沈舒文教授治疗溃疡性结肠炎临床经验*

2023-03-22 17:30侯英凯杨志宏翟双庆
西部中医药 2023年1期
关键词:脓血白头翁大肠

王 昕,侯英凯,杨志宏,翟双庆

1 陕西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陕西 咸阳 712000;

2 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陕西 咸阳 712000; 3 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北京 100029

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UC)是一种病损位于结肠黏膜与黏膜下层的非特异性炎症性肠道病变。据文献报道,近年来UC发病率逐渐上升,达0.18/万,有国外研究报道,10.1%的UC患者有家族遗传倾向[1-2]。部分患者有肠外表现,如关节炎、皮肤和眼部损害以及原发性硬化性胆管炎等,影响患者生活质量。目前临床多以水杨酸类药物、激素、免疫抑制剂治疗,但长期应用对胃肠道及肝、肾功损害较大[3]。本病属中医“泄泻”“痢疾”等范畴,目前医家多认为UC是以脾胃虚弱为本,以湿热蕴结、瘀血阻滞、痰湿停滞为标的本虚标实病[4]。沈舒文教授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脾胃病重点学科带头人,陕西省首批名中医,沈舒文教授精研医理,学验俱丰,现将沈舒文教授诊疗UC的遣方用药报道如下。

1 历代医家对UC的研究

《黄帝内经》中认为UC与太阴受邪有关,病性特征以“湿淫所胜”为主。汉代华佗《中藏经》中提出“脾者土也,虚则多澼”。张仲景创制葛根苓连汤、白头翁汤和治疗“下痢便脓血”的桃花汤等著名方剂,首开清泄肠热、温涩固肠之法。《诸病源候论》中立专篇论痢病,认为脾胃大肠失调是发病的基本原因。孙思邈从自患痢疾中总结出的暴痢用乌梅丸,久痢用温脾汤的法药经验,对后世启发颇多。宋金元时期,杨仁斋、严用和等提出“痢出于积滞”“无积不成痢”的论点;刘河间根据临床症状提出“后重则宜下,腹痛则宜和……血脓稠黏,以重药竭之”;朱丹溪进一步提出“初得之时,元气未虚,必推荡之,此通因通用之法;稍久气虚,则不可下”。明代张景岳等认为此病初为湿热积滞,宜清泄导滞,推而荡之,通因通用;久之伤气血损脾肾,当言调补,病久当补涩兼施;李中梓指出治痢不可“守痛无补法”,对因虚腹痛的久痢应大胆用补;薛己对大肠气虚下陷而后重者,主张“法当升补”。清代冯兆张根据“肾为胃关,开窍于二阴”之说,认为久痢未有阴不亡者,提出“故欲治痢而不治肾阴者,非其治也”以养阴为大法的治法。李用粹在《证治汇补·痢疾》中提“瘀血痢”,主张“当祛瘀”,从而使活血化瘀一法跻身于治疗法门。

沈舒文教授总结UC的病变特点是反复发作、虚实相兼、滞损交加[5]。发作期以实邪为主;缓解期以正虚为主。治疗湿热滞肠重清化、寒湿腹痛重温化、久泻便溏补脾肾、排便涩滞通腑气,加用外治给药,临床常有明显疗效[6-7]。

2 UC的临证思路

2.1 清热活血化寒湿沈舒文教授常从大便性状辨UC的病性[8],他认为阳明易实热,大肠易实滞,而本病病在胃肠,所以在疾病发作期以湿热滞肠居多,多表现为黏液脓血便,沈舒文教授认为此为大肠蕴结湿热,热盛化腐脓成,邪伤肠络伴血溢,脓血相混;现代医学认为这种脓血便是结肠黏膜充血、水肿,血管脆而易破混于大便而成[9-10]。沈舒文教授认为治脓当清热化湿,治血要凉血化瘀,且要下导湿热毒邪,纳通导腑滞于清化之内,恢复肠以通为顺的生理功能。遂常用大黄、枳实、白头翁之品下利肠道,导湿热下行。

沈舒文教授临证时认为本病虽言湿热居多,需注意久病迁延不愈,脾肾阳气损伤,邪可从热化寒,若出现大便赤白黏冻,或清稀便溏者,此为阳气不运,寒湿凝滞大肠,治当温脾阳,化寒湿而导肠滞,常用附子、肉桂、肉苁蓉之品温阳化寒湿。

综上所述,沈舒文教授认为大便赤多白少,质稠恶臭,伴见小便黄赤,口渴喜冷饮,舌红苔黄腻,脉数而有力者,为热象;泻下白多赤少或清稀,伴见小便清长,口渴喜热饮,舌淡苔白滑,脉沉滑者,为寒象,可见从大便性状辨UC的病性,较为客观。同时治疗时当注意急性期邪壅肠道,排便黏滞不爽,若平素体虚者可伴脾虚;缓解期脾虚失运,大便溏薄,证类泄泻,病累及肾。所以沈舒文教授临床时遇伴脾虚者会酌加茯苓、白术之品健脾,附子、肉桂之品温肾。

2.2 清肝泄脾调气机局限性下腹部或左下腹疼痛是UC最常见的症状。疼痛缘于气血不和,与肝有关,肝气疏泄太过,横逆犯中,或肝旺络脉失和皆可导致腹痛,前者宜破泄肝气以止痛,后者柔和肝脉痛可解。左下腹固定疼痛,且有压痛,乃为气血结聚,用三棱、莪术、桃仁破泄气血有良效。此外,本病早期邪壅肠道排便滞而不爽,中期邪壅脾虚大便滞泻相兼,后期脾虚失运为主,大便常溏薄,粪黏质烂,下腹坠胀不适,证同泄泻,泄泻病累及脾,治当从脾,温运脾气,升阳化湿,故本病治疗不仅需重视清肝疏肝,还当泄脾运脾。

大肠以通降为顺,沈舒文教授常用枳实、槟榔、莱菔子、芦荟降气通腑导滞,少佐“欲降而先升”的升麻升脾气,调理肠胃气机,导腑气而通降。

2.3 益气扶正增免疫本病正虚为本,邪实为标,正虚主要是脾气虚弱,运化失司。脾气虚弱不但是疾病缓解期的基本病理特性,更是本病发作期的易感因素,因此,不论疾病缓解期的病灶修复治疗,还是疾病愈后的抗复发治疗,都要重视益气健脾。

脾主运而肠主纳,脾旺肠健、脾升肠降,脾气充足与否决定了肠胃是否运转。所以,沈舒文教授重补脾胃,认为甘温运补可健肠腑;其次,从现代医学角度讲,病损黏膜下层者,活血化瘀可改善局部血氧供给,去瘀生新以消散凝瘀败血,促进病损之肠黏膜修复[11-12];左下腹固定痛,且伴压痛者,常用三棱、莪术、桃仁破泄气血结聚,止痛效果颇佳。

2.4 外治给药UC病变可累及直肠,甚至扩展到全结肠,患者腹痛及黏液脓血便时,内服中药并配合直肠给药,可提高疗效。直肠给药[13-14]首先能使药物通过直肠黏膜的迅速吸收进入肠-肝循环,有利于发挥药效,改善肠黏膜充血水肿,减轻患者症状;其次减轻胃肠道对药物的负担,提高药物的生物利用度[15]。沈舒文教授临证时总说: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朝百脉”可将药物经肠道吸收后的药物精华上输于肺,再将药物布散于全身,促进药物吸收。亦有临床实践表明,本病内服中药配合直肠给药效果优于单纯直肠给药[16]。

沈舒文教授临床遇见脓血黏液便,身热尿赤等热象明显者,以清热解毒药黄连、白头翁、马齿苋为主,酌配活血止血的丹参、赤芍、血竭组成灌肠方药;对脓血黏液便白多赤少等热证不显者,以止血活血药地榆、槐花、仙鹤草为主,少用清热解毒药黄柏、苦参配伍成灌肠药方;对病久泻甚者,以生肌收涩的乳香、没药为主,少佐活血止血药,酌配清热解毒药组成灌肠方药;对各种类型的UC,均酌加收涩止泻药如乌梅、赤石脂、石榴皮、芡实等以及缓急止痛的木香、延胡索等缓解患者如厕次数太多的痛苦。

3 典型病例

案李某,男,52岁。初诊(2019-03-17):主诉:腹痛伴腹泻3天。现病史:患者于3天前出现下腹部疼痛伴腹泻,有赤白黏液便,赤多白少,里急后重,身热,口苦、口干,小便短赤,舌红苔黄腻,脉滑数。肠镜示:结肠部位溃疡。西医诊断:UC。中医诊断:痢疾(湿热壅盛证)。治法:清化湿热,理气导滞。方药:白头翁20 g,黄连8 g,黄柏8 g,秦皮10 g,地榆20 g,槐花10 g,白芍15 g,枳壳12 g,木香6 g,酒大黄10 g,炙甘草5 g。7剂,水煎服,早晚各1剂。苦参20 g,黄连10 g,白头翁30 g,败酱草20 g,生地榆15 g,槐花20 g,延胡索15 g。7剂,水煎至200 mL,水温控制在37 ℃左右,每晚睡前保留灌肠。二诊(2019-03-30):诸证好转,赤白黏液便、身热消失,腹痛、腹泻次数减少,下腹坠胀疼痛、口苦减轻,舌红苔薄黄,脉滑。效不更法,继用上方,每晚继续保留灌肠。三诊(2019-04-09):诸证皆消,舌淡苔薄脉弦。沈老嘱患者清淡饮食,加强锻炼,强健体魄,无需服药。

按本病控制容易,抗复发难,UC防止复发主要要改善易感体质。注意饮食调节,改变有关伤脾碍胃的不良饮食习惯,调畅情志,减少诱发因素,以防止复发为重[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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