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京京
(桂林电子科技大学,广西 桂林 541004)
我国著名地名学家曾世英先生曾说:“地名涉及国家尊严,领土主权,民族团结。研究地名及地名学,探其义,知其理,明其功,作用深远。”在研究地名时,“应当把地名基本要素的结构看成是‘三维’的:‘一维’是横向的(地理),‘二维’是纵向的(历史),‘三维’是纵横双向的(语言)”[1]在文化多样性的背景下,在区域文化和文化互鉴背景下,恰当的地名翻译显得尤为重要。
“区域”指某一地区范围,而文化“从广义上说,除了受本能的驱使以外,人类有意识地作用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本身的一切活动及其结果都属于‘文化’。”[2]“区域文化”指因地理环境、自然条件的不同,在该地区范围内形成的与地理位置明显有关的文化特征。因此,区域文化具有差异性、区域性、累积性和稳定性的特征,其中差异性是区域文化的首要特征。林艺、刘涛认为与周边不同区域内的横向比较、同一区域文化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纵向比较在区域文化研究中不可忽视。而生活中,“若被问及我们是谁,许多人一张嘴准会用‘我是苏格兰人’‘我是英国人’‘我是纽约人’等来回答,这些地方不仅仅是地球上的一些地点,每一个地方代表的也是一整套的文化。它不仅表明你住在哪儿,你来自何方,而且说明了你是谁”[3]。地名是语言的符号,语言是文化的符号。因此,研究地名就要研究区域文化。
我国东南亚史学家陈序经先生认为:“在东南亚不只有文化,而且有过很高的文化,不只有历史,而且有很长的历史。”[4]
菲律宾位于亚洲东南部,是多民族的群岛国家,共有7101个岛屿。虽然各岛屿间距离较近,但古时交通条件差,不便于岛屿间的语言及文化交流。即便在同一岛屿,由于山地面积占国土总面积3/4以上,且山脉多在海拔2000米以上,险峻的地形在客观上阻碍了人们的往来。此外,菲律宾各岛屿共有132条河流,但多半源短流急,不利于航行,进一步阻碍了语言的统一。菲律宾共有187种语言和方言,但他们并不相通。值得一提的是,“华侨使用的汉语方言闽南语,在菲律宾语言中有一定影响”[5]。菲律宾语言学家E.阿尔森尼奥·曼努埃尔认为在现在通用的他加禄词汇中,约有2%可能来源于汉语,他预测这一数据还会提高。此外,三宝颜一名取自明代航海家郑和。郑和曾七次下“西洋”,虽未行至菲律宾境内,也未曾到访过三宝颜,但当地人民为了纪念郑和,取其小字“三宝(三保)”为该地命名,三宝颜一名体现了中国文化对菲律宾的重要影响。
菲律宾地名的命名离不开其所处的地理环境。Ifugao(伊富高)中的“fugao”在当地土语中为“峡谷”之意,I-Fugao意为居住在峡谷的人。Luzon(吕宋)一名来源于马尼拉湾入口处的岬角,由于该地断崖绝壁,形似舂米的木杵,遂得名Losung,吕宋为其讹音。Mount Apo(阿波火山)中的“Apo”为“火”之意,因历史上山口经常喷发,至今仍在冒烟而得名。Iloilo(伊洛伊洛)一名来源于班乃岛,因班乃岛形似人鼻而得名。菲律宾地名还是当地气候特征的真实写照。Batangas(八打雁)在当地语言中意为“房屋梁柱”,由于该地区台风暴雨颇多,房屋易于倒塌,因此当地人对房屋梁柱颇为重视,由此得名。而Palawan Island(巴拉望岛)源自他加禄语,意为“雨伞”,因每年6月至9月受西南风影响降水很多而得名。此外,还有一些地名以人物、节日或历史事件而命名,以表纪念。例如,Rizal(黎刹)、Quezon(奎松)、Roxas(罗哈斯)、Legaspi(黎牙实比)等是对历史人物的纪念。San Caroline(圣卡洛斯)一名来源于旧城搬迁。由于旧城的市政府被火烧毁,于1718年11月4日迁移到新址,而此日恰为圣卡洛斯节而得名。该名既是对节日的纪念,也是对旧城搬迁这一历史事件的纪念。
地名中有文化,文化也表现在地名。翻译地名,译者需对地名背后的含义有充分的了解。
地名通常分为专名和通名。“专名特指某一地理实体并用以区分同类地物的专用词,起定位作用;通名则概括某种地物的共性,起定性作用。”[6]例如,“北京市”“朝阳区”中的“北京”和“朝阳”属于专名,而“市”和“区”属于“通名”。
音译专名时,译者应严格按照中国地名委员会制定和颁布的外文汉译音表进行翻译,音译名应简洁明了,不宜冗长。音译时,译者需遵循以下原则:
1.名从主人原则
1956年,曾世英先生提出了名从主人原则,“在‘名从主人’原则指导下,翻译外国地名必须采取各国主权范围内地名的标准罗马拼写为依据,而不应采用第二手资料或其他国家的拼写作为依据”[7]。但是“由于复杂的民族语言因素和历史因素,很自然在菲律宾地名中包含有本民族语和外来语这两大类型地名。而外来语地名中尤以西班牙语占绝对优势,英语地名比例有限,西班牙语名称主要为港市名称和部分省名”[8]。例如,国名“菲律宾”是探险家洛佩斯·德·比亚洛韦斯为取悦西班牙王储菲利普二世而命名,菲律宾是“亚洲各国中惟一以西方人名命名的国家”[7]。
因此,“凡属当地民族语言的地名必须按照民族语言的发音译名;而属于原宗主国的欧洲语言的地名则应按外来语读音翻译”[7]。例如,Puerto Galera是西班牙语地名,应按照西班牙语译为“加莱拉港”;Museo Pambata是菲律宾语地名,应按照菲律宾语译为“儿童博物院”。
2.华侨惯用原则
在菲华人、华侨人数众多,给菲律宾带来了深远影响。“泰国、印尼、缅甸、菲律宾等华侨比较多的国家的地名,凡当地华侨译名用字与该国文字读音比较接近的一级行政区划名称、重要居民点名称,原则上采用华侨惯用译名。”[9]例如,Laguna是“湖”之意,华侨根据此湖的地理位置(处在马尼拉湾里面),所以称为“内湖”,我国现仍使用这一译法。此外,Baguio(碧瑶)之名也是华人所起。但那些“并非通用,而普通话读音又跟原文读音相差较大的华侨用名,改从原文另译,必要时可括注华侨用名”[10]。
3.避免歧义原则
音译地名,应注意汉字的选用,避免产生联想造成歧义。第一要避免像汉语人名,如我国将Lingayen译为“林加延”,“林”姓是中国常见姓氏,而“林加延”颇像男子名。同理,还有Masin(马森)、Pandan(潘丹)。第二要避免将汉语中的地名通名作为专名使用,如切忌在音译专名时使用“省”“市”“区”等通名。第三要避免使用具有特殊含义的词汇。如我国将Baybay译为“拜拜”。“拜拜”字面意思是“再见”,不禁让人费解。同理,Pantao应译为“潘陶”,而非“蟠桃”;Poro应译为“波罗”,而非“菠萝”。若该译名已约定俗成,宜在音译名后加“省”“市”“区”等通名,以作告知。
4.同名同译原则
音译地名时,应避免与他地重名,但原地名重名,则应同名同译,并加注行政区划。菲律宾地名在境内外均有重名。境内如“Dao(达奥)”“Pandan(潘丹)”等。境外如“Boston(波士顿)”“San Jose(圣何塞)”等。音译此类地名,均需加注行政区划。此外,以知名人物命名地名在菲较为常见,如多地被命名为Rizal(黎刹)、Roxas(罗哈斯)、Quezon(奎松)、Legaspi(黎牙实比)、Magallanes(麦哲伦)等。此时,地名音译名应和名人译名保持一致,并加注所属行政区划。例如,可将位于巴拉望省的Rizal(黎刹)译为黎刹(巴拉望省),以区别东萨马省及其他省份的同名城市。
通名分为自然地理实体通名和人文地理实体通名。自然地理实体包括山、河、湖、海等,而人文地理实体包括省、市、区、县等。“在地物名称中,不管地理通名在构词上之先后,也不考虑专名和通名为连写还是分写,地物名称中的通名一律意译。”[7]通名概括某种地物的共性,通名音译等于没有译,没有起到基本的引导功能,故意译通名。通名意译的基本要求如下:
1.选用常用称谓,修正通名位置
我国对同一事物有多种称谓。例如,“湖”“潭”“海”“淀”“池”“氿”“泡”等都指湖泊。但有些称谓见于古文中,现今并不常用。翻译时,应选取汉语常用地名称谓。此外,通名的位置还须符合汉语表达习惯。菲律宾地名中,山名通常都是“通名+专名”的结构,如“Mt.Isarog(伊萨罗格山)”;而河流名通常是以“专名+通名”构成,如“Pasig River(帕西格河)”。翻译时,无论原地名中的通名在前在后,均需按照汉语习惯(专名+通名)进行翻译。例如,Bashi Channel应译为巴士海峡,Cape Engano应译为恩加尼奥海角。
2.符合地名所在区域特征
“通名的使用也有明显的地域差别,体现了地名文化的多样性。有些通名在特定区域产生,原汁原味、风情浓郁,成为当地文化符号之一。”[11]通名的区域特征主要表现在人文地理实体上。例如,“弄”和“胡同”分别是上海和北京对街道的独特表达方式。倘若用在菲律宾的街头上,则有驴唇不对马嘴的错乱之感。反之,翻译具有菲律宾文化特色的通名,切忌一味采取归化翻译策略。例如,barangay(描笼涯)是菲律宾最小的行政单位,通常指内城社区或近郊社区,相当于“村”,但和我国对“村”的定义并不完全吻合。因此,不能照搬来译。同理,barangay(描笼涯)下属的Sitio(锡蒂奥)和Purok(普罗克)也当如此。
3.零通名的翻译策略
有些地名不附加任何地名通名,翻译时,需要根据汉语习惯补充地理通名。如The Philippines只是在专名Philippine的尾部附加字母“s”,表示“菲律宾群岛”。
1.数字地名的翻译
用数字来命名地名,在国内外都比较常见,菲律宾也不例外。 例如 1stStreet、2ndStreet、3rdStreet……25thStreet等。“这种以数字命名的方法,简便易行,群体地名间关联性强,便于辨识”[11]。翻译后,要确保该群体地名之间仍具有高度的相似性,以满足数字地名实用价值优先的原则。上文中的1stStreet、2ndStreet、3rdStreet则可译为“第一街”“第二街”“第三街”。有些数字地名前还有字母,如K-1stStreet,K-8thStreet。此处的K指代的是Kamuning(一个描笼涯),表示位于卡穆宁描笼涯的街道。翻译时,为准确、快速定位街道信息,应将K(Kamuning)译出,可译为卡穆宁一街、卡穆宁二街。
2.含方位词、数字地名的翻译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需要根据地理实体之间的相对位置关系确立方位,形成方位感。”[11]方位词地名能帮助人们快速辨明方向。菲律宾地名中就有许多方位词,如:Eastern Visayas东米沙鄢、Southern Mindanao南棉兰老、Central Plain中央平原。因方位词在地名中常起修饰作用,故意译,放在所修饰名词之前。有些地名中既有数字,又有方位词,翻译时可先翻方位词,再译数字。如South 1stStreet、South 2ndStreet可译为“南一街”“南二街”。
3.含圣者地名的翻译
菲律宾地名中不乏以圣者命名的地名。“以圣者命名的地名,尽管该语系的各种语言中的‘圣’字拼写法不尽相同,但统一意译为‘圣’”[7]。如“San”“Santo”“Santa”均译为“圣”。此外,同一圣者的姓名在不同地名中应保持一致。如San Jose(圣何塞)和San Jose Church(圣何塞教堂)中的Jose均应译为“何塞”。
地名的起源及文化内涵不仅受所在区域文化的深刻影响,区域间不同文化对地名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因此,在进行地名翻译时,译者在遵守各项翻译原则、策略的基础上,还应该注意到原地名所蕴含的深刻内涵,了解其背后的来源。地名是语言的符号,语言是文化的符号,优秀的地名译名能传达出地名背后丰富的文化内涵,有利于文化的传承和传播,促进不同文化间经济、科技、贸易、人文等多方面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