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综艺”中女性形象的建构——以《妈妈，你真好看》为例

王 硕

（作者单位：湖南工业大学）

一直以来，“她综艺”都旨在展现多元化女性形象和塑造女性价值观，“她综艺”的火热与发展，一方面会启发女性的自我意识，另一方面打破了社会长期以来看待女性的刻板印象。因此，女性综艺节目中对于女性形象的构建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妈妈，你真好看》通过展现多元的女性形象，给予公众对于新时代女性外貌及其内在精神的全新认知，但在资本力量和传统性别文化观念的双重制约下，仍然显示出诸多局限。

1 “她综艺”中女性形象的发展

近年来，随着女性群体消费能力的不断上升，女性日渐成为新时代的消费主力军。而新媒体的传播语境进一步促进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女性群体越来越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站在女性角度、表达女性自我意识的文化产品。于是，综艺节目抓住了这一有力量的受众群体，将女性作为叙事的主体，从中挖掘可以转化为文化生产的内容，由此大量的“她综艺”开始争相出现。“她综艺”又称“女性向综艺”，指的是从女性视角出发，以女性嘉宾为主，围绕女性的生活、工作、情感、社交等话题展开讨论，女性嘉宾的自我呈现和形象塑造成为节目议题导向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折射当下社会中女性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而开发的一系列综艺节目[1]。

纵观“她综艺”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到节目中女性群体在日益扩展，女性议题也在不断延伸。综艺节目抓住了女性多重的社会角色，从而全方位展现女性形象，让观众产生情感共鸣。《女儿们的恋爱》《我家那闺女》呈现出当代女性的婚姻观、人生观以及父女之间的相处，展现了女性作为女儿的身份；《妻子的浪漫旅行》《婆婆妈妈》呈现出中年女性对于夫妻关系、代际关系的探讨，展现了女性作为妻子的身份；《妈妈是超人》《不可思议的妈妈》呈现出女性对育儿观、亲子关系的讨论，展现了女性作为母亲的身份；而《妈妈，你真好看》则展现了“银发族”女性的审美观、生活观等。从中可以看出，“她综艺”节目给予了不同年龄层的女性同等表达自我的机会，女性嘉宾的年龄、身份范围在不断扩大，吸引着不同的受众群体。除此之外，“她综艺”节目的表现形式也日趋多样化，时尚类、选秀类、观察类、脱口秀类、婚恋类等节目形式层出不穷，但无论节目以何种形式呈现，节目的宗旨都是传递女性价值观，强调女性的自我意识与独立精神。而节目所要传递的女性价值观则需要依托多元的女性形象来呈现，从而引导形成对新时代女性形象的社会共识。

2 女性形象构建的分析

《妈妈，你真好看》是湖南卫视首档关注“银发族”的节目，节目以时尚选秀作为载体，将女性的外在形象和内在精神通过多种维度进行展现，使得节目既有故事性的外壳，又有价值性的内核。在节目中，妈妈们不再囿于传统女性贤妻良母的角色，而是开始走向T台，回归对自我梦想的追寻，向观众展现了一种新型的独立女性形象。通过节目，观众也能够了解到妈妈们的社交方式、时尚观念及生活状态，从而更加全面地理解“银发族”这一群体。节目在展现多维度的女性形象、传递多元化的女性价值观方面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2.1 打破年龄“圈层”，扩大关注群体范围

以往在提及以女性为主的综艺节目时，多会想起选秀类和时尚类节目，节目类型较为单一。现如今以女性为主的节目可以说层出不穷，但大部分节目在年龄选择上主要选取20岁左右的女性，对中老年关注比较少，甚至出现年龄断层现象。“她综艺”要想打破以往节目中对于女性形象和女性意识的单一建构，就需要给予各个年龄层女性表达自我的机会。随着网络化时代的到来，人们可以在各大平台上看到中老年群体活跃的身影，他们正在逐渐成为市场中某些领域的消费主体，“银发”经济也呈蓬勃发展之势，所以《妈妈，你真好看》这档节目将目标对准了50岁以上的妈妈们，由她们来展示新时代“银发族”的女性形象，从而填补了“她综艺”中年龄版块的缺失。

从节目中可以看到每一位妈妈在成为妈妈这个角色之前，她们也是小女孩，她们在追求自己梦想的时候，也会和年轻姑娘们一样充满激情、全力以赴，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她们在时尚面前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多元的审美价值观。节目组挑选的嘉宾妈妈代表着不同性格、不同职业、不同家庭背景的女性，她们在节目中呈现了多元的价值观念和情感取向，镜头给予了她们在舞台上同等表现自我的机会，而她们也在镜头下尽情享受舞台所带来的快乐。从一定程度上而言，这对反映当代社会中身处不同情境的、丰富多元的女性形象具有正面引导意义。《妈妈，你真好看》能引起广泛讨论的主要原因在于它打破了以往“她综艺”节目中对于女性嘉宾年龄的局限，呈现了“50+”这一年龄层女性的人生态度与人格魅力，展现出她们在传统家庭角色之外作为独立个体的一面。

2.2 多重叙事维度，展现自我形象

马斯洛在需求层次理论中认为自我价值的实现需求是高于其他四个需求的[2]。选秀类“她综艺”中对女性形象的建构包括女性在舞台上展现自身魅力和舞台下为梦想努力奋斗两方面。《妈妈，你真好看》节目本身采用了多重叙事维度，将其分为了舞台表演、生活训练、采访独白三个不同的维度来展现20位妈妈的形象、展现女性气质，而不是通过简单的舞台走秀、小组表演来确立。

欧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一书中提出“前台/后台”理论，戈夫曼将社会和人生比作一个舞台，人们在不同的场合，总是会根据不同角色和场景进行不同的表演[3]。节目《妈妈，你真好看》正是如此，舞台篇向大众展示了妈妈们惊艳的舞台表演、个人魅力以及各个小组之间的比拼等；生活篇则记录了没有舞台经验的妈妈们是如何在“班主任”的指导下，克服重重困难最终成功挑战自我的过程；采访与独白部分则呈现了妈妈们面对年龄焦虑、追求自我价值等问题的人生态度和应对方式。这些叙事维度穿插在一起将妈妈们的形象塑造得愈加饱满。而妈妈们在舞台上表演的形象和在日常培训中所呈现的形象也具有一种反差感。在大秀舞台上，妈妈们是专业的走秀模特，是经过老师们专业的指导，为了满足评审团和观众期待所建构的舞台形象；而在日常培训的过程中，她们更接近生活的形象，两种形象形成极大的反差感，这种反差感能够使妈妈们的形象更加立体，也让观众对妈妈们有一个全方位的了解。

2.3 视听符号元素，传递女性价值

《妈妈，你真好看》作为“她综艺”节目的又一次创新，最大的突破在于嘉宾都是经过岁月沉淀的妈妈们，因此节目在视听符号元素中传递着一种女性的自我价值。“一个高质量的网络综艺节目，其不同视听元素必定相辅相成、互相增彩，以实现传播节目内容、呈现节目形式风格、表达节目主题思想的功能。”[4]

近年来，随着综艺节目的不断推进，节目创作无论是内容呈现还是舞台包装都得到了进一步完善。其中讨论最多的节目就是湖南卫视推出的《乘风破浪的姐姐》，该综艺截至2022年8月5日已经播出了三季，并且每一季都有自己的特点。无论是第一季的主题曲《无价之姐》，还是第二季的《去乘风破浪吧》、第三季的《乘风》，都实现了主题先行，并借助绝美的舞台效果和通俗易懂的音乐，将30岁以上的女性勇于挑战、不怕困难的精神呈现在观众面前。对于30岁以上的女性来说，青春从未缺席，也不曾让位，而是自信的回归。节目组这种量身制作主题曲的方式也成为宣传节目内容的一种手段，这一方式在使节目的叙事更加丰富的同时，也加深了观众对节目主旨的理解。可以说，无论是《乘风破浪的姐姐》还是《妈妈，你真好看》，节目都鼓励女性积极主动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努力打破传统的刻板印象，正确引领女性价值观。此外，《妈妈，你真好看》还展现出“银发族”女性独立、自信的生活态度和多元化的精神之美，这种创新的节目形式亦可为“她综艺”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一定的借鉴。

3 女性形象构建存在的局限

《妈妈，你真好看》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媒介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呈现了多元化的女性形象，并给予女性群体正确价值观的引导，从表面上看是对传统女性形象的解构，但是从深层次来看，节目中的妈妈们仍然处于男权视角下对于女性的固有审美之中。一定程度上而言，节目中女性仍未摆脱“被观看”的角色，受制于资本力量的影响，成为消费社会中文化商品化的产物。

3.1 受制于资本

阿道尔诺和霍克海默在《启蒙辩证法》中提出了“文化工业”的概念，认为大众文化在资本主义之下具有商品化、风格标准化和欺骗性的特征[5]。近几年火爆的“她综艺”节目陆续出现，节目制作人都看准了女性综艺这块潜在市场，纷纷推出各类女性向综艺，导致节目同质化现象越来越严重。因此，媒介为了从资本市场中获取经济利益，在建构女性形象时，会充分考虑受众的喜好，受众想要看到什么样的女性形象，媒介就在节目中建构出符合期待的女性角色，这就是节目为嘉宾所包装的“人设”，女性嘉宾只需要在台前进行相关“人设”的表演，就能吸引受众的注意力并赢得受众的喜爱。在节目中，显然那些个性鲜明、气质独特的妈妈们赢得了更高的关注度，节目组也会借此机会将镜头对准那些受众谈论最多的妈妈们，并通过精心剪辑去刻意制造一些冲突，通过这些冲突片段形成每期的宣传看点，从而引导微博等平台的话题，吸引更多受众群体的关注与讨论。

当今社会还是消费社会，流量也是综艺节目中不容忽视的因素。节目的形式是艺人女儿陪伴素人妈妈完成追梦之旅，而节目中的女儿大多是当今流量较高的艺人，这就使得流量也成了检验妈妈们能否晋级的标准。从前几期播出的节目情况来看，一些素人妈妈虽然表现得也很出色，但是未能逃过被淘汰的命运，晋级的妈妈们仍然是艺人家属，有着天然的光环。节目对于艺人身份的过分依赖，虽然满足了受众的窥私欲，但严重影响了其对节目内容的深层挖掘。因此，看似是一个宣传“银发族”女性多元化精神之美的全新节目，实际上仍受制于流量与资本，节目变相成为一种商业产品。

3.2 陷入“被看”困境

福柯认为，凝视是最有效的社会规训身体的策略，“其主要特点是由权力机构对人显在的控制变成非具体权力来源的隐含的监视，从外在的规训变成自觉的自我监督”[6]。纵观近几年“她综艺”的发展可以看出，“她综艺”虽然在节目中凸显了女性主体的地位，开始以女性视角为主体去进行叙事，但是节目往往会将女性置于一种被凝视的位置，女性作为被观察者的角色而存在。观察类综艺的出现无疑使得这种女性被凝视的现象更为明显，这类节目往往会设置旁观者的角色，由他们现场对节目中被观察的女性嘉宾进行评头论足，这看似是对女性形象的多维呈现，实则是对女性的重新约束，弱化了女性的话语权，无形中以他人的视角评定女性的外貌和言谈举止，迫使女性以此为规范重新审视自身。在一定程度上再次将女性视为“被看”的对象，并对她们的身体和行为进行公开化的规训，对思想进行一定的约束。

在《妈妈，你真好看》中，来参加节目的妈妈都希望突破年龄对自我的限制，努力实现自己的超模梦想。她们一边说着要优雅地老去，有态度地活着，要永远保持年轻的心态，一边又对保持完美身材和皮肤状态的妈妈们投去羡慕的目光，而实际上那些身材保持极佳的妈妈们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镜头和展示自我的机会。节目通过这些叙事潜移默化地对女性的身体进行了规训，从而使受众将其内化成自我意识。节目播出后妈妈和女儿的同款服饰也成为购物平台的爆款，吸引了大量女性加入线上“购物大军”，女性身体作为一种商品符号成了受众所消费的对象。“她综艺”刚把女性从年龄的枷锁中解救出来，又将她们推进另一个新的刻板印象中。

3.3 传统性别观念的固化

长久以来，在以男性话语为中心的话语体系里，女性是作为“第二性”的附属者形象存在，呈现出对男性文化的屈从和失语状态[7]。伴随社会发展而形成的传统性别文化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如今大部分女性还不能完全脱离一些社会所赋予的固有标签，并以此作为“美”的标准，不断规训自身，使自己符合这种标准。因此，在节目中顺应时下审美标准的女性形象会得到大家的支持，而那些拥有独特个性的女性形象仍然无法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综艺节目需要遵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念，这就会形成对节目本身创建的消解。从节目最终票选出的前5强妈妈中可以窥见，她们都是身材姣好、长相充满“少女感”的女性形象，相对于节目想要展现“银发族”女性不一样风姿的初衷来说是有些背道而驰的。可见节目仍未逃离传统性别观念的影响，未能正确建构起“银发族”女性独特的精神样貌。节目打着展现多元女性魅力的旗号，却仍流于对女性形象表面的刻画，对女性内在价值的挖掘止步不前，“她综艺”最终又陷入思维固化的困境之中。

4 女性形象构建的改进策略

《妈妈，你真好看》节目的出现是“她综艺”的一次勇敢尝试，节目中“银发族”女性群体所传达的价值观对女性受众产生了积极影响，但也不否认一些节目确实存在着借“她综艺”之名谋求物质利益的现象。女性及其相关话题本应是“她综艺”借以展现女性现实与思想的引子或者载体，对其进行过度消费有违女性节目的创作初心，价值目标对于具有社会意义的“她综艺”来说更加重要[8]，因此节目如何制作和呈现就格外重要。

4.1 破除资本限制，体现节目特色

要削弱流量与资本对“她综艺”的影响，体现“她综艺”的价值，就要改变“她综艺”的投资方式。肯定媒体对“她综艺”的投资地位，在此基础上适当引入社会资本，确保媒体对“她综艺”的把控。同时，要创新综艺节目的盈利模式，延伸“她综艺”的产业链条，实现自哺式发展，进一步巩固媒体对“她综艺”发展的把控。对于《妈妈，你真好看》而言，可以在以下几方面尝试延伸产业链条，提高综艺价值：首先，开发《妈妈，你真好看》的周边产品，如手办玩具、装饰品、展品等，也可以借助节目对广大女性的影响力，与关联企业合作，冠名相关产品，如服饰、化妆品等，通过周边产品的研发，增加综艺所产生的经济价值；其次，做好有关产品的电商营销，通过相关产品的销售利润分红，提升综艺节目的经济价值，如可以在电视直播时下设产品推送二维码，将节目中妈妈们的服饰进行同产品推送，也可以在抖音、淘宝、微信等平台开通《妈妈，你真好看》冠名店铺，利用节目的影响力推广节目中的相关产品，通过利润分红实现节目经济价值的提升；再次，可以拍摄《妈妈，你真好看》的同名电视剧、电影节目，发展粉丝经济，把节目的影响力变现。

4.2 破除“被看”困境，尊重女性个性

要解决“她综艺”中女性的“被看”困境，就要从综艺节目的制作上下功夫，在形式上进行创新，针对不同的嘉宾，选择不同的情境，进行不同的素材加工，给每一位妈妈更多展示真我的机会，凸显每一位嘉宾作为个体存在的个性。首先，适当减少旁观者的评判，让更多独立女性形象被受众认可。《妈妈，你真好看》中旁观者对女嘉宾的评判，往往会影响女嘉宾对自己的认知，也会左右其他女性观众对女嘉宾的认知。因此，为了避免“被看”，凸显嘉宾个性，应适当减少旁观者的评判。其次，要针对不同的嘉宾，设置不同展现自身个性的情景。在现有的共同参与的情景中，根据不同的嘉宾设置不同的子情景，或设置不同的参与形式，让嘉宾有更多展现个性的机会。而在独立完成的情景中，应该结合嘉宾的个性特征，设置能够最大限度凸显嘉宾个性的情景，充分尊重嘉宾个性，确保嘉宾个性不被他人意志所左右。通过以上两种措施，尽量避免“被看”困境的出现，让不同嘉宾的多维形象能够被观众所发现、所认知、所理解。

4.3 改变传统观念，展示“银发”魅力

要从根本上破除传统观念非一日之功，但从“她综艺”自身而言，可以通过一定方式弱化传统观念的影响。具体来讲，《妈妈，你真好看》可以从以下两方面着手：首先，从节目形象设计上弱化传统观念的影响。作为一档以年龄在50岁以上的妈妈们为目标的综艺节目，节目的目的就在于展示新时代“银发族”的女性形象。所以，节目形象的设计要突破传统观念的束缚，不再拘泥于年轻美和身材美，而应该以妈妈们为出发点，根据妈妈们的年龄特征进行形象设计。例如，服饰上选择较为宽松的服装，突出休闲、舒适、安逸的年龄特点；妆容则是在满足舞台需要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妆容修饰，突出特定年龄阶段的美。其次，从综艺内容设计上突出“银发族”女性的独特精神风貌。《妈妈，你真好看》应改变通用式的综艺内容，结合“银发族”女性这个群体，创新综艺内容，设置一些符合妈妈们的活动内容，如对于生活经验的传递、对于人际关系处理经验的传递等，突出“银发族”女性独特的精神风貌。通过以上两方面工作的改进，让受众通过综艺感受到属于妈妈们的生活态度和妈妈们的美。

5 结语

《妈妈，你真好看》节目的出现是她综艺打破女性年龄束缚的一次勇敢尝试，它将“银发族”女性的社会角色从母亲、妻子等角色转移到了女性自身，建构了无惧年龄、独立自信、勇敢逐梦的女性形象，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公众对于女性长期以来的刻板印象，给予了社会公众对于新时代女性形象全新的认知，同时也对女性受众起到了价值观引导的作用。但节目对于资本利益的过分追求及女性身体的过度消费，又使得女性仍未摆脱“被看”的困境。因此，“她综艺”发展更需要明确方向，始终以正确的价值观引导观众，努力做到与时俱进、开拓创新，塑造全面科学、全面、均衡的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