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思想建党理论若干重要问题考析

2023-03-20 01:31谭文韬
党史博采·理论版 2023年10期
关键词:思想建党党的领导

[摘要]建立和加强党的领导是毛泽东提出思想建党理论的逻辑主线,即着重思想建党是毛泽东围绕实现党的领导提出来的理论成果。毛泽东处在斗争实践一线,实现党的领导是其主要目标,他强调在加强政治教育的基础上通过思想斗争实现党的思想领导。毛泽东早有纠正红四军党内错误思想的想法,但因军事斗争频繁、红四军内部有分团主义倾向等原因没有提出。刘安恭挑起的“前委和军委分权”之争,使根据地事业乃至中国革命面临巨大危机,这是毛泽东提出思想建党的重要契机。肃清非无产阶级意识、纠正极端民主化倾向、保持政治领导核心的稳定是中共中央总结大革命失败以来革命实践取得的重要经验,这三种因素使得中共中央和周恩来在九月来信中作出了支持毛泽东的正确选择。

[关键词]毛泽东;思想建党;党的领导;思想斗争

[作者简介]谭文韬,中共茂名市委党校政治教研室主任,广东茂名 525000。

[中图分类号] A84[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6-8031(2023)10-0018-06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立志于中华民族千秋伟业,百年恰是风华正茂。”一百多年来,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领导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事业不断取得新胜利,关键密码在于始终坚持思想建党,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在以党的伟大自我革命引领伟大社会革命的时代背景下,深化对思想建党理论的研究,对于总结思想建党的历史经验,进一步加强新时代党的思想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本文拟梳理毛泽东的建党实践及其构建思想建党理论的过程,探讨毛泽东思想建党理论的若干重要问题,揭示思想建党理论的生成逻辑,诠释思想建党理论的核心要义。

一、建立和加强党的领导是提出思想建党理论的逻辑主线

但凡思想或理论,都有它提出来的逻辑主线。即某一思想或理论是发明者出于何种目的,从何种角度出发提出的。从毛泽东率部队进军井冈山到古田會议,属于红军和根据地的创建时期,当时军队党和地方党的建设均不完善,组织基础十分薄弱。而在如此薄弱的组织基础之上实现党对军队和边界的领导是当时党面临的最为困难的任务。这一时期党的建设工作的特殊性在于,党的内部建设与实现党对军队和边界的领导是同步进行的,而且内部建设必须服从于实现党的领导的需要。由于当时党的各项工作基本围绕着武装斗争进行,所以实现党对军队的领导是毛泽东在这一时期思考的主要问题。因此,考察毛泽东提出的思想建党理论,实现党对军队领导是至关重要的一个视角。

秋收起义受挫后,部队伤病增加、士气低落、军纪松弛,部队随时面临溃散的危险。同时,在部队转移期间,师长余洒度等破坏前委统一领导,其私自收编邱国轩团、私自放走莲花县保安队队长等行为对革命造成了严重危害。如何有效掌握部队,实现党对部队的领导是此时摆在毛泽东面前的首要课题。危机当前,毛泽东在三湾对部队进行了改编,通过支部建在连上强化了党对军队的组织领导,增强了对部队的掌控力。三湾改编实行的政治民主和经济民主等措施,密切了官兵关系,使军队内部实现了“阶级的团结”,有效肃清了旧军队的坏习气、坏作风,奠定了党的领导的思想基础。在党的领导下,部队建立了政治工作机制,普遍开展政治教育和阶级教育,“使他们懂得我们是什么性质的军队,是为谁打仗的”。在支部建在连上、军队民主与政治教育的叠加作用下,党从整体上实现了对部队的领导。

井冈山时期,除前委和各级党委、党代表外,党主要通过士兵委员会领导部队,前委和士委会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因此,士委会的权利是有限度的,“只能对于某个问题建议或质问,而不能直接去干涉和处理,士委开会必须由党代表参加,等于一个政治顾问的性质”①。其职责主要有四:“1、参加军队管理。2、维持红军纪律。3、监督军队的经济。4、作群众运动。5、作士兵政治教育。”②在一个时期里,士委会在实现党对部队的领导、开辟根据地建设新局面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写标语,贴标语,发传单,演讲宣传,组织群众,由士委督促自动的去干,比设政治部由政治部去督促的要强得多。”③但士委会毕竟不是党的组织机构,由于士委会中的党员威信不够或受错误思想影响等原因,士委会受普通士兵的影响有时多于受党的影响,甚至破坏党对部队的领导,党对士委会不能实现真正的全面领导。

陈毅后来向中共中央汇报时谈到,“士兵委员会的运用不好,有时超出士委职权的范围,有时又不发生作用等于空闲机关”④。其中尤以超越职权对党的领导的危害为大。以八月失败为例,“由湘南宜章农民组成的红二十九团,因家乡观念太重,借口湖南省委有指示去湘南发展,在酃县城秘密召开士兵代表会,擅自决定次日由酃县去湘南。还确定了出发的时间,找了向导”⑤,后来朱德、陈毅多番劝阻均无效,也未执行毛泽东亲笔信要求的回井冈山的决策。总之,“这一次党完全失去了作用。”⑥在这一事件中,士委会受到狭隘农民意识的影响,没有做好党领导部队的帮手,反而迎合了一些士兵的错误思想,超越了职权,这说明前委对士委会的领导是不够的,有加强领导的需要。

针对八月失败暴露的问题,红4军六大决定进一步健全士委会,加强党对士委会的领导。六大通过的《党务决议案》提出,成立党团指挥士委会,党的机关设置在各级士委会内,党的负责同志须兼为士委职员,对外须提高士委权力。同时要求在战斗兵中大量发展党员,至少须占士兵的1/2,以此加强党对部队的领导。另外,毛泽东认为,“五届军委决定健全各团委,军委只负政治指导责任,因此对于下级情况毫不明了,各团委也独自为政,遂有不能集中之弊”⑦,导致党对军队的掌控力下降,也是八月失败的重要原因。所以,红4军六大提出“今后应健全军委,军委须经常明瞭各支部的工作。”⑧总体来看,此次改造士委会重在加强党对士委会的组织领导,至于部分党员和士兵暴露出来的农民意识问题,毛泽东出于军内存在分团主义倾向等原因,没有提出加强思想领导,而是按照中共中央的改造思路,增加指导机关的工人和贫农成分,同时加强政治教育。

红4军六大以后,尽管党对部队的组织领导明显增强,但是单纯的政治教育无法遏制士兵的错误思想。1928年12月以来,红4军经过历次战役,损失颇大,经过政治训练的老兵员大量丧失,补充进来的多是俘虏兵,单纯军事主义、流寇思想等在部队内广泛存在。而这时候政治工作人员严重缺乏,加上战事频繁,政治教育无法正常开展。在此情况下,错误思想对士委会的影响超过了党对士委会的影响。在关乎红4军命运的大柏地战斗中,士兵委员会受到错误思想影响,破坏了党对部队的领导。江华回忆道:“第二天清晨,朱德同志命令部队继续前进。这时担任前卫的三十一团三营不走了。那时部队内的民主还是相当大的。三营的士兵委员会到各处联系坚决表示不能让敌人赶着跑了。要走,你们走,三营是决心不走了,在这里决一死战,打跨尾追的敌人。”⑨前委紧急研究,认为地形有利,可以伏击敌人,于是作了战斗部署。最后大柏地战斗虽然取得了胜利,但31团3营士委会的表现暴露出,极端民主化等错误思想此时已经成为实现党对士委会的领导进而对部队的领导的最大障碍因素。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古田会议前,1929年9月,陈毅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谈到,“红军士兵来源多半出于招募及改编敌兵,因此军队只能集团行动,竖极大目标引起敌人围攻而不能做到化整个为零。”⑩所以,毛泽东提出的思想建党理论针对的不仅是边界党的农民党倾向问题,更是红4军党内非无产阶级思想破坏党对军队的领导的问题。简言之,思想建党是当时实现党对军队领导的现实需要。

二、井冈山实践与毛泽东思想建党理论的发轫

对于八七会议后各级党组织的改造问题,中共中央强调,“党的成分的改造,党员思想的改造,指导机关的改造,一切工作方法的改造,党与群众组织关系的改造,党内干部之形成,尤其成了党的组织的最严重的问题。”?可以看到,成分的改造,即巩固党的无产阶级基础是摆在第一位的,党员思想的改造是排在第二位的。这是当时中共中央对于改造党的基本思路。具体如何实现“党员思想的改造”?主要办法是加强政治理论教育,提高党员的政治理论水平。这是当时党内的主流看法,认为只要政治理论水平提高了,政治觉悟增强了,错误思想的影响自然就会降低。

从毛泽东对政治工作的高度重视可以看出,毛泽东对通过加强政治教育纠正错误思想是认同的。当时,加强政治教育的内容包括“共产党是干什么的”,“什么是共产主义”,“为什么要打倒土豪劣绅”等等,落脚点在于提高和启发教育对象的政治觉悟,属于正面引导。但是政治觉悟提高了,政治认同度增强了,不代表就没有错误思想了。毛泽东长期身处斗争一线,对错误思想的危害感受更深。八月失败显示了农民意识支配军队的严重危害,其破坏性作用表现在多个方面,一是被思乡情绪支配,要求回湘南,二是战场纪律不好。在战斗中,“有些农民意识严重的同志,包袱、毯子、银元,什么都拣,一个个肩背手提一大堆,真不象个红军的样子”?。同时,边界党也存在走向农民党的危险倾向,“左”倾冒险主义和右倾保守主义影响很大,而且八月失败中有不少党员缺乏革命坚定性,帮助敌人捉拿自己的同志,严重危害根据地事业的生存发展。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展开对错误思想的斗争,不仅武装斗争难以取得胜利,土地革命和根据地建设也将难以顺利开展。

梳理毛泽东形成思想建党理论的过程可知,他对通过开展思想斗争纠正错误思想的想法有两个关键环节:

其一,毛泽东通过改造袁文才、王佐领导的农民自卫军以及毕占云、张威等领导的起义部队,建立了“思想改造是可行的”的理念。

毛泽东认为,劳动者只有通过团结和斗争才能“养成阶级的自觉”?,进而才能实现大团结,谋取本阶级的根本利益。也就是说,无产阶级的出身不意味着具有无产阶级思想意识。无产阶级如此,毋庸说农民和其他小资产阶级了。所以吸收贫雇农等入党,天然地就需要改造思想。那么改造思想是否可行?上井冈山后,在毛泽东的直接指导下,何长工等在改造袁文才、王佐的部队时创造了系列重要经验。毛泽东的实践经验表明,在农村条件下,要实现以农民为主体的党的无产阶级化,关键在于提高“阶级觉悟和群众观念”,“转变他们的立场和世界观”。对于改造袁文才、王佐及其部隊的成效,毛泽东是认可的。中共六大《决议》曾提出杀戮土匪领袖,但是毛泽东坚决反对杀袁王二人,因为他认为袁王二人的“性质起了变化”?。另外,毛泽东对投诚部队的改造工作同样取得了成功经验。1928年下半年,毕占云、张威先后带领部队前来参加革命,毛泽东通过建立各级党组织、发展士兵委员会、加强政治教育等方式顺利改造了这些部队。毕占云、张威等投诚将领很快就入了党,而且负责军部守卫等重要任务,可见毛泽东对改造投诚部队的成效也是认可的。总体来说,井冈山时期,毛泽东既承认错误思想的根源在于阶级成分,也承认根源于阶级成分的错误思想可以通过思想斗争和政治教育消除。即便是无产阶级也不一定具有无产阶级意识,关键是使党员在立场和世界观等方面向无产阶级意识看齐。

其二,毛泽东在主持召开中共湘赣边界第二次代表大会时与错误思想有过直接交锋,树立了“错误思想必须纠正”的理念。

1928年10月5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共湘赣边界第二次代表大会,会议作出了有关决议案。认真分析大会作出的决议案可知,在这次代表大会上,毛泽东与错误思想作了斗争,并试图矫正之。如“今后党的改造与建设”部分的第六条措施要求,“党应该扩大民主化到最高限度,一切政策都要党员热烈讨论,深切了解,使党员群众能根据政策定出工作计划,各级党部委员及书记应尽量用选举办法产生。”?这种极端民主化的要求,显然是边界某些党员提出的。面对这些错误思想倾向,毛泽东极力予以引导、矫正。毛泽东在该部分第五条划清了底线,提出了前提条件,“在党的改造当中,应完全站在无产阶级的观点,极力注意讨论和执行党的新政策,坚决与过去党的小资产阶级、自由、独立、浪漫的分子,严密防止‘独立国的倾向。”?这次交锋表明,正确思想与错误思想之间无时无刻不处在斗争中,错误思想必须纠正,正确思想必须占据主导地位。

思想改造是可行的、错误思想必须纠正,这两个理念为毛泽东在1928年11月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提出的对边界党要“给以无产阶级的思想领导”奠定了认识基础。在总结实践经验的基础上,毛泽东在《古田会议决议》强调了纠正错误思想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阐述了错误思想的表现、来源和纠正的方法,既为党员反思、纠正错误思想提供了指引,也为在以农民为主体的国家建设无产阶级政党提供了一条现实可行的路径。

三、红4军内部争论对毛泽东提出思想建党理论的影响

1928年11月,针对边界党受非无产阶级思想影响,有走向农民党的倾向,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中提出了加强对边界党的思想领导的问题。实际上,当时军中党也存在走向农民党的倾向,杨克敏总结八月失败教训的时候就提到,“这一次事件,我们得到的教训是:农民党的地方观念实在是危险万分的”?。那为何毛泽东只强调加强对边界党的思想领导,而没有提出加强对红4军党的思想领导?诚如毛泽东所分析的那样,这与红4军自成立以来就存在的党的领导与个人领导的关系问题直接相关。

秋收起义失败后,毛泽东的个人能力在保存部队、开辟根据地、开展群众运动等方面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赢得了广大官兵的拥护。而朱德在所部的生存和发展方面同样发挥了关键作用。据粟裕回忆,朱德的个人魅力在保存部队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大家不仅把他看作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领导,而且简直看成是我们这个‘革命集体的好‘当家。”?正如毛泽东所说,“那时候的得救,可以说十分原因中有九分是靠了个人的领导才得救的,因此造成了个人庞大的领导权。”?所以,毛泽东部和朱德部合并成立红4军后,受历史形成的个人领导影响,内部始终存在分团主义倾向,“两团之间,似乎有二十八团与三十一团之分别,团与团之间似有点历史上的界限”?,这是影响实现党的统一领导的重要因素。

湖南省委对于红4军内部的分团主义问题早有察觉,并且多次提出解决这一问题。1928年6月,湖南省委在给湘赣边特委及红4军军委的信中即要求打破4军内部的“‘分团主义、‘地方界限与‘枪支的私有观念。”当时,分团主义主要体现在枪支分配问题上。“二十八团的枪支与三十一团的枪支是不平均的,屡次开会议决要平均,可是议决自议决,实际是行不通的。”问题直到毛泽东、朱德率部队下井冈山也没有得到有效解决。1929年1月,在传达中共六大决议的会议上,“鉴于过去二十九团农民的地方主义的损失,一方面四军之中又有分团主义的坏现象……有人提议主张四五军混合编制的,人员枪枝都抖散,平均合编,以免所谓之平江农民占踏过去二十九团宜章农民之覆辙;再则又可借此机会以打破二十八、三十一团的历史界限,到会人员多数赞成之。不过因为当时军队行动在即,混合编时,需时甚久”,所以混编的问题最后被暂时搁置,分团主义倾向继续存在。

应该说,当时红4军领导层对一些重要问题的认识是不甚一致的。如在群众纪律问题、政治教育的重要性以及军内错误思想的危害等问题,出现了意见分歧,加上红4军内部本就存在的分团主义倾向,不仅使部分工作无法有效开展,还埋下了破坏红4军团结稳定的隐患。但是,在他们没有严重意见冲突的情况下,分团主义“还不过是小的问题,还不能影响大局,对于革命还不致有多大的妨碍”。于毛泽东而言,军队的团结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因为军队是武装斗争的主要力量,对于整个革命事业,特别是开展土地革命和巩固根据地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尽管“党在这时期中不能有绝对的指挥权,小团体主义充分存在而发展,党不敢作调动枪支上的尝试”,但为避免引起内部斗争,破坏红4军的团结稳定,毛泽东没有在红4军党中提出加强思想领导的任务。

1929年5月,刘安恭向前委和党员大会作报告,贯彻中共中央二月来信精神,提出脱离生产的红军不能存在,散布红军的取消主义,迎合了部分具有流寇思想的士兵党员。二月来信对中国革命前途持悲观态度,在此影响下,工农武装割据的道路遭到林彪等人的反对,军队发展方向和根据地事业面临较大的变化。同时,刘安恭“主持临时军委会议作出决定,前委只讨论行动问题,不管其他事,以限制前委的领导权。他在红四军干部、战士中的非组织活动,制造了极大的混乱,甚至引起产生不正常的派别现象。”由刘安恭引起的关于前委和军委分权、党的领导和个人领导等问题的争论使得紅4军党面临失去对军队的领导权的危险。无论是对中国革命事业,还是对毛泽东已经坚定的工农武装割据道路来说,失去党对军队的领导权都是致命打击,这是毛泽东不能接受的。所以,毛泽东在6月14日给林彪的复信中明确指出:“四军党内显然有一种建立于农民、游民、小资产阶级之上的不正确的思想,这种思想是不利于党的团结和革命的前途的,是有离开无产阶级革命的危险”,必须“克服这种思想,以求红军彻底改造”。“凡有障碍腐旧思想之铲除和红军之改造的,必须毫不犹豫地反对之,这是同志们今后奋斗的目标”。

为何毛泽东最终选择在6月《给林彪的信》中提出铲除错误思想、彻底改造红军?主要原因有二:其一,如不纠正错误思想,前委将无法开展工作。此时红4军内部思想十分混乱,而且非无产阶级思想占主导地位,内部本来存在的分团主义经由个人领导和党的领导、前委和军委分权等问题的争论显性地暴露出来。1929年6月8日召开的前委扩大会议虽然撤销了临时军委,但在前委之下还要不要设立红4军军委这一组织,人们的认识并不一致,“在红四军主要领导人毛泽东与朱德之间,也产生了这种分歧。”一时间,毛泽东及其代表的正确意见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前委不好放手工作,但责任又要担负,陷于不生不死的状态”。其二,前委军委分权讨论给革命事业造成严重威胁。毛泽东此时已经十分坚定工农武装割据的可行性,但中共中央二月来信对革命前途持悲观态度,基本理由是党的领导太弱。在4月的复信中,毛泽东针对中央的悲观情绪提出了一年夺取江西计划,要实现这一任务,面临的主要困难是如何加强党的领导。换言之,此时正是毛泽东希望加强党的领导的时候。错误思想本来就影响了党的领导的实现,如果前委和军委真的分权了,前委将丧失对军队的领导权,工农武装割据道路、根据地事业也将因为缺乏正确的领导而遭受灭顶之灾。在这个关键时刻,错误思想“若不彻底纠正,则中国伟大革命斗争给予红军第四军的任务,是必然担负不起来的。”

四、九月来信与毛泽东提出思想建党理论

1929年3月20日,红4军前委在致福建省委并转中央的报告中谈到,“两年以来,因交通隔绝,仅得中央来件二件二次。”而在稍后4月5日《红四军前委致中央的信》中,毛泽东感慨,1928年8月和11月給中央的“两重要报告,中央一个未收到,无怪对我们的情形完全隔膜了。”这说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央与红4军是缺乏直接联系的,中共中央对红4军的情况不甚了解,红4军也无法得到党中央的及时指导。那么,在恢复联系之后,中共中央何以在九月来信中作出支持毛泽东在红4军党中纠正错误思想,并强调维护毛泽东和朱德在“群众中的信仰”?总的来说,主要有以下三个原因:

(一)肃清非无产阶级思想是中共中央当时的既定计划。大革命失败后,中央认为资产阶级已经叛变革命,未来“只有无产阶级来领导农民直接地来完成此一革命的使命”。而且,从保证革命顺利向社会主义方向转变的要求出发,中央特别强调无产阶级领导革命的作用。因此,中共中央很快认识到了非无产阶级意识的严重危害,并把实现党的无产阶级化列为组织建设的主要目标。1928年11月11日,周恩来在《告全体同志书》中指出:“这些小资产阶级的意识,的确还时时在破坏党的组织,妨碍党的工作。全党的同志,应坚决地起来奋斗,肃清一切小资产阶级的意识”。周恩来起草的这份重要文件,红4军前委于1929年4月上旬在于都得到并“在兴国石印数千份,散发红军及各地党部”。这是毛泽东后来提出纠正错误思想的重要政策依据。所不同的是,对实现党的无产阶级化,当时从中共中央到地方均强调巩固党的无产阶级基础,实行指导机关工人化,加强政治训练,“各级党部都要尽可能地讨论一切党的政治问题,引导每个同志都尽量发表对于政治问题的意见。同时加紧党内的政治教育,提高党的理论水平。”而毛泽东在红4军党和边界党被非无产阶级思想包围的情况下强调与错误思想作坚决斗争,把思想斗争作为实现党的无产阶级化的主要手段。

(二)极端民主化危害党的领导是当时中共中央的基本观点。极端民主化是大革命失败后各地党组织出现的具有共性的问题,周恩来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在处理这一问题时强调必须从思想上分清极端民主化和民主集中制的区别,命令主义与说服群众的区别,惩办主义与铁的纪律的区别。1929年6月,党的六届二中全会通过的《组织问题决议案》指出:“有些同志不顾党的主观条件如何,不顾党的秘密存在与严厉的白色恐怖,要求无条件地实行党内民主化,甚至常借此反对指导机关的决议和指示,闹党内纠纷问题,削弱指导机关的威权,形成极端民主化的倾向。有许多不觉悟而且大多是有害于党的分子,更提出了‘党内极端平等,绝对自由的口号。”“在目前党内无产阶级基础削弱的情况下,加以客观上白色恐怖的严重,党内民主化的执行限度是应当有条件的,同时党在各地必须实行列宁的民主集中制。最高机关的决议,下级机关应当无疑地执行。”基于这种认识,红4军的极端民主化现象自然是中共中央重点关注而且认为是必须整改的。在1929年8月21日给红4军的信中,中共中央就已提出“前委同志号召‘大家努力来争论”是错误的,红军中的党“必须采取比较集权制”,党的书记多负责任“绝对不是家长制”,事事“要拿到支部中去讨论去解决——这是极端民主化的主张”。在此基础上,中共中央在九月来信再次强调:“党的一切权力集中于前委指导机关,这是正确的,绝不能动摇。不能机械地引用‘家长制这个名词来削弱指导机关的权力,来作极端民主化的掩护。”

(三)巩固领导核心是中共中央处理地方党组织内部纠纷的重要经验。大革命失败后,部分党组织涣散状态十分严重,一些党员对中共中央和省委的通告拒不执行,组织内有许多无原则的派别纠纷,有些省级党组织甚至因为内部纠纷成立了“第二省委”。1928年12月,周恩来处理顺直问题时提出,不要把一切纠纷都认为是路线斗争,要加强政治教育,巩固内部团结,“从积极工作的出路上解决过去一切纠纷”。顺直等问题的解决,使中共中央认识到巩固党的政治领导的重要性。所以在红4军内部发生争论之际,中共中央在1929年8月21日给红4军的信中直接指出刘安恭同志企图引起红军党内的派别斗争是错误的。在此基础上,九月来信进一步批评指出,“对朱、毛问题没有顾及他们在政治上的责任之重要,公开提到群众中没有指导的任意批评,使朱、毛两同志在群众中的信仰发生影响。”指示信要求,“应纠正朱、毛两同志的错误,要恢复朱、毛两同志在群众中的信仰”,“朱、毛两同志仍留前委工作。经过前委会议,朱、毛两同志诚恳接受中央指示后,毛同志应仍为前委书记,并须使红军全体同志了解而接受。”1930年2月1日,中共中央就红4军行动问题给广东省委的复信也佐证了这一点,信中说:“润之现已复职,中心的政治领导亦已确立,此稍可使中央放心”。由此可见,保证红4军内部的团结统一也是中共中央支持毛泽东的重要原因之一。

五、结语

历史证明,毛泽东提出的思想建党理论对于实现党的无产阶级化以及党对军队的领导具有重要作用,它给出的重大启示是,要实现党的无产阶级化,一方面要加强政治教育以启发觉悟,另一方面也要开展思想斗争以纠正错误思想,只有把这两者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加强党的思想建设。其中,思想斗争是毛泽东思想建党理论的核心要义,唯有通过思想斗争,及时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才能始终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

[注释]

①②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365.

③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263.

④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375.

⑤陈毅年谱(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15.

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254.

⑦⑧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201.

⑨江华.追忆与思考[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65-66.

⑩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376.

?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4册)[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77.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383.

?毛泽东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6.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24.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189.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308.

?毛泽东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65.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266.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140.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266-267.

毛泽东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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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301.

陈毅年谱(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33.

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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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291.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302.

周恩来选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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