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据点来了位漂亮女子

■冯 亮

舒 赛

1943年初秋的一天下午，秋阳正往西边的山头下落。资福寺据点炮楼前一条小路上走着一位女子，夕阳照在她身上亮晶晶的。驻守的两个日本兵立马警觉起来，一个日本兵大喊：“前面的谁在那里！”女子听到喊声抬头看着炮楼上的两个日本兵，从容不迫地说道：“我要找你们警备队的长官。”一口流利的日语让两个兵觉得有点意外，一时不知道她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走近时，两个兵才看清是个年轻的女子，身穿粉底带花纹的外衣，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摩登时尚，气质高雅。

日本兵不敢怠慢，立即去报告了他们的警备队队长千田薰少尉，边跑边叫喊：“少尉，有人找你！是个，是个很漂亮的女子！”炮楼里的几十个日本兵都被惊动了，纷纷涌出，围在门口向下张望。

资福寺据点警备队约有200 余人，是日军和新四军根据地的交界点，双方多次抢夺，几度易手。因此，躲在据点炮楼里的日军不敢轻易外出，称这个据点是“青春监狱”。据点不仅有完善的防御设施，周围还布设了地雷和陷坑，敢进“狼窝”的人，大多有去无回。那这名女子是谁呢？为何有如此胆量独闯“狼窝”？

她叫舒赛，出身于名望家庭。1938 年11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历任中共江陵县委社会部长兼公安局长、新四军第五师三分区卫生部政委，曾多次受命潜入敌占区探查情报，组织手枪队锄奸。日伪军虽没见过舒赛，但都听说过此人厉害。

为了拔掉资福寺据点，此次舒赛亲自出马刺探敌情。

千田薰听说来了个漂亮女子，便拿起望远镜往炮楼下观望，一下子就被这个有气质的女人迷住了。日本士兵正在盘问她：“你有通行证吗？”舒赛道：“我没有通行证，是来找人的。”千田薰看着这个从容不迫的年轻女子，忍不住夸赞道：“真是个高贵的女子！”他想看看这个女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便让士兵传话请她上炮楼。

口中镶着金牙的千田薰看到这么美的女子，连笑都不敢笑了，刻意表现出绅士的斯文来，恭敬地问道：“你不像是本地人，请问尊姓大名？”“我叫祝玲瑛，家住郝穴东边的熊家河，因为丈夫刚去世，我来这边投亲，却没找到亲戚，不知队长先生能否帮我？”舒赛便把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通。千田熏没有多说什么，表面和蔼地让她先去另一个房间休息，以便甄别一下眼前的这个漂亮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炮楼里的日本兵也没闲着，纷纷议论起来，这个说：这个女子一定是中国军方的特工；那个说：看她那贵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特工；另一个又说：她可能就是一个农家女子；几个士兵同时抢着说：不像农家女子，可能是大地主家庭的女子。担任反间谍的仲须军曹和翻译官田中对舒赛进行了面谈，舒赛神态自若，对答如流。这两名日军经过盘问后，向千田薰少尉汇报的结论是：“祝玲瑛不是间谍，是中国一个很有名望家庭的成员，需要以礼相待。”

千田薰虽有疑惑，但他早已被舒赛的美貌和气质吸引，笑着对舒赛说：“走了这么远的路很辛苦吧，不如暂时在这里歇息一下，晚上在我的队里吃顿便饭可好？”舒赛暗中高兴，自己只有留下来才能打探到情报。于是她说：“那就多谢您了，给您添麻烦了。”

晚宴上，舒赛表面上和千田熏对坐而饮，实际上一直在观察宴会上的各类人，并且套千田熏的话。有人对她不怀好意地笑，但舒赛仍然临危不惧，言语风趣，仪态大方，和千田熏交谈得非常愉快。千田熏没想到这位美丽的女子竟然还懂那么多日本文化，一时间对她肃然起敬。

战争年代的舒赛

千田熏毕竟是一名日军少尉，交谈中也怀疑这个女子会不会是新四军的女特工舒赛？在宴会快要结束时便试探性地问：“天已经黑了，最近听闻新四军保卫局长（应为公安局长）舒赛的锄奸队活动很猖獗，请您今晚在我们的中文翻译郭先生家过夜，明早再上路，到时我去送行。”千田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舒赛，他认为，如果这个人真是舒赛，她肯定会恐慌，拒绝在郭翻译官家过夜，或者半夜逃走。这边的舒赛已察觉到千田熏的怀疑，决定将计就计，便痛快地答应了。而千田熏已经在郭翻译官家的附近埋伏了士兵，只要舒赛半夜逃走，就立即逮捕她。

千田薰的算计落空了，舒赛并没有逃走。第二天，千田熏来到郭家，看到已经起床的舒赛，感到有些惊讶，随即问候一句：“昨晚睡得好吗？”“承蒙关照，睡得很好。”看着舒赛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再听到这番回答，千田熏不但没有打消怀疑，反而更加警觉起来：一般中国人换了地方睡觉都会睡得很不安稳，而眼前这个女子却如此处变不惊，一定是受过训练的新四军特工！在用早餐期间，千田薰遗憾地说自己没能完成她找亲戚的委托，十分抱歉。舒赛却十分感谢他的盛情款待，并告知她已经托郭翻译官的妻子找到了她的亲戚，早餐之后就要寻亲去了。

舒赛道别准备离开时，千田薰主动伸出手握别，在握手的一刹那，千田薰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因为他敏锐地感到这是一只握枪的手，而非寻常女子的手。可即便如此，千田熏还是没有戳破真相。

后来日军在《常德作战》中这么解释：“深受儒家仁爱教育的千田，不愿意用这样一位女性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功绩，而且说她是新四军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并无实据，即便点破，对方大可抵赖不认。”日军第十三师团一名日本老兵船头正治回忆：千田薰少尉与其他日本军官不同，他出身书香之家，本人最大爱好是读书。大概是他见到舒赛后，被其高贵气质所折服，放弃了心中的邪念。

就这样，舒赛通过自己的外貌和气魄赢得了这场暗战，成功完成了侦察据点敌情的任务，并毫发无损地回到了根据地。

1个月后，日军因兵力不足，将资福寺据点交给伪军驻守。舒赛利用自己会日语、又清楚据点周边布防情况的优势，化装成日军联络官进入据点，缴了据点里伪军两个班的枪。这个楔入新四军五师根据地的“钉子”，就这样被新四军传奇的女侦察员舒赛除掉了。

被誉为“楚天奇女、抗日女杰”的舒赛，在新中国成立后先后担任过中南军政委员会民政部副部长、中央军委复员委员会工作组组长、中央建工部人事司处长等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