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巾 文 金铃儿 编
巴曼发起了一项关于民族自豪的运动,让孩子可以骄傲地说他们的村庄是大秃鹳唯一的家园。
巴曼戴着大秃鹳形状的帽子
一位名叫普尼玛·德维·巴曼的印度生物学家,获得了2022年的“地球卫士奖”,这是联合国授予的最高级别的环保荣誉。“地球卫士奖”是为了表彰那些在预防、阻止及逆转生态系统退化方面采取变革行动的人。巴曼一直致力于保护大秃鹳,而且,她带领的保育组织,完全由并无专业背景的女性组成——团队成员创作并出售带有大秃鹳图案的纺织品,让大家重新认识这种备受偏见的鸟类,同时也让自己实现经济独立。
一个野生生物学家,一种遭人嫌弃的濒危鸟类,一个全由女性组成的草根组织,是如何达成了一个人和鸟都受益的世界?
大秃鹳高约1.5米,有一双锐利的蓝色眼睛,一根细长的黄色脖子,大部分是秃头(有些还留存几根黑发),步态僵硬好似军人。它们的英文名“greateradjutant”里,adjutant意为“副官”,就是来源于它们的奇怪步姿。
加尔各答市政府法团的徽章上,左右有两只衔着蛇的大秃鹳。
然而,印度人却将它们称为“hargila”,意为吞骨者,因为它们以腐肉和内脏为食。食腐动物的特征,加上不算可爱的长相和臭味颇大的粪便,这些让当地人觉得,大秃鹳是不干净的,会携带厄运和疾病,是不祥之兆。所以,人们经常驱赶它们,还砍掉它们筑巢的树。
其实,大秃鹳不是生来就这么悲催,它们也曾经有过辉煌时期。在印度西孟加拉邦的首府加尔各答,大秃鹳被认为是高效的食腐动物而受到保护。在1896年,它们甚至出现在了加尔各答市政府法团的徽章上。
但半个世纪后,这种鸟在加尔各答已经销声匿迹,再加上政府想要摆脱殖民色彩,新设计的徽章里便不再有大秃鹳的图案了。
不仅是在加尔各答,其他地区的大秃鹳数量也在大幅度下降。随着城市化加速,大秃鹳赖以生存的湿地被占用或者受到污染,再加上曾经士兵还捕猎甚至以猎杀大秃鹳取乐,大秃鹳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在2016年,大秃鹳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被列为濒危物种。今天,世界上只有不到1200只大秃鹳,不到一个世纪前数量的1%。
然而,即便数量稀少,大秃鹳本身的怪异加上当地人的嫌弃,仍让它们无法得到足够的保护。
但巴曼却被大秃鹳深深吸引。在五岁的时候,巴曼被送到祖母家抚养。祖母常常带她去附近的稻田和湿地里辨认鸟类,并教她给白鹭和鹳唱歌。从此,巴曼对大自然和鸟类产生了依恋,后来攻读了生态学和野生生物学。
在大学期间,教授们提及了濒临灭绝的大秃鹳,但巴曼从来没有在祖母的稻田里见到过这种鸟。当时,她还在非营利性动物保护组织阿拉亚克做志愿者,发现人们的兴趣只限于犀牛或者老虎等有吸引力的物种。它们出现在社交媒体上、衣服上、广告里,获得更高的关注度和资助。而没那么可爱有趣的动物们,比如大秃鹳,就无法得到大家的青睐,哪怕它们的数量反而更加稀少。
这些经历,就像种子一样埋在巴曼心里;直到2007年,巴曼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了。
经常在垃圾填埋场活动的大秃鹳,它们会吃到塑料和有毒物质。
在大约20种鹳种里,大秃鹳是最少见和最濒危的物种之一。
当时的巴曼正在为博士论文做实地调查。这一天,她亲眼看到一位村民砍掉了大秃鹳筑巢的树,树上有9个大秃鹳的巢,小鸟一只只掉在了地上,其中几只当场死亡。虽然她能够救下还活着的雏鸟,但她无法说服愤怒的村民。他们觉得大秃鹳污染了环境,必须要砍掉树木。
自此,巴曼找到了比攻读博士学位更重要的事情——把人们对大秃鹳的仇恨化为友善。她要说服村民:大秃鹳是人类的清道夫,有助于环境卫生和疾病控制,不应该伤害它们。
但是,凭一己之力,巴曼难以改变公众的印象。她在当地展开宣传大秃鹳的活动时,遭到了很多冷嘲热讽。直到有一次,她在一个村庄里参加传统的迎婴聚会时,突然意识到了孕妇和母亲,以及大秃鹳之间的联系。
她开始为大秃鹳举行迎婴聚会,将鸟类的母性和人类的母性联系在一起,并试图让更多女性站出来,一起保护大秃鹳。
巴曼和她的团队建造了这种竹制平台供大秃鹳孵蛋。巴曼每周都会爬上高达24米的竹梯,去观察大秃鹳的情况。
在大秃鹳筑巢的树下放上一张网,可以兜住掉下来的大秃鹳雏鸟。
这一方面是因为巴曼希望,教育可以从家里开始,也就是从母亲开始。另一方面,巴曼认为要让村民接受大秃鹳,唯一的办法是让它融入当地文化,而妇女们则是当地举行各种仪式的主力军。
于是,她每周参加当地寺庙的仪式,并在征得妇女同意后,播放大秃鹳对当地生态系统重要性的幻灯片。她还为妇女们举办了烹饪比赛,并在期间宣传大秃鹳。
巴曼逐渐得到了许多女性的支持,并带领一个完全由女性组成的草根生态保育组织——HargilaArmy,致力于防止大秃鹳灭绝。
巴曼为成员购买了织机,她们生产并出售带有大秃鹳图案的服装、纱丽和一些传统织物。这不仅能将大秃鹳和当地社区紧密联系在一起,还能帮助当地妇女发掘更多的谋生途径。
参与活动的妇女渐渐能赚取固定的收入。在疫情期间,她们还制作了数千个口罩,很快就卖完了。目前,妇女的纺织工作平均每月收入为6000~7000卢比(合人民币五六百元)。
经济上的回报改善了妇女的生计,也让大秃鹳的名声传播得越来越远。目前,HargilaArmy在阿萨姆邦大约有1万名成员,她们在学校和其他公共场所组织了各种宣传活动。
比如在婚礼上,用以大秃鹳为主题的图案做装饰。发给小朋友们带有大秃鹳的涂色页,可以在上面涂涂画画。
有一次,当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化妆派对里穿上了大秃鹳的服装时,巴曼高兴得哭了。她历经十余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人们已经习惯了大秃鹳存在于自己的生活里。
HargilaArmy不仅致力于让当地人接受大秃鹳,她们更重要的目标是保护大秃鹳筑巢的树木,并救治跌落的雏鸟。
2017年,巴曼和她的团队建造了竹质孵化平台,让大秃鹳可以在上面孵蛋。几年后,第一批大秃鹳的雏鸟诞生了。
HargilaArmy在大秃鹳常活动的地区种植了4.5万棵树苗,好让它们有树可以筑巢,今年她们还将种植6万棵树。她们还经常清理河岸和湿地,减少河流污染。
自从巴曼启动她的保护计划后,坎鲁普区达达拉、帕查里亚和辛格马里村的鸟巢数目,已经从28个增至250多个,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大秃鹳繁殖地。
这个地区也因为大秃鹳的保育活动而名声大噪,甚至有著名影星来村子里参加活动,让村民觉得保护大秃鹳是一项崇高的事业。
2017年,巴曼获得了有“绿色奥斯卡”之称的惠特利奖,她把奖金悉数捐给了大秃鹳的保育活动。
起初,巴曼的家人并不支持她从事保育活动,希望她谋份好差事。巴曼的丈夫也是一名野生生物学家,他们都不想让巴曼在20多米高的竹制平台爬上爬下。
但是,巴曼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获奖之后,巴曼在政府合作上有了更多的话语权。这次联合国的“地球卫士奖”,也能助力她继续推进保育工作,让HargilaArmy更加壮大。
如今,村民们称呼巴曼为“大秃鹳的妹妹”。这个故事里,大秃鹳获得了更安全的成长空间,无数女性走进了保育活动,人们的仇恨变成了友善,这可能是现在这个世界里的小小奇迹。
通过巴曼等人的努力,人们把对大秃鹳的喜爱融入到了日常生活。
妇女在制作有大秃鹳图案的棉质袋子
带有大秃鹳图案的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