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皆空 中国女足往何处去

马德兴

中国队无缘2024巴黎奥运会，已卸任的主帅水庆霞难辞其咎。

上月初于多哈举行的亚足联2023年度颁奖典礼上，中国女足因在2022年亚洲杯上时隔16年再度问鼎，主教练水庆霞被评选为“亚洲最佳女子教练”，成为中国足球在这次颁奖典礼上唯一获奖的人。但当晚在厦门举行的2024年巴黎奥运会亚洲区预选赛上，中国女足在第二阶段小组赛最后一轮1比1打平韩国女足，最终以1胜1平1负积4分排在小组第3位，未能晋级下一阶段预选赛，无缘巴黎奥运会。

这个结果意味着中国女足在2023年三次重要赛事中的全面失败。此前，中国女足先是历史性地在世界杯小组赛被淘汰，随后在家门口举行的杭州亚运会上又未能打入决赛。

从2022年重夺亚洲冠军，到2023年“三大皆空”，中国女足究竟怎么了？仅仅一年半的时间，主帅水庆霞从中国女足的拯救者变成舆论抨击的罪人，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关心中国足球的人众说纷纭。

心态变了 人心散了

客观地说，2022年亚洲杯夺冠有运气成分，而不是中国女足的整体实力和水平真的达到亚洲顶级。亚洲杯之前，中国女足在东京奥运会上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时任主教练贾秀全被指责拘泥于地方利益以及個人私利，放弃众多实力派球员，没有将国家利益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最终令球队内部矛盾重重。有舆论认为，接手不久的水庆霞正是利用这一点，将中国女足重新打造成了一个团队。亚洲杯上，中国女足连续战胜日韩夺冠，重新走向巅峰，恰恰是因为心齐。

夺冠之后，舆论除了盛赞女足精神之外，水庆霞的功劳也被放大。实际上，在中国队落后的情况下，水庆霞中场休息时并非调整战术，更多是不断提醒球员，回想在东京奥运会上惨败的原因，鼓励她们证明自己。这确实起到了积极作用，也才有了对日韩的大逆转。当然，水庆霞的换人也效果显著。

中国女足亚洲杯夺冠时，恰逢中国男足遭遇世预赛12强赛输球，尤其是客场历史性地输给越南，成为众矢之的。女足夺冠确实振奋民心，意义多少被夸大了。当中国男足逐渐无人过问、赞助商也避而远之时，女足的赞助商却是与日俱增。7月的女足世界杯时，中国女足史无前例地收获了17家企业赞助。

遗憾的是中国女足亚洲杯夺冠后，在心态上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没有了之前的平常心。队员和教练团队或许没有意识到自身的这种变化，在行事过程中流露出“没有我，你们能有今天”的情绪。教练在选择球员时意气用事，球员面对冷遇无法平心静气，反而通过社交媒体将球队的内部问题公开化。唐佳丽与肖裕仪这两位亚洲杯夺冠的功臣在世界杯上得不到重用就是典型。不管是负气还是赌气，在随后的亚运会以及奥预赛上，这两人没有再入选中国女足。面对失利的现实，人们当然对主帅水庆霞的选人、用人更加质疑。

中国女足的发展一再证明，当教练与队员上下同心时，成绩肯定不会差；相反，一旦内部不断生出不和谐之音，等待她们的必将是失利或惨败。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中国女足重夺亚洲冠军到奥预赛无缘四强，再现了这一轨迹。水庆霞的功过恐怕只能由后人评说。

关于心态的变化，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女足运动需要社会各界大力支持，中国女足如今创下了中国之队项目设立以来单支球队获商业赞助之最，无疑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在成绩主导下，企业赞助女足，并不是发自内心喜欢和支持女足，而是因为中国男足实在是没有值得一提的成绩，形象与声誉不佳，所以才转向女足。凡事都是利弊共存，当各种赞助涌来时，中国女足大赛期间通过社交媒体发布的内容大多与球队的比赛、训练无关，从队伍到队员的各种场外活动也在增加，多少影响了球员的心态。

一个耐人寻味的情况是当初为征战亚运会，中国女足的头号球星王霜放弃在美国大联盟的征战，早早回归参加备战。当杭州亚运会结束后，更重要的奥预赛即将开打，王霜重返美国大联盟，但是其效力的俱乐部已几乎无缘季后赛。之后，她宣布由于伤病无法出战奥预赛，令人难以理解。

更值得警惕的是经纪人群体也开始不断地出现在女足队伍周围。熟悉中国男足的人都有所耳闻，经纪人或中间人为各自的利益，相互拆台、挑拨之事层出不穷。如果教练和这一群体走得近或意见不合，在球员选拔时多少会带有亲疏之分。唐佳丽被弃用，吴澄舒获重用，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分属不同的经纪人，尽管她们都是水庆霞从小带出来的球员。

中国女足原本就因为整体实力不够，在奥预赛“死亡小组”中出线的难度很大，而选人、用人等诸多问题逐步显现，进一步加大了难度。中国女足2023年“三大皆空”，首先就是因为没有了2022年征战亚洲杯时的初心。

土帅视野 远离世界

中国女足无缘巴黎奥运会，主教练水庆霞要为失败承担责任。长年在基层奋斗，水庆霞的成长经历决定了她的视野有限，甚至不了解世界女足运动发展的趋势。这种局限性成为她执教中国女足的最大短板。

水庆霞退役之后，从执教青少年女足队伍开始，逐步成为上海女足主帅。放眼中国女子足坛，安心于基层工作的人屈指可数。这一点，水庆霞殊为不易。但是，这样的经历中，接触世界足球的机会不多，对于世界女足发展趋势与潮流恐怕只能通过看转播和录像来了解。她无法深入到世界女足的中心，去真正了解技术运用和战术设计。

备战世界杯期间，水庆霞没有前往海外与留洋球员直接沟通。疫情期间确实没有这种机会，但随着社会的全面开放，水庆霞前往欧洲甚至赴美澳考查球员不再是一件难事。过去一个赛季，中国女足先后有13名球员赴海外效力，遍及欧洲、美洲与澳洲。水庆霞在接受采访时直言，由于渠道有限，无法了解这些球员的情况。但是，中国女足今年2月与4月两次赴欧拉练，水庆霞为何不能在拉练结束后到留洋球员的城市实地了解情况？一方面，观看这些留洋球员的比赛，与俱乐部沟通，既能了解球员的近况，又能够对她们未来在国家队的使用得到启发和帮助。另一方面，这也是一次全面深入了解欧洲女足的良机，提高自己，以利于未来的执教。

奥运会亚洲区预选赛，中国队1比2不敌朝鲜队，姚伟争球。

奥运会亚洲区预选赛，中国队3比0战胜泰国队，沈梦雨在比赛中。

日本女足主帅池田太在去年亚洲杯结束后，除率队不断去欧洲热身外，还曾多次国内女超联赛。中国男足亚运队在杭州亚运会上0比0战平孟加拉队，赛后遭到外界劈头盖脸的谩骂与指责，但队员却发自内心地感慨：“与孟加拉国队比赛的节奏和强度甚至远超中超！”这就是现实，外界质疑涂琳俪所在的冰岛联赛成色不足，其他中国女足球员就能够比她踢得更好？中国女足有十足把握赢下冰岛吗？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用好这些海外力量是中国女足重振的重要课题。而且，为了进一步提高水平，相信未来中国女足会有更多球员加入到留洋大军之中。如果依然保有过去长期集训的思路和陈旧落伍的观念，抱怨海外球员多导致队伍磨合时间短、球员状态受旅途影响等，那么中国女足将很难有新的进步。

所谓磨合，并不是待在一起越久就越好。在统一的战术要求下，去理解、消化并最大化地发挥自己的特长，才能磨合好。如果教练没有统一的战术理念，训练没有针对性、专门性，长期集训就不可能是好的磨合。

中国队教练组应该提高自己。当越来越多的球员赴欧洲赛场闯荡时，教练团队也需要及时跟上，让战术理念、现代足球意识升级换代，匹配留洋球员。球员需要更多地走出国门，教练员也需要更多地走出去。在这方面，新的中国女足主帅首先要对自己的知识结构和认知全面升级。

现代足球发展至今，球队单靠主教练是远远不够的，要有强大的教练组。通过2023年的表现可以看出，中国女足的教练团队不只是水庆霞需要提高，也需要更好的助手来帮助女足打翻身仗。当今世界女足发展迅猛，得益于一批高水平的男足教练加入。反观中国足坛，男足教練没有更好的选择才转行到女足。如今女足教练团队中，大多数助手连中超、甲A都未曾参与过，进入女足，面对风云变幻的赛场，又岂能给出良策？日本男足主教练森保一世界杯后留任，第一件事就是将教练组更新换代，甚至找来了比自己名气和成就更大的名波浩。如今的日本男足和卡塔尔世界杯之前判若两队，国际比赛中连胜德国、土耳其。未来的中国队主帅也需要来一次革新，全面提高助教质量。

英格兰队和西班牙队闯入世界杯决赛，标志着世界女足发展进入了全新时代。传统欧洲足球豪门的女足站上了世界之巅，这是一种必然。培养与建立硬实力，根本还是在于欧洲足球的传统体系被移植或嫁接到女足。

这是一种体系和生态的胜利，不仅是一个概念，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客观存在，近邻日本女足也是如此。中国男足不断为外界诟病，就是因为缺少体系和生态，这是最难完成的工作。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女足要重现“铿锵玫瑰”的辉煌，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摆脱男足而单独发展。女足复兴之路十分艰难，如果仍归咎于悲观与信心不足，无法认清问题的根本并做出改变，今年的表现恐怕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将成为常态。

责编 王敬泽

中国队不敌朝鲜后，晋级希望渺茫，门将朱钰一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