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时代城市空间的技术与资本规训及其破解

2023-03-13 19:49刘卫东汪怀君
关键词:智能化主体智能

刘卫东, 汪怀君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青岛 266580)

随着大数据、云计算、移动通信、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的快速发展,智能化浪潮正在持续不断地重塑城市空间,城市空间的迈进历经着数据量化的实时可视化状态。智能化技术、虚拟空间在改变传统城市空间形态的同时,也使智能城市空间的治理陷入了一定的困境。因此,智能时代如何规避城市空间嬗变所带来的风险与挑战,破解智能城市空间资本与技术规训所带来的困厄,必将是智能城市空间推动人的权利实现及自由全面发展的核心议题。

一、智能时代城市空间的嬗变

1.智能城市空间的转向

在城市信息化的背景下,伴随着移动互联网、人工智能、智能终端等新兴技术的浪潮化推进,城市空间发生了巨大变化,以网络形式为基点所塑造的智能城市空间改变了传统意义上的社会结构。智能城市空间的转向“激活”了沉寂之久的、闭塞的空间建筑实体,智能传感器、互联网设备及其他的信息基础设施嵌入其中,以致城市空间的各个要素均实现了信息之间的自由传递交流。根据联合国的数据,2020年,60%的人口居住在智能城市空间内,到2050年,这一比例将达到70%[1]。2012年,欧盟委员会启动了“智能城市和社区欧洲创新伙伴行动”,在三年内拨出3.65亿欧元,用于设计和规划智能城市空间的发展项目。2015年,欧盟委员会承诺在欧盟各国促进智能城市空间的发展,提高城市空间运行的可持续性,提升公民的生活质量等[2]。日本在智能城市空间的发展方面也采取了一系列政策。2018年,日本政府在综合创新战略推进会议上提出了“Society 5.0”概念,旨在未来将城市空间转变成为一个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城市。“Society 5.0”强调了技术的综合应用,以此来解决城市空间的各种问题,范围涵盖智能交通、医疗保健和能源管理等各个领域[3]。此外,日本政府鼓励科技公司和企业在特定区域开展实验性的智能城市项目,这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智能城市空间技术的发展和应用。新加坡的智能城市空间发展水平在全球属于领先地位。依据2020年科尔尼全球城市排行指数(the At Kearney Global City Index),在全球151个城市中,新加坡排名第9[4]。新加坡利用物联网技术建立了智能城市空间平台,采用大数据分析来提升城市空间的运行效率,以此管控城市空间的方方面面。我国在推动智能城市空间发展方面也取得了显著的成效,“数字中国”战略的提出,其宗旨即在于牵引信息技术在各个领域的深度应用,而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则成为政策落实的重点,包括5G网络、大数据、物联网基础设施等,这为智能城市空间的转向奠定了技术基础。

2.智能城市空间的特征

智能城市空间以信息技术为核心,以传感技术为基础,以效能整合为基本功能,智能化技术无处不在地充盈着智能城市空间。智能城市空间具有高速运转的特征,而其运转在一定程度上离不开城市空间内置的传感器。美国著名城市规划师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针对传统城市,曾提出的“街道之眼”[5]概念,但随着万物皆与互联网相通,过去那种街道商贩、店主的“眼睛”日益被“城市之眼”即传感技术、智能摄像头等新兴智能技术设备所替代。传感器所组成的城市空间系统会实时地搜集信息并及时反馈,数据的反馈有利于对城市空间进行管理,这种传感器具有感知、计算、分析和通讯的能力。在此基础上,建立将实体空间与虚拟空间进行联网的实验台,既能提升智能城市空间的运转效率,又可以对网络空间的信息加以全方位、透明化分析。与此同时,智能城市空间的节点具有流动性。智能城市空间的每一节点只是网络空间中的一个单元,并且又是独立自主的个体[6]。依赖于信息高速流通的“信息城市空间”,唯有借助网络空间的媒介,每一节点之间的信息才能相互流通,而智能时代的到来将最终突破网络空间的壁垒,再加上移动通信5G技术的高数据速率与低延迟的显著特征,这将为智能城市空间每一节点提供个性化塑造,每一终端可以独立自主、智能化作出裁决,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智能城市空间的高效运转。此外,激活的城市空间具有社会属性的智能化特征,人与智能城市空间的交流互动使得城市空间的信息不断更新,新型城市空间呈现出日新月异的样态。智能时代下的城市空间主体因此而成为沃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所指出的“城市漫游者”[7],展现出人类对都市空间的新体验和对城市空间生活和现代性的感性认知,也即技术革新对城市空间的重塑将会使城市呈现出新的精神样貌。从社会科学的视角,智能城市空间指涉了更加全面的要素流动,它将资本、管理、文化通过各种网络节点以紧密的结构化形式联结起来。作为一种全新的社会空间体系,所有经济、网络、政治、组织等要素均呈现出全球化的发展趋势。智能时代的到来将城市空间主体——人的现实生活场域转移到虚拟空间,而虚拟空间场景实质上是对实体空间的投射。

3.智能城市空间的要素构成

智能城市空间需要由智能交通设施、智能医疗、智能政务等要素组成,以此才能形成城市的网络空间协同效应,推动智能城市空间的高效能运转。如美国纽约市政策与策略规划中心处建立了数据分析代码库,以便合成智能城市空间的分散数据,更有成效地治理城市空间;巴西第二大城市里约热内卢与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合作,力图将城市空间的大约30个机构数据量化并纳入数据分析系统,这些数据涵盖交通、能源、气候、医疗等领域,实现了数据信息的透视化成效。智能交通的崛起标志着智能化技术在城市空间交通管理中产生影响。如新加坡在交通设施方面安装了智能信号控制灯、智能停车管理系统,其采用了先进的传感技术,通过实时监测交通流量、车辆位置和道路状况,并利用实时数据精确计算,可以智能调节红绿灯信号的周期,这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减缓了交通拥堵,提高了路口通行效率。

此外,交通警察通过智能实时监测系统可以了解医院派出多少辆救护车,并对实时路面状况进行分析与决策,以便上传最优化的车辆行驶方案。自动驾驶技术的应用也是智能城市空间交通系统的一大亮点。例如,美国谷歌母公司Alphabet旗下的Waymo在美国多地推出自动驾驶出租车服务,这不仅提高了行车的安全性,还能通过智能化路径规划使得出租车出租出行效率更高,证实了自动驾驶技术在智能城市空间交通中的可行性[8]。智能医疗的兴起标志着医疗领域正在迎来一场科技革命。智能医疗逐渐延伸到城市空间主体的家庭领域、社区基层医院等,而将一些疑难杂症移交给三甲医院去解决,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三甲医院的医疗压力[9],提高了医疗资源的利用效率。此外,在手术领域,机器人辅助手术技术也是智能医疗的一项创新。达芬奇手术机器人这样的系统已经在全球范围内被广泛应用,完成了数以千计的手术,包括肿瘤切除和器官移植等复杂手术,从而弥补了人类手术经验不足的问题[10]。智能政务的诞生为城市空间主体提供了高效和便捷的管理。电子政务平台是在智能化技术的基础上为公众提供的政务服务在线系统,其涵盖多个政府部门和服务。如“Singpass”是新加坡政府提供的一种数字身份验证系统,该系统允许公民访问政府部门的在线服务,包括申请证件、支付税费、查询政府数据等,使公众可以在一个集成的环境中办理各种业务[11]。而“互联网+政务”实际上是电子政务的进阶版本。在我国,人们使用移动手机便可对政务系统进行访问,这不仅提升了政府的管理效能,也为公众提供了便捷的政务服务。总之,在智能城市空间发展的态势下,虚拟空间与实体空间显露出了交融互补的空间场域,这为智能城市空间主体实现全面自由的发展提供了可能。

二、智能城市空间的技术、资本与权力控制

智能城市空间的发展与运作离不开技术的支撑,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的应用使得城市空间主体对未来生活充满期待。智能城市空间的有序良性发展根基于数据分析系统能够精确评估当下发生的事件,并对此作出合理的决策与规划,而尽管智能技术的应用为城市空间带来了生产高效、管理透明的可持续性的发展,但是人们往往忽略了从政治、经济的维度[12]去深思智能城市空间发展可能存在的漏洞。数据量化的背后是人工编程,这就决定其必然带有特征鲜明的主观性因素,智能城市空间技术的运作并非是中立的。

1.智能城市空间的技术异化

技术的本质是智能城市空间主体为满足自身需求、提升生活质量等方面而进行的技术工具的创造。智能技术的飞速发展延伸了城市主体的各项机能,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模拟人的思维能力,这将极大地满足人类对智能技术的需求。但是,随着科学计算的进一步深化,人工智能技术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人类的理性思维领域。由于智能社会发展目前尚处在“弱人工智能时代”[13],在此阶段,智能化技术只能基于大数据算法的最优设计,还没有达到理性善辨的思维方式。与此同时,智能城市空间的兴起与智能化技术的推动有着紧密的关联,在低成本、高效能整合下,智能城市空间运行取得了显著成效,城市空间的各领域都嵌入了数据系统分析,这为智能城市空间量化奠定了基础,获得了智能城市空间运行的可视化能力。尽管如此,智能化技术、大数据的应用也只是过分追求智能城市空间运行的效率,偏重于对城市空间的流程治理,而忽视城市空间中人的主体性塑造。法兰克福学派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指出,“工具理性是一项社会发展的历史性工程,社会空间在内的人和物都无法逃离工具理性的设计”[14]。这种工具理性、技术理性所建构的统治目的在于逐渐消解人的主体性。人类的主体性逐渐丧失并量化为智能城市空间冷冰冰的数据代码,城市空间主体逐渐被边缘化为客体,这与智能城市空间公共治理的初衷大相径庭。

智能化技术在一定程度上会对人的数据信息造成泄露并产生隐匿剥削。智能化技术的产生是基于传感器大范围的铺设之上的,这也导致智能城市主体——人从实体空间上的个体转为了信息流中的数据代码,智能城市空间全景透明化的监控成为数据交互泛滥、隐私泄漏的缘由所在,信息裸露的时代成为非常态化发展图景。智能城市空间的数据代码库在技术系统的布局下会搜集个体的数据资料,挖掘个人日常生活的轨迹,并对其行为进行预测、判断,这包括市民的可识别信息与非个人识别信息。可识别信息是指人体的生物信息,包括人脸识别、指纹确认等不可替代的人体特征,泄露的后果几乎难以弥补。非个人识别信息是指某个时间的地点定位。例如,当智能城市空间主体选择打开某APP时,该应用系统便会通过通讯地址来确认其实时位置。虽然非个人识别信息在数据系统的设置中并不属于敏感信息,但历经海量的数据搜刮后,一些企业便可通过数据分析推断出个人偏好,并向空间主体实时推送精准信息。此外,当庞大的数据信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个人或团体掌握后,也将会对国家的信息安全战略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因此,美国的权利法案明确规定,禁止数据信息系统对个人的非识别信息进行搜集,除非获批“搜查令”才可获取他人相关信息[15]。

智能时代的来临也使得城市空间主体面临失业的风险。2013年,英国学者卡尔·弗瑞(Carl Benedikt Frey)发表了《就业的未来》。该报告指出,智能化技术的发展将在大约20年之后取代众多就业岗位,在美国,47%的市民将失去自己应有的工作岗位[16]。银行职员、会计人员、同声传译员等在未来几年的发展中会逐渐被人工智能所取代。2022年11月30日,全球火热兴起的由美国OpenAI研发的聊天机器人语言模型程序ChatGPT[17],展现出优质的社交技能,甚至可以完成撰写法律文案、论文、新闻稿、编程代码等高智能工作,这也导致一些专家开始预判人工智能技术在不久的未来将会替代那些需要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工作岗位。美国《商业内幕》杂志通过专家访谈得出惊人的结论,认为类似于GhatGPT这样的生成式AI还会大量涌现,技术人员、法律人员,甚至是程序员、社科类文案人员都将面临失业的风险[18]。这一切都将对智能城市空间发展应遵循“以人为本”的价值理念造成前所未有的冲击。

2.智能城市空间的资本围猎

在智能城市空间中,由于现实与虚拟空间的交融互渗,人和物逐渐量化为虚拟空间中的数据信息,城市空间中的经济社会活动在一定程度上被虚拟化,各要素间的跨时空流动都将被技术裹挟,而数据量化的背后是资本对智能城市空间的围猎。尼克·斯尔尼塞可(Nick Srnicek)指出,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降低了城市空间主体转化为数据信息的成本,数据信息成为智能时代下的核心要素,资本为了获得更多的增殖,必然要积极打造平台经济生态圈,由此驱动了资本主义平台的诞生。平台包含来自不同地域的主体,有劳动者、商家、客户、生产商等,任何人可以在平台上展开交易,表面上看似你情我愿的平等交易实则暗流涌动,零工经济模式的出现就是资本逻辑掩盖下的不平等交易[19]。雇主与劳动者在平台达成契约,签订临时合同,劳动者可以自由地选择工作地点,不受地理空间限制,英国学者罗莎琳德·吉尔将这种可以用于线上工作的地点称为“社会工厂”[20]。在智能城市空间视域下,社会工厂的劳动者无论工作时间,还是空闲时间都将成为资本积累运行的动力。此外,这种工作形式是不稳定的、零散的,工作的整个过程都是在平台的监控下完成,城市空间的智能化技术可以实时跟踪、监测并考核员工的任务进度,资本籍此可以获取最大化的利润。

由于资本触角不断地伸入空间领域,智能城市作为空间形态的高级表征逐渐凌驾于城市空间主体之上,成为吸纳人类精神劳动的容器,这一过程表现为智能资本化[21]。资本与智能技术的联姻改变了剩余价值被剥削的空间路径,看似城市空间主体在虚拟空间获得了自由和个性的释放,其实质却是资本加紧了对劳动生产力的剥削。在资本逻辑的运作之下,资本家对劳动者的劳动实现了最大程度的侵占,大肆进行“数字圈地”。智能城市空间的兴起将城市空间主体量化为数据资料,在这一过程中,每一个体根据智能软件所提供的指令注册账号和密码,从而拿到了进入赛博虚拟空间的入场券,然而,这一操作也使得空间主体陷入资本围猎的陷阱。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推特、脸书、谷歌等平台企业,他们会通过用户在网上的浏览痕迹进行数据收集分析。这一过程完成了生产与消费的两种属性:针对生产属性而言,当城市空间主体在浏览信息、网上购物、观看视频时,这对资本家来说已经产生了数据流量,智能算力系统会全盘收集用户的行为记录,并对用户的行为加以预测,以此开发出新型产品向广告商家售卖,平台商户无需为此向用户支付任何费用,这也被蒂齐亚纳·泰拉诺瓦(Tiziana Terranova)称作“免费劳动”[22]。而对消费属性而言,他们的观看行为是在获得虚拟空间入场券之后的休闲娱乐,以此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当大量的数据用户沉迷于智能系统所推荐的广告、视频并乐此不疲时,资本家所构建的“带围墙的花园”将成为劳动者源源不断地为资本输送新鲜血液的场域,资本无时无刻不在挑战劳动者的强度并将他们推向深渊[23]。

3.智能城市空间的权力藩篱

权力要素在智能城市空间生产中具有隔离效应,空间除了作为生产的手段之外,也是控制与统治的工具。智能城市空间主体在享受智能化技术所带来的福利的同时,也受到了技术权力的捆绑。权力为智能城市空间设置了边界,这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形成阻碍,削弱了人的主体性。例如,外卖商户,这本来是由资本、消费者、商家所组成的,但经过技术的演化将其转变为消费者、商家、平台,当发生不可避免的纠纷时,在算法设计的规避下,也就转换成商家与消费者之间的矛盾,而资本与权力则被隐匿起来,平台作为资本与权力的掩护成为剥削消费者的主要手段[24]。因此,当智能城市空间主体的权益受到侵害时,无法找到问题的根源,没有人会为侵害作出应有的责任承担。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此越来越感到无奈甚至产生了恐惧——当人们不服从算法设计程序时,技术权力就会以各种技术手段对之加以惩罚,致使广大智能城市空间主体无条件地接受规训。

由于资本主义大肆宣扬新自由主义,智能城市空间的兴起离不开企业在背后的运作。大型企业将智能城市空间看作是被掩盖的宝库。智能城市空间作为企业长期投资的选择,无论是出售基础设施给智能城市空间,还是整改城市空间内部的老旧设施并获取利润,企业都将智能城市空间纳入自身的监控范围之内。由于智能城市空间的发展源自企业技术的大力扶持,城市空间与企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为企业垄断利润提供了契机。此外,技术不是中性的,它是政治与意识形态的工具[24]。企业对技术的垄断决定其对社会的支配性权力。大量的数据资料掌握在各种企业主体手中,他们对人们的消费记录、生活习惯、交通出行有着明确清晰的认知,而没有掌握数据信息的市民只能任由大数据宰制,也就是说,这种数据收集的背后隐匿着控制城市空间主体的权力之网。

智能化技术的发展成为政府的“利维坦”。“利维坦”一词是在《圣经·旧约》中最先出现的,原指上帝在第六天所造的海上巨兽,后拟指使所有人臣服的国家,这也是霍布斯为规避“霍布斯之战”而提出的令人信服的事物[25]。技术利维坦是一个国家的政府部门为促进智能城市空间发展、保障国家安全的重要举措。然而,智能化技术的演进使得国家以更加隐秘的方式增强自身的控制能力。嵌入智能算法的公共部门在做出决策时,可能会触碰到公民的隐私权,从而衍生出算法歧视与算法共谋[26],导致公共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算法支配的影响。美国Northpointe公司基于算法技术设计的犯罪风险评估系统,分别对黑人与白人的二次犯罪风险进行评估,得出的结论是白人二次犯罪的风险评分是黑人的1/2。然而,在对典型案例进行切实调查后发现,白人二次犯罪的概率与黑人几乎相差无几。算法对公共政策的影响一目了然。政府部门在人工智能技术与权力相谋合的场域内,使得智能城市空间主体处于边缘化的空间格局,市民的权利在智能城市空间无法取得应有的正义。在国家控制的监控体系下,市民的行为路径将广泛地被智能数据系统收集,以此来增强政府部门的管理。政府的监督控制体系与智能城市空间主体的权利处于极不平衡的状态。

三、智能城市空间技术风险的规避与资本规制的破解

智能化技术的发展给智能城市空间的兴起带来了风险与挑战,而要规避智能城市空间发展进程中技术、资本给城市空间主体带来的困厄,应当立足于“以人为本”的核心发展理念,解构资本、权力、技术异化所组构的空间形态。城市空间治理要以智能化为向导,创新智能城市空间的发展蓝图,这也是智能城市空间能否惠及人类的关键举措。

1.破除智能城市空间主体对技术工具的迷思

智能城市空间的推进逐渐步入大众视野,以智能化为基质的技术破解了城市空间发展中的一些难题,因此相当多的“高赞”技术工具的社会理论研究者将智能化技术应用于城市空间管理之上。然而,人类只看到智能技术带来的佳绩,却不曾想到智能技术发展被错位倒置后的不良后果。由于智能城市空间主体过度迷醉于新技术之能,以致陷入技术拜物教的枷锁之中,丧失了城市空间主体应有的独立批判能力。因此城市空间主体在智能化浪潮的席卷下应持有理性批判的思维方式。此外,智能化技术不能固步自封于自身的演化态势,应当拓展其包容性与动态性特征,程序员应设计程序开放的源代码,而不应将其划分为私有财产。基于智能城市空间的网络合作机制,政府应力图策动智能城市空间主体加入源代码的编写历程,这有利于破解智能城市空间主体对技术的迷思。

智能技术应用于城市空间主体的生活领域,应着力昭彰民本旨趣。首先,要将以人为本的核心理念嵌入智能城市空间的治理中,智能城市空间从根源上讲是人的智能城市空间,要将技术逻辑的应用与民本意旨交互融合,科学处理智能城市空间的理性治理与人民美好生活需求相交融的空间格局。其次,规范算法设计伦理,强化智能城市空间主体的隐私数据保护。智能城市空间治理应建立算法监督体系,确保客观、公正的道德规范算法系统。此外,应对算法领域的从业人员加强伦理自律教育,从根源上遏制算法的不公正。算法设计程序员应当严格遵守行业伦理规范,增强自身的责任感与道德感。

2.解构资本逻辑对智能城市空间的支配

智能城市空间发展与资本在城市空间的运作密不可分,作为资本化的智能城市空间,不平等现象充斥着城市空间主体所生活的场域,解构资本逻辑对智能城市空间支配迫在眉睫。这种张力来源于智能化技术所依赖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变革是破解资本逻辑对智能城市空间塑造的内在途径。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主导地位的智能城市空间中,追求更多剩余价值是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被数据算法过度剥削的劳动者成为资本增殖的蓄水池。而在社会主义智能城市空间中,以智能化技术所生产的物质资料由整个社会加以分配,社会创造的财富将由集体共享,以人为本的核心理念成为智能城市空间坚持的要义,以使用价值为旨在、以人民美好生活归宿为指向。此外,资本对智能城市空间劳动者的压榨在社会主义智能城市空间不复存在,智能城市空间将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前提,充分释放主体人的个性。社会主义智能城市空间主体将不再作为资本增殖的手段,人们将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自觉的劳动。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转变过程漫长,在此阶段,首先应通过劳动反抗的方式,建立劳动维权平台,汇集众多劳动者的力量,以此来反对资本对劳动者的算法操控。例如,纽约、洛杉矶、班加罗尔、伦敦,以及其他各大智能城市空间已经对资本支配下的网约车司机作出规制,开展有组织的联合斗争[27]。其次,为防范资本逻辑操纵垄断数据,人们应达成社会公有意识,禁止企业平台对个人的隐私信息进行搜集,保证数据的使用只能用来增进广大智能城市空间主体的福祉[28]。

资本的诞生意味着城市空间的不平等。大卫·哈维(David Harvey)指出,“资本与劳动者收入和分配向来是不平等的,这种不平等的源头是资本的勃兴”[29]。尽管资本逻辑演绎着剥削态势,但在智能城市空间生产方式转向的背景下,借助公有制对资本逻辑加以规制,迎接智能化数据带来的风险,遏制垄断平台对数据的违规搜集,优化智能城市空间的资本布局,可以提升智能城市空间运行效率,加快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步伐。例如,以零工经济为切入点,分地域空间实施公有制下的资本主导的平台。此外,社会主义公有制下的资本分配凸显公平性特征,能够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从而能策动智能城市空间资金的有效运转,使智能社会市场的抗风险能力显著提升。

3.警惕权力对智能城市空间的规训

智能化技术的发展在城市空间治理中尚不成熟,因此在开放的数据代码世界中应当规制权力的使用。数据信息作为智能城市空间的战略性资源,是国家安全体系的重要保障,也是维护个人权利的重要措施,因而,政府应当建立安全高效的数据与算法治理体系,贯彻落实以人为本的核心理念,以此保障数据与算法治理体系的有效与公正。政府应当以数据共享和健全算法优化体系为基点,不断完善智能时代城市空间算法模型,统筹数据管理,健全政府治理智能城市空间的体系。阿莱克斯·彭特兰(Alex Pentland)提出的“数据新政”诠释了这一理论体系,认为其能保障智能城市空间主体的数据信息免受侵犯与滥用[30]。例如,政府应加大对企业平台的监管力度,防范企业逃避政府监管,发挥平台型企业在地化的长处,使平台企业向生活、便民、智能化趋势延展[31]。与此同时,谨防“数据孤岛”的浮现是智能城市空间有序运行的关键举措。政府在治理智能城市空间时应保持数据开放的流动性,对数据管理规则的制定应实现透明化、合法化监管,从实体与程序上保障人们数据使用的权限,确保数据共享,惠及大众,实现“人-机”体系的有机统一。

面对智能技术日新月异的变化,城市空间主体在享受智能化技术带来的福利的同时,也受到了技术权力的捆绑,此种情形对城市空间主体的人本价值构成了威胁。规制权力的手段不应仅仅局限于政府单一空间监管的模式,而应拓宽多元主体参与监管智能城市空间的渠道,构建全方位的监管与治理的体系,以弥合政府单一化监管所带来的不足。公民社会在智能城市空间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如萨森提出的“开源城市主义”[32],旨在强调城市作为一个开放的平台,其中城市数据、资源和空间可以被公众获取和重新配置。例如,政府应当将城市空间主体数据的处置权交由其自身把控,实现以技术赋权抵抗权力失衡的空间景况。此外,应有序策动政府间相互合作以及数据共享机制。数据资源的多样性是智能城市空间发展的基础,如何消弭数据之间的壁垒成为营构政府数据共享格局的关键。应注重各地方政府治理智能城市空间数据的规律,保障政府对数据资料的自主权,切实加强政府与政府间的合作机制,促使数据资料共享的有序推进。与此同时,要对政府的权力进行监督,避免权力的滥用。在智能城市空间中,借助人工智能技术将行政司法系统权力纳入监督范围,扫除权力监督的灰色地带,对相关部门行使权力人员进行确切问责,建立相应的责任追究制度,使权力在监督体系内实现为民服务的良好氛围,真正打造以人为本的智能城市空间。

总之,技术变革驱动城市空间的嬗变,智能城市空间便是技术风暴推动城市空间新一轮变化的范式。本文首先对智能城市空间的演化进程作了论述,并指出智能城市空间的要义是为城市空间主体提供智能化服务。其次,对智能城市空间技术、资本、权力所带来的城市空间治理困境加以深度分析。智能化技术、虚拟空间在改变传统城市空间形态的同时,由于智能城市空间的勃兴过度寄托于技术因素,致使城市空间发展忽视了权力控制、资本规制弊端,甚至产生了隐私风险。因此,必须破除智能城市空间主体对技术工具的迷思,增进城市空间主体——人的主体性反思,解构资本逻辑对智能城市空间的支配,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公有制与资本相结合的优势,警惕权力对智能城市空间的规训,同时政府还应当赋予公民享有个人数据的相对控制权。总之,唯有切实深入地落实服务民生的理念,才能导引智能城市空间走向有序良性的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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