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个人债务违约的现状与根源

王莹

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理事长李扬分析，过去几年来，居民债务负担高和偿债压力大、居民收入水平增速不快以及疫情反复这三方面因素，共同导致了我国消费增速的逐年下降。根据李扬的测算，我国居民的“债务还本付息额”或已超过可支配收入的50%。

溯源个人债务违约

要破解个人债务违约规模不断扩大和数量不断增加的难题，首先要找准造成此类问题的症结所在。从我国居民个人负债的相关情况加以剖析，造成相关问题的严峻性是由多元因素促成的。

第一，水涨船高的负债规模和个人负债结构的变化，都为债务违约积聚了诸多潜在风险。

从我国居民负债结构来看，房贷、教育、医疗等占据主要份额，其中尤以个人住房贷款为最。随着中国房地产市场的迅猛发展，房贷支出已经成为个人负债的主要构成部分。数据显示，2017年至2022年的5年时间，中国房地产累计销售额接近80万亿元，这在客觀上也助推了中国居民房贷负债的与日俱增。截至2022年末，人民币房地产贷款余额53.16万亿元，其中，个人住房贷款余额38.8万亿元。

除了房贷，居民的信用消费负债也不容小觑。根据央行数据，截至2022年二季度末，全国信用卡和借贷合一卡数量就突破了8亿张，在此前的五年时间里净增数量超过2亿张。阿里巴巴旗下的近于信用卡功能的“花呗”用户数也已超过5亿。总体而言，随着“80后”“90后”消费群体的成长，信用消费负债也呈现出水涨船高的态势。在分析人士来看，这类新型消费群体目前已经成为超前消费的生力军，但相比之下，其储蓄水平则普遍偏低，偿债能力基本依赖于工资收入，所以当面临工作动荡等环境影响时，偿债的稳定性和持续性就变得异常脆弱。

第二，经济形势的转变加剧了违约风险。从现实情况来看，我国居民的负债率普遍偏高成因复杂，疫情反复、国际复杂多变的局势以及宏观经济形势的变化等因素，客观上都导致了个人债务违约问题的相对集中爆发。

2020年至2022年，中国经济增速分别为2.3%、8.1%和3%。疫情三年来，中国经济的平均增速显著低于潜在增长率，而GDP增速放缓也反映在百姓的就业、收入、储蓄等方方面面。例如，在疫情爆发的三年时间里，失业人口和隐性失业人口成为房贷断供、无法按期偿还信用卡欠款的主要人群。而按照知名经济学家刘元春估计，经济每下降1个百分点就会导致400万人失业，三年时间里影响的失业人口在千万以上。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卢锋也认为，2022年是改革开放以来青年人失业率相当高的一年，其面临的阶段性青年就业压力或仅次于改革初年。

众所周知，2022年全国因为疫情管控，很多大城市的经济增速明显下降，这给吸纳解决青年人就业能力最强的大城市带来了巨大的挑战。与此同时，以教培、房地产、互联网等为代表的行业以往都是吸纳就业能力最强的行业，但在疫情期间，或因行业的发展迭代，或因监管政策的调整，导致了不小规模的失业，青年人失业率有所抬升。

此外，不容忽视的还有“隐性失业”情况的加剧。因为疫情反复和国际经济形势的变化，近几年来我国的“隐性失业”情况也较为严峻。疫情期间，旅游餐饮为代表的行业企业均处于停摆状态，这种背景下很多员工虽然并未失业，但其中处于仅领取底薪或近于无薪状态的就业人群不在少数。

认识个人债务违约的严峻程度

就业形势的严峻程度和债务违约情况无疑是呈正比的。长期以来，我国居民超前消费意识逐步提升，信用卡用户每年稳步增长，房贷负债居高不下。经济形势突然从快车道转入慢车道，让很多收入不稳定的居民措手不及、无力应对，经济陷入了困难。在这种情况下，就出现了大量的弃房断供人群，让不良负债与日俱增，银行等金融机构也为之面临困境。

根据阿里拍卖平台数据，仅2022年一年时间，法拍房数量就增加了200万套。在疫情爆发之前的2019年，法拍房数量仅为50万套左右。所指的法拍房，是指债务人无力履行按揭合约或无法清偿债务时被法院强制执行拍卖的房屋。法拍房数量的激增，反映的是个人债务违约数量和规模的激增。在信用消费方面，我国银行信用卡不良资产呈现出快速增加的态势。截至2022年二季度末，信用卡不良未偿本息费余额超980亿元，涉及持卡人数量也超过300万户。

在分析人士看来，对当前个人债务违约情况的充分研判，对于明确下一阶段经济社会工作重点意义重大。部分经济学家认为，个人债务违约如果达到一定规模，除了对其个人征信带来直接影响之外，也是一种潜在和不稳定的社会因素，为经济发展、内需提振等带来不可忽视的影响。

个人债务违约激增的问题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将在一定程度上增加金融系统的风险。数十万亿元的房贷负债余额和不断激增的信用消费负债，亟待妥善应对。

意识到我国当前个人债务违约集中爆发问题的严重性和找准其产生的内在逻辑，对于实现共同富裕和未来扩大内需均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如何降低负债率，提升幸福指数，让百姓过上快乐的生活，不再为还债而焦虑，这才是下一步政策应该研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