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碧 莹,姜 延 博,2
(1.山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原 030031;2.中国社会科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2488)
伴随着世界范围内社会生产的空前发展,当代世界已逐渐从“生产时代”迈向“消费时代”。在普遍意义上,这个时代的消费已不再被迫局限于维持人类机体的生存,而开始自觉扩展至成就“类本质”的发展。谈及“类本质”,马克思之所以将人的类本质定义为“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是因为只有在这种活动中,人才能做到既以他物的本质为对象,从而把握他物的本质,又在此基础上将人自身投射到他物中去,在以他物为对象的同时做到以人自身为对象,从而把握人的本质力量,进而,人能够在“把握他物本质”和“把握人的本质力量”这呈递进关系的两层活动维度中,即,有意识地以“自为”状态存在着,进而成长为超拔于动物界的“自由的有意识的”人。因此,从理论角度来看,消费能够作为“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亦即能够使消费者不仅“把握他物本质”,还“把握人的本质力量”,从而向着“自由的有意识的”人不断趋近。然而,当今盛行的消费主义,却使消费者在消费活动中愈渐背离“自由的有意识的”人。这一应然与实然之间的落差促使我们加紧反思其中的瓶颈所在、难题所指,从而竭力以消费复归应然为契机,探寻出消费主义的破解之道。
既然消费主义把消费扭曲为使消费者丧失对他物本质的把握、丧失对人的本质力量的把握,从而异化为非“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那么从丧失对他物的把握和丧失对人的本质的把握这两方面入手,去探赜消费的扭曲路径,有利于我们凝练出消费主义的主要内涵及其价值主张。确切地说,消费者在消费活动中既之所以丧失对于他物本质即商品和服务本质的把握,是因为消费主义使他们盲目追求符号价值的最大化;又之所以丧失对于人的本质力量的把握,是因为消费主义使他们跌入符号世界陷阱。由此路径,可提炼出“符号价值”和“符号世界陷阱”这两个要素,从而抽象出消费主义的主要内涵及价值主张,即一种让消费者在消费过程中盲求商品和服务的符号价值以至跌入符号世界陷阱的生活方式。
于消费者而言,商品和服务作为他物,其本质在于价值,而价值的物质承担者是使用价值,因此,消费者要想把握商品和服务的本质,须得正确把握他们的使用价值。言及使用价值,即“有用性”,它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关乎商品和服务的自然属性,发挥客观物质效用的“物的价值”,另一部分是关乎商品和服务作为社会符号,发挥主观非物质效用的符号价值,它能够提供声望和表现消费者的个性、特征、社会地位以及权利。然而,消费主义阴霾下的消费者在对待商品和服务的使用价值时,因盲目追寻符号价值的最大化,所以对“物的价值”予以彻底的放逐,以致于商品和服务完全符号化,这种完全符号化既有力证明了消费者无法把握商品和服务的使用价值,则亦有效证明了消费者无法把握商品和服务的本质。
消费者盲目追寻符号价值最大化,导致“物的价值”被彻底放逐。消费主义肆虐之际,诸多不合时宜的消费现象屡见不鲜,如“扫货”风气的助长,“刚需”价值观的认同,“多买、多用、多扔”思想的时兴等。在这样的消费活动中,消费者追求的商品和服务的使用价值,已经不仅是其中的“物的价值”,更多的是其中的符号价值。再加之将符号象征词,如“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等与个性、地位等非物质因素勾连在一起的“制作精良”的广告的全方位投放,沉溺在广告幻象中认为只要购买此商品符号就能拥有广告中所展现的完美生活的消费者甚至会将商品符号与完美生活完全等同起来,从而使得使用价值对他们而言完全符号价值化,这会彻底抽空“物的价值”的存在空间,致使“物的价值”“零度化”。
既然对于那些被消费主义所奴役的消费者而言,商品和服务的使用价值已然彻底游离于“物的价值”之外,而完全落入符号价值的劫持之中,那么,“要构成消费的对象,物必须成为符号”[1],也就是说,商品和服务必须符号化。商品符号化并非意味着它们变成了简单孤立的观念性符号,而是它们作为物的体系表征着非物性的符号价值,这种通过符号间的差异性来发挥凸显社会风格、展现独特主体、表达高超能力等的社会区分功能的符号价值完全取代“物的价值”,成为消费者购买商品的真实意图。在这一意义上,商品和服务从蕴含“物的价值”的实在性维度幻化成以符号价值为存在之本的非实在性维度,商品和服务不再作为真实客观效用存在,而是演变成一系列符号编码而成的抽象符码。这种抽象符码既然意味着消费者把握不了商品和服务的使用价值,那么也就意味着消费者丧失了商品和服务的本质。
商品符号化的浪潮之下,不计其数的商品符号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世界的每个角落,随之而来的,是符号所编织出的虚假符号世界泯灭了真实世界的存在,这使得陷入符号世界陷阱的消费者不仅无法正确认识真实世界,而且失去了打破虚假符号世界的能力。由此可见,被消费主义蚕食的消费者已然无法正确把握人自身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本质力量。
商品符号不是对等地、同时地、必然地与某一客观存在对应起来,而是符号与客观存在之间的确定性纽带被切断,符号游离于客观存在之外,相互间自由地展开组合游戏和结构革命以实现自身的复制与繁衍,从而随意地生成毫无确定性可言的符号世界。这样的符号世界并不对应客观存在的真实世界,而只是自由漂浮的符号投射在人主观意识中的虚假心理幻象。因此,掉落符号世界陷阱的消费者只是将符号世界误认作是真实世界,殊不知,他们所谓的真实不过是漂浮的符号按照一种完全的随意性和彻底的不确定性而虚构而成的符号幻想,真实早已在符号与符号的交换与循环中走向延宕、缺失乃至消亡。在这种情形之下,消费者的一切认知皆囿于符号所虚构的符号世界,消费者对真实一无所知。
既然对真实一无所知,那么消费者也就会因为失去真实参照而看不到真实世界与符号世界的鸿沟,看不到符号世界中虚假幻象所悬构的应然人生图景和实然生活现状的矛盾。久而久之,他们会醉化于应然人生图景的极致拉扯与诱惑中,逐渐失去了打破符号世界的批判力与反抗力,呈现社会集体无意识行为。如此,消费者作为人的本质力量便被消解殆尽。
伴随着消费主义思潮的不断蔓延,消费者不仅会失去商品和服务的本质,而且会失去人的本质力量,从而彻底沦为了非“自由的有意识的”人。站在不同角度深刻探析非“自由的有意识”人所导致的巨大危害,有助于我们自觉抵制消费主义的侵蚀,为寻求消费主义的破解之道创造前提条件。
被消费主义俘获的非“自由的有意识的”消费者,沉浸在虚假的符号世界中,将自身的超越自我让渡给那种被强行赋予全知、全能、全善意蕴的商品符号,并试图通过消费迷狂中对商品符号的据为己有,以求实现自我超越。在这种非“自由的有意识”的人的重重包围中,符号拜物教呼之欲出。符号拜物教作为意识的宗教形式,其核心就在于人们在思维中将完美符号当做崇拜对象,安受其限定,以求获得超越自我。这样的符号拜物教体现了自我异化层面递进关系的两重内涵。
第一重内涵是人与人的超越性自我相分离。肉身之人滞留在充斥着苦难和荒芜的此岸世界,在这里,人们将幸福指数的高低对标至完美符号占有的多少,于是,过度消费就似一种传染性极强的流行病毒,不慎沾染上的患者拼命挤进高奢消费的竞技场,生怕赶不上商品符号的更新换代,随之而来,人们的债务越来越沉重,背负债务的躯体越来越萎靡,溺于躯体中的内心越来越空虚;人的超越性自我被让渡给了商品符号,崇高神圣的符号裂变成了一个供人顶礼膜拜的彼岸世界,在那里,安放着的是洞察一切的全知,至大无外的全能和至高无上的全善。因此,尘世之人无比渴望通达至此神明之境,以挣脱现实的不幸与死亡的恐惧,以超越有限的人生与自我的荒凉,以成就精神的抚慰与灵魂的安顿。在这种分离之下,神圣崇高的符号无疑完全替代了人的超越性自我而获得了超人的自律,于是,人们会逐渐被整合到符号系统中沦落为毫无主体能动性可言的空洞抽象的生命体。最终,空洞无物的主体必定会降格为被符号所摆布的客体。
这就自然而然地引出了第二重内涵,即人的超越性自我对人的异化。符号本是人为了实现自我而创造的产物,但它却窃取了人的超越自我,借此导致了人的自我异化。这种自我异化体现在符号成为操控人的思想行为的外在神圣“本体”。符号“本体”性作用的发挥不在于用拙劣单一的血腥暴力对肉体进行暴虐摧残、对精神进行残酷剥削,而在于用隐藏性的、技巧性的意识形态对人的灵与肉进行钳制和剥夺,这使得符号对人的支配浸润到灵魂最深处,从而导致符号对人们心灵和肉体的决定性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这种自我异化还凸显在符号“本体”诱导下人生意义的出走。在符号“本体”温情脉脉的诱导下,人就如同幽灵一般在温柔的、甜蜜的、祥和的、充满母性的符号世界里徜徉着,以致把控人的人生指向而不留下任何痛苦痕迹,剥夺人的人生意义而不触发任何反抗叛逆。囚禁在这幻影迷雾之中,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漂浮其中的一缕梦魇而已,何来恢宏的愿景?何来崇高的向往?何来诗意的远方?如此,人生意义出走无虞。
被消费主义吞噬的非“自由的有意识的”人沉湎于虚假的符号世界,盲目追寻符号世界中所谓的全知、全能与全善,妄图在符号世界中实现人与人之间的自由共在,于是,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共通性便被流放到彼岸的符号天国。而相比之下,逃避到符号世界中去寻找自由共在的人会不断弱化现实世界中人与人之间的内在交往,于是,滞留在尘世的个体特殊性便被无限放大。这就导致了象征着共通性的伦理共同体与象征着特殊性的个体之间的裂变。这种裂变主要体现在伦理共同体与个体断裂基础上的个体败坏和伦理共同体坍塌。
当个体特殊性被极度释放时,人与人之间的一切类联系会被完全扯断,“代之以利己主义和自私自利的需要,使人的世界分解为原子式的相互敌对的个人的世界。”[2]但是,相互分离的个体无法独自存活,个体要想实现自身独特性的内在目的,就得被迫再度通过某种中介建立起与他人的外在普遍联系。这里的中介就是万能的符号,符号成为人与人之间相互区别和联结的决定性参数。这也就表明,相互分离的个体要想获得外在的社会性,要想标榜自身在社会中的独特地位,就必须通过消费在身上疯狂堆砌各式各样“金光闪闪”的符号标签。是故,此时的符号代表着所有,控制了一切,成为表征个体特殊性的定在。在这种情况下,多姿多彩的生命本真被消解得彻彻底底,个体沦为由符号编码排列组合起来的消费机器,最多只是排列组合方式不同而已。符号带来的个性十足只是假象,事实则是符号体系言说下同一化的消费机器。在此意义上,个体无法得到妥帖安放,反而被彻底败坏。
跪伏在符号体系之下的被败坏的个体同样会殃及伦理共同体,最终导致整个伦理共同体的坍塌。当个体改认肉眼可见的符号为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时,抽象共性伦理作为“绝对”的超越性意义便会随之被否定。于是,就好比马克思在论证实践的犹太教取代抽象的基督教成为市民社会的真精神时所说的那样,“在北美,犹太精神对基督教世界的实际统治已经达到明确的、正常的表现:布讲福音本身,基督教的教职,都变成了商品,破产的商人讲起了福音,富起来的福音传教士做起了买卖”[2]193~194,现实的符号便会取代抽象的共性伦理,从而占据个体予以忠诚崇高信仰的“终极存在”的地位。在此情况下,抽象的共性伦理会日渐陨落,整个社会的伦理共同体也会日渐瓦解,因为只有抽象的共性伦理才能支撑起个体对于抽象的伦理共同体的超越性认同。而当个体意识中的共性伦理完全丧失时,个体会彻底遗忘理性人格教养,彻底抛弃社会成员身份,从而永远也无法达到伦理共同体的高度。在这种情况下,伦理共同体将会轰然坍塌。
如前所述,消费主义正大肆横行,其恶劣影响可见一斑,因此,寻求消费主义的破解之道刻不容缓。那破解之道何在呢?正如马克思所提示的那样,“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同一条道路”[3]。消费主义既使消费者盲求符号价值最大化,从而失去对商品和服务本质的把握,又使消费者深陷符号世界陷阱,从而失去对人的本质力量的把握,最终消费者在消费这种本应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中,异化为非“自由的有意识的”人,那么沿此道路找寻到的消费主义的破解之道就在于,既推动消费者对符号价值迷狂形成清醒认识,从而使他们重新把握商品和服务的本质成为可能,又帮助消费者摆脱符号世界陷阱,从而使他们重新把握人的本质力量成为可能,在此基础上,消费得以复归“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之应然,重新成就“自由的有意识的”人。然而,仅仅绘就出这条静态的破解之道蓝图是不够的,还需以某个科学理论为指导,真正促进破解之道蓝图的动态实现。言及科学理论,我们必须认识到“马克思主义……为我们认识世界、把握规律、追求真理、改造世界提供了强大思想武器。”[4]这个可以以之为指导的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就是马克思精神生产理论,质言之,马克思所指称的精神生产对破解之道蓝图的实现起着促进作用。因为:首先,精神生产作为“真正的”“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能够增强消费活动作为“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的力量,从而促进消费者既把握商品和服务本质,又把握人的本质力量。其次,精神生产的促进作用也确实能够发挥在消费活动中,因为生产与消费具有相互融通的同一性,精神生产的主体可以是消费的主体,精神生产活动同样可以在消费过程中进行,精神生产的产物如哲学思维等也可以被运用到消费活动中去。
马克思所说的精神生产,指的是“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4]524。这种生产活动内涵着“现实”和“形而上学”两端。“现实”意指精神生产的立足点是现实的历史的人和事物。“形而上学”意指精神生产的特点如全面性、无限性和自由性等,都含有理性、绝对、至上、终极和超越的意韵。正是在这两端的紧密结合中,作为精神生产主体的“现实的历史的人”即便永远无法摆脱现实生活的人生苦短、命运多舛、未来难卜,但仍旧力求以现实生活为立足点,将自身的形而上学性向内外两方向发挥到极致,从而在发展着的精神生产活动中,以现实生活中的片面、有限、束缚之身去展开对形而上层面的全面、无限和自由的源源不断的追寻。就此而言,由“现实”和“形而上学”两端结合而成的精神生产活动作为真正的“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的意蕴便跃然纸上。这就启示了同为精神生产主体的消费者,把在精神生产过程中凝练出来的产物,即由“现实”和“形而上学”两端结合而成的哲学思维,运用到实际的消费活动中去,从而破解消费主义难题。
(一)使消费者清醒认识符号价值迷狂得以产生的现实真相
被消费主义宰制的消费者要想使自己对商品和服务本质的重新把握成为可能,就须得重新把握商品的使用价值。这也就意味着消费者在对待商品使用价值时,须得依据商品的不同,适时地调整符号价值与“物的价值”在使用价值中的主次地位,而不是一概盲求符号价值的最大化,以致“物的价值”被彻底放逐。于是,问题的突破点便在于消除消费者对符号价值最大化的盲求,代之对符号价值迷狂的清醒认识。那怎样才能对符号价值迷狂形成清醒认识呢?这就需要消费者灵活把握哲学思维中的“现实”一端,立足于现实基础,辨析出符号价值迷狂得以产生的现实原因和无限蔓延的现实动力。
首先,消费者能够认清符号价值迷狂得以产生的现实原因在于资本危机的爆发。具体说来,当“滞胀”危机爆发时,资本家为了打通消费渠道,既会想方设法地挑起人们对于彰显自身特殊性的指涉物即显赫的地位、崇高的声望的、洒脱的个性等的欲求;又会将这些指涉物与符号勾连在一起,使符号获得对应的符号价值;还会为堆积待销的商品贴上相应的符号,从而赋予商品以符号价值。经过资本家的这一系列操作,因附有符号而获得符号价值的商品得以迅速脱销,从而顺利解决了资本危机。
其次,消费者能够明白符号价值迷狂无限蔓延的现实动力在于资本无限增殖的本性。一次资本危机的解决并不能长久地维持资本的存在,资本只有在无限增殖的循环运动中才能从根本上巩固自身的存在和促进自身的发展,因此,资本具有无限增殖的本性。在资本本性的牵引下,资本家自然是想方设法地使附有符号价值的商品被无限消费出去,而要想使消费者陷入歇斯底里的无限消费中,便必然要求消费者对商品的符号价值抱以无限迷狂。于是,一方面,资本家把顺应资本要求的商品符号源源不断地生产了出来。另一方面,资本家借助大众媒体,将消费者对“闪闪发光”的虚假指涉物的欲求放大到极致。在以上两方面的双重铺垫下,资本家会借机将无限的商品符号与消费者欲求中的虚假指涉物勾连在一起,从而赋予商品以无限的符号价值,消费者则在无限欲求的诱发下,陷入对符号价值的无限迷狂,从而在无限狂迷的基础上实现资本的无限增殖。
沿着现实路向对符号价值迷狂的现实原因和现实动力进行深度探析,消费者得以揭露符号价值迷狂背后的现实真相,即资本主义的现实狡计。基于此,消费者为摆脱资本狡计便会对符号价值予以冷静审视和理智对待,从而理性考量符号价值与“物的价值”在使用价值中的主次地位,进而在对两者进行合理追寻的基础上重新把握商品和服务的使用价值,最终把自身对商品本质的再次把握变为可能。
(二)使消费者挣脱符号世界陷阱,重新掌握人的本质力量
在揭穿符号价值迷狂背后深藏的现实资本真相的基础上,消费者能进一步在哲学思维的加持下,从“现实”一端跃升至象征着本质、抽象、能动、自觉、升华和超越的“形而上学”一端,进而逐步挣脱符号世界的禁锢并由此重新把握人的本质力量。
首先,既然符号价值迷狂背后的现实真相是资本主义狡计,那么由符号价值迷狂所诱发的符号世界,以及迷失在符号世界所导致的人的本质力量的丧失就自然也是资本主义狡计中的一环。因此,破除符号世界假象并由此重新把握人的本质力量,切入点就在于消灭资本主义。要想消灭资本主义,需得抓住其本质。资本主义的本质是劳动与资本的对立,而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分离对立又是以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抽象形式存在着的,因此,消灭资本主义的关键就在于废除生产资料私有制。
其次,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瓦解为消费者摆脱符号世界提供了思路,因为这会促进消费者能动地从消费视角转向生产视角,从而自觉地透析出生产资料私有制瓦解过程中符号世界自行消亡的真相。具体说来,如果消费者仅被动地局促在单一的消费视角,将思考问题的范围框定在消费社会中的符号世界,试图深入符号世界内部去找寻符号世界的破除路径,那终究是幻想,因为既然符号世界的一切都只是符号幻象,那么其内部就毫无真实可言,更无真实的破除路径可言。但当消费者能动地从消费视角转向生产视角,并从整体视域把握符号世界,就会发现,消费社会及其符号世界都是生产资料所有制发展过程中自然形成的历史产物,它们会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取代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历史进程中自行消亡。这也就是说,当劳动者与生产资料彻底分离时,生产资料私有制会应运而生,资本主义也会随之出现,资本主义为巩固自身便会呼唤消费社会及符号世界的到来,而当劳动的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的集中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无法相容的境地时,生产资料私有制就自然会被生产资料公有制取而代之,资本主义也会随之走向灭亡,那么消费社会及其符号世界也就会自然消亡。
最后,符号世界的消亡不仅意味着符号世界所禁锢的人的本质力量会被释放出来,更意味着伴随着符号世界消亡而确立的生产资料公有制会使消费者在既有的劳动生产中,进一步把握人的本质力量。具体而言,生产资料公有制的确立象征着分工的瓦解。分工的瓦解呼唤着新的生产组织的诞生。“在这样的组织中,一方面,任何个人都不能把自己在生产劳动这个人类生存的必要条件中所应承担的部分推给别人;另一方面,生产劳动给每一个人提供全面发展和表现自己的全部能力即体能和智能的机会,这样,生产劳动就不再是奴役人的手段,而成了解放人的手段,因此,生产劳动就从一种负担变成一种快乐”[5]。于是,人们会在这样的快乐生产劳动中把握人的本质力量,走向自我的升华和超越。
就其实质而言,消费主义根源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资本逻辑的现实表征。当前中国一方面由于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必须借助市场经济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不可能完全消除资本逻辑的影响,另一方面由于实行全面对外开放,不可避免地受到西方资本主义腐朽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的影响,故而不可能完全消除消费主义对社会生活及人们思想观念的影响。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消费主义是否存在以及我们是否承认这种客观存在,而在于我们是否批判性地认识到消费主义的根源与危害,以及是否有能力不断创设出更合理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从而实际地、历史性地扬弃消费主义。坚持党的全面领导,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引领,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坚持公有制主体地位,坚决抵制资本逻辑对社会生活及人们思想观念的全面宰制,坚持吸收古今中外一切优秀文明成果,这正是社会主义从本质上区别于资本主义的关键所在,也是实际地克服和扬弃消费主义的关键所在。而这些关键性的因素和力量,正系统地展现在“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实践中,我们完全有理由、有信心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征程中,迎来一种内在地扬弃消费主义的生活新形态和文明新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