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雪枫的清廉本色

■ 卓爱平

彭雪枫是中国工农红军和新四军的杰出指挥员，军事家。投身革命近20年，出生入死，南征北战，智勇双全，战功卓著。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彭德怀、陈毅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赞誉他为“对党忠诚，为民赴汤”“功垂祖国，泽被江淮”“共产党人好榜样”“中华民族英雄”。彭雪枫，作为一代名将，他的军事生涯和丰功伟绩，为世人称颂，他的清廉本色和高风亮节，同样为后人敬仰。

“我们不能有任何特殊的享受和待遇”

长期艰苦的军旅生活，使彭雪枫患有严重的胃病，俗称“饿病”。新四军第四师转移皖东北后，彭雪枫经常发“饿病”，胃痛难忍，豆大的汗珠往下流。1942年6月的一天晚上，彭雪枫正在伏案工作，突然“饿病”袭来，身子不停地摇晃起来。警卫员见状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扶起，焦急地问：“师长，你怎么啦？”彭雪枫掏出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若无其事地说：“看把你吓的。”

警卫员几次要找医生，都被他拒绝了，想找炊事员帮他做些吃的，他也不让。有一次彭雪枫“饿病”又发了，炊事员为他做了一碗面条，端着走到房门前有些犹豫，按规定，在师长办公时，任何人不准打扰他，包括通讯员送茶送水。但为了师长的身体，炊事员还是硬着头皮将面条端进室内，低声说：“师长，给你……”彭雪枫一回头，看见炊事员手中端着面条，严肃地问：“谁叫你做的？同志们都喝不上面糊糊（稀饭），怎么能单独为我做面条！”态度严肃，口吻严厉，这是多年来从未见过的。炊事员解释说：“照顾首长的健康,是我的职责，师长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你有病，我才为您做面条。”说着，泪水夺眶而出。这时，彭雪枫的态度才变得平和些，他拉长声音和蔼地说：“同志，做炊事员工作，要处处看到全体同志，要记住，我们共产党员要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几句话说得炊事员哑口无言。随后，彭雪枫让警卫员将面条送给邻居生病的老大娘。以后，警卫员为了及时给师长治“饿病”，总是在挎包里放上两个凉馒头。

司令部驻在半城镇时，由于彭雪枫不愿享受小灶待遇，同战士们一样，生活标准低，加上胃病日趋严重，身体特别消瘦。炊事员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想为他做点好吃的，改善改善生活。一天，炊事班从半城集上买了一条黑鱼，又另炒了一道菜，可把鱼和菜端到彭雪枫面前时，他脸色一沉，问警卫员：“干什么做这么多菜？现在群众吃什么？干部战士又吃什么？”说着，就叫警卫员将菜端了回去。

有一次，彭雪枫和张震参谋长等下基层检查工作，吃午饭时，营里多做了两道菜，菜刚端上桌，彭雪枫就把营长、教导员叫到桌边，问道：“今天你们营的战士都吃这个菜吗？”“不是，是因为首长来，增加了两个菜。”营长如实回答。彭雪枫马上用命令的口气严肃地说：“端回去，分给同志们吃！”跟随彭雪枫来视察的同志劝说道：“这是营里干部爱护首长的一片心意，已经做了，首长就吃了吧，下不为例就是了。”“不行！”彭雪枫坚决地说：“这次吃了下次还会做！”接着他又说：“同志们，部队的生活很困难，群众的生活更艰苦，我们不能有任何特殊的享受和待遇。”一席话使当时的气氛凝重起来，直到营长把菜端走，分给伤员，又换上大锅菜，彭雪枫才有说有笑地吃起来。

彭雪枫极度鄙视奢侈腐化、贪污浪费，对超过规定的待遇，他总要质问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报销？”对发给他的生活用品，他要问：“干部战士发了没有，是不是官兵一样？”凡是不符合制度发给他的生活用品，他都一概拒绝。

“你们这样做，不是叫我脱离群众吗？”

四师从路西转移路东后，司令部一直驻在洪泽湖畔的半城镇和大王庄，当年的洪泽湖边，芦苇密布，杂草丛生，是有名的湿地。

这里的蚊子特别多特别大。咬起人来特别厉害，在湖边群众中流传着“三个蚊子一盘菜”“三个蚊子唱台戏”的民谚和“蚊子咬死牛”的传说。一到夏天，群众有的跑“蚊子反”，天尚未黑，就夹着破芦席、破被，到岗地村庄的打麦场上过夜。有的就睡在本庄的打麦场上，在上风头燃上几堆火，用浓烟驱赶蚊虫。年年如此，这已成为洪泽湖边群众的一种习俗。

彭雪枫来到洪泽湖畔后，由于军情紧急、公务繁忙，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不是看文件，就是写报告，不是制定军事部署，就是研究政治工作，天再热，夜再深，总是在室内工作，有时甚至到天亮。为了保证首长的工作和休息，供给处的负责同志请被服厂专门为师长做了一顶蚊帐，并派人送给师长。彭雪枫看到蚊帐，问送帐子的同志：“部队同志都发了吗？”供给部的同志说：“没有。”这时彭雪枫拿起电话对供给处的负责同志说：“你送来的蚊帐我看到了，可惜我没有用蚊帐的习惯，也没有这个需要。”接着又严厉地批评说：“我们供给处的工作重点要放在广大战士身上，不要光看到领导，我们的领导和战士只是工作上的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我们不是说‘有福同享，有苦同受’吗？战士们都受得了，就我彭雪枫受不了，你们这样做，不是叫我脱离群众吗？”供给处的同志想解释，但电话已经挂断了。彭雪枫当即让来人将蚊帐退回供给处。

“我不需要，也不能要”

1942年冬天，皖东北地区天气特别冷，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就连浩淼的洪泽湖也结了很厚的冰。

四师转移皖东北后，一面与日、伪、顽浴血奋战，开展敌后游击战争，一面帮助群众兴修水利，搞好生产，同时为减轻群众负担，部队自己开荒种地，种菜养猪，自力更生解决自己的供给问题。群众生活有了提高，部队供给有所改善，但由于日、伪、顽的经济封锁，到了冬天，部队的棉衣还没有解决。肩负重担、日夜操劳、生活艰苦、日渐消瘦的彭雪枫与战士们一样，依然是以秋衣代冬装。

为了保护师长的健康，四师被服厂的工人师傅们为彭雪枫缝制了件棉大衣，还特意在大衣领子里面绣了“祝你健康”4个字，请供给部的同志转送彭师长。

当彭雪枫看到棉大衣时，他第一句话就问：“部队的棉衣都发了吗？”当听到部队的棉衣还没有发的回答时，彭雪枫当即批评送棉大衣的同志，令其将棉大衣拿回去。供给处同志说明棉大衣的来历，彭雪枫态度缓和下来，语重心长地说：“我十分感谢工人师傅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但我们共产党是讲官兵一致的，领导干部必须带头艰苦朴素，才能保持党的一贯艰苦奋斗的作风。我们负责后勤的同志，不只要关心首长的生活，更要关心战士们的生活，这才是后勤部门应该具备的群众观念。”最后，将棉大衣退回了供给处。

1943年底，四师在睢宁袁圩子打了一次大胜仗，缴获颇丰，除枪支弹药外，还有很多食品、衣物和钱财。战斗结束后，指战员们都陆续分到了战利品。此时，供给部的同志给彭雪枫送来一件狐皮大衣。彭雪枫看后问：“这是哪里来的？”“是这次缴获的战利品，还有几件皮袄。”供给处的同志回答。“皮袄是怎么分配的？”“营团以上干部每人一件。”彭雪枫又问：“战斗英雄有没有？”“没有。”供给处同志如实回答。彭雪枫稍稍沉思后说：“这怎么能行呢？绝对平均主义不好，可也不能什么都按级别，要首先发给那些有功之臣，发给急需要的同志，我不需要，也不能要。”“别的干部都分到了，你是部队的首长，为什么不能要？”供给处的同志为难地问。彭雪枫笑着回答：“部队首长是领导大家作战的，而不是带头享受的。宋朝的范仲淹曾经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名言，这位封建时代的官吏尚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共产党干部就应当做到这句话。一事当先，要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不能把这句名言颠倒过来。”供给处同志看师长说得认真，态度坚决，只好将狐皮大衣拿回供给处。在师长的影响下，已经分得皮袄的干部都主动将皮袄退回供给处，转发给那些战斗中立功的英雄和急需棉衣的战士。

一床旧被贺新婚

1941年9月24日，是彭雪枫和林颖结婚的日子。那天，彭雪枫发现师里安排得有些铺张，还听说有人准备用自己的津贴买礼品贺喜，他急忙告诉大家：“个人婚姻是小事，要因陋就简，不能请客送礼。”

这样一来，师机关、拂晓剧团、拂晓报社等单位的同志都不敢送礼物了。当时，洪泽县县长高峰同志听说彭师长结婚，特意派人送来200斤莲藕。彭雪枫感谢高峰后将莲藕送到师机关食堂，让大家食用。

四师供给处处长是个细心人，见师长没有什么行装，只有一床被子，一条毯子，一条被单。那床被子又小又旧，上面打满了补丁，他几次要给师长换新的，都被拒绝了。今天师长和林颖结婚，这可是调换被子的好机会。于是，他连忙拿了一床新被子，趁师长不在家，赶快放在床上，换下那床旧被子，自言自语地说：“等到革命胜利了，师长的这床旧被子放进博物馆还蛮合适呢！”

彭雪枫回来发现床上放着一床新被子，立即派人去找供给处处长把那床旧被子抱回来。供给处长无可奈何，只好抱着旧被子来见师长，说：“师长，这床宝贝疙瘩差点叫我给扔啦！”

彭雪枫接过旧被子，笑着说：“淡饭充饥，粗衣挡寒嘛。为什么要扔掉它呢？”

“师长，结婚大事，一生一次，您和林颖同志盖上这床破烂不堪的被子能度蜜月吗？”

彭雪枫语重心长地说：“能行，在婚姻大事上，我们共产党人要带头艰苦朴素，保持我党一贯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今后你们供给处不要只知道关心首长们的生活，要更多地关心战士们的生活，这是后勤干部应该具备的群众观念。”

供给处处长无话对答，不好意思再劝师长，只得抱着新被子走出门去。

后来，被子越来越破，实在难以再补了，林颖只好停针止线对他说：“换一床被面吧！”彭雪枫却笑着说：“淡饭充饥，粗衣挡寒嘛！”就这样，直到他牺牲，陈列在灵堂里的还是这条旧被子。

不允许家属搞特殊化

彭雪枫克己奉公的作风，不仅表现在对自己的无比苛刻上，同时也突出表现在严格要求自己的亲属上。

1938年春，彭雪枫调赴河南确山竹沟任中共河南省委军事部部长，组织训练抗日武装。其间，与他久别10年的父亲到竹沟去看他。临别时，彭雪枫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一块钱送给老人作盘缠。从竹沟到镇平360多里，一块钱实在太少。组织上要送给老人20元路费，彭雪枫坚决不收。最后还是张震出面说情，他才同意收下10元钱。后来，他的几个叔伯兄弟来到竹沟，想找他安排一个好一些的工作。彭雪枫坦率地告诉他们：“要当兵就下连背大枪，有文化的进学员队。不然，就回家去生产。”

1941年9月，彭雪枫与林颖在半城结婚。按说，彭雪枫30多岁才结婚，应该将林颖调至自己身边，但为了革命的需要，婚后的林颖仍在离半城较远的淮宝县工作。

抗战时期，根据地生活极端艰苦，地方干部的供给就更加困难。林颖因长期领不到服装，一件衬衣，脏了洗，破了补，实在没法穿了。一次她来到半城师部，想从四师供给处领一件衬衣。后来这件事被彭雪枫知道了，不但不准林颖去领，反而批评她说：“你的供给关系在地方，怎么能提出从部队领东西呢？”说罢，彭雪枫将自己穿的衬衣脱下来送给林颖。尽管这是件普通的土布衬衣，但他决不因此而破坏制度，更不愿增加组织上的困难。

婚后不久的一个星期天，林颖要返回单位时，忽然下起大雨，风急雨紧，天又近晚，一个女同志怎么走呢？林颖不断地朝门外望，十分着急。那时师部没有汽车，马却是现成的，而且警卫员已经将马准备好了，只要彭雪枫点一下头就行。但大家都知道师长的脾气。屋外大雨如注，警卫员向彭雪枫请求允许派马护送林颖回单位，可彭雪枫用平静温和而又不容置疑的语调说：“如果是别的同志，怎么办呢？没有马，下着大雨，我们就不行军吗？”屋里顿时寂静无声。片刻之后，林颖卷起裤脚，大步走向门外。林颖做淮宝县妇女部主任时，师部一位领导得知她的钢笔丢失了，就把一支公家存留的金星钢笔送给她。林颖认为钢笔是工作必备的文具，就收下了。可彭雪枫却认为这不是小问题,他严厉地对林颖说：“作为首长家属是不能占公家便宜的。”不久，彭雪枫按当时购置金星钢笔的价格用自己的稿费向师部如数支付了这支钢笔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