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广文
第一次接触慕容长弓老师时,还以为老师是复姓,暗想这少有的姓氏总算遇到真人了,怎料是一例乌龙事件。老师姓张名榕,榕字拆开为“木容”,与慕容同音,张字拆为“长弓”,如此也算是位有趣的人,或许正因为如此有趣,日后竟成为我眼中的“老大”和人生的导师。
刚入职那会儿,学校团委班子刚好换届选举,本人有幸参与竞选并最终与张老师成为一起做事的伙伴,甚是欣喜。之后俩人便慢慢熟识起来,深交之后我最大的感触便是: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团委活动多,学校又是窗口示范学校,每天忙完各自的本职教育教学工作之后,继续加班是常态。作为杏坛新手的我,同时应付教学工作和团委工作,时间一久仿佛有些吃不消。张老师洞察到我的疲态,除了在工作上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之外,在精神层面亦给予了莫大的鼓舞。我至今都能清晰记得在一次谈话之中张老师送给我一句当时给我整个身心都带来洗涤的话——“做得来便是功德,推不去皆是因缘”。张老师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于是从那时起,我把张老师称为“老大”,进一步巩固了他在我心中的江湖地位。这句话后来也放在了我的QQ个性签名里并沿用至今,每当繁杂的工作任务扑面而来的时候,只要心中默念上几遍,无形中便有一股力量,支撑着我更加有条不紊地投入工作中。
在与老大共事的时间里,印象最深的要数一次突发的装水活动。在某个夏日的周五下午,榕老大突然发来信息“现在有空否?一起去装山泉水。”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运精心的安排,十分钟后我们便出发了。
汽车穿过车水马龙的韩江,一拐进意溪的村庄,周围即刻变得安静、幽凉。我摇下车窗玻璃,车子沿着山路飞驰,一边是潺潺的溪流,一边是夕阳的暖软。风肆意乱窜,夹着行道树斑驳的光影在我身上舞蹈,那种久违的惬意每每回想都愈发深刻而铭心。忽然在一个可以走下溪流的小缺口,老大停下车,“就这里吧”。我们拿着装水的白塑料箱子,沿着缺口的土路拾级而下,路过农人自给自足的菜园,来到溪流边上。大大小小的石头,在溪水长时间的冲刷之下圆润了,错错落落排列着,展现出一片和谐之美。尽管泉水清凉,经过一天暴晒之后的石头还有些余温,随着太阳的渐渐西下,躺卧在石头上,把脚伸入水中,望着天空稀疏的流云,听着溪水的述说,时不时还有豆娘逗留在耳际。就这样,我们不说话,各自躺着,放空思绪,享受着片刻的美好。“差不多了,我们到上游装点水就回去。”老大起身便去装水,那潇洒的背影仿佛把想说的话都述说了。“默”便是最大的回音,我想,生活不在别处,许多你期许的梦想的日子,其实就在身边。即使工作再忙,也别忘了给生活一点诗意的栖居。
几年之后的又一个暑期,老大带队,开启了我们的桂林阳朔之旅。喀斯特地貌的山水画卷,在舟车劳顿之后更加彰显它的迷人与灵秀。在阳朔西街的一个慢吧里,与老大玩起了摇骰子的游戏。他说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玩骰子,我们于是定了奇奇怪怪的规则,在阵阵笑声中让老大当晚“豪饮”了几杯。深夜的西街似乎没有打烊的准备,我们在一间路边小摊每人要了一小盆桂林米粉,老大掏出一包桂林牌香烟,坏笑着递给我一根,“香烟与米粉更配哦”。想不到我工作后抽的第一支烟,竟留给了“甲天下”,算是彼此间“学坏”的“礼尚往来”。回到酒店之后,借着兴致,我们喝着啤酒聊了许许多多的话题。从童年的趣事与爱好的养成,到工作的坚守以及婚姻和家庭的维系,在老大成功的人生经历中,我微醺的大脑默默地吸取养分。后来,在一碗泡面中我们结束夜聊,各自进入梦乡。这种亦师亦友的感觉真是难得的享受。
翌日,我和另一个同事背着包与老大作别,从桂林出发,前往西安,沿着规划好的线路,从西安到兰州、西宁、拉萨,再到尼泊尔的加德满都。老大从桂林返回潮州后,非常用心地在电脑上设计了一张封面,取名为《天朝西域记》,并希望我们每天用文字多做些记录,争取回来可以集结成册,给后来人提供重走的攻略。于是我每天一条手机简讯,简要汇报当天的所见所闻,并在回来整理《天朝西域记》之后,起名为《穿越时空的飞鸽传书》,附在后面当成花絮。例如:7月29日,22:19,老大,昨夜的小雨把西安从夏天拉入秋天,各色小吃馋死个人,你没来太遗憾了。回复:7月29日,22:41,什么叫“爽”?秋凉、小吃……我都不敢发短信给你们,有种不参与又要掺和的感觉。我老婆刚说,有些事情年轻时不做,就永远也做不了了。语出《单车环岛日志》。又例如:8月2日,21:23,今天在黄河边晒太阳,风温柔地吹拂,羊肉更是爽到极点。兰州大学面积怕是不及韩师。气候干洁。回复:8月2日,21:29,想当年高考填志愿,填过西北民族大学,差点去了兰州。羊肉大概很便宜吧。请努力写点文字啊,我等大家的天朝西域记。每每翻开这本游记,总有许多感慨在里面。岁月匆匆,物是人非。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和对的人去做对的事,我想这是慕容兄的梦想,也是他希望我做到的事情。
老大后来辞职离开了教育行业,一有空我便常到他的工作室去,一方面练习书法,另一方面学习品茶、鉴茶。书法是老大的一大爱好,那迷人的小楷,丝毫不逊色于我在博物馆中见到的古代帝王圣旨上的字体。当然,酒后的老大也能写出惊人的狂草。在观摩了他多种多样的书法作品后,我选择了唐代褚遂良的代表作《雁塔圣教序》作为我书法的入门。因为是缺少内驱力的一时兴起,在书法领域,断然是结不出好果子的。现如今看着新居玄关上老大赠贺的作品:借用《王觉斯赠汤若望诗翰》的故事为背景,上题苍劲有力的“雲影松涛”四个大字,总让我思绪万千并不得不偶尔提笔意思意思一番,算是不辜负师傅有心赠送的字帖和笔墨了。
说到茶,在潮汕地区是把茶视为与米同等级别的高度,所以我们把茶称为“茶米”。潮人嗜茶如命的程度是外人难以想象的,老大便是其中之一。潮州凤凰山盛产单丛茶,不同山门产出的茶叶的口感是不同的,即使同一海拔同一株茶树,在每年不同的水热条件下产出的茶叶气韵也不尽相同,甚至同一批次的新鲜采摘的茶叶,请不同的制茶师傅制作,也能喝出不同的口感。正因为凤凰单丛茶的这一特点,所以它难以被量产和标准化,恰恰也是因为它的“善变”和难以预测,像极了我们的人生,所以懂得品茶的人,终究品的是人生百味。我料想老大喜欢入手半成品的茶叶并自己动手烘焙加工,正像是他给自己人生不设限的一种印证。那种一眼就望到头的日子,着实没有多大的意思,所以勇于打破束缚去迎接新环境新挑战的人,真的值得敬重。老大的勇气,给了我全新认识自我的途径,我也将用一个又一个的挑战来改写人生的经历。
记得有一次去试新茶,老大泡了一条高海拔的“宋种”(凤凰单丛茶品种之一),那杯茶的气韵至今令我记忆犹新。当时品鉴之后,我说仿佛有一股山风吹来的味道。金黄的汤色,浓郁的香气,味道甘醇,韵味独特,回甘力强,还夹杂着泥土的芬芳。老大开心得像个小孩,说这茶能卖个好价钱,并且名字就叫“山风吹来的味道”。因为喜茶、愛茶、品茶、论茶,我们在茶叶这条路上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后来老大拉我进入了一个名叫“以茶修简素”的微信群,群友是来自全国各地爱好茶叶的茶友。大家轮流做庄,定期在群里分享不同产区茶叶的特点,每期一个主讲人,然后再共同讨论、互相请教,以丰富彼此的知识,拓宽彼此的认知。通过学习,让我对茶的世界有了更为广阔的认识,人们常说禅茶一味,禅就是茶,茶就是禅。走,食茶去……
最近一次接触老大,是受邀去他家赴宴。看似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对于不常进厨房的人,也要忙活不少时间。例如真心实意制作的竹笋饺子,主要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再如时间沉淀的青梅酒加上苏打气泡水,主要是给女同志准备的;而我们则喝着浓度高一些的白酒,在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大快朵颐。鹅黄的灯光,欢愉的氛围,在酒精的加持下,一切都是那么的舒适和恰到好处。我想,走在历史的山路上,我们错错落落,终究也算是同路人。
现如今一遇到难事,我总习惯换位思考,如果我是老大,会怎么处理,料必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因着这份传承,我们遇见了更好的自己。古人云: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吾虽未至,然心向往之。
(作者单位:广东潮州市教育研究与教师发展中心)
责任编辑 成 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