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战 朋
(岭南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 广东 湛江 524048)
开元寺是雷州半岛最早建立的佛寺,其佛教传播学上的意义不容小觑。可惜的是,关于它早期的基本形制及历史流变,虽有简单介绍,却无专文论述。学界更多关注的是鉴真与开元寺的关系,并出现四种观点:鉴真路过雷州,却只字未提是否到过开元寺,这见之于僧传、古代地方志及《唐大和上东征传》;现代新修方志对鉴真到雷州半岛一事并未涉及;第三种以余石等为代表的学者认为,鉴真一行到过雷州半岛和开元寺,因行程匆忙,对雷州半岛佛教影响极小;观点四则认为,鉴真在雷州半岛待过一段时间,并对雷州半岛佛教有相当大的影响。本文通过现有的文物文献,还原了开元寺早期的基本形制,指出其在雷州半岛佛教史上的地位,并结合寺院经济、鉴真一行的行程队伍、其获取资料的方式及其途经雷州前后所受的礼遇等因素展开分析,得出结论认为鉴真曾到过雷州海康开元寺,受戒讲经,并做短暂休整,对半岛佛教产生一定的影响。
最早记载开元寺的是明朝欧阳保纂的万历《雷州府志》(以下简称欧志)卷二十二《外志》“寺观”:“开元寺,唐时创建,在城南调会坊上。有石塔,高五丈余。宋末寺废。元天历间重修,复废。遗址今为民居。塔巍然屹立,堪舆家谓:‘文笔醮墨池,状元联及第。’郡因号是塔为文笔峰,本此。”[1]第四叶上-第四叶下清朝郑俊修、宋绍启纂的《海康县志》中卷《秩祀志》“坛庙”[2]第二十一叶上和清朝吴盛藻、洪泮洙修的康熙《雷州府志》卷五《秩祀志》“寺观”[3]444对开元寺记载同欧志。而清朝刘邦柄修、陈昌齐纂的《海康县志》卷二《建置志》“坛庙”[4]第二十四叶下和清朝雷学海修、陈昌齐纂的嘉庆《雷州府志》卷八《坛庙志》则都在欧志基础上增加了“明万历四十年,推官欧阳保即其地改建启秀塔”部分,但是无“本此”二字[5]第十二叶下。民国时期梁成久纂修、陈景棻续修的《海康县续志》没有记载这个寺庙,此时的开元寺已经不复存在。另外,清朝全光祖纂修的《广东通志》卷二十五 《寺观》“海康”部分关于开元寺的记载与欧志相比,增加了“唐开元中建,因名焉”[6]第二十一叶上字样。雍正《广东通志》卷五四《坛庙》“开元寺”条记载与欧志相比,增加“唐开元中建”字样,无“堪舆家谓:文笔醮墨池,状元联及第。郡因号是塔为文笔峯,本此”[7]第四十一页等文字。道光《广通通志》卷二三○《古迹略十五》“开元寺”条记载内容同雍正《广东通志》,只是增加了依据来源。这说明虽然各种方志关于开元寺的记载虽略有不同,但基本内容没有多大变化。通过这些记载,我们可以梳理出开元寺的历史基本线索:建于唐,宋末毁损,元代重修,明代改建,至今遗迹犹存。
当代学者认为开元寺是唐代雷州半岛最早的佛寺。湛江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纂的《湛江市志》:“唐开元年间,雷城兴建开元寺,为海康县最早的佛寺。”[8]2020又雷州市地方志委员会编《海康县志》第二章《宗教》:“海康县佛教的传播始于隋唐……唐开元间,雷城城南调会坊兴建一座名叫‘开元’的佛寺。”[9]1033作者虽然没有明确指出唐代雷州地区最早的寺庙是否为开元寺,也并没有专列一节谈论开元寺的情况,但言下之意甚明。牧野的《雷州历史文化大观》这样记载:“开元寺,原名慈恩寺,位于南门外调会坊(今三元塔旁)。唐开元年间(713-742)创建,是雷州第一间佛教寺院。”[10]297邓碧全、柯锦湘主编的《宗教文化》收录了陈志坚的文章《雷州开元寺》:“雷州乃中国大陆的最南端,古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地。佛教传入雷州的时限,当以企水出土的唐代七级驼耳陶罐为考证依据,以《雷州府志》记载雷州开元寺为依据,论证雷州的佛教始于唐开元时期。”[11]82笔者认为雷州半岛的佛教起始当以开元寺为依据,故而开元寺的研究之于半岛佛教的发展意义重大:在上可以追溯佛教之初传,在下可以观察佛教之流布。雷州历史文化丛书编委会编的《雷州史谭》:“有明确文献记载的最早佛寺是大约兴建于713年-742年的开元寺。”[12]11这个表述更加严谨,所以,研究唐代雷州半岛佛教传播当以开元寺为切入点。
开元寺的建造当在开元年间,其建造地点在“城南调会坊上”。欧阳保纂《雷州府志》卷八《坊表》:“开元寺,调会坊,南关外六祖祠下。”[1]第三十一叶上所谓“六祖祠”,在各种方志中记载为六祖堂(1)万历《雷州府志》卷二十二《外志》(明万历四十二年刻本),康熙《雷州府志》卷五《秩祀志》(清康熙十一年刻本),嘉庆《雷州府志》卷八《坛庙志》(清嘉庆十六年刻本),康熙《海康县志》中卷《秩祀志》(民国十八年铅印本),嘉庆《海康县志》卷二《建置志》(清嘉庆十七年刻本),《海康县续志》卷六《坛庙志》(民国二十一年铅印本)都记载为六祖堂。。六祖祠和六祖堂应为同一个地方。据万历《雷州府志》记载:“六祖堂,在郡城南门外调会坊。元大德间,郡民刘成章往南华请像安祀,指挥魏荣、太监陈荣相继修葺。嘉靖元年,提学魏校毁之。后坊民相率修复。”[1]第五叶上六祖堂供奉六祖慧能(2)六祖慧能,广东新州人。他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胡气”十足的佛教面貌,使佛教真正走上了完全中国化面貌。唐宋以后的中国佛教,十之八九乃禅宗之天下。禅宗兴盛,岭南著名的佛寺几乎皆为禅院。除法性寺(今光孝寺)、宝林寺(今南华寺)外,始兴灵鹫山寺,广州净慧寺(今六榕寺)、白沙寺、华林寺、白云山福林禅寺,增城万寿寺,清远峡山飞来寺,潮州开元万寿禅寺(今开元寺),潮阳灵山护国寺(今灵山寺)、卓锡寺、海潮寺,韶州龙山报恩寺(今国恩寺),鼎湖山白云寺,雷州天宁万寿禅寺,梅州灵光寺,阳江石觉寺,均为禅宗寺院。——雷雨田,马建钊《广东宗教简史》,上海文艺出版社,2007年,第59~62页。,这说明禅宗信仰在此地的兴盛。作为与六祖堂同在调会坊的开元寺,其思想流派和宗教信仰,当与其有交叉和共通的地方。
开元寺建造于唐代雷州城调会坊里,并有石塔建造于上。宋代末年该寺院一度废弃。元代天历年间重修,不久又废弃,该寺遗址成为民居。明代开元寺仅残留一石塔。明人欧阳保将此塔改为启秀塔。这里面有两个问题要提出来:一是开元寺在唐代的基本形态是什么;二是欧阳保改建启秀塔的背景及基本形态是什么(这在后面讨论)。据前面引文可知,唐代时期开元寺呈现出寺加佛塔的基本形态,这是佛教在中土传播过程中,逐渐与汉文化结合的结果。中国佛教寺院的配置重心从以塔为主,到金堂,到法堂,到阁,这是一个逐渐中国化的过程[13]。所以开元寺与佛塔的出现,有着佛教传播学上的意义。如今的三元塔已经是明代重新建造的,它固然反映的是明代建塔的用意。但透过该塔仍然可以想见唐时开元寺的雄伟壮观。现存雷州三元塔,外表为八觚形,高57米,外观9级,内有暗层8层,实为17层。塔仿楼阁式,塔身为砖壁。壁外为迭涩式砌砖出檐,挑出回廊。壁内有木楼层,梯阶设在壁上。不仅如此,塔基还镶嵌有麟趾呈祥、龙腾虎跃、三羊开泰、鲤跃龙门等23块精湛的浮雕石刻。此塔与唐代佛塔不同:从高度上来讲,唐代佛塔只有五丈余,即17米左右;从材料构成上来讲,唐代佛塔是石头质料;从名称上来看,唐代的石塔名字已经无法考知;从艺术特征来看,唐代佛塔具有早期佛教艺术和唐代艺术交融的特征。如今的三元塔是明代粤西雕刻艺术的瑰宝[10]96,这样一个粤西第一塔,在唐代也应气度不凡。
不仅从现存佛塔可以管窥唐代开元寺的风貌,从现存的文物即两块莲花石柱础的发现也可以印证当时开元寺的大体规模。据陈志坚考证,现存两块莲花石柱础藏于三元宫内庭院。其一石柱础高约50厘米,底八棱对角直径约68厘米,石柱础上端四周,运用唐代的写实手法,浮雕重叠的莲花瓣纹,下端浮雕如意纹,合成厚实而庄重的纹饰,显得十分雍容富美。其二石柱高约50厘米,底座瓜纹对角,直径约72厘米,上端为莲花瓣纹,下端为瓜纹,雄浑而厚重,合乎唐代推崇富美的风尚[11]83。不仅如此,他提供的一张石柱照片,极为珍贵,这两个石柱础的外貌形态是当时中印文化交流的生动再现[14]。
图1 陈志坚拍摄的雷州市唐代开元寺石础[11]8
唐代开元寺,除了在基本形态上体现出中印文化的合流外,最大的事件是鉴真因为第五次东渡失败而登陆雷阳湾,并到访开元寺。鉴真,唐代律宗大师,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标志性人物。其与雷州海康开元寺的关系,学界颇多争议。
最早记载鉴真事迹的是日本的真人元开,其所著《唐大和上东征传》[15]103-131对鉴真第五次东渡失败后,途经雷州半岛一事记载较详,可以和《大藏经》所载鉴真行藏比对参考。兹录该书所载:“天宝七年春,从扬州崇福寺出发……冬十一月,至振州(海南岛崖县)……其寺佛殿坏废,众僧各舍衣物造佛殿,住一年造了……三日三夜,便达雷州。罗洲、辨州、象州、白州、佣州、藤州、梧州、桂州等官人、僧、道、父老迎送礼拜,供养承事,其事无量,不可言记。”[15]62-71据上下文推测,鉴真到达雷州半岛的时间大约在天宝八年(749)以后。这里的雷州指今广东省雷州半岛,罗州指今广东省廉江市,辨州指今广东省化州市,象州指的是今广西象州县,白州指的是今广西博白县,佣州指的是今广西容县,藤州指的是今广西藤县,梧州指的是今广西苍梧县,桂州指的是今广西桂林市。关于这些地点的具体所指,梁明院校注的《鉴真和尚东征传》也有所考释[15]59-61。关于鉴真到达雷州半岛的情况,同书附录五之《鉴真年表》则指出鉴真到雷州的具体时间为天宝九年至十年,即750-751年,并有记载:“从海南经雷州半岛,绕广西、广东、江西而北返。途中,荣叡寂化于端州,普照别,祥彦逝,鉴真本人也失明,经大庾岭北返。”[15]126这段记叙相比上文,在地点的描述上更为笼统,但在对普照、祥彦、鉴真本人的记叙上更为细致。而几乎同时出现的文献《东域传灯目录》之《鉴真和尚影像赞文一卷》[16]第55册第1164页中栏对鉴真东渡雷州事并未提及。至于后出文献《祖堂集》卷十一《越山鉴真大师》[16]第25册第521页中栏《鉴真传》[16]第50册第797页上栏《五灯会元》卷七之《越州越山师鼐鉴真禅师》[16]第80册第161页上栏《神僧传》卷八[16]第50册第1003页下栏皆无鉴真东渡过雷州事。翻检地方志,竟然在《广东通志》及雷州半岛诸方志,未曾见到记录鉴真在雷州半岛的行藏史实。
傅杰的《鉴真大师传》关于其与雷州半岛的关系应是根据上面原文,其描述如下:“七五一年,唐天宝十载,六十四岁。期间从海南经雷州半岛,绕广西、广东、江西而北返。途中,容叡于端州寂化,普照别去,祥彦逝世,鉴真失明。经大庾岭返回扬州。”[17]174该文完全是对前文附录的翻译。现代学者郝润华在其《鉴真评传》中对鉴真登陆雷州半岛的具体地点有明确的指认:“经过三天三夜的航行,他们在雷州湾登陆,经过罗州(今广东廉江附近)、辨州(今广东高化)、白州(今广西博白)、庸州(今广西容县)、藤州(今广西藤县)、梧州(今广西苍梧)等,到达桂州(今广西桂林)。”[18]158这个登陆地点更具体,并且对辨州的所指与前文也不同。
不仅如此,当代学者关于这个问题出现几种不同的声音。如邓碧全、柯锦湘先生编写《雷州文化》(2013年,岭南美术出版社)、司徒尚纪著《雷州文化》(2014年,广东人民出版社)、湛江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写《湛江市志》(2004年,中华书局)、湛江市地方志办公室编写《湛江古今大事记》(2006年,中华书局)、湛江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写《湛江市志》(2013年,中华书局)、雷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写《海康县志》(2005年,中华书局)、吴茂信、何天杰先生编写《雷州名贤》(2013年,岭南美术出版社)等一大批地方文献,对鉴真在雷州半岛的事迹只字未提,更不用说记载鉴真到开元寺的情况。另一方面,许多地方文献认为鉴真到过雷州半岛及开元寺。雷州历史文化丛书编委会编写《雷州史谭》对鉴真到雷州半岛一事进行了叙述。该书认为,鉴真一行因为飓风被刮到海南振州(三亚)得到振州冯太守接济,在大云寺淹留一年多,后由甲兵护卫来到雷州。来到雷州后,他一边托钵化缘,一边考察当地风土人情及物产,并著成《东征记》一书。这本书后来演绎成为日本淡海真人元开《唐大和上东征传》。该书也记载了鉴真路过雷州吃菠萝蜜,由此联想到佛教中的“到达彼岸”,遂下定决心,东渡遂成的故事。最重要的是,该书记载了鉴真到达雷州城,被开元寺僧众迎入知客堂居住,其后便匆匆启程赶往桂林。并引用日本著名作家井上靖的《太平之甍》来证明此事。作者得出结论认为,鉴真来过雷州及开元寺,但影响很小[12]120。而牧野在其编写《雷州历史文化大观》之《宗教》一节对鉴真到开元寺的情况进行了深入分析,认为鉴真在雷州曾带领僧众于“开元寺”设坛讲经,还畅游“伏波祠”“雷祖古庙”“雷祖诞降处”及“萝岗福地”等胜地。在他的感化下,“萝岗福地”后来简称天宁寺,五代时建起广教寺,宋代建起“圆通宝阁”(雨花台),宋末建起高山寺,元朝兴建“六祖堂”“普菴堂”,明代兴建“永泉寺”[10]296。在作者笔下,鉴真对雷州佛教贡献很大。按照这个推理,鉴真在雷州应该生活过一段时间。陈立新则从丝绸之路交往史的角度看待鉴真来到雷州半岛的情况,他认为鉴真一行到达雷州“更受到其它各州官员、僧道、父老迎送礼拜,供养承事,均请和尚受菩萨戒,因此和尚在此留住一年。”[19]116
至于张春生,对鉴真来雷州半岛的盛况考察尤详。论述从三个方面展开。首先他认为鉴真应该接见过雷州各界人士。佛教在当时是人们的精神支柱,地位之高,影响力之大今人难以想象。鉴真在海南、桂林、广州等地,都受到官吏僧人及父老的热烈欢迎,他在雷州也应受到礼遇。二是参与各种佛事活动。鉴真到雷州时,开元寺建起已有十余年。因此鉴真应该到开元寺弘法传道,讲经授戒。三是接受人们的物资馈赠。他从海南来时,海南各界馈送甚厚。如他在海南振州(崖县)时,别驾冯崇债派四百多士兵迎接,并在太守厅内设坛授戒,供奉甚敬,走时又派八百甲兵护送。到海南万安州(万宁、陵水)时,大首领冯若芳请鉴真一行住在家里,供奉物资也非常多。到海南崖州(文昌、澄迈)时,游奕大使(武官)张云出迎拜谒,各级官僚都设斋施物。雷州应不例外[20]。
综上所述,关于鉴真与开元寺的关系,至少有四种观点。从僧传、古代地方志及《唐大和上东征传》的角度来看,鉴真一行路过雷州,至于是否到过天宁寺,作者没有交代。现代新修方志对鉴真到雷州半岛一事只字不提,显然有失公允。第三种以余石等为代表的学者认为,鉴真一行到过雷州半岛和开元寺,因为行程匆忙,其对雷州半岛影响极小。第四种观点认为,鉴真在雷州半岛待过一段时间,并对雷州半岛佛教有相当大的影响。
我们认为,由于历史文献的缺乏,关于鉴真是否到过开元寺,对雷州半岛的佛教影响是否很大,要逐一分析。首先,从其行程队伍来说。据日本真人元开著《唐大和上东征传》记载:“天宝七年,荣叡、普照师从同安郡来……造舟、买香药,备办百物,一如天宝二载所备……同行人僧祥彦、神仑、光演、顿悟、道祖、如高、德清、日悟、荣叡、普照、思讬等道俗一十四人,及化得水手一十八人,及余乐相随者,合有三十五人。”[15]62这样一支队伍,如果从雷州湾登陆,到雷州城,再到罗州,约为120公里左右。以当时交通工具而言,从早上出发,即使轻装上阵,也需要20小时左右。鉴真一行登陆上岸,极有可能选择距离雷州湾最近的雷城寺院开元寺补给整顿以利再发。第二,从当时的寺庙经济来看。据卞孝萱在其《寺院经济与鉴真东渡》一文考证,当时的寺院经济十分发达,寺院不仅经营农业、林业、牧业、副业,而且还经营手工业、商业。而世俗的布施行为也是一种经济行为。良好的寺院经济为僧人出行、驻足提供了非常坚实的物质保证[21]。当时的开元寺,物质富足,为鉴真一行提供充足的物质补给。第三,从鉴真当时获取物质资料的方式来看。鉴真是律学大师,又是名医,他为人受戒、讲经、治病所得报酬要大大高于一般僧人[21]。为了获得物质补给,鉴真在雷州半岛开元寺受戒、讲经完全有可能。第四,从鉴真途经雷州前后所受的礼遇来看。在来雷州前,鉴真一行到振州,“其经纪人往报郡,其别驾冯崇债遣兵四百余人来迎。引至州城,别驾来迎”,又“即迎入宅内,设斋供养。又于太守厅内,设会受戒,仍入州大云寺安置……别驾冯崇债自备甲兵八百余人,经四十余日,至万安州”。到崖州,“州游弈大使张云出迎,拜谒,引入。令住开元寺。官竂参省设斋,施物盈满一屋。”[15]67-69鉴真在振州、崖州受到官民热烈欢迎。鉴真到雷州,“罗州、辨州……等官人、僧、道、父老迎送礼拜,供养承事,其事无量,不可言记。”[15]71这里明显采用略记手法。鉴真离开雷州到达始安郡(今桂林),“州县官人、百姓填满街衢,礼拜赞叹,日夜不绝。”[15]72他在始安郡所受礼遇可谓盛况空前。《唐大和上东征传》为记载鉴真史实最为可靠的文献。根据这些记载,我们可以下这样的结论:鉴真一行来到雷州半岛,受到官民极大的礼遇,他极有可能到过开元寺受戒、讲经,但由于相关文献记载简略,只能依赖推测,有待直接文献的获取。有的学者对鉴真来到雷州半岛只字未提,显然是不恰当的。有的学者认为鉴真到过开元寺,并对雷州半岛佛教影响巨大,这只是臆测罢了。有的认为鉴真到过雷州半岛,只是匆匆路过影响较小,这种观点相对公允。
鉴真与雷州海康开元寺的关系之所以出现诸多观点,源于记载上的分歧。最早记载源自日人文献《唐大和上东征传》,而早期中土文献记载阙如,这给我们的研究带来诸多困惑。至于后代研究文献,多依据唐以来的传记文献,时代愈是久远,可能揣测的成分更多。
即使如此,本文首先考察了开元寺这一半岛最早佛寺在该地的早期地位和基本形制。无疑,出现于雷州海康的开元寺是半岛最早出现的佛寺,它说明佛教在半岛的传播可能更早,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半岛佛教最早传入的时间可能在三国甚或更早的论述。至于佛寺加佛塔的形制及莲花石柱础的出现,说明佛教在传入当地时对传统地方文化的融摄。
在梳理文献史的基础上,基于当时寺院经济、行程队伍、获取资料方式及鉴真途径雷州前后所受的礼遇,提出本文的观点。但是,这只能是一个阶段性的研究成果。因为这有待更多一手文献诸如出土资料、域外文献的发掘和参照。这种遗憾只能假以时日才能得到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