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丽丽
告别往往是艰辛的,因为人通常不喜欢改变。而告别恰恰意味着改变。但告别却又往往是可贵的,是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你可能在告别时黯然神伤,可能在告别时怒火冲天,甚至可能在告别时痛不欲生,但记住,一旦转身,便要向前奔跑,拥抱新世界。因为,告别是结束,更是新的开始。
杨绛《我们仨》
我初住客栈,能轻快地变成一个梦。到这时,我的梦已经像沾了泥的杨花,飞不起来。我当初还想三个人同回三里河的家。自从失去阿圆,我内脏受伤,四肢也乏力,每天一脚一脚在驿道上走,总能走到船上,与钟书相会。他已骨瘦如柴,我也老态龙钟。他没有力量说话,还强睁着眼睛招待我。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船上相会时,他问我还做梦不做。我这时明白了。我曾做过一个小梦,怪他一声不响地忽然走了。他现在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
这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面。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杨柳又变成嫩绿的长条,又渐渐黄落,驿道上又满地落叶。
【高分技法】
作者不仅以梦境来写离别之苦,更以“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这样的贴切比喻来写离别时的矛盾心理,这样的隐喻可谓神来之笔,情感的流露因此显得朴实自然。而以梦境写现实心境,能帮助我们更有诗意、更含蓄地表达情感和志向。
林清玄《马蹄兰的告别》
我在乡下度假,和几位可爱的小朋友在莺歌的尖山上放风筝,初春的东风吹得太猛,系在强韧钓鱼线上的风筝突然挣断了它的束缚,往更远的西边的山头飞去,它一直往高处往远处飞,飞离了我们痴望的视线。
“林大哥,那只风筝会飞到哪里呢?”小朋友问我。
“我不知道,你们以为它会飞到哪里?”
“我想它是飞到大海里了,因为大海最远。”一位小朋友说。
“不是,它一定飛到一朵最大的花里了,因为它是一只蝴蝶嘛!”另一位说。
“不是不是,它会飞到太空,然后在无始无终的太空里,永不消失,永不坠落。”最后一位说。
然后我们就坐在山头上想着那只风筝,直到夕阳都落到群山的怀抱,我们才踏着山路,沿着愈来愈暗的小径,回到我临时的住处。我打开起居室的灯,发现我的桌子上平放着一张从台北打来的电报,上面写着我的一位好友已经过世了,第二天早上将为他举行追思礼拜。
【高分技法】
这段文字花了不少笔墨去写放风筝和讨论风筝的言语,以风筝的随风而去来类比友人的溘然长逝,并借这种贴切的比喻表达对生命的思考,尤其是“永不消失,永不坠落”等字眼更是意味深长。这样的场景开头不仅渲染了氛围,而且没有仅仅停留在叙事层面上,字里行间蕴含着深厚的情感和思索。
季羡林《一条老狗》
母亲的丧事处理完,又是我离开故乡的时候了。临离开那一座破房子时,我一眼就看到那一条老狗仍然忠诚地趴在篱笆门口,见了我,它似乎预感到我要离开了,它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在我腿上擦来擦去,对着我尾巴直摇。我一下子泪流满面。我知道这是我们的永别,我俯下身,抱住了它的头,亲了一口。我很想把它抱回济南,但那是绝对办不到的。我只好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那里,眼泪向肚子里流。
到现在这一幕已经过去了七十年。我总是不时想到这一条老狗。女主人没了,少主人也离开了,它每天到村内找点东西吃,究竟能够找多久呢?我相信,它决不会离开那个篱笆门口的,它会永远趴在那里的,尽管脑袋里也会充满了疑问。它究竟趴了多久,我不知道。
【高分技法】
提到告别,我们的脑海里总会浮现生活中那些曾经伴我们左右的人影。然而,生命中的告别对象何止是人。我们可以与一段时光告别,与一棵树告别,与一口井告别。写下与一条老狗的告别,是对老狗的纪念,更是作者对母亲的无尽挂念,这样的告别则更显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