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龙,刘丫丫,原 野,赵子良
中国本土规划注重将城乡聚落与自然山水环境紧密结合[1],将“城”与山水环境视作一个整体统筹经营,累代形成融合山景的城乡规划经验,各地皆有无数经典的聚落创造[2]。作为悠久文明的见证和传统文化的载体,这些聚落中蕴含的具有中华气韵的文化风格、价值追求、营建智慧,是当今城乡发展的乡愁所依、文脉所系、根基所在。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指出:“城镇建设要依托现有山水脉络等独特风光,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要融入现代元素,更要保护和弘扬传统优秀文化,延续城市历史文脉。”在文化复兴和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新时代背景下,挖掘提炼传统山水人文营建经验,塑造融合山水、延续文脉的城乡格局,对于提升城乡人居环境的品质内涵、推进中国本土优秀规划传统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以融合山景塑造特色格局的典型聚落为关注对象,按照历史文献“有记载”、原住百姓“有口碑”、田野调查“有发现”、空间分析“有验证”的原则,遴选关中地区格局特色鲜明的典型城乡聚落作为研究样本。运用多源文本与空间比对互证法,开展样本聚落山水人文空间要素识别与山水人文空间格局挖掘解析,按照“要素梳理—秩序分析—格局识别—经验挖掘”的研究思路,探析融合山景的聚落空间组织秩序与格局形态特征,总结凝练 “聚落格局营建中山景资源的体察与寻胜”“融合山景的聚落格局秩序与特色风貌塑造”等方面的典型经验做法,探讨传统经验的现代传承。
本文主要运用以下方法开展聚落空间格局的基础梳理与分析研究:(1)多源文本信息挖掘整合。基于对空间格局多重要素信息的需求,以地方志、口述史和碑刻题记等描述类文本为依据,开展多元文本信息的挖掘与整合工作。(2)文本与空间互证。在多源文本收集和梳理的基础上,结合田野调查进行信息的核对和增补,形成对案例聚落山水人文空间格局的认知图景。(3)ArcGIS平台下的聚落空间格局分析。在ArcGIS中对案例聚落的环境地形、边界范围、街巷网络、建筑单体等要素进行整合,以深入、量化研究聚落格局。由此形成了包含样本聚落山水人文空间格局的二维格局图、三维地理模型、系列空间场景及相关文本信息和基础信息数据库。
中国历史城市人居环境营造向来重视与自然山水环境融为一体,强调寄人文情怀于山水,生成浑然一体的山水人文空间格局[3],诚如古人所言:“古者建国,相其山川原隰之形式,然后营城邑,治宫府”①。从历史实践来看,作为城市空间人文性的一种外在彰显与艺术提升,营城者总是习惯以山水风景关联的思维谋划城市空间及其用地布局[4],追求“度地之形胜而定其位次”②“诸凡营建可辩方正位,山水亦前后拱会”③的空间效果。其过程尤其重视人在环境中的真实体验,注重人与山水环境要素的心目相会、内外交融,形成了“人若目之无所见,则弗乐也;若观山川见天地之大,则欣然乐之”④等一系列的实践准则。
历史城市营建具有鲜明的整体性与系统性特征,强调从城乡聚落与自然环境交融互动的风景秩序中寻找和发掘对城市人居空间格局秩序具有重要控制意义的区段或网络,进而将这些关键区段或网络上的空间(用地)布局与城市整体格局秩序的经营统筹协调起来,完成整体创造[5]。在此实践中,营城者尤其青睐城市内外的高远、辽阔之地,以便获得必要的总揽视角和开阔视野,进而凭高望远、居高临下,实现对区域自然风景的最大化把控与关联。
此外,古代营城者尤其注重发掘并凸显城市用地自身的风景特质,提炼出关于建设用地的“旷”“奥”“幽”“高明”等一系列特征指标,并将之作为开展用地布局的重要依据。例如,北宋范仲淹于邠州(即今陕西彬州)建学时便曾结合自身的用地观察与实践,提出“地为高明”的建设用地特征论断;清代鄠县(今陕西西安市鄠邑区)知县金廷襄在明道先生祠迁建中亦曾总结建设用地的“杂沓嚣秽”与“宽闲肃清”特征,并将之作为城市重要人文设施选址营建的基本标准。
一切物质空间建设必然要落实在用地上,故考量城市内外发展备用地的综合条件,评估和识别用地的适用状况与优劣等级,选择适宜土地用以开发建设,是城市营建的一项基础性工作。从历史文献来看,古人多以“相地”一词命名该技术环节,如《史记·周本纪》中有“相地之宜”之说,《国语·齐语》有“相地而衰征,则民不移”等诸多相关记述。古时营城者既关注用地的安全性与实用性,亦十分关注用地的人文潜能和风景价值,以山水人文视角考量城市建设用地,将建设用地选位与城市山水人文空间格局塑造紧密关联起来,重在从土地与城市历史、文化、理想、精神、风景相关联的视角识别和精选建设用地,形成“以文相地”的营建选址实践模式。
“以文相地”历史悠久,自有一套较为成熟、系统的实践逻辑。选出合适的城市建设用地是其最终目的。为实现这一目的,古人通过“仰观俯察”“相土尝水”等方式完成对所在环境的全面体察,建立对所在环境直观且深刻的认识,进而据此完成对城市内外用地的谨慎评估和优选。基于对中国城乡建设历史实践中“以文相地”的规划传统的认识,结合中国传统城市关联周边自然山景的典型案例,围绕自然环境的体察与在地“四望”、所在环境的山景“寻胜”、聚落空间的“山水+人文”评价与选择的“以文相地”关键实践步骤,提炼中国传统城市关联自然山景的选址模式与经验方法。
传统聚落营建实践,始于对聚落“所在环境体察”,始终追求对内外环境了然于胸,强调对环境中山川形胜、历史胜迹等各类资源的最大化把握,进而融入营城者巧思,对城市空间格局经营措置,因地制宜地创造理想城市格局。古人在长期相地择宜的选址探索中积累形成了“四望”模式,即选取所在环境中的关键位置,四方眺望,建立对周边环境的全面认知,考察聚落的用地条件。与“四望”词义相近,还有如“四顾”“环顾”“环眺”“环望”“周览”“周目”“远望近查”等诸多历史语汇记载[6]。
“四望”作为一种全面体察所在环境的方式,具有成熟的实践逻辑与技术方法[7]。首先,“四望”突出强调人对所在环境的实地观察体验,其核心目标是寻得可供营城利用的环境资源;其次,“四望点”是人们开展环境体察的重要枢纽,通常位于城乡聚落日常出行可达的区域范围,既是体察环境时的依托点,又是城市格局建成后的观景点;最后,依托“四望点”,形成多样的主景观望方向,如“由城望外”“由外望城”以及不同“四望点”之间关联互望,共同构建体察城市环境的多方位立体图景。
在长期“四望”城市的历史实践中,营城者普遍热衷于选择城市内部或附近的“高远之地”作为“四望点”,以便获得必要的总览视角和开阔视野,实现对区域环境形势和景观资源的最大化把控。例如陕西富平,清代韩文《荆山记》中曾详细描述了登临城南5 km处的荆山塬而“四望”的场景,即“南则秦岭云道,华岳天亭,泾渭照其面;西则太白雪阴,终南仙馆,清灞横其眉;东与北梁山崎险,明月峥嵘,河洛束其带”⑤;永寿亦是一例,古人登临城南武陵山(实为一塬)而“四望”,总结出当地“南岭朝云”“西山夕照”“东岑耸翠”“四围岚色”等胜景;另如大荔(朝邑),古人于朝坂塬“登临眺望,南则岳莲罗列(西岳华山),北则镰山高下,西则漆沮会洛,东则星河曲转(黄河)”⑥。通过登高“四望”,登临揽胜,探寻城市山川形胜及风景胜迹,并通过空间廊道将这些关键空间关联起来,成为构建宏阔格局的重要依凭(图1)。
图1 追求城市与四向环境融合的关中历史城市
基于对所在环境的全面体察观照,在充分掌握城市内外环境资源与形势的前提下,古时营城者便自觉寻找和提炼环境中极具潜用性的关键之处,对城市内外环境中自然环境资源要素进行二次评价和筛选提炼,最终选定若干关键区位作为城市空间格局的关键节点枢纽,古人以“寻胜”称之,如韩愈有“寻胜不惮险”的记述,亦有如“寻天造地设之巧”等说法。
对于所在环境的山景“寻胜”实践模式关注周边环境的“特异”之处:首先,该模式重视具有高识别度形态特征的环境要素,如连绵起伏的群山,连绵山势中的众高之低点、众低之高点,丘、阜、陵等不与大山连属的独高之地等;其次,重视占据中心区位、可自然而然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能够频繁观察和接触到的环境要素;再次,重视如“四望点”等具有环境感知统揽性的要素;最后,重视城内、近郊、远郊不同尺度层次下具有优质景观资源禀赋或承载重要历史文脉价值信息的区段和要素。
在“寻胜”的历史实践中,古时营城者往往还会以比附推论的方式赋予一些环境物象以特有的文化象征意义,建立“文象”这类特殊的环境要素认知方式[8]。“文象”可能涉及自然山川、历史胜迹等不同类型要素,例如两山对峙而立形成的“天阙”之象,三峰列峙且中间低、两侧高的“笔架”之象,以及“龙山”“凤山”“虎山”“象山”“龟山”等具有仿生景象的自然形胜,以及由前人创造而留传下来的“文笔塔”“虎尾塔”等巧妙结合自然的标志建筑和人文胜迹。正是基于对城市所在环境的“寻胜”及其中特殊文象的识别,古时营城者得以在体察“四望”的广博自然界域中锁定一系列身处不同尺度层次、可供城市空间格局营建利用的资源要素。
基于“四望”“寻胜”的技术手段,中国传统营城实践在对周边自然山水资源情况形成充分认识的基础上展开,从最大化关联地域自然环境资源要素、充分激发城市格局人文潜能和风景效能的角度,将城市范围内的用地区划与场地周边自然山水格局脉络紧密联系起来,在长期实践中积累了建设用地的“山水+人文”评价与选择经验,形成了城市建设用地评价的技术方法与标准,具有鲜明的整体性、联系性等技术特点。
城市建设用地的山景关联评价,其实践过程重视自身具有优质山景条件的“奥地”“旷地”“高远之地”“凝秀之地”等;重视在城市风景网络中占据显著势位的用地,如位于山景格局轴线交汇处、风景视廊网络重要节点上的用地;重视在未来发展中可能对城市格局网络建设作出较大贡献的用地,如能够强化格局轴线的用地、拓展山景视廊的用地等。
古时营城者在特定的城市立意下,从人文价值角度进行城市用地寻查与评估,识别其中关键用地用以开发利用的技术过程,在实践中多重视自身地文条件与城市人文建设相适配的“静地”“尊地”“胜地”“严肃之地”等。
基于对城市建设用地人文势位、风景关联的审慎评价,加之对用地安全、工程条件、土地质量、社会经济等状况的统筹考量,营城者得以完成对城市发展备用地等级、条件的划分。在此基础上,营城者再依据各类功能设施建设的轻重缓急顺序,开展有计划的用地选择和空间营建,特别是优先完成对核心用地的选择与控要,如清人李振裕《镇皖楼记》中论述:“从来形胜之地,必有巍峨雄杰之观,以收揽其风物而吐纳其江山。”⑦
基于相地寻胜,营城者得以锁定一批优质的建设用地,并致力于对城市三维空间格局的组织和特色风貌的塑造,其历史实践强调聚落空间营建与所在环境的关联融汇,追求建构与环境协同共生的整体构图秩序,力图呈现彰显地方特色的聚落整体风貌[9]。论其根源,这与中国深厚的山水文化和风景营造的传统密不可分。在中国古人的认识中,“天地定位,山泽通气”“综一方之秀,收四远之景”“一乡、一邑、一郡、一方,有是山川便有是秀气、有是人物”“山川秀气,地灵攸钟,人杰响应之符”。因此,一地重要的山川形胜往往在聚落营建中被赋予特定的文化意义,被视作聚落格局的秩序基准点与风貌塑造的着力点,由此形成格局秩序与风貌塑造的营建传统。本文通过对传统城市营建中融合山景构建聚落格局进行实例分析,进一步提炼“朝对山景的城市轴线骨架定向”“关联山景的城市标志建筑营建”“强化内外关联性秩序的在地体验”等典型设计方法。
朝对山景的城市轴线骨架定向是指营城者以周边山景为坐标,将城市面向该坐标的“方向”设定为城市形态布局的秩序基准,进而将城市主轴线(中经线)、主要街巷骨架、形态轮廓与之相契合,建立城市面向山景的朝对秩序与对景关系[10],并以此作为控引城市总体形态发展的核心秩序。
基于对关中县城历史空间格局形态的分析,获知绝大多数县城的历史主轴线、主要街巷骨架在布局方位上皆精准指向周边某处重要山峰,形成了多个较为典型的历史城市营建案例(图2)。例如:澄城历史县城,城北24 km处有社公山,为环城“四望”至高所在,澄城县城在历史营建中,形成了南朝对城北社公山的北主街及主轴线,轴线角度为正南北偏东北约10°;永寿老县城,其南北主街及南北主轴线朝对城北5 km处的分水岭,轴线角度为正南北偏西北约15°;蒲城历史县城,城北15 km处有尧山,青山叠翠,古柏盘崖,历代石碑林立,摩崖题刻述古,因尧王在山上治水有功,因而又被称为“尧山”,自古为蒲城形胜之所在,蒲城古县城南北主街与尧山相对,并构建了正南北偏西北约10°的县城南北主轴线;富平历史县城,县东北约35 km处有频山,又名明月山,主峰海拔1 437 m,为富平境内诸山之冠,因古时山巅建有明月寺而闻名遐迩,富平县城北大街向北正对频山,形成正南北偏东北约16°的城市主轴线。这些案例皆体现了城市空间格局与周边山景的紧密关联。此外,从关中部分县城案例的历史实践及空间格局遗存来看,古时营城者还会同时以多处山川形胜为参照点,构建网络秩序基线,作为城市空间格局创造的基准,将城市轴线、形态与之交相契合。
图2 关中县城结合大尺度山川形胜的格局秩序示例
关联山景的城市标志建筑营建,是指营城者以周边山峰为坐标,将城市地标建筑的营建与之相呼应,统领城市整体格局,建立与山景相关联的公共文化空间,提振城市整体格局秩序的规划模式。在传统营城实践中,关联山景的城市标志建筑营建模式形成了大量经典案例,下文结合典型案例展开论述。
华阴县城标志性建筑西岳庙,自古为帝王祭拜华岳之处,其选址营建于西岳华山与渭河之间,距离华山主峰约5 km,其建筑群朝向正南偏西北约12°,正对华山主峰,通过巧营坐落方位与空间构图秩序,形成朝慕华山的区域性标志性场所。此外,古时营城者还以县署作为控制全城布局的中心,向南与华山、迎阳两门相连,直对华山主峰,构建城市主轴,并于北城墙上修筑三楼,朝向各有不同,分别指向华山的3个主峰,形成了极具特色的空间格局(图3-4)。
图3 关中县城标志建筑关联山景的典型案例
图4 华阴西岳庙关联华山的空间秩序分析
澄城历史县城标志性建筑城隍庙,选址营建于城市南北轴线和东西轴线的十字交汇处,南北轴线由西岳华山直通邑内镇山壶梯山,东西轴线则有县城直对县西河道水口,其建筑群主要朝向方位为正南北偏东南约10°,相距华山80 km,距壶梯山约30 km,通过城隍庙建筑方位及组织轴线的巧妙布局,形成关联华山、壶梯山的城市标志性场所(图3)。此外,澄城历史县城城隍庙与文庙、精进寺3组标志性建筑,分别朝对呼应邑内名山——社公山与壶梯山,亦体现出关键建筑营建布局与周边山景的紧密关联。
陇县历史县城标志性建筑城隍庙,位于主城朝对西镇吴岳的南北轴线秩序与关山至祖公山之东西轴线的交汇处,古人巧营其建筑群组织秩序与前区空间,形成关联环邑名山的城市标志性场所(图3)。
扶风历史县城标志性建筑城隍庙,营建于法门寺塔至飞凤山、太白山之南北秩序与县城至两侧台塬之东西秩序的十字交汇处,形成同时吸纳太白山、飞凤山景致的城市标志性场所(图5)。
图5 扶风城隍庙关联华山的空间秩序分析
为使远离城市的山景可被城内居民体验,使之在城市格局建构和人居意境提高上充分发挥应有的作用,古时营城者对与城外山水紧密关联的城内空间用心经营,积累了深厚的实践经验。
首先,营城者十分注重空间场所营建对山景的呈现,善于运用对景、透景、框景、衬景等手法,使周边环境中原本就意象突出的山川景致经裁成损益后更具艺术性、文化象征性,增强居民的在地体验感。其次,重视对城内建筑具有“人体行为约束性”建筑构件的精细处理[11],如门、窗、洞口、牌坊、台阶始末点、道路转折点、拱桥两端及拱顶点等,强调尽可能将山川胜景巧妙收揽于这些关键之处,吸引人流在这些点位聚合,共同关注、体验内外关联景致,强化人们心中的城市格局秩序意象(图6)。最后,重视对空间场景意境的点化提升,巧用匾额、楹联等文化装饰,烘托场所文化氛围,对人群行为进行引导、对场所意象进行提示和升华。
图6 关联大尺度山水的城内空间场景设计手法
就具体实践而言,如华阴县城西岳庙之营建,不仅在选址与轴线上建构了朝对华山主峰的空间构图秩序,且通过万寿阁顶层向南开窗的方式,将华山主峰“莲花天成”的胜景巧妙收揽于窗框这一人群视线汇集之处,有效强化了华山与西岳庙的视线关联秩序,呈现出意象鲜明的聚落风貌。此外,在广大乡村聚落的营建实践中,亦可见优秀案例。陕西西塬村桥洞匾额上书“池桥拱秀”,以文饰手法提示桥洞后的山景之秀,强化了远山与村落的关联秩序,提升了村落的人文意境。中国广大的城市和乡村聚落,多有融合山景进行聚落营建的传统,并通过轴线朝对、建筑呼应、文饰烘托等手法建构并塑造了内外关联、特色鲜明的聚落格局与风貌。
由此多措并举,原本遥远且朴实的城外山景得到极大的秩序强化和意象凸显,城内空间场所亦因与城外山景的关联交互而具有超越一般空间的特殊意义。二者在居民对其互动感知的过程中相互提升,形成了人工建设与自然形胜相互交融的格局秩序,构建出了宏阔壮美的城市整体格局形态。
从古至今,自然山水环境大势基本未变,山川形胜经久不衰[12]。正如古人曾讲:“郡邑城市时有变更,山川形势终古不易”,自然山水在支撑城市空间格局建构方面始终葆有一贯的生命力和影响力。其中,“山川形胜”貌似局外之功,却深刻影响城内空间格局的建构,体现出“局内之功有赖于局外之力”的道理。现代规划建设与城乡历史文化保护传承实践应重视对山景融合营城传统的继承创新。
一方面,规划急需识别并建立与历史城市格局相互依存的山川形胜名录,切实做好对具有城市格局秩序“源点”意义的资源要素的整体保护及其周边环境的建设管控。这不仅包括每座城市各自行政管辖范围内的自然山景,也包括具有跨多个行政区辐射影响力、需多地协同保护的山川形胜。另一方面,规划需尊重本土历史营城的“山川定位”传统,系统挖掘和梳理每座城市历史上融合山景的城市轴线与街巷骨架、关联山景的标志性建筑、城市与山景内外呼应的历史性城市景观,并结合现实条件,对其进行分级分类保护,由此全面保护和延续山、水、城相关联融汇的传统秩序网络。与此同时,应在现代城市空间存量更新与新区拓展过程中继承、弘扬优秀营城传统,将新的关键空间或城市轴线设计与自然山水脉络有机融合,做到城市形态轮廓呼应山景、标志性建筑凝秀山景、路网骨架对映山景、轴线主干朝慕山景,将重视内外关联性视景经营、重视关键点位的精细化处理、重视场所文化标识引导等内容有机融入规划设计导则中。
以山川形胜的城市格局秩序为基础、融合山景特征的聚落格局风貌塑造等本土规划经验,是中国历代营城者钟情山水,于仰观俯察山水之际不断思考、实践和总结得到的人居智慧,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现代意义。妥善维育地域自然山水环境,保护传统“山、水、城”格局遗产,融合山景确立并强化城市格局秩序主干,探索地方自然山水格局的人居创作,是当今城市规划建设中文化复兴与特色重塑的重要途径。针对此命题不断探索,推进中国规划优秀传统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助力城乡特色风貌塑造和人居环境高质量发展。
注释:
① (清)陶寿嵩修,(清)杨兆熊等纂.《竹溪县志》,清同治六年(1867 年)刻本:艺文。
② (清)寇用平、彭际瀛修,(清)陈锦堂、卢有徽纂《.璧山县志》,清同治四年(1865 年)刻本:艺文。
③ (清)李士棻、王维新修,(清)胡业恒纂.《东乡县志》,清同治八年(1869 年)刻本:建置。
④ (清)徐兆英、林瑞枝修,(清)王柏心纂.《监利县志》,清同治十一年(1872 年)刻本:艺文。
⑤ (清)樊增祥修《.富平县志稿》,清光绪十七年(1891 年)刊本:疆域,山川,地理,艺文。
⑥ (清)王兆鼇修,(清)王鹏翼纂.《朝邑县后志》,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 年)刻本:艺文。
⑦ 朱之英,舒景蘅.《怀宁县志》,1918 年,刊本: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