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楚：打响辽沈战役第一枪

韩继云

韩先楚是我军著名战将，他足智多谋，作风硬朗，骁勇善战，勇于创新，一生打了许多硬仗、恶仗，特别是进入解放战争时期，时任东北野战军第三纵队司令员的韩先楚曾成功地指挥过鞍海战斗、新开岭战斗、奇袭威远堡战斗、四保临江战斗等，打得国民党军狼狈不堪，胆颤心惊，“旋风司令”威名远扬。1948年9月，辽沈战役爆发，韩先楚指挥三纵等部队打响了辽沈战役第一枪，仅用6个小时就攻克义县城，全歼国民党守军、美式装备的暂编二十师1.2万人，打开了通往锦州的门户，为接下来锦州攻坚战——关门打狗战略的实现，以及整个辽沈战役的顺利进行和最终胜利奠定了基础。

一、攻打义县的重要性和接受任务

1948年，我军在东北战场节节胜利，队伍不断壮大，至同年秋，我军的力量已经超过国民党军在东北的兵力。当时，东北野战军主力达70万人，而国民党军已减少到55万人，且被分割孤立在沈阳、锦州、长春等地区。这说明，我军在兵力上已经具备进行战略决战的有利条件。

根据东北战场敌我力量发生的根本性变化，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决定在辽沈大地上进行一场大决战，彻底消灭东北敌人，解放全东北。1948年9月7日，毛泽东起草了中央军委《关于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的电报。为了达成战略意图，电报中指示东北野战军关门打狗，“置长春、沈阳两敌于不顾”，先打锦州，控制北宁线，关上东北大门，封闭国民党军向华北的退路。

韩先楚（1913—1986）

遵照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指示，东北野战军除以1个纵队和7个独立师继续围困长春之敌外，以6个纵队和1个炮兵纵队、1个坦克营，于1948年9月12日开始向锦州地区开进。另以2个纵队配置于锦州西南的塔山、高桥地区，3个纵队配置于黑山、大虎山、彰武地区，分别阻击由锦西、葫芦岛方向救援锦州之敌。

蒋介石也终于看出了我军的战略意图，他知道如果一旦让我军卡住了东北咽喉——锦州，东北四五十万国民党军便将成为瓮中之鳖，在劫难逃！10月2日，蒋介石急飞沈阳，召开了最高军事会议。会上确定：由华北傅作义部抽调11个师，组成东进兵团，在第十九兵团司令侯镜如指挥下，东进援锦；以沈阳地区抽调11个师、3个骑兵旅组成西进兵团，在第九兵团司令廖耀湘的指挥下，西出援锦。

敌方在行动，我方必须更要加快行动。提前攻克锦州刻不容缓！因为只有打下锦州，抑敌于关外，我军才有可能将东北国民党军全部消灭。但要打锦州，实现关门打狗的战略意图，我军就必须先打下义县。义县位于锦州以北100余里，是锦州的门户、敌人的重要外围，是我军攻打锦州、长驱直入的要道。敌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深知义县对锦州的重要性，早在辽沈战役之前，他就派九十三军的暂编二十师把守义县。暂编二十师全部美式装备，具有较强的战斗力，堪称敌军精锐。范汉杰认为，只要守住义县，我军就无法长驱直入攻打锦州，为其在锦州抓紧备战或等待救援赢得时间。因此，攻克义县就成了我军攻打锦州、实现关门打狗战略意图的关键先手。

考虑到攻打义县的重要性，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政委罗荣桓、参谋长刘亚楼研究决定，将这一重要任务交给韩先楚完成，由他率领三纵攻打义县城，扫清攻打锦州的战略障碍，实现整个战役的“开门红”。在东北野战军12个纵队中，韩先楚最为好战和能战，而且很多战斗都是在艰难中取得胜利，由他出任攻打义县指挥员、打响辽沈战役第一枪再合适不过。为了加强韩先楚攻城力量，东野司令部加派二纵五师、炮兵纵队等，由韩先楚统一指挥，执行攻城计划。

1948年9月20日，韩先楚率第三纵队七师、八师、九师，第二纵队五师，以及炮兵纵队，共5万余人，由辽源西开到了辽西，包围了义县城，辽沈战役第一枪即将打响。

二、守敌布防情况、我战前准备及扫清敌外围战斗

古城义县，城墙高约10米，宽约3.5米，系砖石结构，北靠大凌河，除北面外，城东、西、南三面为冲积平原，地势开阔平坦，城四周环绕4米宽、2米深的护城河。守敌暂编二十师，下辖3个团，还有直属山炮营、工兵营、辎重营等，连地方保安部队约有1.2万人。敌师长王世高，自接受守城任务后，督促手下大修工事，准备同我军战斗。整个义县的敌防御系统是以城墙为基础构成核心工事，加强和增筑城外许多连排为据点，形成主阵地带。另外，在主阵地带的前面村落，构筑前进据点，以形成一个广大、纵深的立体火网。

具体来说，守敌设置了五层防线：第一层，在城外围附近设置警戒分队，大部分由地方保安队守卫，筑有单人掩体和机枪阵地，担任通风报信作用。第二层，在城外独立村庄或坟地，构筑地堡群和布设雷区，地堡为子母结构，有堑壕相互连通。第三层，围绕城关建筑物，构筑重点支撑点式的防御，如在东关郑家屯、南关东西老爷庙、西南关火车站、大桥北头等地，构筑有外壕、交通壕、地堡群、铁丝网、梅花桩、地雷、鹿砦等，外壕底部还布满了木桩和竹签以及封锁底部的暗堡。第四层，在城墙外四五米处构筑护城壕，宽深均3米多，壕前障碍密布，上下、明暗各种火力点众多，壕内与城内结合，相互策应。第五层，以城墙为重点，构筑各种火力、工事，城墙上有各种地堡、掩体、交通壕，城墙下有各种暗火力点和暗道，各据点之间有电话联系，可相互策应或呼叫城内炮火支援。

第二层强风化混合花岗岩厚度3～5m，RQD<25，天然重度平均值20.4kN/m3。Ra平均值4.0MPa，标准值3.8MPa。C=20kPa，Φ=35°，fak=400kPa。

守敌工事坚固、武器精良、粮弹充足，又具有空中优势，且锦州近在咫尺，支援方便。敌师长王世高相当自信，认为义县固若金汤、稳如磐石，万无一失。

为了打好义县攻城战斗，韩先楚率三纵等部队包围义县城后，没有轻易开战，而是带着三纵司令部有关人员、各参战部队师级指挥员，察看义县城地形，精心研究和设计作战方案。

根据义县城北有大凌河为天然障碍，东北和西北地形狭窄兵力运转不便的情形，且东南侧纵深平坦开阔，有利于敌人火力发挥并有护城河阻拦等地形特点，韩先楚与三纵政委罗舜初研究决定，由二纵五师、三纵九师从城西南方向实施主攻，三纵八师从城东实施助攻，三纵七师为预备队。韩先楚要求各参战部队组织排以上干部进行战前实地勘察，进行战斗编组，在相似地形上进行临战训练，内容包括爆破、架桥、攀登、突破等。另外，要求后勤部门进行必要的物资准备，确保攻城物资充足。为了减少我军人员伤亡，韩先楚要求各参战部队加强土工近迫作业，挖掘接敌交通壕。

9月27日，东野第四纵队和第九纵队第二十师割断了义县与锦州的联系。9月27日晚至次日天亮，经过一夜的努力，主攻部队二纵五师挖掘了五条通向义县城墙的交通壕和70多个火力发射点，其他参战部队也挖掘了许多交通壕，合计在我各参战部队正面共挖掘了总长度达2万多米的交通壕。这些交通壕密如蛛网，四通八达，为日后攻城战斗、左右联系、前运后送提供了极大方便，也能够有效地减少我攻城战斗的伤亡，增强发起攻城战斗的隐蔽性和突然性。

1947年，辽东军区负责人在通化留影（后排右二为韩先楚）

为了阻止我军挖掘壕沟作业的进展，敌师长王世高命令炮轰，后又组织部队出击，我军依托壕沟以猛烈的火力予以痛击，使其再也不敢贸然出击，只能躲在城墙上和城内向我军打枪放炮，进行骚扰。

为了加强步炮协同，韩先楚和炮兵纵队司令员朱瑞进行了作战研究，旨在最大程度地发挥炮火威力。经反复研究，决定把炮纵编为三个炮群，支持参战步兵作战。第一炮群，炮一团野炮和榴弹炮各一营，支援二纵五师战斗；第二炮群，炮二团榴弹炮连、炮三团加农炮连、三纵炮团野榴炮营，支援三纵九师战斗；第三炮群，炮三团5个榴弹炮连和加农炮1个连、三纵炮团野榴炮营，支援三纵八师战斗。在朱瑞的亲自指挥下，炮纵利用三个夜晚，相继进入指定位置，作好射击准备。

9月29日下午4时，韩先楚一声令下，扫清义县城敌外围战斗打响。瞬间，义县城外炮声轰鸣，震耳欲聋，枪声四起，在滚滚战火硝烟中，我各进攻部队呐喊着跃出交通壕，向敌外围各据点和阵地发起猛攻。

二纵五师十四团十一连一马当先，连续作战，至傍晚，消灭老严家、老李家敌据点100多名敌人，逼近了敌外围重要支撑点——吴家小庙。此据点离县城西南约150米，约有1个连敌人固守，守敌有1挺重机枪和2门六零炮，在方圆50米范围修筑了5个大地堡、21个小地堡，还能得到城内火力支援。能否拿下吴家小庙，将直接关系到五师攻城部队能否按时发起攻城战斗。五师师长吴国璋对攻击吴家小庙战斗十分重视，他来到前沿，亲自指挥和部署。30日11时，吴师长发出进攻指令，炮兵开始对吴家小庙进行一阵猛轰，后十四团十连开始向敌发起进攻，爆破组连续8次爆破成功，任克功副连长指挥一、二排，趁势冲入敌据点，占领了西南角大地堡和东侧一段围墙，敌东北角地堡群几十名敌人进行两次反击都被打退。十连副指导员申明带领2个班，打下了一个子母堡群，并打退了西北角敌第三次反击。14时30分，吴家小庙被我全部占领。城内敌人看见吴家小庙失守，急忙派近百名敌兵从暗道沿交通壕发起多次反击，但都被我打退，吴家小庙牢牢地控制在我军手中。在7个小时的激烈战斗中，十连打退了敌从1个排到1个连的7次反击，毙伤敌营长以下450余人，自身伤亡102人。吴家小庙战斗，十连为师主力突破义县开辟了道路，占领了有利的冲击出发阵地。

三纵八师二十二团负责攻克敌东关外围据点。在炮火急袭后，三营向郑家屯守敌发动进攻。九连连续打退敌3次反击，攻克2个地堡，歼敌1个排，残敌退守院内。八连和警卫连拍马杀到，与九连一道，全歼院内残敌，俘敌53人，夺得郑家屯。二十四团在炮火掩护下，进展迅速，一举拿下徐家坟地堡群。30日15时，二十二团三营六连向东关守敌发起攻击。七、九连趁势攻入东关，连续打退敌3次反击，19时，攻占东关。10月1日6时，二十二团二连向张家大院之敌勇猛攻击，歼敌1个加强排，肃清了东关外敌最后一个据点，保证了主力突破的安全，为总攻创造了有利条件。

我军打开义县突破口

三纵九师负责夺取火车站和老爷庙的任务。火车站是敌交通命脉，由2个连守卫。二十五团三营在炮火掩护下连续炸掉敌铁丝网、梅花桩、鹿砦。八班长赵满春带领全班以敏捷的动作将敌碉堡炸毁，九班也迅速将水塔附近地堡和车站西南角地堡炸掉，残敌被迫退到候车室，部队一阵猛冲猛打，消灭了候车室之敌，占领了火车站，共毙伤敌140多人，俘敌30多人。与此同时，九师二十六团攻打老爷庙的战斗也在紧张激烈地进行。老爷庙是义县城南敌重要据点，由700多人固守，有30多个大小地堡，南面有一条宽4米、深3米的外壕，还有铁丝网、雷区和鹿砦等，二十六团二营实施连续爆破，扫清三道防步兵障碍物，炸掉一系列敌地堡，将敌压到一个四合院内，然后冲入院内与敌进行近战。在一营配合下，二营于30日清晨，全部占领老爷庙阵地，共毙伤俘敌600余人。

接到各参战部队扫清敌外围阵地的报告，韩先楚十分高兴，他要求各参战部队抓紧时间休整、恢复体力、补充弹药、检查攻城器材等，听候命令，随时准备向义县城守敌发动最后总攻，一举拿下义县城。

三、攻城战斗爆发,敌我激烈对决,我军仅用六个小时攻克义县城

为了增强攻城战斗的突然性，在各参战部队稍事休息后，韩先楚命令各参战部队再次投入到近迫土工作业中，将接敌交通壕延伸到离城墙50米的地方。同时他要求三个重炮群将城内敌人的炮兵群和重点防御工事，标定清楚，准备精确打击。他还要求各参战部队的山炮、九二步兵炮，一律推进到离敌二三百米处，直接瞄准对敌射击，然后随步兵进城打巷战，坚决、彻底、干净地消灭城内守敌。

此时，敌师长王世高见外围阵地尽失，慌了手脚，他听说此次攻击义县的主力部队是大名鼎鼎的韩先楚的三纵，知道此战凶多吉少，便连忙向上司锦州范汉杰呼叫求援。但锦州已在吃紧，我阻援部队又严阵以待，关内外援军一时无望，死守下去必被全部消灭，因此，王世高动了弃城逃跑的念头。于是，他命令部下抓紧时间破坏和准备，拟于10月1日晚一致行动，实施向义县北突围计划，即先往朝阳方向突围，然后再转向绥中、兴城一带靠拢锦州。

从10月1日午夜开始，义县城内敌一片混乱，人喊马叫，爆炸响声不断。韩先楚判断敌有突围迹向，果断命令10月1日上午发动总攻，不给敌任何可乘之机。

10月1日9时，韩先楚下达了总攻命令。随着几颗信号弹的腾空而起，三个炮群首先开始发威，接连不断的炮弹像疾风暴雨呼啸着飞向城墙和城内敌各阵地，顿时大地抖动不息，硝烟四起，好似末日来临。在这雷鸣般的不断爆炸声中，城墙一片火海，砖石、瓦块、血肉横飞，硝烟升腾，灰尘弥漫。在两个小时、数千发炮弹的猛烈轰击下，义县城墙被炸开了一个硕大的缺口，碎砖土块散落于突破口内外，形成了两个大斜坡，极便于步兵由此通过，攻进城内。

炮火甫停，负责城西南突破的二纵五师十三团七连和警卫连，在团属炮兵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连续爆破，炸塌护城河岸等障碍物，为前进扫清了通道。突击部队一营一、二连迅速跃过外壕，仅4分钟，一连五班徐富等5名战士便率先登城，将红旗插上义县城头。后续部队连续登城，打开了突破口。10时40分，1个连的敌人向突破口进行反击，随一连进入突破口的张峰团长指挥一、二连英勇战斗，将反击敌人大部消灭，巩固了突破口，并占领了大庙。二、三营随后进入城内，与敌展开激烈巷战。十四团紧随十三团身后加入战斗，快速进入城区，迅速向纵深猛插。12时，二营四、六连插至城中心钟鼓楼敌师部附近，在五连、二连协助下，一举全歼据守敌师部大院顽抗的200多名敌人，敌师长王世高和副师长韩润珍无处可逃，束手被擒。二纵五师在肃清城西、城南规定区域敌人后，继续向城东攻击前进，协同兄弟部队作战。

我军占领国民党义县县政府

负责城东突破的三纵八师，其二十二团三连冒着敌人密集的阻击弹雨，涉过齐腰深的护城河，二排长孟庆印、战士王耀东最先冲入突破口，师后续部队相继冲入城内，分两队向纵深推进，一路直插北街，一路沿东街，直扑钟鼓楼。在巷战中，二十二团三连大胆穿插，与敌战斗，锐不可当，消灭许多挡道之敌，并缴获汽车7辆、装甲车2辆、山炮2门，俘敌百余名。当三连二排冲到十字大街时，遭到敌中央地堡的火力封锁，排长孟庆印留下七班正面与敌战斗，自己带领五班绕到敌地堡侧后，一举歼灭地堡之敌。一连、二连向右侧钟鼓楼方向攻击，途中歼敌1个排。二营主力攻占了铁佛寺庙。二十四团通过突破口，直插敌纵深，攻下了敌县政府的地堡群，毙伤俘敌几百名。

三纵九师于城南向敌突破。由于炮兵没能全部炸开突破口，使突击队攻击行动遇到了困难。当担任突击任务的二十五团一连越过护城河，冲到城墙下，发现炮火打开的突破口很小，下面的墙基还很高，连长刘立胜立即指挥搭人梯攀登城墙。城上敌人疯狂向下射击和投弹，突击队员们全然不顾，一心攀登。六班长谢来堂第一个攀登上城头，战士刘永昌、杨国珍紧跟其后，他们用冲锋枪、手榴弹打退了几十名敌人的4次反扑，掩护连主力相继登上城墙，巩固和扩大了突破口，保证了师、团主力通过突破口，进入巷战。二十七团二、三营，由南门突破后，九连向东门穿插，距离东门100米左右遭到敌地堡群猛烈封锁。九连用火箭筒打击敌地堡群，将挡道地堡群摧残，消灭百余名敌人。九师主力继续向城中心钟鼓楼攻击前进。

总攻开始后，韩先楚就密切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当各参战部队通过突破口攻入城内后，他命令各参战部队勇猛穿插，哪里有敌人就奔向哪里，干净、彻底地歼灭任何敢于顽抗之敌。在韩先楚的号召和鼓励下，各参战部队斗志旺盛，一往无前，打得守敌落花流水，无心恋战，纷纷举手投降。

15时30分，各参战部队在义县城内钟鼓楼会师，义县攻城战斗仅用6个小时便胜利结束。此战守敌1.2万人全部被歼，无一漏网，敌正副师长和各团团长均被俘，我军伤亡约3000余人。通往敌锦州的大门，被韩先楚以高超的指挥才能打开了！辽沈战役的第一枪以我方的胜利告终，韩先楚赢得了“头彩”，为辽沈战役其他参战部队树立了标杆，并为接下来的锦州攻坚战提供了宝贵经验（如挖壕接敌、步炮协同等），同时也为整个辽沈战役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