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医李彦的时间跟着村民的电话走,哪里打电话,他就去哪里。就算是周末,电话一来他照样二话不说骑上摩托就走。每位村医的每一点进步,都是一个村落的福祉。
在江西省广昌县,山下村诊所里贴着“八点钟上班,五点钟下班”的牌子。村医李彦指着牌子说,“这搞不来”。他可能早上6点已经在诊所,上午10点又不在了,晚上10点多又能在诊所看到他。李彦的时间跟着村民的电话走,哪里打电话,他就去哪里。就算是周末,电话一来他照样二话不说骑上摩托就走。“没有那个讲究,人家小孩不舒服了,你还能等几天看?怎么能等呢,不能等的”。
村医李彦在卫生室为村民做理疗
村医的生活普遍辛苦。云南省澜沧县东回镇班利村卫生室的村医姚芳也一样,她和白医生24小时轮班,手机从不静音。有时三更半夜跑出去看病,一忙活,天就亮了。她刚参加工作时,一个月工资才20元,无法维持家里的日常开销。她只能每天凌晨三四点起床,走乡串户为村民杀猪补贴家用,早上八九点后再换上白大褂看病救人。“我真的想过不做村医,但我不做,就没人做了。”村里绝大多数都是本地拉祜族人,先不说钱,很多人不会汉语,外出看病困难重重。村民都不富裕,有时姚芳会帮忙垫付医药费,有时干脆就不收了。
医生的劳动需要获得报酬,村民的医药费却是能省则省,几乎每个村医都需要在这道算术题上进行平衡。比如李彦擅长针灸,而针灸是最不赚钱的。他的中医治疗一个部位收费20元,如果一次做两个部位达到40元,病人可以报销60%。这时候,如果对方经济拮据,不能报销的现金部分,李彦就选择“算了”。
他时常想起父亲当年经常自制中草药为乡亲们治病的情景。李彦6岁时,村里实行“大集体”,村民们出不起在合作医疗社挂号的五分钱,生病了就来李彦家要点儿草药。儿时的李彦问父亲,为什么老是不要钱就把药给人家。现在,他仍记得当时父亲的回答:“人家还要吃素、烧香去修行,我们做好工作就是修行。”
李彦一开始听不懂什么是修行,但看到村民们感激的眼神以及病好后送来的鸡蛋和糯米,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总的来说,那个不值多少钱,但心里就是很高兴,觉得当医生真好,就学医去了”。
云南澜沧岩因村“95后”钟丽萍也是“村医二代”。她的姨妈张惠仙是村里的第一位村医。钟丽萍自小跟着姨妈长大,耳濡目染,初中毕业后也选择了学医。
2017年,得知一千个人必须配备一个乡村医生后,姨妈问在县城工作的钟丽萍要不要回村里来接她的班。明知村医没有编制,一个月基本补贴只有500元,但她决定回来。5年后,兢兢业业的钟丽萍获得了乡村医生项目“青年榜样”的称号。
慢性病随访及老人体检,钟丽萍每个季度都要做一次。身高、体重、腰围、血压……一测就是100多户。如果发现高血压病人,钟丽萍就要录入系统,隔14天再来测一趟,督促转诊。老人们则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孩一样依靠。
“随访的时候,我还会检查药有没有过期,平时也会进行健康知识科普。这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老人和小孩,出去交通不方便,而且都不会讲普通话。”除了保卫村民的健康,钟丽萍也分担他们的寂寞,“他们来我这里不光是看病,看完病还在我这里坐很久,看我空了就找我聊天,平时都没人跟他们说话”。
数据统计,截至2021年底,在全国村卫生室工作的村医有114.7万人,其中执业医师和执业助理医师有47.6万人,却普遍面临着“进不去、用不了、留不住”的困境。很少有年轻人愿意成为村医,现有村医水平又不能满足村民需求,而他们的工作条件、福利待遇太差,难以留住人才。
不知不觉间,在乡村医生的背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
上海小伙儿赵重已经是第三年“驻点”乡村医生项目。大学毕业后,他报名参加西部计划志愿者,成为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的驻点队员。初到平均海拔3400米的德钦县,他克服高原反应引起的不适,一个月走遍了所有的村卫生室。
赵重发现,当地大部分村医的能力不能满足村民对医疗卫生服务的需求。在他的筹划和各方努力下,当年10月,德钦县乡村医生赋能培训班开班。全县近三分之二的村医都来了,在县人民医院跟随各科室主治医生学习。为了提高村医的积极性,赵重第二年又把培训地点设在日常门诊量很大的迪庆藏族自治州人民医院,同时在州藏医院也安排培训,满足一些村医学习民族医药的需求,培训很受村医们的欢迎。
每位村医的每一点进步,都是一个村落的福祉。事实上,乡村医生治愈的不仅是人的身心,也是社会的肌体。几年来,村医项目配合政府落地各项政策,大大降低乡村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率,助力全国70多个国家级贫困县脱贫“摘帽”。
借助社会力量,村医项目迅速破圈,更多年轻人看到了村医、接触了村医,甚至成为村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