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林全
(1.百色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广西百色 533000;2.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曲阜 273100)
曾平标的报告文学《向死而生》于2022年由人民出版社、广西人民出版社联合出版。曾平标是一位颇有文学成就的文艺工作者,出版报告文学、小说、散文等个人专著21 部520 多万字,多部作品被翻译成英、法、俄、德、西班牙、阿拉伯等11种语言出版,获得众多奖项和荣誉①。为创作《向死而生》,曾文标怀着敬畏之心、深切之情,沿着当年红军长征的足迹,寻访湘江战役的旧址,体验战争的惨烈,缅怀红军英烈,激活创作灵感,坚持“坐正”的创作理念,既合理运用多维度视角、具有复调式的佐证资料,又充分发挥作家建构的想象力创作了报告文学《向死而生》。作者以文学作证的方式,创作了一幅用历史观照现实的精神图谱、一部用鲜血祭奠信仰的壮烈史诗。作品一方面生动形象地展示红军将士革命理想高于天的坚定信念和向死而生的英雄气概,另一方面也讲述了共产党人带领人民在新时代赓续精神血脉和传承红色基因的中国故事。文学以生动形象的语言讲述一个又一个的历史故事,成为保存记忆、激活体验乃至构建集体认同的一个根本要素。在新时代背景下,报告文学《向死而生》对于唤起人们牢记湘江战役历史、弘扬长征精神、走好新时代长征路、推动乡村振兴以及建设壮美广西提供了精神食粮,彰显了文学作品的重要社会价值。
湘江战役是红军长征途中关乎中央红军生死存亡的一战。据统计,有关湘江战役的不同门类、不同体裁的书籍,林林总总数百本,如何从这些“影响的焦虑”中突围,从新的角度对湘江战役进行历史书写,这是对曾平标的严峻考验,他曾一度因为严重的精神困扰而想放弃创作。不过,当他理清了思路后,深深地被红军将士的大无畏精神所感染,获得了创作的信心和勇气。作家书写历史本身也是一种历史行为,文学创作不仅仅是为了铭记历史,也是站在现实角度去重构另一种历史记忆。作者以信仰之光照亮创作之路,坚持以历史观照现实、以现实重构历史的“坐正”的创作理念,决定把湘江战役当作宏大叙事的一个历史背景。作品重在深度挖掘和展现湘江战役“勇于突破、勇于牺牲、勇于胜利”的革命精神和红军将士崇高的革命信仰。红军将士之所以前赴后继、向死而生,就是因为有坚定的革命信仰,这种信仰对当下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事业具有重要的意义,也彰显了长征精神的当代价值。
作者站在新时代的高度,力求从当代人的视角还原湘江战役悲壮的历史面貌,同时,也以历史观照现实,使历史与现实交相辉映。“历史”是现在的“过去”,“现在”也是“历史”的延续,“历史的意识又含有一种领悟,不但要理解过去的过去性,而且还要理解过去的现存性”[1]。作家对于历史的书写,不仅要认识和再现那段历史“过去的过去性”,更要认识历史在记忆的修辞中呈现的道德和时代的内涵,从而引领读者以当下的目光去审视那段历史,去“理解过去的现存性”。作者在《向死而生》中讲述了从中央到地方都在积极组织、筹划、参与红军烈士的遗骸收殓安葬、红军墓的修建维护以及湘江战役遗址遗存保护等事业,这是作品表现的重点,也是整部作品的核心内容。这些事业既包含了湘江战役的“过去性”,又蕴含着丰富的“过去的现存性”,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革命精神的“过去的现存性”已经融入当今人们的精神血脉之中。“记忆的空间构成了一部象征性的地形学的组成部分,对集体身份的形成具有决定意义……记忆的空间用来记录个人和社团之于地点的历史性演变的关系,以及记忆和身份之间的相关转换。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自然发生的记忆,记忆的空间故意地或有意识地赋予了地点以象征意义。为了将一个物质的地点转换为一个记忆的地点,必须有一种人类的‘记忆意愿’”[2]。红军烈士的遗骸收殓安葬场所、湘江战役遗存遗址以及湘江战役纪念园等本身就是长征精神的象征性存在物,是赓续精神血脉、传承红色基因的重要载体和平台。
《向死而生》通过合理有效运用具有互文性的佐证资料,充分发挥了作家的想象力。全书从“忠诚捍卫”“血祭湘江”拉开叙写湘江战役的序幕,继而彰显红军将士“信念如磐”的革命精神。红军将士的丰功伟绩终究会被他们所深爱并为之牺牲的人民和“山河”铭记,人民在新时代背景下“以国家的名义”建筑纪念馆等,使革命烈士“忠魂永铸”。传承是最好的纪念,发展是最深的告慰,新时代的桂北人民把“红色DNA”注入精神血脉当中,始终不忘“来时路”,坚信“好日子是奋斗出来的”,让这片红色土地呈现新气象。把这一段段不曾割裂的历史串联起来,就能构筑起人民信仰传承之路。
在报告文学中,“文学的职责是,不写事件本身的过程和结果,而是通过事件和过程重点表现其中的精神要素,包括人性、境界、情怀、价值追求等等”[3]。《向死而生》是作者以信仰之光照亮创作之路的创新体现,他第一次把历史题材结合现实意义来写,巧妙地运用电影蒙太奇手法,让历史与现实在作品中交替呈现,从而形成复调叙事的艺术风貌;同时,他以文学文本构筑起信仰传承之路,彰显信仰之力量,坚持“坐正”的创作理念,通过对湘江战役及新时代桂北人民的奋斗历程的艺术再现,彰显了信仰的力量:在战争年代,信仰表现为不怕流血牺牲、宁死不屈;在和平年代,信仰表现为建设国家、奉献社会。
作者坚持“忠信忠史”的史识观,注重深入挖掘史料文献、尽可能搜集亲历者的回忆录和公开发布的采访口述资料,为创作积累了大量可信的、具有复调式特征的资料,使《向死而生》得到了专家“史料权威翔实,历史事实准确”的评价。《向死而生》以多维度视角,在历史与现实的交相辉映中全景式、全方位地展示红军将士“革命理想高于天”的坚定信仰,以及新时代桂北人民的奋斗历程,彰显了革命精神的伟力。
报告文学“必须将‘事件’发生的环境和人物活生生地描写着,读者便就同亲身经验,而且从这具体的生活图画中明白了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报告’作家的主要任务是将刻刻在变化刻刻在发生的社会的和政治的问题立即有正确尖锐的批评和反映。好的‘报告’须要具备小说所有的艺术上的条件,——人物的刻画,环境的描写,氛围的渲染等等”[4]。报告文学最大的着力点是事实的报告,具有鲜明的倾向性,而不像照相机一样只是机械地用文字来反映现实。每一个“‘事件’发生的环境和人物”都是复杂多样化的,由此对这一“事件”的回忆、讲述、转述等就会呈现不同的视角,也由此生发出不同的“声音”。“视角指叙述者或人物与叙事文中的事件相应的位置或状态,或者说,叙述者或人物从什么角度观察故事”[5]。复调,本是音乐术语,苏联著名文学评论家巴赫金将其引入小说理论,逐渐形成了广泛运用于文艺批评的复调理论。受身份及社会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人们对于同一事物的看法也有差异。《向死而生》所讲述的湘江战役这一历史“事件”发生的“环境”非常复杂,作者独具匠心地运用了“小说所有的艺术上的条件”,通过红军战士、史料工作者、民间传承者、脱贫民众等不同身份、不同人物对湘江战役这一重大历史“事件”发出的各自不同的“声音”,彼此呼应地汇合在文本当中,在形成复调叙事的艺术风貌的同时,也凝聚成共同的“时代之声”——湘江战役硝烟散尽,但它激荡人心的强大精神力量仍跨越时空、生生不息。
具有大无畏牺牲精神的红军战士是湘江战役中最重要的角色,也是《向死而生》中最主要的人物形象。作者在作品的开篇,借助于耳熟能详的江西民歌,充分发挥建构的想象力,把红军战士的优秀品质与根据地群众为他们送行时的叮嘱场景交织在一起;以年轻战士周华良、谢志坚等人为对象,讲述了他们参战前后的动人故事。作者巧妙地沿着“信仰”这根线,赋予了这些年轻人共同的名字——红军战士;表明了他们心中相同的信仰——革命必将胜利。听着年迈母亲的叮嘱,周华良心想:“革命一定成功,我会回来的”[6]15;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谢志坚安慰道:“莫哭,革命很快就会胜利”[6]16;面对忧虑担心的家人,华姓兄弟17 人在村口种下松树并坚信:“革命胜利见”[6]18。作者从普通战士的视角,形象生动地表现了参加湘江战役、浴血奋战在桂北大地上的千千万万名红军战士心中那份朴素而又炽热的“革命必将胜利”的信念,也正是这个信念,时刻提醒着他们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在革命道路上“勇于胜利、勇于突破”。
《向死而生》塑造了许多栩栩如生的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红军将士形象,他们有在敌人担架上绞肠自杀的红五军团三十四师师长陈树湘,有在炮火中不愿做敌人俘虏而扣动扳机自尽的红一军团二师五团政委易荡平,还有在酒海井边上不畏敌人迫害大声喊出“苏维埃必将胜利”的年轻伤员战士等。面对人数多、武器装备精良的敌人,红军将士没有任何畏惧与退缩,他们在枪林弹雨中用自己的青春与热血铸就红色信仰,这就是他们在湘江战役中发出的“声音”。
在《向死而生》中,如果说红军战士的“声音”是从正面表现湘江战役是一曲“勇于胜利、勇于突破、勇于牺牲”的英雄壮歌的话,那么史料工作者的“声音”——他们对红军烈士遗骸的收殓保护、规划建设纪念设施等工作,则从侧面表现了革命战争时期共产党人的理想信念在新时代的“赓续”。
《向死而生》中的史料工作者主要指参与遗骸挖掘、保存以及修筑纪念馆的工作人员。在众多关于湘江战役的书籍中,几乎很少有作品提及史料工作者。《向死而生》对史料工作者的付出与坚守予以了充分的肯定,正是他们的工作使散落的红军烈士遗骸能入土为安,他们的“声音”从侧面彰显了湘江战役的革命精神。烈士遗骸的收录工作面临着无法想象的困难和挑战,例如,由于湘江战役的原始档案少,工作人员只能根据每个被采访者的回忆与口述开展核对、比较工作;又如施工时面临的高温、疾病等困难,等等。最终在“2018年11月以来,经过3个多月大会战,421个湘江战役红军遗骸散葬点的收殓工作全部完成,共发掘收殓相对完整遗骸82具、零散遗骸7465块,遗物557件,提取红军遗骸DNA1228份,所有遗骸均装箱统一编号并妥善保管存放”[6]275。这是一段跨越时空的精神寻根,如同点燃的火把,共产党人的精神基因、信仰之光成为当代中国人民筑梦前行的丰厚滋养。一名年轻的发掘队队员在参加木耳洞红军遗骸收殓工作后,被红军战士的英勇事迹深深震撼,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我面前的这一根根遗骸正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天的中国,这不是一句口号,而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真的不该被和平时代遗忘……”[6]270《向死而生》作者以饱含深情和敬仰的文字,书写了这些辛勤工作、爱岗敬业的史料工作者,不仅赞扬他们的奉献精神,也凸显了红军将士革命理想与信仰的延绵不止、生生不息。
红军烈士遗骸收录工作是纪念馆修筑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纪念馆则是赓续红色血脉、传承红色精神的平台和载体。作者从遗骸收录工作者的视角,将他们的思想、行动细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使红军将士的革命信仰和精神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向死而生》的作者以文学的形式,借助史料工作者等不同视角对湘江战役历史细节“遗骸”全方位地“打捞”与“编排”,谱写了一首英雄浩气传千古、烈士丹心贯长虹的赞歌。
至今,桂北人民依然口口相传着湘江战役中红军烈士不畏牺牲,与当地民众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感人故事。民间传承者的视角相对红军战士的视角来说比较含蓄,作者通过讲述故事的方式,表达了普通老百姓对红军的尊重和敬佩之情,这就是民间传承者对于湘江战役发出的“声音”。如经商办企业的廖荣辉自发承担起红军遗物挖掘收藏工作,沿着红军长征的路线搜集了许多红军将士的遗物,他说:“这一段历史就发生在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上,却被很多人忽略了,实在是太不应该。我有义务去发掘、宣扬这段历史,更好地传播、传承红色文化。”[6]338廖荣辉用行动践行着自己的承诺。红军在强渡湘江过程中,与当地百姓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他们不畏牺牲的革命精神也深深地感染着老百姓。“三年不饮湘江水,十年不食湘江鱼”,时至今日,这句话依然在当地百姓中流传。红军将士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精神信仰不仅在口述者中传承,也渗透于桂北的每一寸土地之中,桂北民众或自发地守卫无名的红军墓或每年清明时节到湘江边祭奠,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感怀着红军将士的崇高信仰和革命精神。作者通过民间传承者质朴的言行,清晰地展现了革命信仰在当代的传承。每个人都以自己的理解和传承方式来铭记这段历史、铭记革命先烈及其信仰。或许也正是因为深处民间广阔的天地之中,更能彰显长征精神的勃勃生机。
传承是最好的纪念,发展则是最真诚的告慰。《向死而生》作者从脱贫民众的视角描述了在党的坚强领导下,桂北人民弘扬长征精神,通过辛勤劳动,巧妙地把“桂北的一山一水都有道不尽的红色记忆”[6]244转化为推动脱贫攻坚和赋能乡村振兴的重要红色旅游文化资源,过上了幸福生活的场景。
作者敏锐地将湘江战役中红军将士的革命信念与当代乡村振兴工作相联系,从脱贫民众的视角讲述了桂北人民走好新时代的长征路的故事。由于历史、自然环境等原因,桂北人民深知摆脱贫困是一个艰难过程,但他们更坚信好日子是奋斗出来的。全州县毛竹山村的脱贫历程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这里的每一个村民都渴望脱贫,尝试过种植柑橘和养蚕等项目,均未能致富。“想想红军,艰苦长征没有放弃,湘江血战没有放弃,我们怎么能放弃?”[6]352在科技人员的建议和指导下,村民开始种植葡萄,终于实现全村脱贫致富,使“好女不嫁毛竹山”变成了如今的“好女要嫁毛竹山”,这就是脱贫民众铭记湘江战役历史,继承和发扬长征精神而发出的“声音”。当年红军长征经过桂林,把伟大的长征精神播撒在山水沟壑间,给这片炙热的土地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在湘江战役发生地,红色已经成为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主色和共同富裕的底色。江口村的村民将红色文化的挖掘、保护与旅游相结合,实现了全村脱贫。正如村里的义务讲解员韦永平所说:“当年红军在我们这里驻扎过,为我们侗寨做了很多好事。特别是现在我们侗寨生活好了,我们更加不要忘本,要永远跟党走。”[6]405桂北儿女继承了红军将士的革命理想与信念,用自己的双手取得了脱贫攻坚战的胜利、过上了幸福生活。
近年来,红色旅游逐渐成为旅游热点,桂林市通过挖掘红色文化资源,并使之与旅游、生态等融合发展,着重开发了“重走长征路”红色旅游线路。在“红色旅游+”新模式推动下,当年红军经过的地方,大多已发展成山清水秀、风光秀美的旅游胜地,曾被炮火削秃的层层山坡,如今已建成为人们追寻红色记忆、传承红色文化的教育基地。同时,通过创新,将红色旅游融入乡村美学,开发集教育、休闲、体验为一体的旅游项目,走出了一条绿色(康养产业)、红色(长征文化)、原色(民族文化)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为乡村振兴赋予了强大助推力。
《向死而生》通过红军战士、史料工作者、民间传承者、脱贫民众等发出的“声音”,深度还原了湘江战役的历史真相以及桂北人民在党的领导下走上致富道路的现实,演绎了一首长征精神生生不息的“时代之音”,这也是作者严谨的创作态度的体现,更是作者对历史负责与敬畏的艺术表征。文学是历史的生动传记,《向死而生》就是给湘江战役中像“绝命后卫”的韩伟、断肠明志的陈树湘、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易荡平以及无数革命英雄所作的传记,这些传记“再现历史真实将为后人对传主的再认识提供实体性的存在,是一种历史责任感的体现”[7]。文学作品为民族英雄树碑立传和传扬歌颂,在建构民族认同的过程中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其自身也成为历史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
记忆是历史的基础,历史以记忆为重要载体,个人记忆和集体记忆是建构历史记忆链条的关键环节。个体作为历史参与者基于体验、文化、教育等差异,对同一事件的感受差异很大,要全面真实地呈现历史,不仅要求最大限度寻找更多历史事件的参与者,而且要求参与者的身份和角色多样化。文学不仅承载了集体记忆的表达,而且为集体记忆提供了存储的空间和传播的途径。“文学作品的意义,就是在此在性的和历史性的视域融合中作为一种意义事件延续着和扩展着,在此在的时间性理解中承续过去和开启着未来”[8]。文字作为永生的媒介和记忆的支撑,是一座更持久的纪念碑;文字是抵御社会性的第二次死亡(遗忘)的更有效的武器[9]。《向死而生》以绵密的叙事语言,深入挖掘被掩埋在岁月里的尘封记忆,构筑起镌刻着生动历史画面和人物形象的群像浮雕,营造出浓郁的悲情与昂扬同在、深情追忆与深刻反思共存的文学世界。作者曾平标在关于历史材料的取舍方面,始终坚持两个基本原则:“第一,党史和军史上没有结论或定性的资料不采纳;第二,对一些历史事件的描写和叙述,做到资料记录与口述历史的相互印证”[10]。他以悲怆和激昂共存的叙事笔调,全景式地还原历史真相。文学所创造的真实,已经成为现实生活和精神世界的一部分,这就是文学历史化的过程,文学成了活着的历史。“只有作家才是最可信的叙述者,他们用各种小细节填充历史框架,他们能够以此表达同时代人的世界观”[11]。《向死而生》不但深情回顾了事关中国革命生死存亡的湘江战役的历史进程,而且真实再现了八桂儿女对湘江战役红军烈士的敬仰之情,通过做好烈士遗骸收殓、遗址遗存保护工作,将革命文物保护工作与当地脱贫攻坚、乡村振兴、民族团结发展相结合,书写出人民群众以饱满的热情走好新时代长征路的壮美篇章。桂北人民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总会想起这样一句话:“困难再大,想想红军长征,想想湘江战役”,也就不再畏惧困难而奋勇前行了。这是湘江战役历史的文本化,也是长征精神的体现。
作家永远是现实主义者,也是历史与现实的文学记录者与见证者。“文学所记录的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包括在某一个时代‘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将成为保持记忆、反抗遗忘的‘记事簿’。因为,任何一位有良知的作家都无法斩断与生活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共振的心弦。这样的作家都是从‘现实’中走来,再经由自己的文本回到现实中去”[12]。《向死而生》成为保持记忆、反抗遗忘的“记事簿”,它除了较为详实地记述战争,为湘江战役作证之外,还顺着时空的流转,把眼光凝聚到这片土地的和平岁月,呈现了生生不息的长征精神给新时代人民注入的强大能量,为桂北人民的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伟大事业作了文学见证。《向死而生》全方位地展现了长征精神的生生不息:从革命者的后代秉持先辈遗志、奋发向上、屡立新功,到无数普通村民无私无悔地为革命者守墓的传承,再到建设红军长征湘江战役纪念园等革命纪念场所,最后将时间定格在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迈向乡村振兴的新时代。《向死而生》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个、一批批、一代代具有坚定情怀,抱定铭记历史、建设家园信念的人物形象,他们追随革命先辈的光荣足迹,沿着革命先烈未竟的事业继续砥砺前行、无怨无悔。
在福柯看来,“作品在它所有的,甚至最细小的和最不重要的片段中显示为作家的思想、体验、想象或无意识的表达,或者还显示为作者陷入其中的历史规定性的表达”[13]。作者秉持革命信仰生生不息的“坐正”写作信念,通过对翔实的、多维度的互文性佐证资料的合理运用,发挥建构的想象力,充分还原了湘江战役的历史真相与新时代桂北人民弘扬长征精神、实现全面小康和走上乡村振兴之路的图景,以报告文学形式为历史和现实作了“史料权威翔实,历史事实准确”的文学作证。文学创作是一个艰辛的探索过程,在创作过程中,必然会遇到重重困难。曾平标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严谨的态度挖掘、查证史料,实地考察湘江战役遗址,采访红军后人、当地村民、专家学者百余人,发挥建构的想象力,完成了对湘江战役历史和长征精神赓续的文学书写。“作品深刻的社会思想内容和历史文化价值就蕴涵在这种艺术化的表现过程和审美形式之中,只有通过对文本这种艺术化和审美化的艺术表现过程和形式的精细微妙的细读分析,才能挖掘出它的深意”[14]。《向死而生》以报告文学的形式通过红军战士、史料工作者、民间传承者以及脱贫民众的“声音”为湘江战役作证,在呈现历史与现实互为佐证的过程中,形成了颇具特色的复调式叙事风貌,充分表达了作者对革命先烈的英勇事迹及革命精神的崇敬之情。
注释:
①曾平标曾荣获广东省第三届“有为杯”报告文学金奖,其中,长篇报告文学《中国桥:港珠澳大桥圆梦之路》入选中宣部“优秀现实题材文学出版工程”和中宣部、农业农村部联合评选的“农民喜爱的百种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