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
在高燕乡红农村小学西北端的一处凹地里,有一眼清冽的泉水,当地人都称“龙洞水”,除此,方圆几里之内再没有水源。
母亲每天去泉边担水,一担水应该有八九十斤吧,一家人的生活用水每天得来来回回跑好几趟,一到夏天还总会缺水。
那时全家上下,用水都挺节省,淘米、淘菜的水,也总是积存下来,用着洗手、洗肉、洗抹布,全家人洗脸共用一盆水、一条毛巾,按照长幼的顺序,排队恭候。待全家洗完了脸,将水倒进洗脚盆,又按顺序共用一盆水洗脚,依然也只有一条擦脚的毛巾。
后来,姐姐和我抬得动水了,我们就决定解放一下整天辛劳的母亲。
刚开始抬水还觉得新鲜,两姊妹也挺配合,日子一久,觉出这差事的辛苦,就开始斤斤计较起来,每次都把水桶上的绳子往姐姐那一端多抹一段。姐姐个子比我高,抬水时走在后面,爬上坡的时候,绳子更是不住地往她那方滑,姐姐总是吃亏。
有一年冬天,我和姐姐抬着水,小心翼翼地走在结冰的路上,我脚下一滑,本身泼洒得只剩半桶的水,连同水桶“咕咚咕咚”滚下了路边的林地。我和姐姐顾不上淋湿的鞋袜,慌忙把摔成几块的水桶捡回家。母亲没有责罚我们,只是默默地用竹篾片把桶重新箍好,再沿着木桶底部用锯末塞住缝隙,用下端削得很薄的竹片,不停地扎那个缝,直到缝隙被塞得严严实实……
后来姐姐不要我抬了,赌气一个人去担,哪怕两只桶都只装了一半,也情愿多跑几趟。这一担就是好几年,我们依然一家人共用一盆水洗脸又洗脚,有节制地享用着这甘甜的“龙洞水”。
到了泰山庙,用水依然不乐观,要到学校下面五六百米外的小河去取水,且取好水往回担的这段全是陡直的上坡路。大部分时间,这担水的事,仍由姐姐负责,但姐姐勤快,事情多,她没空的时候,我就和妹妹去抬水。我和妹妹贪玩,总是要在河边用薄石片打一阵子水漂、追一会儿小鱼、搬一小会儿巴虱子,等玩够了才想起回家,抬一桶水得很长时间,为这事,挨了母亲不少的数落。
长大后,我们有了独立的卫生间、浴室,开始任性地享受自来水带给我们的幸福和快乐。洗澡时,任凉水、热水从头顶、身上倾泻而下;淘菜时,放掉一池又一池清水;洗脸洗脚,更是毫不吝惜地倒掉一盆又一盆……忘記了当年抬水时肩头留下的红肿与刺痛,忘记了一家人在充斥各种汗臭味的水中接力洗脸的无奈与尴尬。
母亲总会说:“能节水还是要节水!”
母亲似乎总是对的。我们哪想过“我国是世界上12 个贫水国之一,淡水资源还不到世界人均水量的1/4。全国600 多个城市半数以上缺水,其中108 个城市严重缺水”。更没去想再过10 年,100 年,1000 年,地球会是什么样子?仿佛,那根本就与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