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人家

王栋梁

盛夏的酷暑，大汗淋漓的我，从明代思想家顾炎武的家乡出发，来到了江苏新沂大运河旁的窑湾。

人们都说：“窑湾古镇，素有东望于海，西顾彭城，南瞰淮泗，北瞻泰岱，黄金水道金三角，苏北水域胜江南之美，誉及小上海之称。”我只希望有一天，能迎来一片熟悉千年的温柔目光。

从沧海到桑田，从洪荒到繁华，一座城镇最初的模样，也许只是千百年前黄金水道上的一座驿站。窑湾宛如江南儿女的一把琵琶，叮叮咚咚，轻轻缓缓地弹出了大运河文化意味深长的情调，千年不衰、百折不回地奏出了婉婉约约的古今风韵。

大运河潺潺流水，浪叠水涌，浪花轻轻地吻上了我的脸，每一点浪花，就像窑湾儿女的柔情，每一点水滴，透辟出苏北江南古镇的钟灵毓秀。

一千四百多年的誓言，早已凝结成大地的一颗泪珠。

大运河气势磅礴地伸向天空，狂怒咆哮一泻万丈，浩浩荡荡泥沙俱下，遥想当年隋炀帝开发这条南北大运河的时候，龙船凤舟倒映流水，白帆点点欢歌笑语，那是何等的绚丽多彩。

穿越时空的记忆，还记得一派迷人的江南风光吗？“山温水软，杏花春雨”，遍地金黄油菜花，斜风细雨燕归来，一曲《状元打更》的柳琴戏，暗藏着我的绵绵情丝。

可笑呵，长袖善舞的我，在你面前竟然無法优雅地甩出一条长长的水袖，一把《桃花扇》，却让一段记忆姹紫嫣红。

又是人间四月天。老槐树下又升起了一缕炊烟。从第一朵蓓蕾初放，到最后一朵银花飘落，满枝的玉环冰盘，无数的翩翩玉蝶，那份淡雅的芳香，一如我坚贞的情怀，寻找着一个熟悉的回音。

难道春姑娘的口信传错了吗？大清邮局门前，年年有帅哥靓女在痴情地等待，期待着“柳毅传书”带来福音。运河两岸，水上人家的老母亲，渴望着戎马一生的儿子平安而归。窑湾的父老乡亲，那种家国情怀，儿女情长一往情深的念想，让我的仰慕之情有感而发！

夏日的阳光下，风姿绰约的身影，圣洁无比的容颜，让你的梦想黯然失色，满池花叶凋零时，夜雨寂寞地拍打着我的思绪。

此时，你听到了我内心的独白吗？

还是那片苦难的大地，自然灾害，战火纷纭，一只纤细的手怎能挡得了洪水和兵戈，弃笔从戎的你又一次在我的眼前消失。

风雨飘摇的岁月里，水上人家的窑湾人，用聪明的智慧，灵巧的手指，匠心独运，点燃窑火烧制陶器。运河之水悠悠情，历史的车轮驶过了一代又一代，几度荒芜，几度繁华？

还是那片朴实无华的乡音，麦浪翻滚闪金光，禾苗茁壮稻花香，年年柿子年年红。无论是春秋战国时期，还是晚清民国时期，几世的轮回里，我们的脚下始终是一片炽热的土地，一如我炽热的情感，千年不变，万年不离。

历史的笔下记录了那一个个熠熠生辉的名字：岳飞、朱元璋、史可法、乾隆皇帝等，弥漫了当年的足迹。风云变幻的年代，爱国将领张华棠、明朝名将高佐将军、清朝震远将军马从凯、举人陆文椿、禁烟忠烈藏纡青、救火英雄李政……我悄悄地把你们的名字，刻在了一世又一世的心坎里。

穿越时空的记忆，一块破碎的瓷器告诉我，一座古老的码头告诉我，一座历史的丰碑告诉我：这里的一楼一馆，一庙一寺，一堂一祠，一店一铺，展现出“居货山积，行云流水，列肆招牌，灿若云锦的繁华井市景象”。

桨声灯影里，一把苍老的桨，一如我往日的深情，在游子的心中激情荡漾。

日新月异的窑湾，如梦如幻。街道连着巷子，巷子连着民宅。街头巷尾，芳草依依，绿树成荫。路边的紫藤爬上来二楼的窗台，翠绿的叶片缀满了水珠，粉红色的花朵，迎风绽放，阵阵花香扑面而来。流芳百世的吴家大院，粉墙黛瓦，古朴典雅。遥想300 多年前窑湾富商，纷华靡丽，名扬四海。

巷子里的“老乡”，朗朗的笑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春意盎然的巷子，热闹非凡，蒙蒙细雨中，身穿蓝布花衣的中年女子，走街串巷：“绿豆土烧——香喷喷来柔咪咪——哎，啊要桂花云片糕——又是糯来又是香。”这种柔柔的绵绵的方言，我仿佛沉浸在童年的梦幻中。

烟雨窑湾，薄雾似纱。窑湾的雨纷纷扬扬，细雨飘进了我的思绪，洒透了我的心灵。

水上人家的三桥村，桥上人来人往，桥下浪花朵朵。龙舟桥、华棠桥、月牙桥依然古古朴朴，美而不娇，华而不艳。河畔桥堍，有亭翼然。悠悠古意，令我驻足流连。绵绵细雨打湿了古桥的台阶，水珠滑落，微风吹过，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行人打起油纸伞，红红绿绿，淡淡黄黄，一番五彩缤纷的诗意，一如我往日的心态，坦然自若。这千年古桥，清逸雅致，呈现出一派雍容华贵的大气，让我的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清寂的感叹！

水上人家的窑湾，因了与古老的大运河、骆马湖逶迤相接的缘故，益发悠长壮美。那水色，浓浓淡淡，浅浅深深，似姑苏的翠绿丝绸，柔柔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