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之争

应琛

2015年1月，英国富豪西蒙·宾纳被诊断出患有运动神经元疾病。这是一种罕见疾病，渐冻症是最常见的一种类型。由于发病原因未明，迄今无法治愈。西蒙想选择安乐死，但在英国安乐死并不合法。最终，西蒙前往瑞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2016年，英国BBC播出的纪录片《如何死亡：西蒙的抉择》（How to die： Simon's Choice）中讲述的真实故事。安乐死是指医护人员或其他人出于对病人的同情和怜悯之心，为了消除其痛苦，在征得病人或者其亲属的同意下，用科学人道的方式结束病人生命的方式。

自安乐死进入社会视线以来便争议不断，肯定和否定者皆宣称其理由充分。1993年2月9日，荷兰议会通过了一项有关安乐死的指导原则，允许医生在严格控制的条件下对病人实行安乐死，此后又逐步放宽安乐死合法化的尺度，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承认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

生命终将走向死亡，我们是否可以选择如何迎接死亡？

在西方，安乐死具备悠久的历史话题，其合法化演进路径亦一波三折。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荷兰医生是被占领区唯一拒绝参与德国安乐死计划的群体。几十年后，荷兰的情况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安乐死开始“从战争犯罪变成了值得同情行为”。

荷兰最高法院1984 年判定了第一个安乐死案件。

曾给130 位病人实施安乐死的美国医生杰克·科沃基恩。

安乐死去罪化提议，开始于1984年。荷兰最高法院判定的第一个安乐死案件——医生肖恩黑姆（Schoonheim）满足了85岁女病人“尽快死亡”的最后请求，在给她注射致命药物后，医生通知了当局。随后，医生以“仁慈谋杀”之安乐死的罪名被起诉。

当时，法院的总结是，医生的行为可以适用紧急避险条款，也就是当解除病人痛苦的义务与不伤害义务发生冲突的时候，牺牲小的利益成全大的利益。医生最后被免予起诉。而此前类似的案件，医生均被宣判有罪但是没有受到惩罚。

这一年，荷兰还公布了一份有关安乐死的医学指南。指南称，实施安乐死，所需要的条件为——第一，病人是自愿的，有表达意愿的能力，明确和持续地提出安乐死要求；第二，要求的提出，是基于所有的信息，病人的状况处于身或心不可忍受和绝望的痛苦之中；第三，没有其他可以接受的替代安乐死的方案；第四，与至少另外一个医生协商，这另外一个医生有自己独立的判断。

1990年，荷兰政府建立了一个委员会，总检察长担任主席。同时，皇家荷兰医学会也通过了《安乐死指南》。1993年，荷兰议会接受委员会的建议，以成文法的形式达成一份报告。实施安乐死的医生必须在地方医疗检察官那里建档。安乐死从一项刑事犯罪变成了一项官方存档的事务。

统计显示，仅在1999年一年中，荷兰就有2216人要求并被执行“安乐死”。

2002年4月1日，有关安乐死合法的法案1号开始正式生效，从而结束了荷兰历史上持续了长达30多年的安乐死之争。

根据该法案规定，严格按照相关规定对不治之症且正被“无法忍受之痛苦”折磨的患者实施安乐死的医生将不会受到起诉。荷兰由此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

除了荷兰，目前还有比利时、瑞士等少数国家和地区同样承认安乐死的合法地位。但安乐死合不合法，对于许多国家来说，都是难题。

就连美国，在这个问题上也是保守的。1998年，美国医生杰克·科沃基恩（Jack Kevorkian）帮助病人完成安乐死。他将过程拍录，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节目进行播放，结果全国轰动。科沃基恩宣称在上世纪90年代曾协助130位病人安乐死。一年之后，科沃基恩因二级谋杀罪名，被判入狱15年。1999年10月27日，美国众议院通过法律，严厉打擊使用管制麻醉药帮助安乐死的医生。目前，只有少数几个州立法容许安乐死。

在我国，安乐死同样不合法。因私自为亲属或者患者实施安乐死而构成犯罪的案例时常见诸报端。

不过，记者注意到，上海曾对200位老年人进行过安乐死意愿问卷调查，超70%赞成；而到了北京地区，九成以上的人赞成，85％的人认为应该立法使安乐死实施有法可依。

2021年，《人口学刊》发布了一项关于大众对安乐死态度的研究数据，数据显示，支持安乐死的大约为55.2%，不支持者（包括反对和中立）为44.8%，明确反对的为7.1%，态度中立者为37.7%。研究者认为，该研究数据跟以往数据相比较，安乐死持中立态度的比例呈明显的上升趋势。

但在现实生活中，安乐死不仅仅是法律的问题，更是社会和伦理的问题。独立智库公共卫生治理中心的执行主任贾平曾对媒体表示，目前安乐死面临着三个技术性障碍——

首先，是对痛苦的衡量，结束痛苦和结束生命哪个和患者的最大利益更符合？

其次，是在推行安乐死的过程中容易引发社会不公问题，比如腐败、对遗产的争夺等。

最后，是在知情同意方面涉及患者本人、家属以及医生之间意见的权衡。

那面对生命的最后一程，如果安乐死不能立法，病痛患者就只能痛苦而终吗？答案是否定的。

安宁疗护也是守护患者生命最后尊严的一种方式。据了解，姑息治疗、舒缓医疗以及临终关怀等被统称为安宁疗护，通过医生、护士、理疗师、心理咨询师、志愿者等服务团队，为临终患者提供身体、精神以及心理方面的照顾和人文关怀，帮助患者缓解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让患者有尊严、有质量地离世。

2017年，我国开始了第一批全国的安宁疗护试点工作，在2018年期间一共服务28.3万患者，到了2019年底，我国的安宁疗护服务的机构从35个增加至61个，相关从业人员也大幅增加。

到了2019年5月，我国开展了第二批安宁疗护试点工作，在上海以及北京等71个市（区）开始第二批试点。

最后，回到问题的本源，你支持安乐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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