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飞天,托举有我

2023-02-17 12:05王若辰
党员文摘 2023年2期
关键词:推进剂发动机

文/王若辰

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

2022年12月9日,由中国航天科技集团第四研究院提供全部固体发动机的捷龙三号火箭在黄海海域首次海上热发射成功

头顶星空,频传佳讯:中国航天员乘组实现“太空会师”,中国空间站将建成全人类的“太空家园”,北斗系统完成全球组网,探月工程拟在月球背面采样、在月球南极“逐水”……“中国航天”发展提速,跻身世界第一方阵。

航天发展,动力先行。为中国“飞天梦”提供不竭动力的中国航天固体动力事业,又在天地之间,划出了一条怎样的轨迹?

“冲天”大业平地起

电影《我和我的父辈》中,科研人员将我国固体动力事业的起步写成诗:渺小的尘埃是宇宙的开始,平凡的渺小是伟大的开始。

1962年7月1日,在四川省泸州市一个山江环绕的小镇,中国第一个固体火箭发动机专业研究所——隶属国防部五院的固体发动机研究所正式成立。后来发展为今天的中国航天科技集团第四研究院(简称“四院”)。

“冲天”大业平地起。1965年7月,由四院时任副院长、火箭专家杨南生率领研制的中国固体事业的“头生子”——直径300毫米固体发动机,在靶场打出的6发试验弹全部圆满成功。这标志着中国有自己的固体发动机了,中国有研制固体火箭的能力了!这是中国固体火箭事业从无到有的历史性突破!

那时,王士宝大学毕业分配到四院工作刚两年。“泸州地处长江之畔,山清水秀、空气湿润,是鱼米之乡,我感觉就像生活在天堂。”他说。

可大家越来越发现,多个研制和生产环节“喜干不喜湿”。

选择“宜家”还是“宜业”?纵然心有不舍,四院人还是收拾好了行囊——1965年,全院北迁,向内蒙古一个叫“南地”的偏远小村庄进发。

同年,中国正式提出要发射自己的人造地球卫星。国家决定以两级液体发动机加第三级固体发动机,构成我国第一枚运载火箭“长征一号”,将人造卫星送入预定轨道高度。这第三级发动机的研制任务,四院当仁不让,杨南生又率领人马,一头扎进这个艰巨又光荣的任务。

“由于长期在风沙、严寒中奔波,杨南生右腿的坐骨神经痛得无法行走,他便用右脚踩住自行车脚蹬,左腿一下一下划拉着往前走,来回奔波于生产、试验现场,带着科研人员和制造工人们,没日没夜地啃这块硬骨头。大家笑称这是‘荒漠走单骑’。”秘书廉茂林回忆。

1970年4月24日,“东方红一号”卫星发射成功,三级发动机合力将其准确送入预定轨道,中国面向宇宙唱响《东方红》。2000多年前就曾发出“天问”的中国,自此进入太空时代。

关于奉献的“言传身教”

进入20世纪70年代,为响应国家三线建设的号召,四院开始了新一轮搬迁——大部迁往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辋川镇,固体推进剂研究所迁往湖北省襄阳市郭峪山沟。两地选址遵循同样的原则:山、散、隐、洞、羊拉屎。

固体推进剂研究所堪称“守在航天三线建设最苦的点”。它,有何特别?

向宇宙星辰的奔赴,始于地面上的光与燃。通过一系列化学反应产生推力,才能一飞冲天,这就是发动机。对固体发动机而言,推进剂堪称最核心的技术之一。

推进剂直冲云天的伟力,也正是它的危险之处。“在业内,推进剂被称为‘火老虎’,稍微不对它的脾气、引发爆炸,它就能顷刻吞噬周遭的一切。”推进剂专家庞爱民说。

其中,配方研制过程中爆炸的概率最高。“做各种配方配比实验,就是摸脾气的过程。”20世纪80年代,高能推进剂配方研制负责人祝一辰总是亲自上手研制配方。

很快,四院固体推进剂研究所时任副所长侯林法又亲手安全合成了20克高能固体推进剂原材料。这小小的20克,让中国固体推进剂事业走进了“高能”时代。

始于中国第一代推进剂专家刘国雄、李志刚的“高能”探索,从20世纪70年代起步,中国固体推进剂研发工作战胜了药柱裂纹、脱黏、鼓泡、不稳定燃烧等一众“拦路虎”之后,经全国大协作终于使中国成为世界第二个掌握相关技术的国家,成就了我国固体导弹性能的历史性提高,换来了中国在这一技术领域站到世界最前沿的格局。

四院人是守着山沟沟,取得这些成就的。

那时,在山沟里生活,最怕的是下大雨。有时大雨连下几天,山间处处挂着“瀑布”,裹挟着泥石冲向马路。“路一断,几天出不了山,蔬菜断了顿,我们就把吃完西瓜剩下的瓜皮炒了当菜吃。”从小随父母在郭峪生活的张华丽说。

自制蜂窝煤、动手磨豆腐、周末上山打柴、用粗水管制作篮球架,一度都是大山里的“时尚”。

子女教育也是难题。自办的子弟学校成了下一代上学的唯一选择,但鲜有专业的老师,多由各研究室轮流派技术人员来充当,讲课方言五花八门。“我女儿从一年级到初中毕业,有8任语文老师、10任数学老师,没有美术老师,没有能识简谱的音乐老师。”四院退休职工成贵斌说。

平出一片山头,建起一排房子就是学校,没有操场、图书馆、实验室,没有山外的大千世界,四院的子女们从小就接受着特殊的、关于奉献的“言传身教”。

献了终身献子孙

王士宝如今已年过八旬,背微驼,但思维仍然敏捷,说话简短有力,透出当年“王总指挥”的果断与睿智。他曾担任四院副院长,是中国载人航天工程逃逸发动机项目等多个重大项目的总指挥。

载人航天,一个极端重要的考量便是保障航天员的生命安全,而对科研人员来说,公认“最难的题”也正是关键时刻能带航天员脱离险境的逃逸系统。那是结构极为复杂的动力系统,由5种型号10余台固体发动机组成,其中最主要的10台发动机研制生产任务,落在了四院肩上。

而在四院内部,这回“最难的题”,大概就是异型复杂结构发动机壳体、喷管等的材料和加工工艺。在一些弯折部位,喷管要能耐得住超过3000℃的高温,承受得了相当于数千发子弹瞬间齐射的冲击力。

已有的绝热材料不足以扛住这样的“烈火弹雨”。“保障航天员生命安全的逃逸发动机必须具备最高的可靠性,现有材料绝热层的性能达不到要求,那就攻关新的技术路径。”绝热层工艺组组长王庆利说。她是王士宝的大女儿,一直在车间一线工作,当时的她有孕在身,高强度的工作、长时间接触化学气体,让她每天都要经历几次剧烈的呕吐。

数十种材料需要遴选,上千次地进行配方组合试验,数以万计的测试数据需要计算比对……从神舟一号到神舟十四号,四院研制生产的逃逸系统动力装置参加了全部发射任务,被誉为航天员的“生命之塔”。

“我们年轻时忙工作,对孩子的照顾太少了。”说起女儿在攻关中的表现,王士宝这么起头。“但从他们后来的成长来看,这代人还是不错。献了终身献子孙,我的女儿依然为航天事业作出了贡献。”

祖国知道我们

就像航天飞船由成千上万种零件组成一样,航天事业除了需要科研人员的“起屋架梁”,也离不开生产工人的“一砖一瓦”。

每一个部件都不能有偏差,每一个步骤都不能有纰漏,每一个小数点都不能错,每一个一毫米都不能有误,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乱入。航天界每一个瞩目成就的背后,都有许许多多大国工匠默默无闻的奉献。

80后高级技师贾王斌在镗工组从事数控加工,在多个技能大赛中名列前茅,能用数控机床雕刻出鬃毛飞扬的马、神采洋溢的人像、字帖般的古诗行。他很爱钻研技术,用他的话说就是“要不断挖掘设备的潜能,不能把轿车开成三轮车”。

20世纪80年代,四院信息化、智能化的种子在辋川大山里萌发。如今,三维模型代替了手工绘图,“黑灯工厂”无人值守生产模式代替了工人的“5+2”“白加黑”,自动化生产线“一周的产量顶上过去工人干一年”。

近些年,四院每年都会推进多项“手工面对面”生产改革方案,对风险较高的岗位尽量用机器换人,改善生产和工作环境,提高本质安全和质量水平。

贾王斌的5名徒弟已成为国家技师。“我们这儿根本不存在‘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巴不得徒弟们都比我强,这样中国航天才能更强。”贾王斌说,每个车间都有自己的“亚文化”,他们车间的是“我为尖刀,久经磨砺,今朝用我,用我必胜”。

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由于岗位的特殊性,四院人不会站在舞台上享受鲜花和掌声,评职称、评待遇、发论文也会受到一些限制。

“航二代”曾勇在推进剂胶化岗已经干了27年,曾在一场突发爆炸后挺身而出,到情况不明、凶吉不定的现场排险。他爱看军事频道,电视里有阅兵式时从不换台。透过屏幕,他能看出哪些“镇国利箭”中有他和同事们出过的一份力,但他已习惯把这份航天人的“专属荣耀”埋在心里。曾勇记得小时候,父亲有时会带回家一个新脸盆或新茶杯,上面写着红彤彤的“二等奖”“成功”“庆祝”,但他并不清楚父亲的工作是什么、经历了什么。

那年,凝聚着全体四院人心血的装填着高能固体推进剂的全尺寸大型发动机试车成功,几天后,积劳太久的祝一辰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多年后,他回忆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时,天安门广场上那场盛大的阅兵式。他靠在沙发上,目光炯炯,心里淡然:“我们为国家作出了贡献,外面人肯定不会知道,但是国家知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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