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海
现在农民种庄稼省事多了。收了玉米,用圆盘耙把地一搅就耩上麦子,麦子熟了收割机一收就直接在地头卖了。紧接着,玉米又种上了。耩玉米的耧隔几厘米落一粒种子,长出来的苗均均匀匀,连人工均苗也用不着。每季长出来的麦子、玉米,也就是上一遍肥、打两回药,风调雨顺的年份连水都不用浇。头些年可不行,割了麦子,得往场院里运,得铡麦根,得摊晒,得轧,得扬……种上玉米得除麦茬,得除草,得间苗,得耘,得浇,得上肥,得灭虫,熟了得砍,得掰,得扒皮,得刨根子,得犁地、耙地……不知道得多少道工序。
那年我跟新婚不久的妻子玉雪给玉米上肥料,临出门时,玉雪换下她那方格的褂子和干净的布鞋,对我说:“你也换件旧衣服!”
玉米已经比人高了,青青的,像树林子一样。我拿一把小锄头,玉雪拿一个花脸盆盛上白色的化肥。我在玉米棵下刨一个坑儿,玉雪就放进一小把化肥,然后用脚埋上。
“草也有一些,顺便除除草吧?”玉雪说。
“那样上化肥可就慢啦。”我说。
“慢就慢吧,今天干不完明天再干。”玉雪说。
我们就边说边干。
玉米地里闷得很,风吹不进去,感觉气也喘不出来,“哗哗”响的玉米叶子一会儿割着你的胳膊,一会儿割着你的脸,甚至割着你的眼。有时候叶子擦着叶子,发出“哧哧”的声音,听了就感觉嘴里进了沙子。
“怎么还没到地头呀?”玉雪说。她盼着赶紧到地头凉快凉快。
一会儿她又说:“快到地头了吧?”
我说:“马上,马上。”
终于到地头了,我和玉雪都用自己的褂子擦掉脸上的汗,深深地舒一口气。
我问玉雪:“你说哪里最凉快?”
她好像都没有思索,就说:“地头上。”
我跟念诗一样对她说:“当你处在一种悶热的环境里时,吹来一点点儿凉风,你就会觉得浑身舒坦!”
凉快了一阵儿,我们又钻进玉米地,盼望到那一个地头。
太阳渐渐变红变大,就要落下去了。
“还干吗?”我征求玉雪的意见。
“还有一趟,干完算了!”玉雪说。
“那就赶紧!”
我们又钻进玉米地,加快了速度。
终于干完了,我俩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庄边上有一条小河,水总是清清的,从地里干活儿经过的人们都喜欢走到河边洗洗手,洗洗脸,洗洗在脖子上搭着的汗毛巾,清清爽爽地回家。
我和玉雪下工算晚的,走到河边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我什么也不脱就跳到河里,玉雪就蹲在河边洗手洗脸。
一会儿我站在水里把褂子脱掉,边洗着褂子边对她说:“你也下来洗洗吧!”
她往周围看了好久,看不到人影,就把衣服脱掉溜进水里。她不会水,抓着我的手还不行,非要抱着我的胳膊不可。她感觉抱牢了我,就把头猛一下钻到水里,在月光下我看到一片长头发漂在水面上。她从水里钻出来,“噗”一下喷出一些水,喷到我的脸上。我把遮住她脸的长发撩到后边,显出她一张美丽朦胧的脸。不知她脚下怎么突然滑了一下,她“哎哟”一声抱住了我,把脸贴到我的胸膛上。我说:“不怕不怕,有我你怕啥!”她一动不动。我又说:“我们上去回家吧。”她仍然一动不动,就这样一直到水纹散尽,水里面出了一个弯弯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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