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台湾

杜清湘 60后，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副主席、甘肃省分会主席，甘肃省作协会员，环县作协名誉主席。

一

遇见是一种缘分，仰望同一片星空更是一种缘分。

上高二那年一个夏天的夜晚，一曲甜美而柔情的歌喉：“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从班主任的收音机里传出，我听着听着就被迷住了。后來才知道这位歌星叫邓丽君，祖籍河北，生在台湾，长在台湾。从那会儿起，我便爱上了邓丽君的歌，也对台湾有了一种天然的好感。读台湾的文字，看台湾的风光图片，让我的心灵渐渐走近了这个“一家亲”的宝岛，那太平洋的海浪，日月潭的风光，阿里山的姑娘……便成了我心目中的向往。

我压根儿没有想到十年前的一天，我的脚步向台湾迈进。

十一月下旬，北方已是冰天雪地，而南方却秋意正浓。清晨，我们一行伴陪着天空细小的云片，踏着草丛上的露珠，登上了香港发往台湾的班机。

飞机在台湾海峡上空翱翔，我透过舷窗俯瞰，天湛蓝湛蓝的，海湛蓝湛蓝的，蓝得好像刚洗过一样，要不是与飞机擦肩而过的云朵儿，我还真搞不清哪个是天，哪个是海。

一个多小时后飞机开始降落，半空里只那么一眼，便看见了小半个台湾。郁郁苍苍的山脉挂着云雾，像美女发髻上的白飘带。蔚蓝色的太平洋一望无际，汹涌的海水冲击着岸边的礁石，撞出了白色的浪花。我情不自禁，轻轻哼唱：

“我站在海岸上，把祖国的台湾遥望，日月潭碧波在心中荡漾，阿里山林涛在耳边震响，台湾同胞我骨肉兄弟，我们日日夜夜把你们挂在心上……”

抵达台北桃园机场，穿越长长的廊道，相遇的机场工作人员披着黑头发，露着黄皮肤，讲着普通话，还有墙面上熟悉的方块字，一股“盈盈一水间，浓浓两岸情”和血脉相亲、文脉相通、国脉相连的情愫霎时涌上了心头。

这是一场相约的旅行，也是一个相约的心愿。接我们的男向导姓李，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但实际年龄已超过四十，儿子都上了大学。他有说有笑，幽默风趣，很快和大家成了朋友。跟着他举起的红色塑料小拳头，我们坐上了洁净的豪华大巴。在车上，他赠送每人一只印有“中国心，两岸情”字样的烟灰缸，说是迎接娘家人的见面礼。我拿到这个特殊的礼物，一股亲情的热流瞬间渗透了全身。李导说他祖籍在湖南，1949年父亲定居台湾至今，想回大陆老家拜望祖先一直是他的夙愿。他讲台湾的人文地理、风情民俗、政治经济、风景名胜头头是道，给大家添加了好多从未学过的知识。途中我想听邓丽君的歌，他跑了好几家音像店才买到一张CD碟片。《月亮代表我的心》《小城故事多》《甜蜜蜜》……甜美的歌喉吊起了一车人的胃口，我们一起跟着哼唱，到了停车场还要坚持哼完最后一句才肯下车。

二

微风送爽，艳阳高照。李导说是去瞻仰国父纪念馆，我的心情格外高兴。

孙中山先生是伟大的民族英雄，伟大的爱国主义者，中国民主革命的伟大先驱。是他领导了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专制统治，建立了亚洲第一个共和国。他是“中华民国国父”。正是这样，台湾同胞到大陆旅游，必到南京拜谒中山陵。同样，大陆游客到台湾观光，必先瞻仰国父纪念馆。

国父纪念馆坐落在台北市仁爱路四段，宫廷式建筑，古朴典雅，美轮美奂，庄严肃穆。

走进一楼大厅，孙中山先生铜像高高在上，端坐平视，神态安谧。铜像两侧站立着全副武装的卫士，他们手握钢枪，纹丝不动，平视前方，目不转睛，俨然是两尊雕塑。换岗仪式步伐整齐，动作潇洒，落地有声。如此高的境界，让我不禁叹服。

我默默诵读着铜像底座镌刻的孙中山先生手书《礼记·礼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回味着孙中山先生热爱祖国、献身祖国的崇高风范，天下为公、心系民众的博大情怀，追求真理、与时俱进的优秀品质，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不由得内心深处产生一种敬畏之情。遂将一枝鲜花虔诚地献给敬爱的国父，深深地鞠了三躬。

在转回车上的时候，我的耳畔响起了台湾著名作家余光中的诗歌《乡愁》：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诗人余光中虽然身居台湾，但作为一名挚爱祖国的中国诗人，他的《乡愁》既渴望祖国统一，又将千千万万台湾人民的思乡情怀描写得淋漓尽致，具有浓厚的文化寻根情结和和深沉的历史沧桑感。这岂不是台湾同胞的共同心声嘛！

三

“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一曲优美的《阿里山姑娘》使阿里山充满神奇。

清晨，我们一路奔向阿里山。路很长，山路弯弯，沿途我看到了成片的果树，有桂圆、香蕉、黄金果，还有叫不上名字的。路途，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句：“阿里山的姑娘在哪？”李导说她们这会正在山里采茶。大家立马把目光移到了车窗，正好有一片茶园掠过，男士们忍不住瞪大眼睛，在茶园里晃动的星星点点中寻找美如水的姑娘，而女士们则羞答答地瞭望着壮如牛的小伙，大家感到这种望梅止渴的味道其实也很美。

山越来越陡，雾越来越大。大巴车像一只漂泊的小船，载着我们穿越陡壁，进入了云海。云雾在山谷中弥漫，我们仿佛成了腾云驾雾的神仙。过了会儿，太阳钻出了云洞，金光刺穿了天穹，照耀在大地上。云雾渐渐散去，阿里山重新露了出来。

车子停了下来，李导引我们走进了“台湾第一好茶——阿里山旗舰店”。老板娘一听是大陆游客，说是娘家人来了，露着真诚的笑脸，迎接我们走进高雅的茶厅，喊着一位茶妹取来“极品金萱”伺候。

老板娘四十来岁，个子高挑，眉清目秀。茶妹二十出头，鹅蛋形脸盘有轮有廓，鼻子又高又挺，眼睛炯炯有神，嘴唇棱角分明，有点古希腊人的形象。老板娘说，这位茶妹是纯正的阿里山姑娘。与阿里山姑娘谋面，我不禁喃喃私语：遇见你，我不虚此行。

“茶道”表演开始了。茶妹雍容浅笑，温壶、洗茶、冲泡、分杯、奉茶、闻香、品茗，一气呵成。一把烧水壶，一把紫砂壶，几个小茶匙，几只小茶杯，在那素净雅致的手中交错飞舞，行云流水，把茶道里的“白鹤沐浴、观音入宫、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表演地淋漓尽致。

我平素爱喝茶，搞了几套茶具，只是嫌麻烦很少用，总是大杯浸泡，大口豪饮，根本不懂茶道，也不会品茶。看着姑娘伺候茶叶的那股认真劲，唯有暗中惭愧。

茶杯摆到了眼前，金黄色的茶水让我垂涎三尺。品尝一口，顿觉喉韵生津，神清氣爽。果然是好茶！

走出茶叶店，沿着神木群森林前行，一棵棵千年桧木昂首挺立，英姿挺拔，直刺蓝天。有不少“三代树”十分惹眼。第一代枯了，第二代便在第一代的躯体里生长。第二代枯了，第三代又在第二代枯枝上继续生长。走不了几步就会看到一个红桧树桩。李导说，当年日本占领了台湾，发现阿里山“神木”后大肆砍伐，源源不断地运往本国，用来建造皇宫和神社，这些树桩就是砍伐后留下的痕迹。沿路我看到了桧树被砍伐后再生的“永结同心”“金猪报春”“三弟兄”“四姊妹”等千姿百态的身影，仿佛在控诉日本侵略中国的罪行。观瞻2300年轮的“红香神木”时，我按下相机快门，竟然出现了黄龙盘绕树干的奇观异景。“神木”真的显灵啦！

站在祝山观日楼看云海最是销魂。不论从那个方向望去，茫茫云海时而像连绵起伏的冰峰从山谷里冒出，时而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从天外滚来。时而浓，时而淡。时而抱团驻足，时而隐隐如丝。我仿佛进入了海市蜃楼的幻境。“快看！”我循声望去，太阳从云雾里钻了出来，璀璨耀眼的光芒瞬间洒满了整个阿里山，蒸腾的云雾在阳光照射下五彩缤纷，美不胜收。

阿里山，令我流连忘返。

四

“清晨，湖面上飘着薄薄的雾。天边的晨星和山上的点点灯光，隐隐约约地倒映在湖水中……”小侄子课本里《日月潭》的描写一直牵动着我的心。

日月潭又称龙湖，和杭州的西湖一样，都是中国的风景名片，是祖国母亲身上镶嵌的两颗璀璨明珠。

也是清晨，小雨淅淅沥沥，飘飘洒洒，日月潭笼罩在轻云薄雾中。看着挂在草尖上的雨滴，看着落在水里的雨珠，让我感受到了细雨润无声的美妙。随着船长的吆喝声，我们登上了一艘艇船。艇船一个“健步”驶进潭里，搅乱了一湖安静的水，湖面翻卷着浪花，荡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层层涟漪一圈圈扩散……艇上的乘客高兴地又唱又跳。

船长五十岁左右，头戴大檐帽，留着络腮胡子。他说他是个地道的邵族人。他一边划艇，一边讲日月潭的故事：

很久以前，当地山胞集体出猎，发现了一只特别的白鹿奔跑，便尾随追赶。山胞们翻越崇山峻岭，跟踪三天三夜，白鹿却没了踪影。正在纳闷，眼前一潭湖水清澈如镜。放眼望去，群山环抱着潭水，犹如一颗蓝宝石。潭水中间有个小岛，将湖面一分为二，一半似太阳，一半如弯月。山胞们非常兴奋，不久全组人就搬迁到这里居住。他们还给这个湖取了美丽的名字叫日月潭，中间的岛取名珠仔岛……船长讲到兴奋处眉飞色舞，比听故事的客人还要开心。

到了珠仔岛，太阳出来了。站在高处往北一望，一潭水如一轮圆圆的太阳，光芒四射。转个身朝南一暼，一潭水又如一弯弦月，清亮晶莹。远处层层叠叠的青山，近处一潭安静的水，绿树倒映在水中，青山倒映在水中，蓝天和白云倒映在水中……身临其境，仿佛融入在山水之间。在陶醉中，我隐隐约约看到了白鹿，它和白鹿原上的白鹿一模一样，“白毛白腿白蹄，鹿角更是莹亮剔透的白，白鹿蹦蹦跳跳像跑着又像飘着……”走近一看，却是一尊白鹿的雕塑。

在岛上，我遇见了一位中年妇女，她微笑着问我是不是从祖国来，是不是祖国每个人都可以来，当我回答“是”和“可以”时，她露出了兴奋的眼神，她说自己在台北市一家公司上班，好想到祖国去看看。女士没有说几句话，却说出了好几个祖国，让我感到“一家亲”格外亲切。

五

我生长在黄土高原，看海是一件非常兴奋的事。

从桃园一直顺着台湾海峡南下，到高雄，到巴士海峡。一路上，蔚蓝色的大海始终在眼前翻着巨浪，涛声不绝于耳。海边的颜色变换着不同颜色。

到海南看海，到青岛看海，没有想到我真正走进了大海的怀抱，钻到了大海的肚子里。

阳光暖暖的，空气湿湿的，海风柔柔的。几片白云悠闲地飘着，时而调皮地遮住太阳的脸，时而又与太阳挥手告别。

我站在海岸边，看茫茫大海。远处，天连着海，海连着天，海天一色，一望无际，分不清是海还是天，正如唐代诗人王勃描写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象。近处，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拍打着海岸，溅起无数朵浪花，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柔和的沙滩，又依依不舍地退了回去，金色的沙滩上，留下一条条弯弯曲曲的水纹。浪涛拍打着岸边礁石，发出“哗哗”的响声，绽放出无数纷飞的礼花。点点帆船在大海里行驶，忽高忽低，乘风破浪，勇往直前。海鸥无拘无束，时而冲向蓝天，时而落入水面。那涛声，那浪花，那帆船，那海鸥，好似大自然用豪壮的语言，向人们讲述一个关于海的故事。

阳光洒在海面上，像是泼了一层金子，波光粼粼。一阵清风吹来，一排排浪花涌动着，像翻滚的雪浪扑打在金山上。海水好蓝，蓝得像一块硕大无瑕的蓝宝石。海水好清，清得仿佛可以看到海底的童话世界。海面好宽，站在这边望不见那边。

沙滩上，晶莹的贝壳、奇异的海螺、细滑的沙粒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点点光斑，鲜艳夺目，令人陶醉。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多，有情侣走来，有老人走来，有大人带着小孩走来，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美丽倩影成为永恒，令人神往，令人陶醉。

我情不自禁地漫步在松软的沙滩上，走进大海，触摸大海，与大海亲吻，与大海畅谈。海风凉凉的，缓缓地沁入我的肺腑，滋润着我的视野，荡漾着我的心灵。期间，与陌生的你我他相遇，与他们谈论这里的风景，无不是一种享受。

海水跳跃着，一波又一波向我涌来，顽皮地捉弄着我的脚丫，顿时有一种舒心、一种坦然、一种宁静的感觉。细品慢读中已走了一段路程，海滩上留下一串串脚印，一个浪花打过来，那脚印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刻，我的心情无比愉悦。我似乎忘掉了喧嚣，忘掉了纷扰，忘掉了疲惫，忘掉了烦恼。

那一刻，我被神秘莫测的大海震撼了，我被海纳百川的意境征服了。我真想变成一只海鸥，在海空中自由翱翔。我真想变为一条游鱼，尽情在海水中嬉戏……

在台湾旅行，无论在台北、高雄，还是在阿里山、日月潭，不论在景点观光、街道散步，还是在商店购物、餐馆就餐，看到的是方块字，听到的是普通话，体味的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感受的是“两岸同胞一家亲”的深深情意。台湾是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海峡两岸共同期盼祖国统一。

（责任编辑：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