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教育的不止孩子

文 商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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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上看到一则小故事：小男孩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怕妈妈骂，于是赖到小花猫头上。小花猫喵喵叫，孩子感到愧疚，又主动向妈妈承认了错误，妈妈原谅了他。

故事的本意是引导孩子要诚实，要学会知错就改。可我总觉得，这样解读故事是对孩子的不公平。小男孩为什么下意识想到会被妈妈骂，而选择说谎呢？大抵是来自生活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犯错的后果，已预见到迎接他的将是家长的暴风骤雨。为避免这种伤害，他会不由自主地选择自我保护——用说谎来逃避该承担的责任。

在这个分析中，我们把孩子置于犯了错的位置上。但事实上，孩子只不过是不小心碰掉了花瓶，如果不是孩子，而是成人不小心碰掉花瓶，我们最多有一点点懊丧与不快，然后找清洁工具将碎片收拾起来。但这种事放到孩子身上，为什么就成了孩子“淘气、不听话、顽皮”的证据了呢？

无非是成人潜意识里的一些观念在作祟。首先物品是成人的而非孩子的，孩子没有拥有物品的权利，也就没有打碎后免责的权利；其次对于金钱的过分在意使得成人看到花瓶被打碎感到不愉快；第三是成人有凌驾于孩子之上的特权，可以不顾及孩子的心情而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所以先责骂一顿为快。

小孩子的成长本身就是试错的过程，他通过一次次的失败与试探找到方法、积累经验。当物品摔碎后，木已成舟，物品不能复原，那么重要的事情应当是首先关心孩子有没有受伤，其次是引导孩子如何在以后的活动中规避此类错误，这才是爱与成长的方式。

故事不能只去教育孩子，也应当同时教育不懂为人父母的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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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童话大师林格伦，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温暖的家庭交流模板。她的故事展现了一个又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形象，也营造了一个又一个温情脉脉的家庭环境。《海滨乌鸦岛》中，小朋友不高兴了，要离家出走，躲进自己的小天地里去，妈妈就会对他说很伤感的话：“啊，没有了小佩勒，我们的圣诞节该多么伤感，一切都没有意义。”小朋友就知道爸爸妈妈原来是这么爱他。父母总是大方地向孩子表达爱，对孩子的一些小任性也一笑而过，同时喜欢孩子天马行空的表达。这样一种爱的氛围下的家庭模式，每每读来总让我心灵震颤，仿佛自己是那个带点任性的小孩子，正在被父母好好地爱着。

中国现当代知名儿童文学作家林良有一部经典作品《小太阳》，每读都倍感温暖。爸爸妈妈三个女儿和一条小狗，一个屋檐下就是一片晴朗的天空。“我们忘了窗外的世界，因为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小太阳了。”三个孩子各有个性，身为父亲愿意包容理解。老三占了二姐的学习桌，第二天爸爸给她买了属于自己的小桌子。问题出现时不是抱怨孩子捣乱，而是积极想办法解决。小娃娃找不到东西，描述不清，爸爸不嫌烦，而是耐心地帮忙。一篇篇来自家庭日常的小情景故事，折射出温情教育的光辉。

德国童话作家米切尔·恩德也很善于把握儿童的心理，我非常喜欢他的《去往圣克鲁次的遥远之路》。家里有了小妹妹，作为哥哥的小男孩感到自己受到父母冷落，他故意摔门大声说话以引起父母的关注，并且还逃学。作者通过小男孩逃学路上的种种幻想经历，向父母揭示儿童心灵中产生的巨大风暴。最后父母的担忧与关心化解了小男孩的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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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儿童故事里常常出现这样阳光明媚的父母，他们不批评孩子，不摆着妄自尊大的面孔，不自以为完美无缺而总是对小朋友横加指责。成人要有柔软的心灵，能够体恤小朋友的弱小无助，帮助他们解决各种难题而不是嘲笑与指责。创作故事的作者应当提升自己对儿童的共情能力，只有这样才能让故事有真正教育启迪的作用。

在谈到亲子关系这个问题时，必须提到老艺术家丰子恺先生。他本人极爱孩子，漫画充满童趣，体现的尽是教育的真谛，他的多篇散文写的就是家庭日常之乐。他有一句话：“近来我的心为四事所占据了：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这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是在人世间与我因缘最深的儿童，他们在我心中占有与神明、星辰、艺术同等的地位。”丰子恺把孩子的童年看作黄金时代，他用朴实无华的语言传递出的童心童真永远让人留恋向往。

故事不仅是孩子的心灵解说人，也是父母反思的钥匙。我们不能只看到孩子表面的异常行为，更要去关注孩子的内心世界。

教育也好，故事也好，首先要教育的永远是成人，而不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