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大声地谈论文学”

许晓迪

《白色绵羊里的黑色绵羊》

2022年12月7日，双雪涛的首部杂文集《白色绵羊里的黑色绵羊》正式上市。一周后，处在“阳”和没“阳”之间的图书编辑们发文自嘲：“这让本就稍显调皮的书名，似乎带了几分诙谐的先见。”

对双雪涛来说，这本书的诞生也源于疫情之下的心境变化。作为一个小说家，他一直自我警惕，不要过多地谈论小说的手艺。而当下，“我迫切地需要与人连接，与那些时下还在关心文学、对创作保有热情的人连接”，他说，“就是要大声地谈论文学，就是要。”

新书中，双雪涛将自己的写作历程与实操经验一一道出：从《水浒传》、“先锋派”到海明威、乔伊斯的阅读谱系，从姜文、侯孝贤到伯格曼、黑泽明的观影清单；他说好的短篇小说内部像诗，外在结实，“两者的关系类似于烛火和灯罩”；他说写小说不是按照图纸盖房子，而是自己跳进水里，有可能游错、沉底、游到别人家的泳池，“但别人家的游泳池也许更大，可能你一直倾慕的女孩子也在那里游”；他说真诚才会产生才华，“也只有在‘真的命題底下，小说这门虚构的工作才有意义”……

专业从事小说创作这门工作，双雪涛已“工龄”十年。2012年，他尚就职于一家省级银行，29岁，能喝一斤白酒，擅长用快捷键操作表格，白天上班，夜晚写作。一个夏天的深夜，他下定决心，第二天换上新衬衫，走进上司办公室，成为这个安逸单位20多年来第一个裸辞者。辞职后整整一年，他写的东西无处发表，一直放在电脑D盘里。后来被人们熟知的《刺杀小说家》正写于那时，故事是一个前银行职员被雇佣去杀一个小说家，双雪涛说，这是他的两个分身在相互缠斗。

一年后，小说家最终获胜。2014年，《平原上的摩西》横空出世。3万多字的中篇，双雪涛写了七八稿，他以童年根据地——沈阳市铁西区艳粉街为背景，白描世纪之交的浮生百态。此后，《聋哑时代》《天吾手记》等积压旧作陆续出版，各种奖项也纷至沓来，大半个文学圈都在讨论这位并不年轻的文坛新秀。双雪涛与班宇、郑执等新一代东北作家群，作为萧红、萧军、端木蕻良的后继者，联同《白日焰火》《钢的琴》《野狼Disco》等文艺作品，掀起“东北文艺复兴”的热潮。

2019年，双雪涛推出《猎人》，题材、结构、写法都显出崭新的意味。有人从中看出了更宏伟的抱负，也有老读者反映“味儿不对了”，“失去了古朴与野蛮的冲劲”。无论如何，新的赛季已经开始。双雪涛想象自己站在擂台上，面对伟岸的对手，攥着瘦小的拳头打出一记无关痛痒的刺拳。“重要的是，这场拳赛只要你想打下去，并且不介意爬上爬下，就大概有一生那么漫长。”

“我们都是温顺的绵羊，看上去都一样。”他说，“但是我们偶尔也可以涂点颜色在身上，当对方惊讶说，咦，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就发出了带着颜色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