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琳,张茂林
(1.中央戏剧学院,北京 100710;2.浙江音乐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4)
——“冲突即戏剧,人们如何处理冲突展现了他们的性格。”——奥斯卡·王尔德①(“Conflict is drama,and how people deal with conflict shows you the kind of people they are.”—Oscar Wilde)
戏剧想要传递给观众的情感和主题,只有在戏剧冲突的过程中才能得到准确而深刻的揭示。所以,与话剧、舞剧等其他戏剧艺术一样,歌剧同样把戏剧冲突看作生命线[1]。歌剧艺术利用多种手段表现对比和矛盾冲突,推进情节发展,引发剧情悬念,刻画人物性格,制造戏剧张力,从而带给观众沉浸感极强的氛围和情感体验,让剧情与观众自身的经历、体验相连接,产生想象与共鸣,让观众持续保持高度的兴趣,全情投入到剧情的发展中[2]。
朱塞佩·威尔第(Giuseppe Verdi)的歌剧《茶花女》自1853年问世以来,饱受观众喜爱,成为全世界歌剧中最被人熟知和最常上演的作品之一。笔者认为,其经久不衰的主要原因是该剧通过强烈的、连续的、多元的、动人心弦的戏剧冲突,充分利用歌唱、音乐、情节、情感、舞台等多种元素营造出非凡的戏剧张力,从而吸引着千万观众持续的热捧。由于歌剧《茶花女》是脍炙人口的名作,本文对剧情不再做集中式详细描述,而是尝试从题材选择、价值观念、人物性格塑造、悲剧氛围和时间转换等方面多角度地分析该剧所表现的跌宕起伏的戏剧冲突,所蕴含的摄人心魄的戏剧张力,谨作抛砖引玉,求教于歌剧爱好者、老师和同行。
题材是歌剧创作的基础和核心元素。题材包含的社会意义对作品的价值与艺术生命都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影响。题材选择首先是作曲家现实思考与情感取向的艺术表现。
威尔第是19 世纪意大利伟大的现实主义作曲家,他创作的三部歌剧《弄臣》《游吟诗人》《茶花女》,以其对当时社会现实深刻的批判,赢得了意大利人民普遍的赞扬和拥戴。特别是歌剧《茶花女》,以社会最底层、最卑微的妓女的爱情故事为题材,显示了威尔第带有革命性的气魄,反映了他对现实问题的深入思考,体现了他为下层妇女争取权利自由的历史责任感,同时也饱含了他个人生活经历的情感取向。这些使歌剧《茶花女》成为一部划时代的伟大作品。原著小说《山茶花夫人》②(La Dame aux Camélias)的作者小仲马(Alexandre Dumas fils)也由衷地称赞:“50年后,也许大家都不记得我的小说《山茶花夫人》了,但威尔第却使它成为不朽。”
威尔第在创作歌剧《茶花女》时,意大利民族解放的呼声很高,文艺思潮也趋于现实主义。小仲马1848 年出版的小说《山茶花夫人》改编为戏剧在巴黎上演时[3],威尔第恰巧观看了并亲身感受到该剧演出后引起的巨大轰动。这个反映妓女爱情悲剧的题材引起了他强烈的情感共鸣,他随即决定把这个非同寻常的题材搬上歌剧舞台。在当时,像妓女这样的小人物,是难以在歌剧正剧中得到表现的。威尔第冒天下之大不韪,毅然将这别人不去触碰的题材写入歌剧,丝毫不畏惧社会世俗偏见。他邀请好友剧作家皮亚威③(Francesco Maria Piave)帮助改编脚本,自己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创作完成了歌剧总谱。
歌剧《茶花女》表现了当时巴黎社交娱乐场所中的一个年轻貌美的交际花——薇奥莱塔(Violetta)与贵族青年阿尔弗莱德(Alfredo)痴情相恋的凄美故事。薇奥莱塔是巴黎娱乐场所的名角,是子爵、男爵等贵族们竞相追逐的对象。她虽然身处娱乐圈,周旋于达官贵族和社会名流之间,但仍保持着善良和纯真,因此吸引了青年阿尔弗莱德的热烈追求。他们相恋的过程,也体现了这一题材与当时社会现实多层面强烈的矛盾和冲突。他们的爱情不仅为整个社会制度与道德规范所不容,更为贵族家庭的世俗观念所不容。
薇奥莱塔身边围绕着络绎不绝的追求者,她已习惯了逢场作戏。但面对年轻帅气的阿尔弗莱德深情炽热的表白,她似乎一下子找回了少女时代的天真纯朴。几经矛盾、纠结后,她毅然放弃了陪歌侍酒的生活,用真爱救赎自己的人生,随爱人去乡下过简单安静的日子,为减轻爱人的经济压力,甚至悄悄变卖自己的家产。只是好景不长,自由幸福的爱情生活仅仅有三个月,就被阿尔弗莱德的父亲阻断了。老阿尔芒(Germont)以儿子阿尔弗莱德的前途和女儿的幸福为理由干预、劝导薇奥莱塔离开阿尔弗莱德。经过内心痛苦的挣扎之后,薇奥莱塔决然以背叛为由重返娱乐场所,牺牲了自己的爱情,直至疾病加重,在遗憾和无奈中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阿尔弗莱德以年轻奔放敢爱敢恨的激情与眼光发现了污泥中的明珠——薇奥莱塔,他不畏社会现实的阻力,几近疯狂地爱上了她。这种对爱情的执着、痴心与阿尔弗莱德自身的名誉地位以及薇奥莱塔的妓女身份产生了巨大的多层面的冲突。
威尔第透过薇奥莱塔的爱情遭遇,呈现了世俗偏见和道德虚伪对下层妇女权利的束缚和侵害,自身近似的经历更勾起他情感深处的隐痛和不平。他妻子死后,他与一位女歌唱家朱塞佩娜(Giuseppina Strepponi)相爱。这位歌唱家曾有一段不被世俗容忍的过往,因而引起威尔第父母的不满和邻居的非议。于是,威尔第带着爱人搬到乡下过着隐居的生活,一时成为当地居民讥讽冷语的对象。后来威尔第与朱塞佩娜正式结了婚,用执着和勇敢回击了现实的压迫。
歌剧《茶花女》表面上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悲剧,实际上是对当时社会伦理和道德观念的批判。虽然威尔第清楚地知道这样的题材可能会受到主流社会的反对,但他没有丝毫犹豫、退却。他在给那不勒斯朋友塞萨·德·桑克蒂斯(Cesare de Sanctis)的一封信④中谈道:“我正在创作《茶花女》,这部歌剧可能被称为La traviata(字面意思是迷途妇人)。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主题。别人可能会因为服装、时代和其他千奇百怪的反对意见而不想要这部作品,但我却非常乐意。”可见作曲家是多么坚定不移地选择把这个题材搬上歌剧舞台。
《茶花女》原本的剧情设定是1850 年的法国巴黎,这是一个充斥着多种社会矛盾和阶级冲突的时代。由于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的发展带来的经济高速增长,巴黎成为欧洲的中心,吸引了大量劳动者的拥入。但与此同时社会阶层分化和贫富差距进一步加剧,致使社会冲突越来越多,加剧了道德沦丧和人性扭曲:一方面,上流社会的人们整天沉溺于奢靡的享乐,他们抛弃了真情;另一方面,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则饱受贫困和压迫,他们失去了尊严和希望。
工业革命开始后妇女的社会地位逐渐有所改变⑤,她们被允许从事部分职业,在社会中的角色也逐渐呈现多元化的趋势。尽管如此,仍旧有很多妇女的生活状况并没有发生大的改善。有一些处在社会边缘的女性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肉体。虽然她们是社会排斥的对象,但以妓女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却不胜枚举,因为她们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冲突,她们在欲望中堕落,行走在黑暗里。在很多作品中,她们身上交织着“善”与“恶”,折射出19 世纪妇女在自由、人权等方面的社会现实。
歌剧《茶花女》就是在这种妇女觉醒、拼命追求自由的背景下创作的。然而,令威尔第大为不满的是,歌剧院的管理者为了使歌剧通过审查,竟然将原本当代(19世纪)的剧情背景改成了18世纪初[4]。由此可知,这部歌剧的主题在当时的环境下显得多么尖锐。也正是这一现实主义思想的题材,才使歌剧《茶花女》紧紧地牵动着人心,强烈地冲击着观众的思想情感,始终保持旺盛的艺术生命力。
爱情与世俗观念的冲突虽然在各个时代的艺术作品、现实生活中广泛存在,但威尔第将这种冲突在歌剧《茶花女》中表现得极为惊世骇俗、与众不同。
在19世纪中叶,虽然欧洲国家民族解放和自由的呼声此起彼伏,冲击着传统的阶级差别和等级观念,但贵族与穷人生存环境的巨大差距,贵族高贵神圣、穷人卑微低贱的社会心理格局还牢不可破。作曲家让歌剧的核心情节围绕着薇奥莱塔和阿尔弗莱德之间的爱情展开。然而,他们的关系跨越阶层,被虚伪、偏见和道德束缚所包围。薇奥莱塔是被社会严重边缘化的人,她的职业和社会地位限制了她的社交和婚姻选择,她不可能与上流社会的人平等生活。
基于此,这对男女青年的爱情注定是困难重重、难以持续的。阿尔弗莱德的父亲老阿尔芒使这种冲突变得更加显而易见。老阿尔芒代表的是上流社会的道德和规范,他软硬兼施地要分开这对情侣。强烈的戏剧张力在美好的爱情与残酷的现实冲突中展开,妓女的爱情与社会道德之间的冲突营造了一种异常紧张的氛围,使观众的情感深陷其中。
第一幕在欢声笑语的气氛中,阿尔弗莱德向薇奥莱塔大胆地表达爱情,在薇奥莱塔心里掀起了阵阵涟漪。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对真爱的向往,被阿尔弗莱德真挚的表白唤醒了,虽然薇奥莱塔仍承受着社会现实给予的巨大压力,不敢轻易相信还有真的爱情,但几经纠结斗争之后,对爱情的渴望战胜了内心的徘徊和恐惧,勇于直面真爱,接受并回应真爱体现了她的勇敢和率真的一面。
在第二幕中,薇奥莱塔正沉浸在无比幸福的爱情汪洋中,现实的巨浪就突然向她打来,让她惊慌失措。不速之客老阿尔芒突然出现了,带着道德偏见的棍棒,立刻为他们的爱情蒙上了重重的阴影。老阿尔芒和薇奥莱塔之间的对话紧张而充满对抗,他们在观念上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老阿尔芒代表着传统的社会道德观念,一开始他的态度非常强硬,要求薇奥莱塔放弃阿尔弗莱德,好让他回到老阿尔芒所认为的生活正轨。而薇奥莱塔则坚信他们的爱情是真实而纯粹的,不愿意牺牲她视为生命的爱情去迎合传统价值观念。戏剧冲突在老阿尔芒和薇奥莱塔长达20分钟的二重唱中彰显出来。
在威尔第时代,二重唱通常是由四个不同的部分构成,其中包含了角色之间长而深入的戏剧互动。首先是“开场”(scena),这是一个短小的部分,角色们开始对话,然后正式进入以下四个部分:(1)“起始节奏”(Tempo d’attacco):由一位或两位角色演唱快节奏的乐章。(2)“如歌的”(Cantabile):比第一部分更缓慢、更抒情的乐章。(3)“中间的速度”(Tempo di mezzo):一个短暂的、快速的过渡乐章。(4)“卡巴莱塔”(Cabaletta):一个快速、充满能量的结尾部分。这场戏通过音乐细致入微地展现了两人由冲突到缓解的过程,以及他们之间关系、情绪、情感的一系列复杂变化。刚开始,老阿尔芒和薇奥莱塔虽然一直在“对着”对方歌唱,但没有真正的声音或思想的和谐。老阿尔芒发现硬的不行,就搬出自己年轻备婚女儿的幸福来试图动摇薇奥莱塔守护爱情的决心,他的语气亲和而带着恳求。在《告诉你女儿》(Ditte alla giovine)这段歌唱之后,当老阿尔芒发现薇奥莱塔愿意为他的女儿作出牺牲时,威尔第创作了一段两个人共同的快板来描述这一时刻,让他们无论是从音乐还是舞台上慢慢从对立走到了一起。随后当内心挣扎的薇奥莱塔决定牺牲自己的幸福并希望老阿尔芒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亲吻拥抱她时,柔和的音乐使他们的关系趋向一致。最后就是cabaletta,此处威尔第不再用不同的音乐而是创作了二人的和声以及同样的旋律,意味着薇奥莱塔已经向老阿尔芒妥协了。
威尔第最擅长使用细腻的音乐达成丰富的心理描写。老阿尔芒以抒情的方式开始,先是通过《神赐给我天使般纯洁可爱的女儿》(Pura sicomme un angelo),以哄骗薇奥莱塔同情他可爱而无辜的女儿的困难处境。随后老阿尔芒改变策略,音乐变得阴沉并具有操纵性,他又利用薇奥莱塔对衰老的恐惧,通过《一旦时光流逝》(Un dì,quando le veneri)来强化男人对年轻美貌的迷恋和对年老色衰的善变,以此来瓦解薇奥莱塔对爱情的坚守。此时,薇奥莱塔以E 小调音乐低语回应,暗示着一个人情感受到巨大打击的颤抖。当老阿尔芒要求薇奥莱塔必须告诉阿尔弗莱德她不爱他、离开他时,紧张的情感通过管弦乐的演奏表现出来。此刻听众的情感随着音乐的变化,在谴责老阿尔芒的无情和痛惜薇奥莱塔的可怜之间跳动。
在这个冲突中,观众看到了两个不同世界的碰撞。薇奥莱塔代表着社会底层,虽然她性格坚强而自立,勇于追求自由解放,追求爱情幸福,但她微薄的力量难以与巨大的社会偏见抗衡。她在与老阿尔芒的交锋中明显表现出力不从心的无奈和退让。同样,阿尔弗莱德也面临着痛苦的抉择。他上流社会的身份地位,他的爱情与家庭责任、与贵族阶层之间的矛盾冲突也是剧情发展的主要看点。这种痴心的爱情与世俗道德观念的激烈矛盾,使观众在情感上更深入地与角色连接在一起,情绪也随着剧情的起伏而不断变化,接受着戏剧张力的熏染。
歌剧与其他戏剧艺术一样,其根本任务是塑造鲜明的舞台形象,但手段却有所不同。话剧主要靠语言艺术,舞剧主要靠舞蹈艺术,而歌剧则综合了音乐艺术和戏剧艺术,在塑造舞台形象方面具有优越性。如我国著名音乐学家居其宏⑥教授所说:“舞台形象的本质只有在戏剧冲突的过程中才能得到准确深刻的揭示……西洋古典歌剧中任何一个有生命力的艺术形象,无不是在剧烈冲突中运用冲突性的音乐手段塑造成功的。”威尔第的《茶花女》正是极为巧妙地利用戏剧冲突塑造了剧中角色的多元性和复杂性,这些冲突通过咏叹调、宣叙调、重唱、合唱、乐队音乐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这使得《茶花女》剧中的人物形象更加饱满、更加立体和真实。
薇奥莱塔具有乐观且坚强的性格特征,但内心却充满痛苦和孤独。她的心理斗争和情感波澜,使她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令人怜惜的角色。她与阿尔弗莱德坠入爱河,甘愿为了爱情放弃享乐和财富,这是爱之深、情之切的生动体现。她敢于追求、敢于牺牲,果断而坚强的品质让人敬佩、感动,同时她深受病魔折磨又让人揪心疼惜。薇奥莱塔心理精神的强、社会地位的低、身体状况的弱,产生了多重的戏剧冲突和感染力。
阿尔弗莱德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角色。一方面深爱着薇奥莱塔,为了她愿意放弃一切。另一方面,当他的父亲要求他离开薇奥莱塔以保护家族的名誉时,他的内心充满了巨大的矛盾,他可以抛弃名誉地位,却不忍伤害家庭和亲情。他虽然面临在爱情和家庭责任之间的艰难选择,但情感上又把爱情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当阿尔弗莱德发现舞会请柬时,立刻误会薇奥莱塔的离去是对他的背叛,于是怒不可遏,不顾父亲的劝阻,赶往舞场去报复。阿尔弗莱德因爱而恨、爱恨交加的心理变化,带来了一连串跌宕起伏的戏剧性效果。爱得愈深,报复愈狠,这就大大增强了角色的立体感和可信度,让观众不禁为薇奥莱塔的处境担心,并将剧情一步步推向高潮。
该剧另一个重要角色老阿尔芒也是复杂而多面的,虽然他是阿尔弗莱德和薇奥莱塔爱情的阻断者,但他并非一个简单的、应该抨击的反面角色。促使他这么做的原因可以归结为:他既是社会传统道德和贵族地位名誉的捍卫者,又是家庭责任和孩子前途的守护人。尽管显得格外冷酷,但也体现了当时社会的价值观、阶级观和最普遍的人性。在第二幕的前半部分老阿尔芒处心积虑、软硬兼施地说服了薇奥莱塔主动放弃阿尔弗莱德,使观众对这个角色产生了无比的厌恶和憎恨。
随后,威尔第又通过极其优美的男中音咏叹调《普罗旺斯的大地和海洋》(Di Provenza il mar il suol)把老阿尔芒作为父亲的良苦用心展现得淋漓尽致。这首咏叹调有着非常精妙的结构,音乐开头由木管乐器演奏,代表了民俗主题的特质,描绘了阿尔弗莱德童年的乡村环境,突显出老阿尔芒的动机,他试图用普罗旺斯故乡生动的回忆说服阿尔弗莱德。尽管歌词内容足以能够激起观众丰富的想象力,但威尔第的音乐设计让这首咏叹调更加引人注目,他将同样的句子按先后次序颠倒放置。例如,咏叹调的第一句是:“普罗旺斯的大地和海洋,是什么使你的心忘记了?”(Di Provence il mar,il suol chi dal cor ti cancello.)之后是:“是什么使你的心忘记了,普罗旺斯的大地和海洋?”(Chi dal cor ti cancello,di Provence il mar,il suol.)每一行由半句组成,与另一行完美平衡,从而有效地使句子听起来更长,同时它还赋予咏叹调一种特别“均衡”“稳定”“亲和”的感觉。这种处理方式烘托了老阿尔芒角色的复杂性,映衬出角色性格的另一面——一位试图引导儿子重新“平衡”生活重心、重建人生目标的父亲对社会道德秩序的固守。
除此以外,老阿尔芒在薇奥莱塔受到阿尔弗莱德的羞辱后痛苦倒地,以及薇奥莱塔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刻,表现出了对薇奥莱塔的同情和爱怜。尤其是面对奄奄一息的薇奥莱塔,老阿尔芒懊悔了。他唱道:“我内心深深地悔恨,她虚弱的声音刺痛着我的心。啊,我真是老而愚昧!竟然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体现了老阿尔芒人性的唤醒和良心的回归,是他亲手断送了这个从污泥潭里挣脱并重生的年轻生命,他的后悔是合乎情理的。因此,老阿尔芒这个角色是具有多重色彩的,是非常耐人寻味的。在这里体现了威尔第擅长刻画人物复杂性的艺术造诣和深刻细致的良苦用心。
歌剧《茶花女》经常通过管弦乐队和声乐氛围的不一致来表达角色性格的矛盾冲突。这在当时是非常创新的手法。18 世纪和19 世纪流传的歌剧格言是,“首先是音乐,然后是歌词”(Prima la musica e poi le parole),但威尔第的作品希望能够摆脱音乐和文本之间的差别,从而支持这两个元素的公平融合,以形成一个更加完整的实体。需要注意的是威尔第没有将管弦乐队视为伴奏,相反地他展示了对管弦乐队的彻底运用,极大地突出了乐队部分的戏剧表现力[5]。他通过音乐合奏表达了角色心理活动的变化以及他们的情感。例如歌剧一开始,管弦乐队就揭示了悲剧的主题:小提琴发起柔和而脆弱的旋律,对薇奥莱塔的悲惨命运和内心的孤独似有某种暗示。另外,标志着阿尔弗莱德和薇奥莱塔之间爱情的主导动机在第一幕的二重唱《幸福的一天》中首次出现后,又在歌剧中的凄美时刻数次浮出水面。尽管剧中角色有时试图隐藏自己的情感,但管弦乐队却“背叛”了他们,用相反的音乐色彩提醒观众角色在此时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并不是表面词意所呈现的,此刻作曲家用音乐来暗示每个角色真实的心理状态以及性格的复杂性。
威尔第多次利用音乐节奏和风格的变化来强化人物角色的内心冲突。在第一幕中,作曲家通过一首长达12 分钟的咏叹调《也许他就是那个人》(Ah,fors’è lui...),把薇奥莱塔内心对爱情的向往、面对现实社会的无奈以及左右为难的挣扎一层层地展现给观众。咏叹调先以小调开始(通常内省多数会用小调来诠释),表示了此时此刻是薇奥莱塔内心最真实的感受。随后,她的情绪从内省转变为迸发,表达出对爱情的赞美,我们从舒缓明亮的音乐色彩中可以感受到薇奥莱塔已萌发了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当观众正沉浸其中时,音乐突然停止,薇奥莱塔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疯狂!疯狂!这是虚妄的妄想。”(Follie!Follie!Delirio vano è questo.)她认为自己被遗弃在巴黎这个拥挤的沙漠中,应该在享乐的漩涡中狂欢和死亡。因此,她大喊着“永远自由”来反抗爱情的束缚,威尔第在随后这首最著名和最难的女高音咏叹调《永远自由》(Sempre libera)中,采用了cabaletta 的风格,这个词源自意大利语“蚂蚱”,意指音乐节奏快得像蚂蚱一样跳动,象征着薇奥莱塔想要不停地寻求快乐。此时有趣的戏剧效果出现了,屋外传来了阿尔弗莱德的歌声“神秘莫测、遥不可及”(象征爱情主导动机的旋律),他再次宣告对薇奥莱塔的爱,音乐在这里明显慢了下来。她听到后被震撼了,重新变得忧郁,喃喃自语地说“哦,爱情”,但她随即又回到麻痹自我、坚持享乐的态度中,努力使自己不被动摇,在一系列极为快速的花腔演唱中,她以一个令人惊叹的High降e作为终结,同时整幕戛然而止,使戏剧张力达到了顶峰。
威尔第擅长在有限的舞台上用欢乐的气氛反衬悲剧的意味,把悲欢冲突的戏剧效果和审美意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薇奥莱塔患有肺结核,这在当时属于绝症。她的健康状况给剧情增加了紧张感,威尔第通过音乐处理让观众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她所面临的悲惨命运。她的疾病乃至生命的早逝,与爱情得失和社会偏见的多重压力密切相关。从这个角度来看,薇奥莱塔的悲剧命运是注定的,因为她不仅需要与社会的偏见作斗争,还要与自己的生命极限作斗争。
虽然最后相爱的男女主人公终于重逢,但等待着薇奥莱塔的仍然是死亡的命运,这样的结局使得《茶花女》成为惊世骇俗的、充满戏剧张力的爱情悲剧。正如鲁迅所说,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歌剧《茶花女》把薇奥莱塔美好的爱情由生到灭的悲剧过程细致生动地展示出来。薇奥莱塔是剧中最弱势的人,但她却被迫做出了最多的牺牲,她将健康牺牲给了虚伪的社交,将激情牺牲给了自己的职业,将爱情牺牲给了阿尔弗莱德的妹妹和他家族的荣誉,最后她用生命成全了阿尔弗莱德的未来。这些牺牲正是阿尔弗莱德的爱驱使着她,激发出了她巨大的能量,让观众看到一个勇于燃烧自己生命的崇高圣洁、凄惨美丽的底层女性。
威尔第除用乐队在歌剧中给悲剧结局埋下伏笔之外,他还多次用狂欢氛围与悲剧主题形成映衬,创造了深刻的戏剧冲突。这种巧妙的构思在剧情、音乐和表演等各个层面得到了精彩的展现,让观众在欢乐的场景中更激荡出强烈的同情和怜悯,也更加感受到薇奥莱塔的命运悲惨和社会现实的残酷。
值得注意的是,剧中悲剧与狂欢的主题一直是交替出现的,让观众的情绪始终无法平稳。歌剧开头首先由小提琴和大提琴奏出一个阴郁的主题,暗示着薇奥莱塔的疾病和早逝的悲剧,也是对女主人公命运的一种哀伤的提示。这段忧郁的音乐准确表达了她空虚的生活和无望的心情。紧接着音乐的氛围发生扭转,在第一幕的豪华派对中狂欢和享乐被渲染得淋漓尽致,薇奥莱塔在这场派对中是绝对的主角,她充满魅力、活力四射,吸引着全场的关注。在欢快的小提琴重奏中观众可以感受到薇奥莱塔想通过轻松的聚会和饮酒寻乐来掩饰她生活的无奈和对命运的反抗。但与此同时,哀伤的大提琴背景音乐始终提醒着我们,她可能只是表面快乐,内心深处却是病痛和悲伤的。
第二幕第二场发生在薇奥莱塔巴黎的朋友芙洛拉的家里,威尔第为我们呈现了与歌剧开头相同类型的派对音乐。这时舞台上上演了两场欢快的舞蹈,一场是吉普赛人的舞蹈,另一场是斗牛士之舞。这两场舞蹈一方面是为了暂时缓解第二幕第一场结尾时男女主人公挣扎着分开后所带来的紧张和哀伤的情绪,另一方面是为了在欢快的氛围中埋伏更大的悲剧暗示。紧接着薇奥莱塔为了隐瞒真相,谎称自己深爱男爵,信以为真的阿尔弗莱德被愤怒冲昏了头,他绝望地认为薇奥莱塔再次堕落到纸醉金迷的享乐生活中,失去理智的他当众将钱摔在薇奥莱塔身上。这种极端的报复行为与此前聚会的狂欢氛围再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加映衬出薇奥莱塔的悲苦和可怜。
在第三幕中,赶来探视的医生判断薇奥莱塔生命为时不多。在她无比绝望、伏倒啜泣的时候,窗外却传来狂欢节中人们的歌声和欢呼声。这是震撼人心的强烈对比,具有让观众撕心裂肺、心痛不已的戏剧效果,大大强化了悲剧气氛的感染力。薇奥莱塔房间外节庆的歌声在此刻显得那么刺耳,它仿佛反复在房间里回荡,更唤起了垂死的薇奥莱塔对美好生活的追忆,以及对失去爱情和生命将逝的无奈和痛惜。
悲喜情景冲突的爱情悲剧,中国也有经典的例子。在《红楼梦》中,一边林黛玉生命之烛将熄,呼唤着宝玉的名字,另一边宝玉迎娶宝钗。《梁祝》中,一边梁山泊深受思恋祝英台之苦,命丧黄泉,另一边祝英台被马家迎娶。这种悲喜情景的强烈反差对比,使悲剧气氛更加浓厚。
薇奥莱塔的死以狂欢节为背景,作曲家把普天同庆、万众齐乐的欢乐气氛与孤独病死的悲剧并置,形成冰火两重天的舞台画面,让观众的泪更流,心更疼。
此外,西方狂欢节和元旦具有某些相同的特点,元旦作为一年中的第一天,包含了重新开始的概念。狂欢节也是为了庆祝第二天即将到来的特殊日子,通常是出海远航或是四旬斋节。因此,我们可以大致推测到作者选择让薇奥莱塔在狂欢节这天死亡除意图制造巨大的冲突来凸显她的悲剧命运以外,也是用巧妙的方式来暗示生命的重生和时间的重启。因此,死亡不仅是个体的终结,也为了引发观众对生命意义和社会现实的反思。
戏剧最突出的特点,是通过高度概括的时间、空间来表现戏剧冲突,体现戏剧张力。引入时间的概念,创造时间流逝的意象可以给观众带来身临其境的感观效果,增添紧张、扣人心弦的剧情氛围。
歌剧《茶花女》关于时间的暗示在剧情一开始就通过派对的合唱有所表达。这场聚会活动充满了无忧无虑的氛围,人们跳舞、喝酒、谈笑、尽情享乐,共同赞美眼前的时刻,沉醉于“当下”的快乐。对于薇奥莱塔来说,放纵成了一种应对焦虑和逃避现实的方式,并规避了爱情可能带来的痛苦。这是在著名的《饮酒歌》(Libiam ne’lieti calici)唱段中,每个人都在颂扬“及时行乐”的生活态度:“让我们为欢乐而干杯,为美丽灿烂而举杯,逝去的时光都陶醉于愉悦之中。”(Libiamo,ne’lieti calice,che la bellezza infiora,e la fuggevol ora,s’inebrii a voluttà.)令人眩晕的歌声和旋转的舞蹈给夜晚的派对注入了节奏,一直持续到清晨。在这样的氛围下,威尔第带给观众一种循环往复的时间概念。通常数字3代表着循环和轮回。这里的三拍华尔兹正是要传递循环的感受,它与时间的流逝相对立。舞会上所有宾客都在等待着“新的一天”,它接替今天并将被明天替代。因此,在这个“抓住当下”的聚会中,人们意识到生命的短暂性,他们沉浸在享乐这个循环往复的漩涡中无法自拔,造成一种可以对抗快速流逝的时光的假象。
同样,我们在第一幕的经典唱段《及时行乐》(Sempre libera)中可以明显感受到想要对抗时间流逝的意图。享乐的循环仿佛是一个枷锁把薇奥莱塔禁锢了起来。当她改变自己生活方式并试图在乡村与阿尔弗莱德长相厮守时,时间反而加速流动起来,给人以欢乐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感觉。随后阿尔芒突然出现,带着保护他两个孩子的“命运”和“未来”这样的理由,并以唱段《一旦时光流逝》(Un dì,quando le veneri)来进一步强调时间流逝的概念,从而告诫薇奥莱塔的青春不会永远持续。在这里,观众沉浸在剧情和音乐渲染的紧张感中,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歌词传达的时间概念和观众感受到的时间发生了冲突,戏剧张力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也就此产生了。
另外,威尔第还多次通过视觉和听觉的片段来隐喻“时间”的意象。例如在第一幕聚会行将结束时,薇奥莱塔送给阿尔弗莱德一朵花,说只有当花凋谢时,他才能过来见她。这里把等待的时间用凋谢的花瓣来计算,预示着薇奥莱塔将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悲剧命运。
再如,第三幕开头弦乐pizzicato(拨奏)让人联想到一个时钟的滴答声。这种声音并没有出现在第一幕,因为那里的时间是在循环往复的逻辑中呈现的。而在第三幕开始时,弦乐的拨奏声出现了并一直伴随着序曲的结束,这个声音让人想起心脏的搏动,也是薇奥莱塔生命倒计时的象征,提醒我们时间在飞速流逝,这个年轻的生命即将逝去。
女主人公生命终结的场面是在薇奥莱塔卧房里,空间有生命将尽的压迫感,时间有分秒必争的紧张感,薇奥莱塔希望阿尔弗莱德出现,她就会好转。但现实是残酷的,爱人虽然到来,但也没有挽回她年轻宝贵的生命。威尔第在改编《茶花女》时,刻意把女主人公在呼唤着爱人名字却不能相见含恨而死的惨烈结局改为阿尔弗莱德在薇奥莱塔病情危重时刻赶来,让薇奥莱塔最终死在爱人怀中的这样稍能宽慰人心的结局。这一安排,看似让悲剧的程度有所减轻,照顾了不少观众的怜爱心理和善良的愿望,但实际上威尔第利用满足观众所期待的两人的重逢,创造了更大的戏剧张力,让飞速流逝的时间定格在饱含着希望、绝望、紧张、震惊等观众最复杂的情感瞬间,使薇奥莱塔这个形象得到升华,为她打开了通向另一个永恒时间的大门。
伟大的艺术作品往往能跨越时空的界限,威尔第歌剧《茶花女》就是经典中的经典,该剧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让观者潸然泪下,难以忘怀。
首先是题材和悲剧的审美价值。威尔第放弃了以往歌剧中的历史题材,转而专注于一个更为日常和生活化的主题,通过向观众提供一种小人物的英雄主义来唤起他们的反思。他对19 世纪的社会道德标准进行了批判,这一观点得到了左拉、雨果、巴尔扎克等现实主义作家的支持[6]。此外,为了强调对社会的批判,威尔第希望演员穿着现代服装,以便观众能够产生对当下社会现实的警醒。但由于演出剧院的审查,他不得不将作品背景改为18世纪。尽管如此,《茶花女》的批判性仍然震惊了当时的观众。同时,小人物薇奥莱塔悲剧的结局则让这种批判性更加深刻,渺小的她无力与命运进行抗争,只有在她遵循自己卑微的角色时,社会才会接纳她并利用她。她天真地相信,通过爱情可以摆脱自己被困在“道德败坏”的境地,然而事实上她只有通过死亡才能获得救赎,通过牺牲爱情,才能保护那些拒绝她的“体面”家族的荣誉,而她之所以能够博得剧中众人的关怀,也只是因为她生命将息。
其次是音乐的匠心设计。威尔第非常懂得如何让音乐简洁高效且震撼人心。《茶花女》中经典选段的密集程度让人惊讶。整部歌剧旋律朗朗上口,易于记忆,让人难以忘怀。比如《饮酒歌》,优美而简单的旋律会让观众不自觉地想要跟随着演员一起翩翩起舞,在心中跳起华尔兹。
再次是艺术悬念的精巧营造。除因上述冲突引发的悬念以外,威尔第经常利用音乐节奏变化来制造悬念,吸引观众的注意力。比如管弦乐队通过演奏一段主题旋律,吸引观众徜徉其中,然后突然之间音乐戛然而止,观众会好奇地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样的刻意停顿在当时的传统歌剧界是不可想象的。威尔第对音乐悬念的处理按照法国音乐评论家尚塔尔·卡佐⑦(Chantal Cazaux)的说法有种希区柯克式的悬疑、魔幻感觉。
最后是对演员唱腔的超高要求。歌剧《茶花女》中演员唱腔独特的设计,几乎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女主角薇奥莱塔,对演员的专业素养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谁能胜任,谁来出演,这个角色总能成为该演员的自豪和观众的看点。
根据美国著名歌唱家蕾妮·弗莱明⑧(Renée Fleming)的说法:“在所有女高音歌剧角色中,薇奥莱塔这个角色被喻为女高音的试金石。”
薇奥莱塔的角色要求扮演者不仅在歌唱上有高超的技巧,还要在舞台表演上具有绝对的掌控力。薇奥莱塔经历了人类情感的整个过程,从爱到恨,从欢乐到死亡。在第一幕中,她需要有一个非常高亢、明亮的嗓音,这对于轻型女高音更加容易些。但到了第二幕,威尔第要求女高音具有一般轻女高音不具备的声音张力和表现力,她必须在中音域演唱,这样才能更好地创造在二重唱中与男中音(老阿尔芒)对峙的效果。在第三幕中,薇奥莱塔奄奄一息,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除对微弱唱腔的控制以外,演员还必须尽力表演使疾病看起来真实可信,因此从演唱者的音色及演唱技巧上也有着与前两幕不同的要求。
所以薇奥莱塔需要三种不同的声音特质,这也诠释好该角色的难点所在。正因如此,成功地出演薇奥莱塔成为众多女高音歌唱家在歌剧史上留下印记的关键。例如,玛丽亚·卡拉斯(Maria Callas)就是最著名的薇奥莱塔的诠释者之一。
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经历了170 年的风云变幻,《茶花女》成了歌剧史上的永恒经典,一直吸引着千万观众。相信她还将继续挺拔在时间的舞台上,栉风沐雨,四季常青!
注释:
①爱尔兰诗人和剧作家。作为唯美主义的代表人物,他尝试了各种文学活动,在19世纪90年代初期,王尔德创作了四部社会喜剧,这使他成为维多利亚时代晚期伦敦最著名的剧作家之一。
②《山茶花夫人》译名由该部小说的法语名字La Dame aux Camélias直译过来,国内有些人将原著也翻译成《茶花女》,为了更加精确并与威尔第的歌剧区分开来,本文均翻译为《山茶花夫人》。
③弗朗西斯科·马里奥·皮亚威(Francesco Maria Piave)是19世纪意大利剧作家,威尔第的朋友兼合作伙伴。
④1853 年1 月威尔第写给桑克蒂斯的信,内容记载于美国传记作家玛丽·简·菲利普斯-马茨(Mary Jane Phillips-Matz)的作品《朱塞佩·威尔第传》。她曾在意大利生活多年,在20世纪70年代初回到美国后,经常回到威尔第的出生地——布塞托度过夏天,在那里她孜孜不倦地研究作曲家的生平。
⑤欧洲女性社会地位真正意义上的改变出现在20世纪初期,两次世界大战之间。
⑥居其宏,中国当代音乐史、中国歌剧音乐剧研究的领军人物,博士生导师,中国音乐评论学会副会长。
⑦尚塔尔·卡佐,法国著名音乐家、音乐学家、记者、出版商和作家。巴黎国家歌剧院、巴黎爱乐乐团、卢森堡爱乐乐团、日内瓦大剧院、波尔多歌剧院、里昂歌剧院等知名歌剧院撰稿人。
⑧美国女高音歌唱家,她被认为是当代最顶尖的抒情女高音,是各大歌剧院和音乐厅争相邀请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