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文本分析视角下研学旅行政策的演进历程

李田田

（郑州大学管理学院，郑州，450001）

2013 年颁布的《国民旅游休闲纲要（2013－2020年）》提出“逐步推行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设想，“研学旅行”一词正式从国家层面出现，因此学界称2013 年为“研学旅行”元年。此后一系列政策的出台催生了研学旅游产业，给旅游业和教育界带来了深远的影响。2016 年研学旅行政策开始在实践层面大力推进，在全国范围内展开实施。2020 年新冠疫情全面爆发对旅游业产生剧烈的冲击，旅游业几度停摆，但据《中国研学旅行白皮书2021》统计，2020 年研学旅行企业新增注册量仍高达7559 家，研学旅行的发展为疫情常态化背景下的旅游业注入新的活力。此外，2021 年中办和国办联合发布的“双减”政策更是给研学旅行产业带来了新的发展高潮。

研学旅行产业的高速发展离不开政策的推动，深入挖掘研学旅游政策的发展脉络和变迁逻辑有助于预测研学旅游产业的发展走向，为以后研学旅行在政策方面的研究奠定基础，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1]。

一、文献回顾

国内对“研学旅行”的研究起步于2013 年，相对较晚，但发展迅速。2016 年，《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颁布后，研学旅行研究开始进入飞速增长阶段。研究的主要内容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关于研学旅行课程的设计与开发；二是研学旅行相关的问题及对策探究。尽管研学旅行相关研究大多都会涉及政策，但由于研学旅行颁布政策的年限较短，单独就研学旅行政策进行分析的论文较少。相关的研究有：万芳从政策价值视角对中小学研学旅行政策文本进行分析，发现中小学生研学旅行政策存在三种价值——开拓学生视野的实然价值、增强实践能力的发展价值和促进教育公平的应然价值[2]；蒋礼海从政策工具视角出发，构建了政策工具、政策要素、政策主体三维分析框架[3]；万田户、廖淑婷等针对研学旅行标准进行研究，从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面构建了我国研学旅行标准发展的总体框架，从基础、供给、需求以及保障四大维度确立了我国研学旅行标准的微观分类标准体系[4]。

随着研学政策的不断完善与推进，由于前人在研学旅行政策方面的研究切入角度单一，已不能满足现行产业实践的需求，亟需新的研究思路与框架。基于此，有必要对研学旅行政策的发展脉络和演进逻辑进行梳理归纳，总结出一条清晰的政策演进脉络，并根据发展规律对研学旅行产业走向进行推理预测。

二、研学旅行政策变迁模型的构建

根据扎根理论对研学旅行的政策文本内容进行三级编码，根据编码内容构建研学旅行政策的变迁模型。

1.研究方法

扎根理论是学者从现实调研出发，通过体系地收集、分析文本资源，逐步归纳总结，进而建构成理论模型的质性研究方法。研究者要从最原始的文本资料入手，通过反复对比、层层提炼出主范畴，最终建构理论[5]。本研究利用Nvivo12plus 软件进行扎根编码和词云分析。首先，对研学政策文本的内容进行开放式编码，逐句进行语义分析，形成初始概念，对初始概念进行归纳整理形成初始范畴；然后，根据开放式编码进行主轴编码，形成副范畴和主范畴；最后，根据主轴编码的结果进一步进行选择性编码，梳理主范畴间的关联和逻辑，构建理论模型。

2.数据获取

研究样本筛选遵循以下原则：将“研学旅行”作为关键词，借助北大法宝进行全文检索，并通过政府官网和文献数据库进行查缺补漏，数据收集时发现有的文本有重复或内容不符的情况，在文本筛选时已经剔除，对于仅有一章或几句话提及“研学旅行”的文件，只选取提及部分进行编码和分析；政策文件来源于国家层面发布的通知文件、行政法规及部门规章等；政策文本时间跨度为：2013-2022 年。政策文本获取后，通过仔细研读对比，并结合研学旅游领域相关专家的意见进行进一步筛选，最终获取102 份政策文本。本文使用词频分析方法挖掘政策文本主题，并采用Nvivo12plus 软件将剔除文件名称和发布主题后的政策文本导入制作词云图，字号越大，频次越多。由图1 可知，政策文本主要聚焦于研、学、教育、活动、旅游、旅行、学生、实践等内容，说明所收集的政策文本资料与研学旅游主题契合度较高。

图1 研学旅行2013-2022 年政策文本词云

3.数据编码

数据编码主要围绕扎根理论的分析过程进行，首先，进行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其次，对收集的资料进行三级编码；最后，对编码结果进行饱和度检验，并对检验后的结果进行分析。其中，编码时依据所收集的符合条件政策文本资料，挑选两位研究员独立编码，并反复讨论，来确定编码结果（表1 为部分政策文本示例）。

表1 部分政策文本示例

首先将政策文本进行开放式编码。开放式编码需要研究者反复比较政策文本的异同，从原始语句提炼出初始概念和范畴。为保证研究的严谨性，挖掘初始概念时需要循序渐进多次归纳。本文最终提炼出100 个初始范畴（表2 为部分初始范畴示例）。

表2 部分开放式编码示例

其次梳理初始范畴进行主轴编码，根据初始范畴的内容梳理和关系链接，归纳出18 个副范畴，对其进行更高层次的概括得出政策主体、政策情形、政策目标、政策工具4个主范畴（表3 为部分示例）。

表3 部分政策文本主轴编码

最后，在前两次编码的基础上进行选择性编码，构建我国研学旅行政策变迁模型。

4.模型构建

在对4 个主范畴分析的基础上构建我国研学旅行政策变迁模型（如图2）。模型逻辑为：政策主体认知政策情形，政策情形（法制化现状、政府管理现状、研学发展现状、研学发展趋势）刺激政策主体制定相对应的政策目标，政策主体通过使用政策工具（命令型、刺激型、能力建设型、劝诫型）来实现政策目标，之后进入下一阶段的政策情形进行循环。

图2 国内研学旅行政策变迁模型

三级编码全部完成后进行饱和度检验，用提前抽取出的5 份文件文本检验是否能够挖掘新范畴，检验结果显示提取范畴均可以在编码结果中找到，该编码相对饱和。

三、研学旅行政策演进历程分析

结合政策文本的关键词演变，总结出研学政策的变迁特征，并对其演进逻辑进行梳理归纳。

1.研学旅行政策阶段划分

梳理2013 年1 月至2022 年3 月的研学旅行政策文本，可将其划分为三个阶段：试点推行期（2013-2015 年）、规范发展期（2016-2018 年）、细分深化期（2019-2022 年）。从2013 年首次提出“推进研学旅行”的设想；到2016 年把研学旅行纳入教学计划；再到2019 年研学旅行纲领性规范文件基本完备，研学旅行进入新的发展阶段；研学旅行政策体系到如今基本形成雏形。

高频词一定程度揭示了研学旅行政策倾向。为了更准确地把握研学旅行政策各阶段的主旨内容，更加深入地探索研学旅行政策体系的发展脉络和变迁特征，借助RostCM6 软件导入各个阶段政策文本，分别提取前20 的高频关键词，得到关键词频次分布表（见表4），来进一步分析政策的阶段特征。

表4 高频关键词分布

2.研学旅行政策演进阶段特征

基于图2 构建的我国研学政策变迁模型，对三个发展阶段中各个范畴编码的参考点数量进行归纳（见表5）。

表5 范畴参考点数量表

整体上，通过不同阶段对比发现：在规范发展期（2016-2018 年）范畴参考点最多，这说明研学旅行在这个阶段发布的政策内容是最多的。不同范畴对比发现：试点推行期（2013-2016 年）和规范发展期（2016-2018 年）分布情况相似，政策工具参考点最多，说明前两个阶段政策主要用于研学旅行产业的催生、规范和引导，对其他范畴的涉及度较少。细分深化期政策主体参考点最多，另外三个范畴较少且均衡，说明该阶段政策数量较多，多为联合发文，但与研学旅行相关的政策内容较少。

（1）试点推行期（2013-2016 年）。该阶段为我国研学旅行的发展起步阶段，政策数量较少，涉及的高频关键词有“研学旅行”“旅游”“中小学”“境外”“学生”“家长”“教育”“教师”“学校”“旅行社”“社会”“实践”“安全”“组织”“开展”“加强”“基地”等，通过关键词联系该阶段政策文本内容和范畴参考点数量可知：研学旅行是从境外研学向国内研学过渡的，是教育和旅游的融合体，注重社会实践，相关主体有中小学学生、家长、教师、学校、旅行社、基地，国家政策鼓励组织开展，并要求遵守安全第一的原则。从政策文本的四个主范畴来看，在试点推行期，政策主体以国务院和教育部为主，牵涉部门较少，各部门以独立发文为主，发文量较少；政策情形中四个副范畴均有涉及，其中法制化和政府管理现状较为明显；政策目标以推动研学旅行发展和完成研学试点目标为主；政策工具中命令型和能力建设型工具使用较为频繁。该阶段发布的文件为今后国内研学旅行规范的制定奠定了基础。

（2）规范发展期（2016-2018 年）。该阶段为我国研学旅行快速发展阶段，高频关键词与试点起步期相比除了部分排序不同，新增了“服务”“综合”“课程”“研学”“资源”“文化”“单位”等，通过关键词联系该阶段政策文本内容和范畴参考点数量可知：规范发展期研学旅行对服务质量、研学课程、研学单位提出了新的要求，要综合文化进行研学，支持开发现有资源进行研学。从政策文本的四个主范畴来看：第一，政策发布参与主体明显增加，各部门逐渐开始联合发文，其中，文旅部、国家文物局发文量直线上升超过国务院并列；第二，政策情形中法制化现状的参考点猛增，研学规范基本成型，研学发展现状初步呈现多元化趋势，多方融合全面发展；第三，政策目标以建立研学品牌为主，通过完成试点目标和经验总结构建研学旅游规范发展体系，推动研学旅行进一步发展；第四，四种政策工具数量均在增加，但仍旧以命令型和能力建设型为主，激励型和劝诫型为三个阶段最高，但数量不多。

该阶段颁布的研学旅行政策，使研学旅行产业规范政策体系基本成型，从研学标准、资金扶持、基地建设、研学重要性等方面为研学旅行产业的健康发展保驾护航。

（3）细分深化期（2019-2022 年）。该阶段为我国研学旅行稳定发展阶段，研学旅行产业开始追寻多元化高质量发展，新增关键词涉及“博物馆”“建设”“红色”“利用”“文物”等，通过关键词联系该阶段政策文本内容和范畴参考点数量可知：该阶段博物馆研学发展到鼎盛时期，国家政策大力倡导以博物馆为依托利用红色革命文物资源开展研学[6]，此外，结合职业体验教育发展研学将会是继博物馆之后的第二个研学细分市场浪潮。从政策文本的四个主范畴来看：第一，政策主体中国务院逐渐退出研学政策颁布的舞台，教育部、文旅部、国家文物局呈现三足鼎立态势，其中教育部多联合各省政府，文旅部多联合中央各部共同发文，而国家文物局以独立发文为主；第二，政策情形中研学多元化趋势更为明显，博物馆研学旅行深度发展的经验为其他类型研学的发展指引了道路，为研学和多领域融合奠定了基础；第三，研学目标也从规范发展期的规范体系建设转向建立研学品牌，这意味着研学旅行产业正在追求更深层次的高质量发展；第四，政策工具中，命令型明显减少，劝诫型增多，排除新冠疫情影响的因素，这说明研学政策规范体系在这个阶段在中央层面已经大体成型，政策转向“软言”引导。

该阶段颁布的研学相关政策多以某个产业为主融合研学共同发展。如依托武术产业发展研学、利用陶瓷文化发展研学、结合农耕文化发展研学、利用博物馆资源发展研学、结合职业教育发展研学、鼓励发展冰雪研学等。此外，也有根据研学旅行市场的现状问题进行整改的文件，对研学旅行收费的流程和标准进行了规范。

3.研学旅行政策演进逻辑

我国研学旅行政策在不同阶段具有不同特点，具体可从政策理念、结构及过程三个维度对其演进逻辑进行深入探索：首先，政策理念从“全面推动”向“细分深化”转移。早期研学旅行的政策理念是希望该行业能够全面快速地发展起来，随着产业的发展，政策方面开始追求高质量品牌化，把研学旅行从“大锅菜”逐步分化成“精品小碟”。其次，政策结构从“简单控制型”向“系统协作型”过渡。政策结构由政策主体、客体、环境和工具等要素构成[7]。在研学旅行政策颁布中可以发现：政策主体从刚开始的国务院逐步向更多中央部门渗透，发文方式越发倾向于联合发文；政策客体从简单向复杂转变，试图构建一个家庭、学校、企业共同参与的政策协调机制；政策环境方面，社会各界积极响应，助推研学旅游政策落地实施；政策工具多以命令型和能力建设型为主，但随着政策的实行，政策工具的构成比例在不断的变化，相信未来会逐渐趋于平衡。第三，政策过程从“侧重旅游消费升级”到“侧重推动教育制度改革”转变。最初提出“推行研学旅行”的设想是从旅游经济的角度出发的，积极开展新的旅游业态是为了促进国民旅游消费升级，加快国民经济增长。随着后续政策的颁布，研学旅行等综合实践活动被纳入国家义务教育和普通高中课程方案规定的必修课程，且必须遵循公益性原则，由此研学旅行的旅游经济性逐渐被削弱，属性从“旅游业”向“教育业”转变，性质从“经济性”向“公益性”转变。

综上可知：研学旅行政策演进逻辑为政策理念从“全面推动”向“细分深化”转移；政策结构从“简单控制型”向“系统协作型”过渡；政策过程从“侧重旅游消费升级”转向“侧重推动教育制度改革”。

四、结论与建议

1.主要结论

本文基于2013 年2 月至2022 年3 月的102份中央层面的研学旅行政策文本运用扎根理论法和内容分析法得出以下结论。

（1）研学旅行政策由政策主体、情形、目标、工具四个范畴构成。研学主体主要有教育部、文旅部、国务院、发改委和国家文物局。这五个部门的发文量占研学旅行发文总量的95.10%；政策情形法制化现状在政策文本的体现最为明显；政策目标主要为促进研学旅行发展、建立研学品牌和构建研学规范体系；政策工具以命令型和能力建设型为主。

（2）政策变迁历程分为试点推行（2013-2015年）、规范发展（2016-2018 年）、细分深化（2019-2022 年）三个阶段。不同阶段呈现出不同的特征。试点推行期政策主体较为单一且倾向独立发文，政策工具多以命令型和能力建设型为主。政策多围绕试点工作展开，以经验探索为主。规范发展期政策主体逐渐多元化，发文也以多部门协作为主，政策情形开始显现出研学与多业态开始融合发展态势，宏观研学旅行标准逐渐明朗，产业进入迅速扩张阶段。细分深化期很少有政策单独关于研学旅行，多为其他产业与研学融合发展，研学旅行出现多个细分产业，政策情形呈现“百花齐放”的状态，这个时期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研学旅行产业增长速度有所下降，但整体仍呈上升趋势，打造多元化高质量研学品牌是这一阶段的主要目标。

（3）政策演进逻辑主要从政策理念、政策结构、政策过程三个维度体现。政策理念从“全面推动”转向“细分深化”；政策结构从“宏观鼓励型”向“微观把控型”过渡；政策过程从“侧重旅游消费升级”向“侧重推动教育制度改革”转移。

2.实施建议

经历了九年的时间，研学政策体系已初具雏形，但仍存在较大可持续发展空间。后续政府可联合行业协会等组织，结合研学发展现状，在资金支持、人才培养、标准定制、质量评价、行业监管等方面补充具体政策，为研学和其他产业深度融合、高质量发展制定专项发展规划[8]。目前博物馆、纪念馆、气象馆等场馆类场所研学产业发展较为成熟，建议从场馆类场所经验积累入手，逐步完善研学旅行政策体系，助推研学旅行高质量发展[9]。此外，研学旅行发展要结合当下政策经济环境，响应国家乡村振兴的号召大力发展乡村研学，鼓励中小学生学工学农，进行职业体验研学，早日确立自己的职业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