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和合文化看全人类共同价值

2023-01-24 07:11
广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民主文明文化

王 琛

(北京社会主义学院,北京 100029)

随着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的深入发展,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作为全球治理和人类社会发展的新理念和新方案已经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近年来,习近平多次在国际场合上呼吁“坚守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推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共同创造世界更加美好的未来”[1]。作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纽带,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经过长时间形成,并逐渐成为全世界各个文明、各个国家所共同接受,成为汇聚、整合、引领全球达成共识、协同行动的价值基础。不同于西方国家将“普世价值”凌驾于一切文明之上,“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各个价值理念是在结合了各个文明自身的历史文化发展的基础上,对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价值理念进行适合于自身的文化解读。中国对“全人类共同价值”的解读富有中国智慧,彰显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尚和合”而非“求同一”的独特之处。

一、修文偃武的和平主义传统

中华文化历来注重“以和为贵”,反对穷兵黩武和侵略征服。明代传教士利玛窦就曾惊奇地发现中华文明与西方文明的不同之处,即“虽然他们有装备精良的陆军与海军,很容易征服邻近的国家,但他们的皇上和人民却从未想过要发动侵略战争……我仔细地研究了中国长达四千多年的历史,我不得不承认,我从未见到有这类征服的记载,也没听说过他们扩张国界”[2]。

分析其原因,各方学者秉持不同看法,有学者从地理环境的角度,将这种差异归因为中华文明是农耕型文明,中原人民安土重迁,难有对外扩张的意图,而西方文明属于海洋型文明,城邦林立,海上贸易发达,导致了其文化中带有流动性和侵略性的基因[3]。另有学者则认为,中西文明古国如秦汉与罗马,在古代皆以农耕经济为主体,商业贸易在国家经济比重占比都很小,所以导致中西文明差异所在的与其说是地理上的差别,不如说是文化思想上的差异[4]。比如,西方文明下的罗马帝国,面对世袭权贵通过土地兼并而导致的国家财政紧张、流民激增等问题,选择向外扩张侵略来解决内部贫富分化的问题。而中华文明下的西汉王朝,在秦统一中国的基础上通过“推恩令”“举孝廉”等制度创新的方式解决了贵族对国家财政和权力的腐蚀,并且通过“独尊儒术”逐步形成了中华“大一统”的政治框架。

儒家思想蕴含着丰富的“尚和”的文化基因,并融入国家治理理念之中。儒家思想的天下观认为中华居天下之“中”,即强调华之文明与夷之野蛮,而非强调地域分别或者血统种族差异,中华文明与周边诸文明的关系用礼义德行区分,强调“仁者无敌”“以礼服人”,崇尚“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对于“远人”,相处的基本原则是“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不主张劳师远征,而提倡“耀德不观兵”。独特的文化导致对历史有独特的反思,比如《过秦论》中就强调秦亡于“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而在西汉时期,匈奴浑邪王率部众投降之时,汉武帝选择从皇室内库中出“安家费”来安顿匈奴部众以换“远人归心”。与此同时,罗马帝国在对外征伐的过程中,大肆掠夺被侵略城邦的财富,人民则皆为奴隶,所以当罗马帝国崩溃之时,曾经的罗马贵族偏安一隅,被征服的人民则没有产生对罗马的文化认同,自此罗马之后便再无罗马。

自近代工业文明兴起之后,西方文明国家出于对资本增值的追求,对生产原料的掠夺和商品倾销的渴望,继续踏上了对外殖民侵略的道路。在殖民侵略基础上构建的国际秩序,也使得西方人的“文明”与“和平”美梦一次次被世界经济大萧条和世界大战所击碎。时至今日,资本主义金融危机的噩梦仍在持续,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甚嚣尘上,地区性冲突与战争不断发生,人类距离实现“和平”的目标仍任重而道远。

习近平强调,“中国需要和平,就像人需要空气一样,就像万物生长需要阳光一样”,“和平是人民的永恒期望。和平犹如空气和阳光,受益而不觉,失之则难存。没有和平,发展就无从谈起。国家无论大小、强弱、贫富,都应该做和平的维护者和促进者,不能这边搭台,那边拆台,而应该相互补台,好戏连台”[5]。和平是全人类的共同追求,而如何走向和平,消灭战争,不同的文明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中国文化对于“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追求,长期秉持着“思修文德”“以礼服人”的古代外交理念,这都是中国从古至今能够一直走和平发展道路的文化基因。

二、和实生物的多样性、可持续发展观

发展是人类社会永恒的话题,如何使得生产力持续发展,生活方式更加文明在今天是人类共同探索的问题。发展问题既涉及对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道路的规律总结,也涉及历史发展的未来走向的预测判断。在这两方面上,中华文化给出了不同于西方文化的答案。在历史发展道路的理解上,中华文化认为历史发展是文明多样发展并交流互鉴的过程,也是全社会共同发展、发展成果由全社会共建共享的过程。中华文化向来提倡“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对于不同文化和价值观的差异性是需要被尊重的,对于不同的文明更是如此。中华文化奉行“和实生物,同则不继”的理念,强调只有不同文明互相尊重,做到文明之间和谐共处,才能更进一步做到交流互鉴,即为和实生物,实现多种文明生生不息的长久发展。

历史上,中华文明经历了几次文化大融合。从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到秦汉时期的文化“大一统”,从魏晋时期中原文化的“颓废之躯”到唐宋时期被注入塞外的“野蛮精悍之血”,其间还经历了印度佛教文明与中华文明的交融互鉴。一方面佛教文明的中国化创立了禅宗这一独特思想流派,另一方面儒学也借助佛教的心性论而建构自身的哲学根基,宋明理学由此形成。到元明清时期的中国,中原、草原、雪域、西域、海洋等不同区域类型生活方式、不同文化板块进一步深度融合,形成了今天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由此可见,中国的历史就是不同文化甚至是不同文明的和谐共处、交融互鉴,从而达到多元文化生生不息的历史进程,体现出的是一种多样性文明共存、共生的可持续发展观。

与此相对应的,从西方社会的资本主义开启了近现代世界历史的进程,世界各地区各民族的多样文明交流是在资本增值的原则下展开,一切不能促进资本增值的文化都会被资本所排斥。所以,资本主义文化下的历史必然是单线式的乃至是历史终结式的发展模式,西方社会虽然在往常全球化大背景下提出“多元文化主义”来应对全球多元文明、文化的碰撞,但是“多元文化”在资本的逻辑下只是被当作相异的,可以被消费的“他者”。有学者提出:“多元文化主义并不具备捍卫文化差异的能力,因为它并不能真正对抗同一性,事实上,全球资本的逻辑正式隐藏的同一性力量”[6]。在批评者看来,“多元文化主义”某种意义上成了联邦政府争取少数族裔选票的手段,是资本的工具而非目的,由此文化之间不仅不能包容互鉴、和谐共生,反而加剧了国际国内的种族冲突、族群矛盾。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一个国家和民族在谋求自身发展和自身繁荣时,也应当一并带动其他国家和民族共同前进,切不可竭泽而渔,把局部世界的发展和繁荣建立在大部分国家和民族长期得不到发展甚或落后的基础上”[7]。美国学者马兹利什曾提出,西方文明“已经失去了自视优越的资格,过去不再由它控制;现在,欧洲和‘其他’文明共同面临着一个任务——展开对话,继而设法构建一个新的文明,一个全球文明”[8]。“全球文明”不应该是某一文明主体“独大”而其他文明“从属”的文明模式,也不应该是多种文明互相独立、互为他者的文明模式,而应该是在多样文明的对话与合作中形成一种“一”与“多”辩证统一的人类文明共同体,在此中华文明“和而不同、生生不息”的文明发展历程为人类文明共同体的形成提供自身宝贵的经验财富。

三、天下为公的公平观念

公平是人类共同寻求的价值观念。中华文化的“公平”首先离不开对于“公”的理解。《礼记·礼运》中“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论述将“公”等同于“天道”。《管子·形势》也说:“天公平而无私,故美恶莫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故小大莫不载。”老子在《道德经·七十七章》中论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其中也涉及对公私之辩的论述。由此可见,中华文化中“公”的观念是与“天道”相联系的。对于“天”的理解,一方面,“天道”自周以后就与“德”紧密相连,正所谓“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尚书·蔡仲之命》);另一方面,“天命”也与民意相联系,正所谓“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尚书·泰誓》)。所以,在中华文化中,“公”是天道之德,而执政天下的天子,就必须与天地合德,以民为本,做到公而忘私、敬德保民,从而使国家长治久安。公而忘私、为民负责的价值追求,使中华文化的公平观体现为对于国家和人民的责任与担当。

相对来说,西方文化中对于公平观有比较复杂的讨论,主要可以分为三个理论传统。一是以“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为评价标准的功利主义公平观,它立足于社群主义的公利而不注重个人权利的差异性和多样性。二是基于社会契约论的自由主义公平观,强调个人权利优先,公平在于保障人的机会平等,这一理论发展至今天的新自由主义则更鲜明地注重个人利益的差异性和多样性,而这导致群体公利受损。三是基于价值多元主义的多元主义公平观,这一理论反对社群公利至上,反对个人权利至上,并且也反对对所有领域普遍适用的公平观,认为公平必须放入多元前提条件下才能被实现,倡导一种复合性公平,然而这种公平观仍然无法解决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贫富两极分化。

对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天下为公”“公而忘私”观念继承使中国共产党愿意承担起对家国天下的无限责任。西方文化对于如何平衡公利和私利的思考也引发了中国共产党人对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下国家发展道路的反思。习近平强调:“我们决不能允许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推动社会全面进步和人的全面发展,促进社会公平正义,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不断增强人民群众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让人民群众真真切切感受到共同富裕不仅仅是一个口号,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真实可感的事实。”[9]对于公私之辨,中国共产党人创造性地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方面依法保障个人权利,以解放生产力,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另一方面坚持社会主义制度,用中国共产党人对于人民的无限责任与担当精神,以实现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试看当代中国,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创造了世所罕见的经济快速发展和社会长期稳定的两大奇迹,恰恰表明了中国共产党对公私之辨这一世界性难题的创造性回答。

四、义利之辩下的正义观念

正义观念作为人类共同价值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中西文化对比中,我们可以发现有不同的解读方式。

“义”是儒家传统文化“五常”道德规范体系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内涵着道义、情义、正义等意蕴。“义者,宜也”(《礼记·中庸》),“义”是儒家核心概念“仁”的施行,“义”的观念来自人的亲情、良知和人情天理,表现为情感和行为上的合适、相宜。与“义”相对应的概念是“利”,二者是辩证统一的关系。一方面“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提倡重义轻利;另一方面“利者,义之和也”,每个人“义”的相合则会产生真正利国利民的“大利”。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儒商文化就是将“国家大义”寓于个人利益之中的文化传统。比如西汉历史上著名的“盐铁官营”,就是汉武帝和当时国内最大的盐商、铁商合作,将全国的盐、铁行业收归国有,而另一位陪伴汉武帝身侧的巨商之子桑弘羊则通过建议施行“均输法”对全国商品货物进行调配,以平抑物价,同时推行“五铢钱”,统一了币值。这大大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为汉朝的强盛打下了坚实的经济基础。这些巨商之所以选择帮助国家进行宏观经济调控工作而不是私肥于公,就是因为受到了儒家思想“家国责任”的影响,以天下公义为大利,从而达成了义利的辩证统一。近代以来,以张謇、陈嘉庚等为代表的近代爱国工商业人士,立志实业救国,深厚的家国情怀体现出了义利兼顾的高度社会责任感。

在古希腊文化中,“正义”也是哲学家们重点讨论的概念。在梭伦对希腊城邦进行改革时就提出了公正的观念,以调解人与人之间的财产关系,贵族与平民都需要抑制自身的欲望,才能使得各方利益得到平衡。到了罗马帝国后期,骄奢淫逸、享乐纵欲之风兴起,比如帝国首富克拉苏就致力于搜刮别国的财富而不断进行侵略战争,并最终死在了敌人手上。罗马这一骄奢淫逸的生活作风曾一度因为基督教文化的兴起而得到一定收敛,但到了近代资本主义兴起后,上帝的缺位使得道德虚无主义、个人利己主义甚嚣尘上,法律中的义利平衡被打破,不再有对于公义的追求,而只剩下对人与人之间私利的斗争与妥协。今天的西方资本主义世界,贫富差距不断扩大,资本的全球化使得缺乏家国观念的富人可以在避税天堂中不断实现财富增殖,而普通劳动者的财富则随着国家超发货币、寅吃卯粮的加剧而急剧缩水。

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共产党正在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进行着伟大斗争。在斗争中有一支需要团结的重要力量就是民营企业及民营企业家。通过构建亲清政商关系,引导新一代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义利兼顾的品质,弘扬爱国敬业、守法经营、创业创新、回报社会的企业家精神,使国家、企业走向共赢的未来。中国对于国内社会政治力量、资本力量、社会力量的整合,使义与利达到动态平衡,实现社会公平正义,这也是对“正义”价值的实现路径的一个创新探索。

五、和而不同的民主观念

民主作为从西方文化传入中国的一个重要概念,对中国的近代及现当代历史都有着巨大影响力。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是以“民贵君轻”的民本思想作为中国古代政治思想的核心,古代中国执政者的政权合法性来自“敬德保民”之天命,历代士人知识分子的志向被北宋理学家张载总结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其背后其实表明一个隐藏的逻辑,就是民众自己难以表达自己的利益,而是需要通过士人知识分子来表达。明代启蒙思想家黄宗羲曾进一步提出要保障民之“私”,“天下为主,君为客”,君臣应共同为天下万民服务的“公天下”,这里的“民主君客”蕴含着民主思想的萌芽。到了近代,开眼看世界的中国人第一次开始对民本思想进行彻底的反思,即“在中国过去,政治中存有一个基本的矛盾问题。政治的理念,民才是主体;而政治的现实,则君又是主体。这种二重的主体性,便是无可调和(的)对立。对立程度表现的大小,即形成历史上的治乱兴衰”[10]。

当西方民主思想进入中国后,孙中山首先看到,西方的民主思想可以被理解为林肯演讲中的政权民有、民治、民享思想,对应中国传统文化,民有与民享一直是民本思想题中之义,唯有民治一项与民本思想不同,“夫徒言民为邦本,政在养民,而政治所从出,其权力乃在人民以外。此种无参政权的民本主义,为效几何?我国政治论之最大缺点,毋乃在是”[11]。于是,孙中山在三民主义中提出了“民权”思想。三民主义的提出,也使中国对于民本思想的尊奉正式转变为对民主主义的追寻。需要注意的是,三民主义的提出是融合了包括民本思想、民主思想等古今中外学说的结晶,不是对民本的简单否定,也不是对西式民主的完全肯定,它代表着融合中国特色的民主理论和民主实践。

五四运动时期,中国无产阶级走上历史舞台,中国进入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民主与科学是这场空前的思想解放运动的两大口号。这时孙中山看到了能够把广大群众组织动员起来的中国共产党的力量,于是下决心改组中国国民党,并将“民族、民权、民生”的旧三民主义重新解释为以“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为基础的新三民主义,实现了国共两党第一次合作,并奠定了与各个革命阶级形成统一战线的政治基础。这时的民权主义已经成为主张直接的、普遍的、革命的民权,使民权“为一般平民所共有,而非少数人所得而私”[12]。之后经过国共合作破裂,大革命失败的挫折,中国的民主实践一度遭遇曲折,中国共产党一方面带领广大人民群众进行反帝反封建的斗争,一方面也通过统一战线工作团结了中国社会各阶层人士,为建立民主联合政府作准备。在中国共产党提出建立民主联合政府的倡议后,民主人士黄炎培亲自来到延安,和毛泽东成就了一段“窑洞对”佳话。毛泽东明确地提出:“只有人民民主,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会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能跳出人亡政息的历史周期律。”[13]“窑洞对”寓意着对新民主主义的不懈追寻,对建立民主联合政府的不懈探索。1949 年9 月新政协召开,这意味着第一次实现了全国各民族、各民主阶级和一切爱国民主力量的大团结,新中国的成立则意味着新民主主义即人民民主主义的胜利。

毛泽东曾说:“没有抽象的民主,只有具体的民主。”[14]民主是历史的、具体的、发展的,各国民主植根于本国的历史文化传统,成长于本国人民的实践探索和智慧创造,民主道路不同,民主形态各异。中国人民从旧民主主义到新民主主义复杂曲折的奋斗历程,见证着中国追寻适应自身国情的“民主”之路。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不断深化对中国民主政治发展规律的认识,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并大力推进,民主价值和理念进一步转化为科学有效的制度安排和具体现实的民主实践。这更加证明了民主的多样性。在世界文明的百花园里,中国的民主之花绚丽绽放,为人类政治文明发展进步不断贡献中国智慧。

六、和合文化的自由观念

自由是人类普遍追寻的价值理念之一,中华文化对自由有自身的探索和思考。对于道家思想来说,能够顺应自然,回到生命“自在”“自为”的状态就是对自由的一种理解。在政治上,老子认为“无为而治”,给予人民一定的自由,让人民实现“自治”“自富”,才是执政者执政艺术的高超体现。对于儒家思想来说,在《易经》中,“太和”是易不断变化的最终指向。《易·乾》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物咸宁。”张载以“太和”作为天地间最为极致的和谐,太和者“和之至也”。时至今日,北京故宫中轴线上最重要的前三大殿就是以“太和”“中和”“保和”命名的,这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对于“和”的至高无上的尊崇。孔子形容自己“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即表明能在七十岁左右将自身思想行为和外在的礼仪规范达成统一。由此可见,儒家的自由是指人从自觉学“仁”到自为行“仁”、再到与天地和谐统一的自在过程。从上述观点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传统文化对于自由的理解不是个人的抽象自由,而是人与天地和合共生、万物咸宁的自由状态。

和合文化的自由观念是一种整体主义的自由观。这种整体主义的自由观也使得中华文化对马克思共产主义理想非常接纳。马克思强调,人类的自由是个性与共性的有机统一。“在过去的种种冒充的共同体中,如在国家等中,个人自由只是对那些在统治阶级范围内发展的个人来说是存在的,他们之所以有个人自由,只是因为他们是这一阶级的个人。从前各个人联合而形成的虚假的共同体,总是相对于各个人而独立的;由于这种共同体使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联合,因此对于被统治的阶级来说,它不仅是完全虚幻的共同体,而且是新的桎梏。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15]。这表明在真正的自由的共同体中,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是一切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的必要条件。由此可以看到,共产主义社会自由人的联合体与和合文化的自由观所体现出的“万物咸宁”有着内在一致性。

和合文化的自由观不强调主体自由,而是主体间性的自由,这给了多样主体和谐共处提供了可能性。今天,中国共产党在各项政治制度上的创新,大多都有一个前提,就是能够立足于这一和合文化的自由观,使得多样主体都能够在关系中求同存异,和合共生。比如“一国两制”的创举,就是一种和合文化的自由观下的政治实践。基于此自由观的中国道路,在与世界各国发展的道路中,也能够不走西方发达国家国强必霸的老路,而是走平等互利、交流互鉴、共同参与全球治理的新路。

中国继承发扬自身和合文化的优良传统,对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有着自身独特的解读方式。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曾这样描述中华文化的强大生命力,即“西方观察者不应低估这样一种可能性:中国有可能自觉地把西方更灵活也更激烈的活力与自身保守的稳定的传统文化融为一炉。如果这种有意识、有节制地进行的恰当融合取得成功,其结果可能为人类的文明提供一个全新的文化起点”[16]。中国提倡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从根本上不同于西方中心主义的发展道路。中国提倡的是多元文明基于人类共同价值之上求大同、存大异,协商共处、互利共赢、包容互鉴,最终实现和合共生的新的国家发展模式、国际交往模式。这是中国智慧在探索人类发展道路规律上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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