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 综述 李晓华 审校
河南省人民医院眼科 河南省立眼科医院 河南省眼科研究所 河南省眼科与视觉科学重点实验室 郑州大学人民医院 河南大学人民医院,郑州 450003
增生性玻璃体视网膜病变(proliferative vitreoretinopathy,PVR)是纤维增生膜形成而导致的视网膜脱离,严重者可致盲[1]。上皮-间质转化(epithelial-mesenchymal transition,EMT)是PVR形成的重要过程,从具有极性的上皮细胞转化为具有活动能力的间质细胞。EMT可导致上皮细胞成分,如紧密连接蛋白和E-钙黏蛋白减少;细胞外基质成分,如纤维连接蛋白(fibronectin,FN)、胶原蛋白、α-肌动蛋白(α-smooth muscle actin,α-SMA)、波形蛋白增多。另外,PVR病变涉及多种细胞,其中以视网膜色素上皮(retinal pigment epithelium,RPE)细胞和视网膜胶质细胞为主。目前的研究对RPE细胞参与PVR的发病机制已有一定的了解,而关于视网膜胶质细胞与PVR之间关系的报道较少。哺乳动物中,视网膜胶质细胞主要有Müller细胞、星形胶质细胞和小胶质细胞,其不仅参与维持视网膜的正常生理功能,也参与视网膜疾病的发生和发展,是增生膜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就视网膜胶质细胞与PVR形成的相互作用进行综述。
Müller细胞是视网膜主要的神经胶质细胞,也是星形胶质细胞的特殊类型,跨越整个视网膜。Müller细胞呈细长型,胞体位于内核层,发出的突起从外界膜至内界膜,由此形成网状。带状分支包绕着神经细胞的胞体,维持视网膜内环境稳定;微小分支包绕着神经细胞的树突、轴突及其突触,形成髓鞘,保护神经冲动传递。突起贴附于视网膜毛细血管壁,参与构成血-视网膜屏障[2],将大分子营养物质转运给神经细胞。Müller细胞内有大量的糖原颗粒、内质网、核糖体和微丝,足端部可见大量线粒体,其可促进糖原分解和合成,支撑和营养神经元;也可合成谷氨酰胺合成酶,调节谷氨酸浓度,保护神经元;Müller细胞表面有许多神经递质及受体,可传递神经元之间的信息,具有神经干细胞潜能。
星形胶质细胞以其星状形态命名,位于视网膜最内层,视盘处分布最多。由大脑沿视神经迁移至视盘,呈辐射状向外延伸,在胶质细胞中数量最多、体积最大。胞质内的原纤维是细胞骨架的主要成分,交错排列,伸入到胞突中沿着与胞突平行的方向分布。星形胶质细胞缝隙连接广泛,可以加强细胞间信息传递,分泌营养因子,摄取突触间隙神经递质,为神经元和轴突提供连接[3],也是血-视网膜屏障的组成部分,其分布与视网膜血管分布相一致。
小胶质细胞来源于中胚层,属于单核吞噬细胞系统,分布于视网膜外核层、外丛状层、内丛状层、神经节细胞层和神经纤维层[4],在胶质细胞中体积较小。生理状态下,小胶质细胞胞体小,呈细长或椭圆形,表面粗糙,有许多小棘突;胞核较小,呈不规则形、椭圆形、三角形或肾形。小胶质细胞是视网膜的免疫监管者,可以通过摄取、加工、处理、递呈抗原参与免疫应答[5],在神经元微环境中,也可以通过形态和功能转化为反应性吞噬细胞参与免疫应答[6]。在正常视网膜中,小胶质细胞通常处于静息或休眠状态,具有先天的防御机制,促进组织修复,其活化可以保护视网膜神经细胞。病理情况下,小胶质细胞被激活,并且尝试修复损伤[7]。但若过度激活或失控,则会分泌有害因子,损伤神经元。
视网膜胶质细胞与PVR的发生和发展是相互作用的。细胞因子是PVR中胶质细胞、RPE细胞和炎症细胞信号传递的重要桥梁,促进细胞生长、分化和活动[8]。胶质细胞参与血-视网膜屏障的构成,分泌细胞因子和生长因子[9];同时,分泌的因子又能刺激胶质细胞的转化和增生,促进细胞外基质的合成及EMT,诱导PVR的发生和发展[10]。胶质细胞可以合成细胞外基质,其不仅是增生膜的重要成分,也能促进细胞迁移、增生、黏附和分化,过度沉积最终导致纤维化。此外,非编码RNA在PVR形成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可以通过调控胶质细胞参与其发病机制。
受刺激后,Müller细胞、星形胶质细胞和小胶质细胞都可以发生活化,改变细胞形态或分泌细胞因子,促进PVR的发生和发展。Müller细胞受到刺激发生活化,该过程被称为“反应性胶质化”,表现为细胞肥大、增生,胶质纤维酸性蛋白(glial fibrillary acidic protein,GFAP)高表达[11]。Müller细胞胶质化对视网膜有双重作用,既可以保护神经,促进视网膜修复;也可以促进神经变性,抑制组织的修复和神经再生[12-13]。星形胶质细胞活化后,调控细胞外基质的相关糖蛋白合成,从而分泌和合成多种生长因子。发生PVR时,由于血-视网膜屏障的破坏,小胶质细胞被激活,胞体增大变圆,突起减少或消失,呈“阿米巴样”,并且具有吞噬功能[14],所以小胶质细胞可以改变其表型,发生迁移和增生。小胶质细胞活化后,还可以释放多种细胞因子,促进PVR的发生和发展。
星形胶质细胞与PVR的形成密切相关。GFAP是星形胶质细胞和Müller细胞的重要标志物,维持星形胶质细胞形态的稳定,参与细胞增生和迁移。Müller细胞在PVR病变中具有转分化能力,可转变为祖细胞样细胞[15]。另外,在缺氧条件下,Müller细胞可以促进RPE细胞的增生和迁移[16]。但在PVR病变中,Müller细胞对RPE细胞的具体作用仍有待进一步研究。星形胶质细胞中α-SMA表达增加,表明胶质细胞发生转化,向成纤维细胞发展,促进了PVR纤维化,并且转化生长因子-β(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TGF-β)又可以促进星形胶质细胞GFAP表达的增加[17]。因此降低GFAP表达可减轻纤维化,这将为PVR的预防和治疗研究提供方向。
TGF-β主要由星形胶质细胞和小胶质细胞分泌。TGF-β结合相应受体,参与TGF-β/Smad信号通路,调控细胞的增生和分化。TGF-β分为5个亚型,其中TGF-β1、TGF-β2和TGF-β3在眼内均有表达,TGF-β2表达最多[18]。TGF-β2既可以激活其他细胞因子诱导PVR,也可以反过来促进胶质细胞增生。TGF-β还可以通过促进FN和胶原蛋白的合成,促进PVR纤维化。依那西普可以显著降低TGF-β和结缔组织生长因子的表达,抑制PVR形成[19],为PVR的临床应用提供了一定的参考意义。
胰岛素样生长因子(insulin like growth factor,IGF)主要由星形胶质细胞和小胶质细胞分泌。IGF对细胞的增生和分化有着重要作用,促进增生膜的形成及RPE细胞和Müller细胞产生牵引力,诱导视网膜脱离[20]。IGF-1还能促进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表皮细胞生长因子、碱性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basic fibroblast growth factor,bFGF)、血小板衍生生长因子(platelet derived growth factor,PDGF)等生长因子的分泌,促进PVR纤维化。胰岛素样生长因子结合蛋白-6在PVR患者中表达升高,可以作为PVR患者玻璃体和血清的重要标志物[21]。
VEGF主要由Müller细胞和星形胶质细胞分泌。VEGF促进微血管内皮细胞增生,增加血管通透性,促进新生血管形成,几乎所有增生膜中均可检测到VEGF的表达。结缔组织生长因子可抑制兔PVR模型VEGF的表达,降低胶原纤维的合成[22]。白细胞介素(interleukin,IL)-10可以下调VEGF,抑制IL-1和IL-6的表达,诱导RPE细胞凋亡,抑制RPE细胞增生和迁移[23],从而抑制PVR。因此抗VEGF治疗可以有效防止PVR的发生。
bFGF主要由Müller细胞和星形胶质细胞分泌。bFGF促进血管生成,诱导EMT,参与PVR的病理过程。低浓度的bFGF促进视网膜胶质细胞有丝分裂;发生PVR时,视网膜缺血、缺氧、炎症等导致bFGF释放增多,可反过来刺激胶质细胞增生。研究表明,若bFGF持续刺激,模型兔的PVR程度会越来越严重[24]。
PDGF由视网膜胶质细胞和RPE细胞分泌。视网膜脱离可诱导RPE细胞和胶质细胞活化,促进α-SMA的表达及细胞外基质的合成,进而导致PVR的发生[25];视网膜复位,视网膜胶质细胞和RPE细胞分泌PDGF减少,PDGF表达降低[26]。PDGF也参与视网膜神经突的生长,促进纤维血管膜的形成[27]。研究表明,吡非尼酮能够抑制PDGF,上调PEDF,抑制Müller细胞增生、迁移和胶原蛋白合成,可以作为PVR的靶向治疗药[28]。
Müller细胞、星形胶质细胞和小胶质细胞均可分泌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TNF是促使肿瘤发生出血坏死的因子,分为TNF-α和TNF-β。TNF-α能够诱导EMT,与PVR密切相关,主要由活化的单核巨噬细胞、RPE细胞或小胶质细胞产生。TNF-α不仅在动物PVR模型中表达升高[29],在PVR患者中也呈高表达[30]。另外,Müller细胞分泌的TNF-α可激活EGFR/p38/NF-κB/p62信号通路,加速RPE细胞的自噬和凋亡,促进视网膜屏障的破坏[31]。使用基质金属蛋白酶组织抑制因子3(tissue inhibitor of matrix metalloproteinases-3,TIMP-3)可抑制TNF-α诱导的VEGF,产生抗血管生成作用,延缓视网膜疾病的发展[32]。
Müller细胞、星形胶质细胞和小胶质细胞均可分泌IL。由于血-视网膜屏障破坏,炎症因子在PVR患者中表达升高,而炎症因子的升高又促进了细胞的增生和迁移,加速了PVR进程。IL-1是眼内微环境的重要炎症因子,可促进RPE细胞增生,IL-1β可促进Müller细胞趋化因子的表达增加[33]。IL-2促进细胞外基质的合成及TGF-β的表达[34],而TGF-β又进一步诱导了胶原蛋白的合成,加速PVR的发生和发展。IL-6可促进RPE细胞增生、胶原蛋白合成及PVR纤维化[35]。同时,巨噬细胞迁移抑制因子在PVR患者玻璃体中的高表达又能使IL-6的表达水平升高[36],进一步加速了PVR进程。IL是PVR的危险因素,如果能得到有效控制,将对临床提供参考意义。
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monocyte chemotactic protein-1,MCP-1)主要由Müller细胞分泌。MCP-1在血管通透性、神经系统损伤后的胶质化及神经元凋亡、血管生成方面起调节作用。视网膜脱离导致Müller细胞中MCP-1表达升高,小胶质细胞数量增加[37]。另外,MCP-1能够诱导巨噬细胞聚集,引起局部炎症反应,使VEGF表达升高[38],也可以促进RPE细胞增生。因此,MCP-1表达升高引起的炎症反应、RPE细胞增生加速了PVR的发生和发展。
胶原蛋白可由视网膜胶质细胞产生,是一种胶原糖蛋白,是细胞外基质中的重要成分,也是纤维化的重要因素。人视网膜Müller细胞系MIO-M1表达胶原蛋白Ⅰ-Ⅶ、Ⅸ和Ⅺ型[39]。TGF-β能够诱导胶原蛋白合成,促进PVR发展。因此,曲安奈德通过抑制胶原蛋白合成,调节细胞外基质的重塑,减缓EMT的发生,在PVR的预防和治疗中具有临床应用价值[40]。
FN属于非胶原糖蛋白、纤维化标志物,是细胞外基质的重要成分,促进细胞增生、黏附、伸展和迁移。TGF-β可诱导胶原蛋白和纤维粘连蛋白的表达,促进细胞增生、迁移及纤维化,加快PVR的发展。磷酸肌酐-3激酶抑制剂可抑制FN和TGF-β2表达[41],减少细胞外基质合成,可作为PVR的潜在治疗靶标。
微小RNA(microRNA,miRNA)在视网膜、RPE细胞及胶质细胞中均有表达,维持视网膜的正常生理功能,在视网膜疾病的发生中起重要作用[42-43]。当发生PVR时,血-视网膜屏障被破坏,细胞进入视网膜和玻璃体腔。miR-148能够诱导EMT,在患者玻璃体液中表达增加[44],而miR-4516通过靶向OTX1抑制TGF-β信号通路及RPE细胞诱导的分化和迁移[45]。长链非编码RNA(long non-coding RNA,lncRNA)调节着正常的视觉功能,若表达异常,将会导致视网膜功能障碍[46]。lncRNA不仅可参与TGF-β1诱导的EMT,促进PVR的发生[47],还可抑制Müller细胞激活,延缓视网膜病变的炎症反应[48]。所以,非编码RNA有可能成为PVR疾病诊断和基因治疗的潜在靶点[49]。
PVR是由视网膜损伤所引起的一种创伤愈合反应的结果。视网膜胶质细胞与PVR相互作用,在PVR病变中视网膜胶质细胞形态可发生改变,分泌生长因子和细胞因子,合成细胞外基质,促进EMT及PVR的形成。同时,分泌的因子和细胞外基质又刺激了视网膜胶质细胞增生和迁移,进一步促进了PVR的发展。此外,非编码RNA对视网膜胶质细胞也起着重要作用,调控PVR的发展进程。虽然目前对PVR的研究很多,但其复杂的发病机制并未完全阐明,还需进一步探讨,以开发新的生物标志物或治疗靶点,减少PVR的发生及其导致的视力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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