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宾 文 李维娜 图
大雪如期而至,纷纷扬扬,犹如仙苑里的梨花凋谢;城郭白了,远山白了,映入眼帘的全是玉砌银铺。皑皑积雪覆盖了原野,却捂不住悠悠乡愁……
在我的少年时代,故乡进入冬季,隔三岔五就下大雪,通常这场未等融化,下一场又飘然而至,积雪俨然厚厚的海绵,将远山近岭、村舍阡陌统统密封。山里的孩子喜欢在下大雪时凑在一起,到山里打围捉野兔。我们为了防滑打跐,用草绳子将棉鞋缠得结结实实,用布条将棉袄拦腰扎紧,再将棉帽子像头盔般戴好,然后每人手持一根松木棒子,酷似一支小小的棒球队朝山里开拔。
大雪封山,野兔找不到食物,总喜欢在背风向阳的梯田里,扒开积雪啃噬麦苗。积雪上自然而然留下了它们的行动路线图,我们只需顺着踪迹去寻找。有一次,我们发现了一只野兔,殊不知这是一只久经世故的老兔子,专拣积雪稀薄的地方跑。它前脚短后腿长,弹跳力特强,竟然像撑竿跳般噌噌蹦上了地堰,跑上了岭背,最后不见了踪影,让我们空欢喜一场。像这样的狩猎,十次进山九场空。这就是我们孩子,不图捕获猎物,纯粹为了撒野乐活而已。口干舌燥之际,抓起一把雪送进嘴里,凉丝丝的,也觉得无比清爽。
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我和伙伴儿们时常玩儿捉迷藏,有的自觉聪明者拱进草垛,或躲进菜窖子里,觉得既暖和又让对方找不到。岂不知积雪拓下了其足迹,正好被顺藤摸瓜一一揪出。
大雪飘飘,落地无声,在每家每户的院子里积得厚厚的。当雪霁天开,乡亲们就用木锨将雪铲起扔到街上。当太阳暖烘烘地照着,街上的积雪随之融化,形成涓涓细流,鸭子们以为水中有小鱼小虾,便欢叫着低头寻觅。
大雪封山,溪流凝固,落差较大的溪涧就挂起了冰瀑,好像大山老人蓄起的长长胡须。我和伙伴儿们折一些松枝,绕道来到溪涧上面,将松枝铺在屁股下,几个人搂成一串,一声令下,就如乘坐过山车般滑了下去,能滑出老远。如此这般,周而复始,好不快活!
春节期间,降雪颇多,有时能够不停歇下一两天,尔后朔风飞扬跋扈,将积雪平地抓起,凭空搓碎,再猛扑下来。有一次居然将西街的村口堵死了,罕见的雪堆与隔街相望的两处草房子连为一体。乡亲们只好挖洞出村,这情景有如童话。
村口尚且如此,原野上更显奇观。看吧,那一道道雪杠子如同钱塘大潮瞬间凝固,又如大漠沙浪逶迤(wēi yí)有致。人们正月里出门走亲戚,一路要绕过好多雪杠子。我去姥姥家要翻过一座山和一道长岭,自然饱尝跋涉雪地之苦。然而,雪下得再大,积雪再厚,出行再不方便,人们从不抱怨,反而倍感欣慰——因为瑞雪兆丰年嘛。
我和伙伴儿们要走山路到四里外的村子去上学,每当天降大雪,地上积雪老厚,有人在前面开路,后面的紧步后尘鱼贯而行。回首望去,一串脚印宛若醒目的省略号。雪地就像偌大的白纸,上面留下了我们好多画作,也留下了求知的愉悦。
数九隆冬,天气干冷干冷,玻璃窗就有了冰凌花,那是隆冬精心制作的小品,也是雪花的衍生品。隆冬创新意识特强,可谓匠心独具,那些冰凌花如雪花一样,图案新颖,从不雷同。细细端详,构图精妙,物象众多,引人入胜,生发遐思。旭日临窗,冰凌花就会凋谢;翌日凌晨,又会花样翻新,依然耐看。
待早春二月,大地解冻,大雪就不常见了。即便下起大雪,落地即可融化,比昙花凋谢得还快。有句农谚说得特形象——打春的雪,兔子撵不上。鉴于这个缘故,这时节倘若下起鹅毛大雪,孩子们会忘情地追逐雪花,用手捧着雪花,用脸蛋儿蹭着雪花,跟雪花珍重道别。是的,大雪陪伴孩子们度过了漫漫寒冬,送给孩子们多少情趣、多少欢乐啊。
故乡的雪趣,滋润了孩子的心田,让诗意的种子萌芽破土,为雪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