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食疗在糖尿病治疗中的应用初探*

叶彬华 林 莉 郑凯林

（1.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人民医院内分泌科，福建 福州 350004；2.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人民医院临床营养科，福建 福州 350004）

糖尿病是一种慢性非传染性疾病，近年来发病率持续上升[1]，严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质量、增加了经济负担[2]。中医称之为“消渴病”。饮食、运动、药物、血糖监测和健康教育被称为糖尿病治疗的“五驾马车”，其中饮食是糖尿病最基本的治疗方法。中医药膳食疗历史悠久，是以阴阳五行理论为基础，以中医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基本理论为指导，以“医食同源”“药食同源”为中心，寓医药于食，从而达到保健养生、防治疾病的目的。本文就近年糖尿病中医食疗的临床研究进行概述。

1 理论溯源

关于中医食疗，最早可追溯至周代，周代就已有“食医”“疡医”“疾医”“兽医”之分。《神农本草经》载食疗方剂6 首[3]。孙思邈《千金要方》云：“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至此时“食疗”一词才形成，中医糖尿病食疗进入早期阶段。《千金要方》专设“食治”篇，分果实、菜蔬、谷木、鸟兽4 门，对各种食物作了分类介绍，内容涉及食治、食养、食禁等各方面。《太平圣惠方》设“食治门”，载方160 首；《圣济总录》“食治门”3 卷载有285 首食疗方。《本草纲目》除了收载药物外，还记载了大量食疗方。清代《食物本草会纂》全面总结了前代的食疗经验，使中医食疗理论达到新高度。

《黄帝内经》云：“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气上溢，转为消渴”，这是中医“消渴”病名最早的记载，初步认识到“过食肥甘”是消渴的主要病因。《素问·腹中论》谓：“数言热中、消中，不可服高粱、芳草、石药”，已强调了消渴患者要控制饮食、禁食膏粱厚味。孙思邈提出：“食物消作小便”“其所慎有三，一饮酒、二房事、三咸食及面”“咸走血，多食咸，令人渴”，认为消渴患者应限制咸食和面、米，为饮食治疗消渴提供了中医依据。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是“以脏补脏”的思想萌芽，首次记载了猪胰治疗消渴[4]。陶弘景《名医别录》认为大麦、粟米、黄雌鸡、鳝鱼均能治疗消渴[5]。唐代孟诜《食疗本草》是我国的第一部食疗专著，记载了淡竹、栗子壳、青小豆、猕猴桃、菘菜等多种治疗消渴食物的性能和药效[6]。《千金翼方》记载酥蜜煎、茯苓煎、羊髓煎[7]；《新修本草》记载桑椹、莱菔根[8]；《本草拾遗》记载鹅肉煮汁[9]；《太平圣惠方》记载葛粉、蚕蛹、干生姜、鲫鱼胆汁[10]；《圣济总录》记载生藕汁、姜鱼丸、酸枣仁、乌梅汤[11]；《普济方》记载香水梨、鹅梨或雪梨取汁[12]；《本草纲目》记载豇豆、菠菜、白扁豆、橄榄[13]；众多中医典籍都记载了“止消渴”的食疗方。《遵生八笺》说：“五味之于五脏，各有所宜，若食之不节，必致亏损”；《饮膳正要》说：“善养性者，先饥而食，食勿令饱，先渴而饮，饮勿令过，食欲数而少，不欲顿而多，盖饱中饥，饥中饱……”，都体现出了中医对膳食独特的见解，不仅包括了食物性味的平衡，也提倡少食多餐、饥饱适中，节制饮食，方可调治疾病。

2 糖尿病的辨证施膳

中医将食物区分寒热温凉属性，与中药相同，食物的选择上也应先辨识体质，通过“药食”以平衡人体阴阳寒热、增强五脏功能，有效帮助糖尿病患者控制血糖及预防并发症[14]。

2.1 气虚证 气虚者常见疲乏无力、四肢倦怠、腹胀便溏、舌淡苔白、脉细弱等。田小剑等[15]善用山药莲子粥、黄芪炖母鸡、韭菜煮蛤肉及天花粉山药粳米粥，临床疗效颇佳。

2.2 阴虚证 阴虚者常见口渴欲饮、口干烦热、便干尿黄、舌红苔少、脉细数。梨汁饮、菠菜银耳汤[16]、杞果葛粉粥、苦瓜炒瘦肉、玉米须[15]、五汁饮、麦冬生地茶、玉竹麦冬鸭、苦瓜枸杞鳗鱼球、葛根红枣绿豆汤[17]、天冬枸杞粥[16]、地黄粥[18]等药膳方均有滋阴之效，适用于阴虚型糖尿病患者。

2.3 气阴两虚证 气阴两虚患者兼有气虚、阴虚症状，治疗当益气养阴。此证型糖尿病患者可常食鲜怀山玉竹炒瘦肉、花粉生地杂米饭、黄芪怀山汤、党参麦冬炖兔肉、八宝饭[17]、菠菜根粥[19]、长寿粥、山药南瓜粥[16]、参杞珍、人参炖猪胰子、猪胰炒山药[15]等药膳。

2.4 阴阳两虚证 阴阳两虚者常表现为疲乏无力、手足心热、腰膝酸软、手足背寒、脉沉、舌淡等，应以滋补阴阳为治法。常食参杞灵脾饮[15]、芝麻枸杞鸡丁、怀杞肉片、杜仲核桃炖猪腰、韭菜枸杞炒鸡丁、芡实核桃枸杞饭[17]、土茯苓猪骨汤[19]、滋补饮[18]等滋补阴阳之药膳，既可辅助治疗疾病，也可养生保健、增强体质。

2.5 其他证型 胃热炽盛型：五汁饮[18]；燥热伤津型：清蒸茶鲫鱼[19]；血瘀脉络型[17]：田七山楂炒肉片、田七蒸鸡、红花莲子炒田鸡、山楂枸杞糕、鸡血藤独活羊肉汤。

2.6 并发症 糖尿病常见并发症的食疗[15]：糖尿病眼病者药膳处方：洋葱炒肝尖、桑菊茶、杞菊饮。合并有高血压病药膳处方：苦丁茶饮、天麻炖猪胰子。并发心脑血管病药膳处方：山楂膏、杞果菊花饮。并发肾病药膳处方：玉米须冬瓜赤豆饮。

3 中医药膳食疗对糖尿病的影响

3.1 控制血糖 张彦妹[20]对48 例2 型糖尿病患者进行中医膳食干预，12 周后患者的血糖水平得到改善。刘桠等[21]发现肥胖2 型糖尿病患者食用糖尿病药膳馒头后，血糖、血脂等水平较前降低。猪胰炖豆腐[22]、猪胰炖山药[23]、山药猪胰芥蛋汤[24]、猪胰脏[25]等药膳也都可调节血糖。临床其他大量研究均得到相似结果[26-33]。南瓜[34-37]、魔芋[38，39]、荞麦[40，41]、薏苡仁[42]、巴氏蘑菇[43]、褐蘑菇[44]、平菇和鲍鱼菇[45]、银耳和木耳[46，47]、绞股蓝[48，49]、山药[50-53]单味食物也有调节血糖的作用。

中医药膳食疗可改善糖尿病血糖水平，作用机制考虑以下几个方面：（1）药膳方具有类似胰岛素的生物特性，可以促进胰岛素分泌，增加组织细胞对胰岛素的敏感性；（2）提高抗氧自由基酶类活性及抗过氧化损伤，从而降低血糖；（3）药膳方含有丰富的膳食纤维，可以延缓胃排空时间，延缓葡萄糖的消化与吸收；（4）药膳方升糖指数低，可降低血糖负荷，有利于餐后血糖控制；（5）可减轻机体微炎症；（6）改善中医证候，调节机体内环境。

3.2 改善胰岛素抵抗 改善胰岛素抵抗是临床控制血糖的治疗方法之一。孟妍等[28]研究发现，强化抗性淀粉药膳方主食可增强2 型糖尿病患者胰岛素敏感性。曾高峰等[54]研究表明健脾化瘀药膳可改善肥胖大鼠的胰岛素抵抗。荞麦糠皮提取物可明显影响2 型糖尿病大鼠血糖和血脂的水平，改善胰岛素抵抗[40]。绞股蓝总甙可以抑制脂肪细胞增殖，改善胰岛素抵抗[55]。苦瓜总皂苷对糖尿病大鼠有降糖、降脂、减轻体质量、改善胰岛素抵抗的作用[56]。

中医药膳食疗可能通过以下几种途径改善胰岛素抵抗：（1）改善糖尿病患者的高氧化应激状态；（2）抑制脂肪细胞增殖，促进胰岛素抵抗脂肪细胞的葡萄糖消耗从而改善胰岛素抵抗；（3）改善血脂，减少体质量，从而改善胰岛素抵抗。

3.3 降低体质量 超重和肥胖是糖尿病的重要危险因素，控制体质量可有效降低糖尿病的发病率[57]。陆安权等[58]用三养胶麦食疗辅助治疗超重和肥胖2 型糖尿病患者，可有效降低患者体质量、改善代谢综合征状态，并可减少口服降糖药用量。孟妍等[28]发现药膳方可改善2型糖尿病患者血脂及人体成分情况。健脾祛湿药膳可降低脾虚湿阻型肥胖患者的体质量、体质量指数[59]。

中医药膳食疗对体质量控制方面起到积极作用，临床研究显示，药膳方具有促进粪便排出、抑制脂肪吸收、增加脂类排泄、延缓食物吸收、延长饱腹感、降低食物热量、降低瘦素水平等作用，从而可达到减轻体质量的目的。

3.4 改善氧化应激 氧化应激也是糖尿病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临床研究也证实，高氧化应激会引发或加重糖尿病[60]。因此，改善氧化应激状态，有利于2 型糖尿病患者疾病的控制。强化抗性淀粉药膳方主食有助于改善2 型糖尿病患者高氧化应激状态[28]、延缓并发症的发生发展。薯蓣粥可改善2 型糖尿病患者的抗氧化比值[61]。参芪鲫鱼药膳汤可抑制动脉粥样硬化炎症反应[62]。荞麦可降低血糖、血脂、非酶糖基化及氧化应激水平[41]。

中医药膳食疗可清除氧自由基、提高抗氧化酶活性、增加对氧化反应的敏感性，从而改善机体氧化应激状态。

3.5 辅助治疗并发症 糖尿病肾病是糖尿病常见的慢性并发症之一，魏宝永等[63]用药膳辅助治疗37 例中早期糖尿病肾病患者，结果显示大多患者血糖、糖化血红蛋白、尿蛋白明显减低，临床症状改善。张穗娥等[64]用山药山楂花粉肉饼、太子参黄芪生地丹参鸡羹辅助治疗气阴两虚型早期糖尿病肾病，疗效确切且无不良反应。蜂王浆冻干粉对2 型糖尿病大鼠的心肌损伤有益，并可清除自由基[65]；还可用于治疗糖尿病患者周围神经系统及眼部的并发症[66]。薏苡仁多糖能够对抗脂质过氧化对机体的损伤，可防治糖尿病血管并发症[67]。

4 食疗禁忌

糖尿病患者应少食或不食含单糖较多的食物，如白糖、冰糖、蜂蜜、汽水、蛋糕等，此类食物可直接影响患者的血糖波动。糖尿病患者还应控制脂肪、胆固醇含量较高的食物，如奶油、动物油、蛋黄等，此类食物影响患者的血脂情况，同时也不利于血糖控制。少食辛辣刺激之品，消渴病的病机为阴虚燥热，辛辣刺激之品多可助生内火，与消渴病的治疗相违背。糖尿病患者还应戒烟、限酒。

5 展望

中医药膳辅助治疗糖尿病的临床疗效明确，通过食物来调节人体生理功能，以达到中医“以食养病”的目的，合理使用可养生保健、增强体质、防治疾病。但是实施中医药膳食疗，需要医者有深厚的中医药文化基础、丰富的临床经验、同时对现代营养学有深刻的认识，因人、因时、因地制宜，才可做到辨证施膳、防病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