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少
(同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092)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青年的价值取向决定了未来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1],守护和铸牢青年人的正确价值观是立德树人的必然要求。“泛娱乐化”是“以消费主义、享乐主义为核心,以现代媒介为主要载体,以内容浅薄空洞甚至不惜以粗鄙搞怪、戏谑的方式,通过戏剧化的滥情表演,试图放松人们的紧张神经,从而达到快感的一种现象”[2]。由于娱乐是网络的重要功能,“泛娱乐化”与网络的结合最为深入。“泛娱乐化”是网络媒介吸引流量、快速增加关注度的重要手段,在流量利益的驱使下,不少网络媒介都呈现出“泛娱乐化”倾向。网络“泛娱乐化”所具有的模糊严肃和娱乐的边界、解构事实和虚假的界限、消解理性和情绪的分野等特征对青年价值观具有负面影响。因此,必须深入了解网络“泛娱乐化”危害青年价值观的方式和进路,有针对性地确立对策。
网络“泛娱乐化”对青年价值观的主要危害就是在“娱乐至死”的形态下用虚妄替换真实,让部分青年网民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切皆可娱乐的狂欢中,逐渐远离严肃和实在,被动地放弃已初步形成的正确价值认知。
传播是网络中大大小小的媒介存在的本质。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网络媒介的内在传播机理已转化为依托大数据算法,通过精准推送信息以培养用户黏性这一基本方式。其中的大数据算法对包括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在内的一切社会科学方法论均造成不小的冲击。
作为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方法的理论,方法论对人们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变革性影响毋庸置疑。“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提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3]。马克思主义方法论是一整套认识事物发生、发展、灭亡规律的科学体系,在这一科学体系中,认识对象的内在规律和表现形式之间的因果关系是方法论运行的重要载体。包括价值观教育在内的全部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运行模式就是以因果关系为中介将教育内容转化为教育客体(主要是青年人)自身的思想意识,最终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目标。网络“泛娱乐化”通过大数据算法改变了青年人认识价值观的方法。这种改变主要源自于大数据算法对因果关系和相关关系两者之间地位的扭转。“大数据要求人们改变对因果关系的追问,转而追求相关关系”[4],这是大数据算法体系必须依赖海量数据这一特征所致。大数据不再追求数据的精确性,而把混杂性,甚至冗杂性作为从数据到结论的中介,这使得结果不再那么确定,原因也不再那么重要,但数据和结论之间的相关关系却是绝对存在的。如果以相关大量地代替因果,真和假、对和错之间的界限便不再那么清晰,价值观内在的核心观念及其人生指导意义就会被稀释,导致作为价值观教育客体的青年人在失去因果感知的场域中改变了把握价值观认识对象规律的一贯立场,其原有的价值认知方式被破坏。
在破坏价值认知方式的基础上,网络“泛娱乐化”利用大数据算法进一步削弱价值观教育客体的受教育态度和认知意愿。由于网络“泛娱乐化”与主流价值观不相符的虚无式价值表达方式特别能够吸引青年人的注意,一些被网络“泛娱乐化”通过大数据算法黏住的青年人开始虚无价值观教育的意义,进而对价值观的内容产生质疑,使得他们的价值认知态度发生变化,主动接受价值观教育的积极性被降低。
在网络中,传播活动具有明显的“去中心化”特点,展现出来的是一种网状传播结构。比如,对微博和微信公众号的转发会使得信息在短时间内呈几何型扩散,每一个转发者都会形成一个新的中心,都会自发地对所转发信息承担起相应的传播义务,原有的传播中心被模糊化,而自治式的传播节点变得层出不穷。网络传播迥异于此前一对多、点对面的单向传播,它是一种综合了交互性传播和分众化传播的新型传播,只有对信息感兴趣的网民才会主动传播信息而成为传播节点,所以抓住作为网民主体的青年人的兴趣点是网络传播取得成功的关键所在。激发青年人的兴趣不一定要通过喜爱,也可以通过不喜爱,表现为青年人对自己恐惧、厌恶和担忧的事物的反向关注。在信息化时代,青年人逃避生活的压力进入网络世界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放松而寻求娱乐,但作为现实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彻底摆脱现实世界的影响,一劳永逸地去做一个埋头沙土的鸵鸟。现实的好恶仍然是青年人选择性关注网络信息的出发点,于是,网络“泛娱乐化”将贩卖现实焦虑作为娱乐一种,创造出独特的反感式娱乐。
剥开网络“泛娱乐化”的层层伪装,其内在目的应当也必然是打破真实和虚妄之间的界限。反感式“泛娱乐化”通过裂化真实的方式来扩散现实问题和事件,以间断性和碎片化的传播手段,把大容量的信息裂解为短文案、图片和短视频,一方面迎合青年人对娱乐的快餐式需求,一方面在信息内容中加入被夸大的、令人反感的现实问题吸引涉世未深的青年人的眼球。“反感式”娱乐混淆了真伪,使信息背后的真实性被消解,放大观者对现实的反感。“反感式”娱乐无限放任网络吐槽,一些青年人于是开始产生挣脱现实的快感和逃离现实的错觉,由此进一步陷入网络“泛娱乐化”漩涡中,在娱乐化的调侃、戏谑和扯皮中,现实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而真实的价值感知却被虚妄化了。
在现实世界中,审美和审丑之间泾渭分明,尽管也有人热衷于逐丑扮丑,但尚属于非主流行为,在社会规范的约束下,拥趸者也较少。在网络中,审丑成了一种常态,这是“泛娱乐化”在网络中的变态呈现,这种颠覆性审丑情趣在解构审美的同时,也部分消解了以美丑和善恶评价为核心的价值观的存在意义。有学者指出,“网络‘泛娱乐化’以丑为美的价值取向,使青年大学生陷入了审美误区”[5]。其实,审美误区的出现不只是因为审丑,网络“泛娱乐化”对美本身的肤浅化表达和无限度吹捧是导致审美误区的另一重要原因。当网络“泛娱乐化”用“美”代表一切的时候就遮盖了一切,美本身所具有的素养和涵义被曲解成单一的观赏价值,又在“颜值即正义”的调侃中赋予了美不应该具有的价值观高度,最终将网络“泛娱乐化”中的审美变得浅薄不堪。人们在网络中都既是审美主体也是审美客体,因这被扭曲的审美,一些年轻人不惜活在美颜、P图和二次元头像里,久而久之,审美者和被审美者的价值认知都会发生蜕化。
在审美误区里,部分青年人沉浸于美和丑带来的感官享受与刺激,而忽视了其中存在的价值观扭曲问题,有的青年人甚至会站在制造误区一方对抗正面说教,并在对抗中进一步改变自身的价值认知。由于主流价值观具有美好、正面和不可曲解等特征,网络“泛娱乐化”在不分美丑、极端夸大表面美的同时就排斥了主流价值观,这使得一些青年人一旦踏入网络“泛娱乐化”的审美误区中,那原本即将成型的正确价值观可能会被迅速扭曲直至边缘化。
网络“泛娱乐化”之所以能够对青年价值观产生深刻影响,既在于其本身“娱乐一切”所具有的遮蔽功能,更在于其为不少错误思潮提供了温床。“泛娱乐化”与其说是一种思潮,不如说是一种载体,虽然其自身也以价值虚无、追求感官享乐和消费刺激为特征,但这些特征都来自于虚无主义、享乐主义和消费主义。一些错误思潮在网络“泛娱乐化”的加持下一步步带偏部分青年人的价值观。
“‘泛娱乐化’所标榜的‘娱乐一切’实则是对一切具有真实价值对象的否定、拆解和毁灭,是以‘无价值’的导向去娱乐稀释一切‘有价值’的对象”[6]。要达到否定真实价值对象的目的,整体性、宏观式的传播显然不能奏效,因为“真实”就发生在每一个青年人身边,贯穿于他们已有的生命体验中,所以只有通过网络碎片化的传播路径才有可能撬动年轻人心中的真实价值大厦。青年在网络上会短暂屏蔽真实世界的体悟经验,容易对虚构、夸张、新奇的个例产生认同感。当“现实比小说更魔幻”成为青年群体的一种流行语后,奇闻异事、偶发性事件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常态,在见怪不怪的反叛心理支撑下,离奇个例的张力被无限增强,强到足以分解部分青年在整体架构上形成的生活经验。
网络“泛娱乐化”在个例中展示定式话语,同时因为所挑选的个例本身具有反现实性,其中必然潜藏着虚无主义、享乐主义等思潮所宣扬的西方社会价值观,各种与社会主义主流价值观不一致的主张和观点在个例中膨胀,试图带偏部分青年的价值观。对网络娱乐平台运营商来说,他们更在乎商业利益能否实现,而不在乎也很少注意错误思潮会否借用“泛娱乐化”不停“还魂”。网络“泛娱乐化”在错误思潮的加持下,真正演变为“塑造政治、伦理和日常生活的一个强大的、充满诱惑力的手段”[7]。青年人思维活跃,热衷于接受新事物又习惯于用自己的方式消化解读新事物,为了更有力地黏住他们,网络娱乐平台在大数据算法的帮助下,精准锚定青年娱乐偏好,在娱乐外衣下任由各种错误思潮挖掘个例所蕴含的“深意”。为了摆脱现实世界中的各种不如意或为了“证明”自己已有的刻板偏见,一些青年人会更加喜爱“有深度”的“需要思考”的个例式娱乐。殊不知,种种个例背后的“深度”娱乐其实主要是错误思潮的娱乐化。部分青年人在错误思潮利用网络“泛娱乐化”实施的个例投喂下,慢慢被收拢,还错误地以为只是在用娱乐的心态解读一个个单一的现实案例。
网络“泛娱乐化”使青年人对现实的认识经历了由整体把握向个例猎奇的转变,个体的整体认知越囫囵,离奇个例的冲击就越强烈。错误思潮正是借助这一点,在网络“泛娱乐化”的温床里利用个例解构部分青年在整体认知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价值观。
如果说网络“泛娱乐化”甘当错误思潮的温床是追逐商业利益所致,那么错误思潮渗入网络“泛娱乐化”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全面进军”。在理论祛魅和实践纠偏的双重打击下,错误思潮一旦将话题引向某种高度就会受到强力阻击,为了逃避被彻底剿灭的风险,错误思潮四处窥伺,终于发现了网络“泛娱乐化”这一合适的藏身之所,于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隐入娱乐场景中,并竭尽所能将任何娱乐都引向“泛娱乐化”,妄图瞒天过海地继续自身的无耻使命。从网络“泛娱乐化”语境中的一些非常奇异的话题设计中可以窥得端倪,比如各种类似“流落荒岛是带智能手机还是带年轻异性”的选择题,基本都是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等错误价值观的内部选择,青年网民无论如何选择都会落入错误思潮的圈套中,但这种选择题的娱乐性极强,会让很多人不自觉地主动发帖设问。即使后来出现了“蓝色药丸”①网络中的一种戏谑比喻,即选择了“蓝色药丸”就可以隔着网络打出题者一个耳光。式的破题答案,其实也只是在反驳设问者根本不可能提供选项中的事物,是一种因为设问结果不可能获得而产生的愤怒和反感,而并不是在批判题目背后的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
错误思潮通过网络“泛娱乐化”来生产奇异话题并塞入扭曲的价值观,在娱乐外衣的包装下,将对奇异话题的批驳和认同都引向虚无意义和虚假反思,通过暗度陈仓加速涌动暗流。如果部分青年人长期参与各种以扭曲价值观为内核的奇异话题,“游戏人间”“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等消极心态就会慢慢滋生,不断制造出“钱到位怎么都行”“挣钱嘛,不磕碜”之类的网络娱乐话语。这些娱乐话语看似在调侃对拜金主义等错误价值观又爱又恨的无奈心理,但其实却是在提倡功利化和利己主义,其不但带偏了一些青年人的价值观,还悄悄侵蚀着社会主义道德的核心和原则。
网络“泛娱乐化”要持续下去,必须想法设法引爆热点,热点来源于信息本身,却爆发于百花齐放的各种观点大潮中。与主流价值观相背离的观点天然具有“泛娱乐化”特质。为了使流量增加而不流失,网络媒体会变身“泛娱乐化”推手,挑选出离奇甚至错误的观点,通过将其置顶、为其设置新议题、鼓励转发等方式持续收割关注度,这时,各种观点之间的碰撞就变得格外有“看头”,流量经济得以凸显,而全然不顾对立情绪已突破边界。
为了吸引眼球而黏住青年人,网络“泛娱乐化”会为非主流观点“保驾护航”,主动促使青年出现观点分化,积极催生各自为营的观点派别。层出不穷的观点似乎各有各的道理,但却在分化中逐渐远离主流价值观。
在某一热点事件中尚未表达观点的部分青年人,面对目乱睛迷的观点大潮,往往会在深信不疑和完全不信两种极端状态之间跳转,这种思维极端跳转的逻辑进路是:一些青年人先对某种观点深信不疑,在看到很多相反却又似有道理的观点后,开始质疑甚至哂笑最初的自己,由此生出一股无名火,转而对所有观点都表示不信,然后借鉴某种观点表达出一种看似属于自己的观点,再予以深信不疑。这种思维上的转换有着深刻的内在原因,深信不疑往往和青年人刚刚成型不久的价值观关系紧密,而当怀疑开始出现时,就是自身价值观受到冲击之时,这种冲击既来自于相反的似有道理的观点,更来自于“娱乐一切”的网络“泛娱乐化”所建构的娱乐框架。也就是说,“娱乐一切”很容易走向怀疑一切,此二者之间具有隐秘的关联。虽然在面对观点大潮时仍然存在很多半信半疑的青年,但对于正确价值观而言,半信半疑就已经走向了错误,因为在价值观问题上来不得半点含糊。
观点的分化所构建的对立阵营虽然松散,却很容易持久。一旦某个青年接受了某种观点,即使其后期想转变或想走中庸之道,但由于其缺乏足够的社会经验和理论能力来支撑转变,所以在话语表达中常会带有已接受观点的倾向性,也即其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会不自觉地受到已接受观点的影响,所以就会很容易被另一阵营所揭穿,被谩骂或者被扣上“理中客”的帽子,从而导致其很快又退守到己方观点阵营中。这也是为什么对立在任意娱乐话题下都会出现,又总是不断重复出现的原因之一。由于对立式的交锋无时不在,导致一些由于一时在观点争锋中气急而选择某一偏执观点方的青年在之后的争辩中不断巩固极端观点,逐渐遗忘甚至反对自己在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中获得的原生价值观。
在大数据算法的精准推送下,封闭空间会迅速形成,在这个空间里,被推送者所喜爱、赞同和支持的观点成批量出现,极易导致群体思想极化。群体在圈子里目之所及没有不同观点,即使偶尔有也会被有意识地屏蔽或谩骂,并且是抱团式屏蔽、谩骂。当自己的主张、观点得到大量“志同道合”者的支持,群体思想极化便进一步加深。网络“泛娱乐化”为这种极化提供了温和的外衣,让局中人不会为极化而痛苦,因为一切都只是娱乐而已。一些青年人远离崇高、理性和现实,在反权威和去严肃化的圈子中偏安一隅地享受被去除标签的极化,似乎也没有多大害处,但一旦遇到圈外的价值观说教时,这种极化就会迅速狂热化,使圈内圈外出现令人悚然的针锋相对。
网络“泛娱乐化”在网络空间构建了一系列以买卖、游戏、电视、情感、日常生活为主题的年轻人圈子。一个圈子要想长期维持,必须依靠强有力的思维趋同,因此,这些看似由兴趣和算法推荐构成的圈子背后都有同一化的观点支撑。比如喜欢某种类型电视剧的青年观众构成了一个圈子,这个圈子通过弹幕、回帖和群聊建立沟通关系,满足圈子成员的精神交流需求,不同观点者要么被踢出圈子,要么主动离开圈子,要么改变观点融入圈子,这使得圈内成员相互之间逐渐形成趋同化的思维,最终就构筑了一个极化的圈层群体。相对封闭的观点圈子极易引发成员之间的情绪共振,演化为群体对圈内信息的有意识、有目的地制造、传播和扩散。圈内人向圈外散播极化信息和观点,会吸引更多的人或由于兴趣或想要嘲笑而进入圈子一探究竟,这些人中可能有一部分会被圈子同化而改变原有的价值观,但更多的则会被圈子的极化价值观影响了心态,在感到不适中像上瘾一般不停地进入这个圈子争论争吵,又在争论争吵中对自身价值观走修正路线,或者会转而投入到极端反对这个圈子的另一个圈子中,彻底撕裂自己固有的正确价值观。
封闭的以娱乐化为名的年轻人圈子不停地加工制造即时性、同质化的信息和观点,在满足圈内成员娱乐快感的同时,也重塑了他们的价值观,模糊了他们对娱乐和生活、虚拟和现实、正确和错误之间的认知界限,并通过对立情绪去影响圈外人的价值观。
网络“泛娱乐化”倾向会在各种不同的信息内容中巩固青年人已经出现的错误价值认识,渐渐让他们认同错误思想或者对之习以为常。对于价值观尚处于塑造阶段的青年人来说,这种巩固行为是致命的。
“娱乐化新闻使得思想、政治、民生类等新闻的生成空间、比例被挤压”[8],直接导致这些新闻中的一部分主动或被迫走向娱乐化。当“一切皆可娱乐”的无价值导向变成一种价值观时,人们的精神世界就面临消解的危险,价值迷失、精神空虚逐渐成为主导,严肃变得可笑,正规变得荒谬,意义变得无意义,网络“泛娱乐化”在娱乐一切的同时也变成了一切。
在“太长不看”的娱乐思维影响下,一些严肃的新闻媒体,甚至法治新闻媒体都可以为了娱乐化效果,将特定新闻剪辑出最能吸引人的镜头和语言,并放在新闻封面上,而罔顾对观众的误导效应。一些青年被封面图片和文字所吸引,匆匆看了一下后发现后面都是严肃新闻便很快退出,留下完全和新闻真实内容相背离的评论或者在心中加深对某种社会现象的误解。更严重的是,有些旨在辟谣的新闻也采用这种传播方式,结果反倒成了扩散谣言的帮手,造成谣言的二次传播,不能不令人唏嘘愤懑。
网络传播方式“对传统的传播模式是一种解构,其话语方式更多地表现出反规则、碎片化、去中心的特点,嘲讽、质疑等成为新媒体中常见的风格,解构着现有的语法规则和话语结构”[9]。网络话语体系对现实话语体系的变革导致建立在现实话语体系上的正确价值观随之出现动摇,这种釜底抽薪式的解构手法,使坚守价值观的一方稍有不慎就会着了道。比如严肃新闻平台为了迎合青年人的娱乐喜好而主动更改原有话语体系,在新闻传播中采用娱乐式话语,但却忽视了“水土不服”的问题,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
追逐低俗会使人产生反叛的快感,网络“泛娱乐化”在相当程度上是依靠低俗在支撑着、持续着。低俗文化将沉迷其中的青年与现实世界的人区分开来,使他们主动“特立独行”,接受甚至自我创造定式的低俗娱乐文化。网络“泛娱乐化”在偏离高雅的路上一去不回头,竭尽所能奔向主流文化背面,拒斥低俗之外的各类信息,追求同质化的低俗娱乐,借助低俗维持部分青年的娱乐快感,以“大家都是俗人”“您可真高雅”等正向和反向话语站稳低俗立场,把理性思辨能力解读成“装清高”,使一些年轻人在反对高雅的大旗下沦为网络“泛娱乐化”巩固错误思想的工具人。
低俗文化使网络“泛娱乐化”完全颠覆了现实中的道德规则,其中的低俗言论更是不断冲击着正确价值观所赖以生存的优秀传统美德。比如网络中许多“网红”的低俗表演风格就通过各种形式的“新潮艺术”以娱乐之名侵蚀着青年的道德认知和判断。如果深入剖析这一问题就会发现,低俗文化的市场虽然是虚假繁荣,但却在一定程度上隐含着部分青年人的情绪诉求,他们在网络上逆反式的低俗偏好在一定程度上真实反映了他们意欲反抗现实中种种刻板严肃的价值言说的态度。这其实启发了现实价值观教育需要适当转向。
网络“泛娱乐化”善于制造特定娱乐景观,而低俗文化景观是其最为得心应手的一种,因为这种景观门槛极低,红人们不需要多好的文化素养和专业特长就能轻易创设出来。当相关部门对某个引起广泛负面影响的低俗文化景观予以封禁后,由于这类景观引流的效果极佳和重构的难度极低,往往很快又会冒出一个两个三个类似的景观。在新的低俗文化景观中,人们的低俗狂欢记忆会被立刻重新唤醒,现实中的理性和冷静被情绪和亢奋所取代,部分青年的价值错位一瞬间就会产生,社会又将面临新的、重复的错误价值认识的挑战。
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指出,“如果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幼稚的婴儿语言,总而言之,如果人民蜕化为被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那么这个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夕”[10]。“娱乐至死”死的既不是单个的人,也不是群体的人,而是人的价值取向和精神追求,如果一个社会中的大多数青年人都用娱乐主义去代替自己的固有价值观,那么这个社会就可能会变成麻木而危险的社会。所以,决不能放任网络“泛娱乐化”无序扩张,必须针对其解构青年价值观的基本逻辑,制定相应策略。新闻出版广电部门和网络监管部门、娱乐行业自律性组织、网络娱乐平台运营商、高校都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循着重新定位娱乐的内涵、功能、边界到正确开展有针对性的价值观教育这一由外而内的路径,杜绝网络“泛娱乐化”对青年价值观的危害。
传统上认为“娱乐在本质上是审美的游戏”[11],其内涵就是围绕如何正确审美而构建的,所以一般将规范娱乐健康发展的努力放在提升娱乐提供者和娱乐参与者的审美素养上。然而在网络“泛娱乐化”语境中,审美和审丑的混淆不清、审美的表层化与极端化呈现打破了原有的娱乐内涵构建模式,使得单一地围绕审美无法建构出纯粹的娱乐内涵,相反还会受到审丑和肤浅审美的不利影响。新闻出版广电部门、文化主管部门和教育行政部门应当重构娱乐内涵,使娱乐既不脱离审美,又不只有审美,让公众认识到娱乐是满足人们特定需求的活动,是人们追求身心愉悦、缓解各种压力的一种释放方式。基于此,娱乐的内涵应当围绕人的需求来构建。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说过:“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12]。人作为社会存在物,其社会需要是基本需要之一。娱乐应当在满足个体感官需要的同时满足人们的社会需要,使人们在身心愉悦中体验人生的美好,在缓解压力之后以崭新而昂扬的心态迎接新的挑战,这些不是仅靠提升审美素养就能达成的。因此,相关部门在构造娱乐内涵时,既要正本清源,还审美一个风清气正的面貌,还要增加达观、励志和坚韧等内涵,在网络中构架多元化的、积极而正面的娱乐新形态。
一直以来,放松功能都被视为娱乐的第一功能,甚至唯一功能,以至于一切能用于放松的娱乐手段都会被视为是正确的、可行的,这种单一化的功能追求必然会造成娱乐的单向度发展,审丑、低俗、肤浅化搞笑才会日渐增多。事实上,娱乐不仅有放松功能,还有审美塑造功能和隐性德育功能。作为娱乐的重要内涵,审美的功能在于让人们知道什么是美的,什么是丑的,这与价值观的善恶分辨功能异曲同工,所以审美塑造功能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追捧审丑,反对表层化、极端化审美,以确保娱乐内容不会导致畸形审美,从而间接影响青年价值观。娱乐的隐性德育功能就是通常所说的寓教于乐,诚然,教育不是娱乐的主要目的,但娱乐所彰显出的价值观必须是正向的、有利于身心健康的,在这种价值观要求下产出的娱乐信息自然附带隐性德育功能。新闻出版广电部门和娱乐行业自律性组织只有将娱乐的功能塑造的更为丰富和科学,才能使娱乐的多种功能之间形成相互制约的关系,不至于让娱乐在一条道上走到黑。
重构娱乐内涵和重塑娱乐功能立足于需求端,是对青年人娱乐需求的多元化解读和立体化满足。需求端的改变最终将反馈到供给端,从而起到对娱乐供给的倒逼作用,让娱乐供给走向健康化、正向化。
大数据技术和网络传播技术颠覆了原有的认知方式和现实中的话语体系,在网络世界创造出独特的话语风格。“泛娱乐化”利用新潮话语体系,在网络中如鱼得水,迅速抓住了各路网民,特别是乐于接受新事物且接受程度高、速度快的青年群体。于是有研究者建议“社交媒体平台的融合报道需要转变为青年群体易于接受的话语风格,而并非是单向度且直接搬运事件的表面消息”[13]。持类似观点的学者众多,且在实践中也已经有很多非以娱乐为主要运营方向的媒体平台,包括一些严肃新闻平台都积极谋求话语风格的转化,以娱乐化形式来表达严肃新闻。这其实是不正确的做法。
一方面,我们要充分认识到网络话语方式确实深受多数网民,尤其是青年网民的喜爱,这种特殊风格的话语为包括“泛娱乐化”信息在内的一切网络信息“提供了新的文化土壤与传播情境”[14]。另一方面,网络话语体系本身所具有的娱乐化、短时化、碎片化特性并不适合所有信息的传播,过分的戏谑和调侃撕裂了常态环境下信息传播的合理性和有效性,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严肃信息的正常传递效果。所以,严肃新闻平台不应该一味迎合这种话语方式,否则在对重要事件进行严肃报道时就会产生“狼来了”的荒诞效应。因此,要使严肃信息保持权威性,就不能轻易迎合娱乐化语境。同时,新闻出版广电部门也不能放任一些网络媒体平台在传播娱乐信息时采用严肃化的表达方式,尽管这有时会生出令人忍俊不禁的反差“笑果”,但久而久之会使青年人面对严肃新闻时难以保持严肃态度。
现实的真实压力是将一些年轻人推向网络“泛娱乐化”大网的重要原因,由于娱乐内涵和功能的片面化,网络“泛娱乐化”在缓解青年现实压力的同时,也放大了他们的真实压力。对于网络娱乐平台运营商而言,这种放大的好处是能使网络平台频繁甚至永远地黏住部分青年,让他们不管在压力大时,还是压力小时,在有压力时,还是没压力时都愿意一头扎进网络“泛娱乐化”的怀抱中。所以,在网络“泛娱乐化”影响下,现实和网络之间的界限被一再熔断,网络言行被一些青年代入现实,现实压力则在网络中被变形为无法打破而只能躲避的铁网,从而导致部分青年想在网络娱乐中暂时缓解压力的本意变成逃避正常学习、工作和生活的奢求,更有甚者,一些年轻人即使回到现实也在学习、工作和生活中继续编织“泛娱乐化”的黄粱梦。
“网络空间同现实社会一样,既要提倡自由,也要保持秩序……要坚持依法治网、依法办网、依法上网,让互联网在法治轨道上健康运行”[15]。自由和秩序之间的相互制约是分开网络和现实的良方。网络中的自由在虚拟性和匿名性的加持下,确实比现实中的自由多出一些新的行使方式,相应地,网络秩序也应积极规制这些多出的方式。网络娱乐平台运营商必须遵循因势而新的网络秩序,在不低于现实秩序标准的网络秩序下运营网络娱乐。当青年人意识到网络秩序和现实秩序一样有力、网络自由并没有超越现实自由时,那种抱着彻底离开现实躲进网络、通过网络娱乐侵蚀现实,甚至虚无现实的想法就永无出路。
网络监管部门要让“泛娱乐化”温床中的各种错误思潮无处藏身,立场坚定地拒绝它们进入娱乐景观。在“泛娱乐化”和一些错误思潮的合力下,以低俗为代表的不良文化常常打着娱乐的旗子腐蚀青年的正确价值观。因此,首先必须要明确:低俗没有资格成为一种正当的娱乐文化。新闻出版广电部门应当像在现实中一样在网络中无限压缩低俗文化的生存空间,明确去低俗化是网络娱乐合乎法律和道德的必然要求,从而确保各种网络娱乐的价值框架中决不出现低俗。网络监管部门要积极利用大数据技术手段,智能化、分类化地管理娱乐景观,坚持优先推送高雅和通俗的娱乐内容,摒弃和删除低俗娱乐文化。
网络“泛娱乐化”的主要受众群体是青年人,他们精力旺盛、思维敏捷、接受能力强,既具有较高的独立思考能力,又具有极强的价值可塑性。在棘轮效应的影响下,青年人接触的价值越多元、掌握的知识越丰富,他们对价值观教育的要求就越高。
思想活跃的青年群体既容易认同某种观点,也容易反对某种观点,这也是近年来众多所谓的“意见领袖”“公知”接二连三“翻车”的重要原因。所以,在网络话语体系越来越成熟的背景下,面对“泛娱乐化”的一重重冲击,价值观教育主体必须行稳,方能致远。高校中的一些教育者“一味迎合大学生的‘娱求’,在教学过程中有意淡化甚至‘避而不谈’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和理想信念,转而大谈能够‘夺人耳目’的趣味化、碎片化内容”[16]。这种迎合只会降低教育者的权威,却并不一定会提高教育教学的效果,因为价值观教育要取得实效最终靠的永远是科学而强大的思想理论。在高校价值观教育中,可以有趣味,但决不能没有理论能见度。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思政课“既要有惊涛拍岸的声势,也要有润物无声的效果”[17]。润物无声可以在寓教于乐中实现,但惊涛拍岸只能依靠彻底的理论。教师只有了解网络“泛娱乐化”的危害,掌握对其进行批判的理论要点,才能真正做到“以透彻的学理分析回应学生,以彻底的思想理论说服学生,用真理的强大力量引导学生”[18]。
培养理论思维和理论素养需要教育对象有足够的耐心,而网络“泛娱乐化”正在通过碎片化和短时化的手段消解人们的耐心和坚持,如果正统的高校价值观教育也选择碎裂式的娱乐方式,岂不是正中网络“泛娱乐化”中各种错误思潮的下怀?必须将这种饮鸩止渴式的价值观教育方式驱离课堂。因此,高校价值观教育不仅要培养青年学生的价值观自信,价值观教育本身也要自信。说清楚科学的理论,辨明白正确的价值导向,精准打击各种错误社会思潮和“泛娱乐化”倾向是高校价值观教育回归理性的必然要求。
网络“泛娱乐化”从用大数据算法黏住青年人的那一刻开始,就产生了危害青年价值观的风险。当网络“泛娱乐化”通过冲击价值观教育方法论和贩卖现实焦虑、制造审美误区而形成错误的价值认知框架后,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什么是喜爱、什么是反感,什么是美、什么是丑这些构成事实的基本形态就变得可有可无,真实信息在网络“泛娱乐化”手段下被异质化,部分青年开始对现实经验下认知的真实社会产生疏离感,那些本来有价值的事物逐步被虚无,价值观的方法、规律、内容、价值观所立足的真实世界、对美丑善恶的价值判断也被网络“泛娱乐化”所扭曲。作为某些错误思潮的温床,网络“泛娱乐化”用直接性的消费、即时化的享乐构建了虚无缥缈的网络“桃源”,一些青年在其中纾解心情后继续麻痹自我,将奋斗抛之脑后,沉迷于感官刺激,最终彻底消弭了奋斗和“躺平”之间的犹豫。部分青年人一边说着不将网络带入现实,一边却又在现实中展现网络话语和网络行动,潜意识层面的现实和网络不分已深深影响了他们的理性思考能力。泛娱乐心态一步步加深部分青年对现实的质疑,他们“在叛逆心理和怀疑精神的支配下,易于倒向网络媒体一边,使非理性化、情绪化加剧”[19],这时,深刻变得可有可无,调侃却成了生活必需品,他们的正确价值观被进一步消解。
“个人进入特定的情景后,其价值观、偏好、感知完全交织在一起,如果事件和预期程度不符,则会产生不一致行为”[20]。为了避免因价值观激变导致现实中的不一致行为产生,必须对网络“泛娱乐化”所构造的娱乐情景进行改造。正如现实有娱乐一般,网络也需要严肃,分清现实和网络,强化网络中娱乐和严肃的界限,拒绝低俗文化入侵娱乐是应对网络“泛娱乐化”的一个关键。面向青年的价值观教育必须始终保持自信和理性,要让马克思主义理论发挥出惊涛拍岸的伟力,震穿网络“泛娱乐化”的虚伪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