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文琴声乐教学与歌剧人才培养

2023-01-10 10:24陈志音
歌剧 2022年12期
关键词:歌剧声乐老师

陈志音

OUTLINE / The outstanding studentstrained by Professor Zou Wenqin of ChinaConservatory of Musics Vocal Departmenthave distinctive vocal timbres and artisticpersonalities. Many of these young singershave become stars in Chinas nationalopera tradition. In the summer of 2022,critic Chen Zhiyin interviewed ProfessorZou and some of her students.

中国音乐学院声歌系邹文琴教授培养出来的优秀学生,无不具有相当高的音色辨识度,他们每个人的演唱都有其鲜明的个性特征,在民族声乐姹紫嫣红的百花园里,好似一朵又一朵散发着各自不同“香型”的民族声乐之花。走出邹教授课堂的青年歌唱家,在中国民族歌剧舞台上成功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美丽而鲜活的艺术形象;吴碧霞、雷佳等演唱的歌剧咏叹调,已成为声乐学子竞相学习效仿的教科书级的范本。

2022年酷热难耐的夏季,笔者有幸采访了邹文琴教授和她的部分学生。本文重点聚焦其声乐教学涉及歌剧表演领域的方法与成果,通过邹文琴有一定代表性的高足门生——吴碧霞、雷佳、黄新平的相关谈话内容,用教学实例说话,探究师生在歌剧表演上的美学追求与艺术实践。

实例1: 吴碧霞

(中国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在中国优秀青年歌唱家群体中,吴碧霞的独唱音乐会引领潮头独树一帜。笔者印象较深的是2003年9月5日、9日,她五天“跨界”演唱民声中国作品和美声外国作品两个整场;2006 年6月18日,她一夜“跨界”演唱民声中国作品和美声外国作品上下半场。“中西合璧的夜莺”展现兼得“鱼”和“熊掌”的奇迹和风采。

2022年正逢中国第一部喜歌剧《小二黑结婚》首演70 周年。经典唱段《清凌凌的水蓝莹莹的天》是由中国音乐学院老院长马可先生根据流行于晋冀鲁豫传的统戏曲武安平调的精华旋律创作而成,而这也是吴碧霞当年报考中国音乐学院附中时选唱的作品。2009年、2010年笔者曾在现场聆赏她领衔主演全剧,她塑造的小芹形象,在舞台上散射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吴碧霞在很多场合谈到,父母是她的艺术启蒙老师。“他们都是戏曲演员,所以对舞台表演的‘手眼身法步有着职业的标准和要求。”她来北京应考中国音乐学院附中时唱过《清凌凌的水蓝莹莹的天》,这方面就是照着戏曲程式化训练的路子表演的。虽然那时她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但声腔、眼神、动作都有很好的配合,大家看着这小孩儿挺好玩儿。“考上中国音乐学院附中,正式学习声乐才知道,开初那个阶段并不好玩儿。”

在此之前,碧霞从未在钢琴边“咿—呀—哦”地练过声,“什么音阶、跳音、琶音,什么位置、腔体、共鸣,这些概念在我身上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邹老师要求从声音本体开始训练,练气息、练打开、练状态,开始阶段是一个非常“不自然”的阶段。老师的回答:歌唱就是这样一个从不自然到自然,再到高级自然的过程。现在碧霞自己也做老师,“我认为所谓‘不自然是个广义词,并非某个时间段过去后,突然你就无所不能、无所不为了。自由,不是无所不为,而是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可能很多电视观众还有印象,1992 年和1993年,中国音乐学院附中学生吴碧霞已经上了文化部春晚。她曾演唱过的《细雨淋湿小村庄》,还有骑着大鲤鱼载歌载舞的《步步高》,现在仍有很多自媒体拿出两首作品在网上播放。“我记得这两首作品录音的时候,邹老师就像我的妈妈一样陪着我排练、录音,在棚里一直帮我抠状态。”尤其是《步步高》,腔体很“立”很“竖”,咬字也不是那么紧。现在听起来,你会觉得不像一个十五六岁孩子在唱,歌声有着20 多岁歌者的比较成熟的状态,有高位置、深呼吸和比较丰富的立体的共鸣。“如果那个时候不是老师陪着我,可能唱出来的效果就不是这个样子。”

邹文琴教吴碧霞,附中三年,大学五年。从开始彼此之间的提问、解答,到后來同一个频率的交流、沟通,经历了整整八年的磨合过程。“在我即将结束我的大学生活的时候,我跟邹文琴老师上课已经可以不用语言了,达到了心领神会、灵犀相通这样一种深度默契的状态。”

关于西方音乐这扇门,包括钢琴、歌剧、交响乐的认知,碧霞无一不是进入附中以后才开启的。“我记得最初看到有些同学听萨瑟兰、帕瓦罗蒂等等世界一流歌唱家的演唱那么如痴如醉,我就想问,究竟好在哪儿啊?他们感受到的美,我为什么却感受不到呢?”从《青少年交响乐指南》开始,通过在附中阶段对于交响乐、歌剧等审美认知的铺垫,碧霞一步一步走进这个陌生的音乐世界。“这种美感的建立至关重要,我不是上来就蒙着头唱,而是先‘磨耳朵。”

1993年吴碧霞进入大学阶段后,邹文琴老师开始大胆尝试给碧霞唱一些初级入门的外国作品。“我唱的第一首外国作品是意大利古典艺术歌曲《紫罗兰》。后来还唱过桑图扎咏叹调‘你知道吗?好妈妈,这首作品属于相对戏剧性的女高音作品,实际上对我那个年龄来说分量有点重。”但邹文琴老师的目的是为了开拓学生对于歌唱的认知和探索其歌唱技巧各项能力的边界,这就是她教学中的开拓性。“后来我逐步有了些跳跃式进步,又唱了《夜莺》《夜莺与玫瑰》,老师当时认为《珠宝之歌》这类作品比较适合我。”后来碧霞参加国际比赛,演唱并获奖拿奖的“我亲爱的”、《弄臣》里吉尔达咏叹调“亲切的名字”、《茶花女》的咏叹调“为什么他的话使我这样感动”,都是她大学阶段在邹文琴老师班上唱过的作品。从2000年开始,吴碧霞获得了一系列国际比赛奖项:2000年第一届“中国国际声乐比赛”第一名和最佳中国作品演唱奖;2000年12月第八届“西班牙毕尔巴鄂国际声乐比赛”第一名;2001年第四届“波兰玛纽什科国际声乐比赛”第二名和最佳女高音、最受观众欢迎两项特别奖;2002年荣获世界上最重大音乐赛事之一的第十二届“柴可夫斯基国际声乐比赛”第二名等。

从附中开始的审美铺垫,到进入大学后吴碧霞逐步去开拓实践上的铺垫:“这种抒情花腔女高音的作品,从语言的训练到风格的把握等等,邹老师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来进入更深层次的提高,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是在学习阶段,无论上舞台、上电视,或是演出、比赛,碧霞基本都是演唱中國的、民族的声乐作品。“西方经典,我之前从来没有公开演唱过。邹老师让我学习外国作品的目的,不是急功近利、不为自我炫耀:瞧,我什么都能教,她什么都能唱。”

2006年6月18日,“中西合璧的夜莺”一夜“跨界”演唱民声中国作品和美声外国作品上下半场,吴碧霞“鱼”和“熊掌”兼得的奇迹和风采得以充分展现。还记得开场《槐花几时开》《今年梅花开》,两首民歌两枝花,前者简约至极的四句头,吴碧霞并未刻意模仿四川方言,歌声形象传神地表现文辞内容;后者则稀释了东北腔调,浓缩了情感含量。这位抒情花腔女高音,前抒情、后花腔,初试身手,高度艺术化地提升了乡土民歌的品性格调;当代作曲家谱写的4 首古典诗词作品,书香文气沁人心脾:《枫桥夜泊》舒缓深沉,意境悠远;《红豆词》依浅见深,浓淡相宜;《红楼梦组曲》3首,“题帕三绝”的哀怨、“分骨肉”的感喟、“枉凝眉”的凄婉,一咏三叹扣人心弦。吴碧霞在民族声乐艺术上的心得与造诣,在高难繁复的《春江花月夜》中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绵延不绝的抒情长句,轻盈灵活的花腔技巧,节奏速度变幻莫测,高低强弱反差对比,无一不是自然流丽。最难能可贵也最值得称道的是,如此清秀纤巧的抒情花腔女高音,竟然在该曲首尾发出洞箫一般浑圆宽厚深幽低沉的管乐声来!这种从未听过的奇异声音,具有超凡的震撼力和表现力。

吴碧霞演唱的舒伯特艺术歌曲《岩石上的牧羊人》,听起来更像歌剧咏叹调。一个长达12 分钟的爱情故事,通过女高音和钢琴、单簧管三者之间的应答对话,时而忧伤寂寥,时而欢悦舒畅,意趣盎然引人入胜,有如室内乐般精雅细腻。《威尼斯狂欢节》《木偶之歌》《春之声圆舞曲》等中外抒情花腔女高音所钟爱的经典,吴碧霞的理解与表达也独树一帜自成一派。她在保持个性特色的同时,也保持了操守艺术的规格范式。两首著名歌剧咏叹调,一是威尔第《弄臣》之“亲切的名字”,一是德里布《拉克美》之“印度银铃之歌”——两个美丽纯洁的少女,同为父权与男权下的爱情牺牲品,但“咏叹”的内容和心情决不雷同:吉尔达的抒情温馨甜蜜,拉克美的叙事神魂游移,吴碧霞将这两个角色处理得丝丝入扣,也将悲剧人物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声音的抒情性和戏剧性的变化对比、情感表达的层次感、分寸感,把握得当恰如其分。音量的强弱轻重、音色的深浅浓淡,无一不是随心所欲张嘴即有,拉克美比吉尔达更立体更饱满。

那场音乐会当天恰逢父亲节,吴碧霞返场一首“亲爱的爸爸”情深意浓感人肺腑;邹文琴和郭淑珍两位导师欣然牵手,走上舞台共同见证爱徒“跨界”成功。优雅奔放的《夜莺》、风趣活泼的《龙船调》,引动热浪翻卷高潮迭起,舞台上下的情感互动与心灵感应。女高音的歌唱艺术,在开放的多样化与稳定的成熟感之间,趋向和谐与平衡。

从1990年应试附中一首《清凌凌的水蓝莹莹的天》选曲,到2009年国家大剧院主演一部《小二黑结婚》全剧,吴碧霞在这条路上走过了近20年。这些年,她成功参演或主演的中外歌剧、清唱剧,包括2001年12月应国际声乐组委会和西班牙阿里加亚歌剧院(Tearto Arriaga)邀请领衔《弄臣》女主角吉尔达,2002年受新加坡华乐团与滨海艺术中心邀请在大型清唱剧《马可波罗与布鲁汗公主》中担纲女一号,2002年在法国首演陈其钢作品《蝶恋花》,2003 年在北京国际音乐节上出演郭文景歌剧《狂人日记》《夜宴》,2004年在慕尼黑国际双年歌剧节首演瞿小松歌剧《(庄周)试妻》的扇坟女和田氏两个角色,2005年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首演陈其钢作品《一个法国女人的梦》,2009年在国家大剧院首演雷蕾歌剧《西施》的郑旦,2010年在国家大剧院再次主演民族歌剧《小二黑结婚》的小芹和意大利歌剧《贾尼· 斯基基》的劳蕾塔,等等。

毫无疑问,吴碧霞是邹文琴声乐教学具有代表性的一个成功案例。吴碧霞说:“我在想,邹老师带出这么多不同类型的学生,在舞台上展示每个人自身的个性特点。这样一位老师,在目前中国的声乐界都可以说是首屈一指。我特别想为邹老师,也是替她所有学生为老师做一些事情,总结她的教学,也是为声乐事业留下点东西。”

实例2:黄新平

(国家一级演员、湖南艺术职业学院副院长、教授)

黄新平和邹文琴的师生之缘始于1996年,他在中国音乐学院求学时遇到了困难,于是转向邹先生寻求帮助,从此在跟随先生的学习之路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26年来,在黄新平的“词典”里送给邹先生有几个关键词:一、中华传统文化的伟大守护者;二、中国民族声乐伟大的教育家;三、学生和孩子们心目中一位伟大的母亲。“我认为先生是为中国民族声乐的发展贡献杰出的里程碑式的人物。”

从专科生到专升本,黄新平跟随邹文琴学习,前后大约五六年时间。“我首先要纠正相当数量的声乐同行对邹老师的一种认知误读,好像她只能教女生,不会教男生。实际上邹先生教过很多男生,肯定不止我一个。应该说她教了一批男生,吕宏伟也是其中一个。更多的男生,还有穆维平、徐恩楦、钱志刚、曾敏、邹政(邹昌俊)、田红军、黄耀文、盛长福、仁李、向春雷、罗晓川、张昊天、潘雷等等。我们后来大都走上教学岗位,也就不如在舞台上当演员的那么有影响力吧。”

根据自己的学习经历,黄新平认为邹文琴教男生有其非常独到的方法,“因为男生和女生,生理和心理上完全不一样。在声乐圈里一直有‘三年一个女高音、十年一个男高音的说法,教男高音确实比较女高音更难”。

关于邹文琴对于男生的教学,黄新平总结了三点。首先是从技术层面上,解决“规定动作的技术训练”。很多时候,声乐老师会去让学生去找“感觉”,感觉这种东西是不确定的。“所以应该是先掌握技术。如果没有技术,何来感觉?那么技术靠什么构成呢?一定是靠我们人体和我们整个发声器官的动作协调配合,形成肌肉记忆之后的动作,动作稳定之后则有感觉,感觉稳定之后才有状态。”黄新平的理解是,先生告诉学生,按照她的要求,通过反复的正确练习,要把动作做到位。“这就回答了什么问题呢?我当年做学生,后来教学生,我和学生们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今天是这个感觉,昨天是那个感觉,怎么会不一样呢?其实,所谓感觉的不一样,实际上是因为动作的差异才带来感觉的不一样。”如果说,按照作品的要求以及汉语发音的要求,你达到了动作标准化,那么歌唱状态就稳定了。“有了技术的稳定,才能形成肌肉记忆的一种感觉,这是我总结先生的教学法。”

所以,黄新平当时在邹文琴班上进步非常快。“我原来学的是花鼓戏,那是一种纯自然的唱法,喉位也比较高。在跟邹先生学习之前,其他老师按照美声唱法的规定要求,要求我破掉花鼓戏的演唱习惯。那时候自己就有点‘懵,回不来。后来转到先生这里,她重新帮我建立了一种肌肉习惯和动作习惯,所以在技术层面上,很快得到有效的解决。我当年学花鼓戏对于风格的掌握、表演的基础,都在呢。”

身为高校教师的黄新平对舞台仍保有热情,曾在广东创排的清唱剧《虎门长啸》中饰演琦善;他主演的音乐剧《同一个月亮》获全国首届校园戏剧节优秀剧目奖。2021年黄新平领衔主演了一部花鼓戏《徐特立》,“男一号,全场两个多小时,我有20多年没演过花鼓戏了啊。这个角色戏份很重,大量的台词、十七八段唱腔,还有身段和表演,我连续演四五场,一点没问题,这完全得益于先生当年对我在技术上的训练。如果没有这种技术上的支撑,我是拿不下来这部戏、这个角色的。我为什么可以总结呢?因为太有体会了。从我的教学和实践当中,我能够真正受用先生教给我的本事。”邹文琴教给学生的这种技术,既不改变你的特色风格,又让你歌唱机能得到持久的保鲜。“你想,舞台上两个多小时,那戏曲跟歌剧还不一样,很多非常规的用声。角色在情绪当中甚至要撕心裂肺地喊出声。徐特立是‘延安五老之一、毛泽东的老师。他年轻时那种血性激情,人物性格那就是一‘愤青嘛!挥刀断指、洒血励志,他把自己的手指头砍掉了啊!因为有了当年在老师身边打下的扎实技术基础,我在舞台上唱演都很轻松、很顺利。湖南省第七届艺术节,我拿了一个“田汉表演奖”。我真的非常感恩先生给我这个安身立命之本,可以说是她给了我们一个‘饭碗。”

那么邹文琴教学的第二个层面,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呢?“我的总结是,她注重‘规定任务的声音造型。我理解我们先生就是一个声音的造型师,甚至是一个声音的魔术师,这个太神奇了!”根据不同作品的要求,邹文琴可以想方设法帮学生,把适合作品表达的音色调出来!并且一定是符合风格要求、符合演唱规律,也符合每一个演唱者的个性表达。“这就有力地回答了一个问题:很长一段时间声乐界总在批评的‘千人一面,先生的教学实实在在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就有这样的高招、妙招,帮助学生解决声音跟作品如何匹配的问题,实际上这涉及一个声音造型的问题。”黄新平用戏曲来理解举例,因为有生旦净末丑的行当之分,旦角也有花旦、老旦、青衣、闺门旦等不同的分类,所匹配的声音造型也不一样。“我想先生恐怕也是更多借鑒了传统戏曲,还有民歌说唱等一些精华来教我们。回过头再来关联这些东西,我认为邹先生的独到之处就是向传统汲取、传承、积累了很多精粹,再来运用于民族声乐教学,帮助学生有效解决声音造型的问题。那么也就回答了很多学生的疑问,‘老师,怎么今天要我这样唱,明天又那样唱呢?”这两点应该说是特别好地回答了前两个问题。第一个例子,为什么叫“规定动作的技术训练呢”?“我是这么理解的,实际上先生是将抽象的方法具体化、将复杂的理论简单化。做到这个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到今天教学也近30 年,要解决学生的这些问题,你必须要像老中医一样对症下药,并且药方之间的不同组合搭配,必须是要有丰富的经验,有能够解决问题的独到办法。”

第三个问题,很多学生都会问,很多老师也会说:“你要投入感情来唱。”其实很多学生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投入感情。“那么邹先生就给我们提出一个要求:在规定情境当中的艺术表达。什么是规定情境?这是属于表演学科的关键词。那么表演中真听、真看、真感受,前置条件就是要有规定情境。”黄新平理解的表演是什么?表演实际上就是内心体验的外化表现。“比如说你要唱歌剧,如果演唱者在这之前不设置规定情景,你就无法去体验这个人物最真实的情感。邹先生对我们学生都有这种要求,而这一点是很多声乐老师想不到也做不到的。”

学生都知道邹先生非常懂表演,这一点非常难得。她从学生时代自己就演过大大小小的戏,如,同王秉锐等合作演出汉剧小戏《借牛》,还唱过独幕歌剧《红松店》的韩梅、京剧《白毛女》的喜儿、全本交响音乐《沙家浜》的阿庆嫂,等等。“舞台上的手眼身法步、声态形表意,那她可真驾轻就熟。因此才有了不一样的基点,教起我们来就很简单。这也就回答了很多声乐学生的疑问:‘我到底要怎么样投入情感?或者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进入情感去演唱?”在黄新平看来,目前声乐表演所谓投入情感,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傻呵呵地笑,一种是悲戚戚地哭,好像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或更丰富的情感表达。“可是,我们人类的情感岂止两种?有七情六欲啊!演唱《恨似高山愁是海》这类复杂变化的作品,需要前期酝酿情感,哪能是穿着西洋歌剧里的大裙子,咧着个嘴哭哭笑笑就能唱出情感来的呢?!那完全就不对嘛!是吧?”

黄新平是学戏曲出身,他对先生的教学有不一样的理解和体验。最近这些年很多民声女高音争相仿唱《运河谣》的水红莲咏叹调《来生来世把你爱》,“啊——”一声出来又直又白、又干又扁,“怎么能这么唱呢?如果情感基调把握不准确,你的技术再好,声音再漂亮,在先生那儿甚至在我这儿,那都属于不及格的演唱!”邹先生反复地告诉学生:“为什么要有规定情境的艺术表达?因为每一首作品有每一首作品的角色定位。”“我理解的是,需要去做大量的功课,要把音乐与文学背后的东西都理解透彻。那么,功课要怎么才能做到位?”

邹文琴教学始终坚持“自然地歌唱”。黄新平联想《道德经》里有句话“道法自然”。自然地歌唱,实际上最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要求。邹先生有这样一个教学理念的主导,因此她所有的训练、技术、方法都是围绕学生演唱不同的作品进行的。“演唱中方法的选择、声音的匹配,必须跟作品高度契合。先生有她自成一派、通达精到的全套训练体系,我个人理解,它是由点到线再到面。因此先生的学生,从技术层面上来讲,焦点非常清晰、气息非常扎实、声音非常通畅、音域非常宽广。从教学理念和技术训练来看,先生应该算是我们民族声乐界独一份。从风格上来讲,先生掌握的中国民族声乐作品我们不可企及。因为她自己掌握了更多的东西,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东西教给我们,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这些年黄新平默默传扬着先生的教学理念与治学精神,他在教学中别具匠心地选择以歌剧剧目教学为核心,整合声、台、形、表等基础课程。通过组织排演的《江姐》《白毛女》《洪湖赤卫队》《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经典民族歌剧,既为学生积累舞台表演经验,又为培养优秀的歌剧表演人才奠定坚实基础。黄新平指导的学生姜晓媛参加2022年全国职业院校技能大赛声乐表演赛获民族组第一名,他本人荣获优秀指导老师奖。

实例3: 雷佳

(国家一级演员、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音乐学院教授)

湖南省艺术学校花鼓戏专业的雷佳,1997年到北京考大学,她先考军艺,后考中国音乐学院。她去找师哥黄新平,黄新平顺便带雷佳听了一场音乐会。“我当时就被吴碧霞和龚琳娜的演唱所吸引,我问师哥,这两个学生是跟哪个老师学的啊?他说,邹文琴老师。”雷佳马上下定决心,要找邹老师学声乐,于是拜托师哥引荐到了邹老师的课堂。

第一次见邹老师,小姑娘先唱了个《兰花花》,唱得声泪俱下全情投入;接着一段湖南花鼓戏的丝弦小调,又唱得非常欢快活泼。那年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中国音乐学院读本科。

从学花鼓戏到正式演歌剧,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2001年冬,中国音乐学院表演教研室主任陈蔚编剧/ 导演与作曲家周雪石合作的国内第一部小剧场歌剧《再别康桥》首演。从音乐作业开始走进排练场,笔者第一次听刚刚进入毕业班的雷佳演唱《一首桃花》立刻惊艳!清雅美妙的歌声灵性十足诗意盎然……

赴京考学之前,雷佳在湖南艺校毕业大戏《唐伯虎与沈九娘》已然演过女一号了。“在课堂里,邹老师特别让我保持学过戏曲的优势,她也特别保护我的这种声音状态,在演唱戏曲的润腔啊、韵味啊,包括在音色上的一些特点,她一直非常注重。”邹文琴觉得雷佳这个孩子还不错,本想收她做个关门弟子。谁料在她之后又接二连三源源不断教出吴静、陈燕妮等等优秀学生,“我就说,老师,您这‘门总也关不上了啊!她真是这样一个人,对专业一直保持高度的严谨。”

雷佳认为,邹文琴教授在声乐教学中非常注重因材施教。根据每个学生的个性特质、学习经历、独有的原声,在教学中做一些适当调整。“她自己也在不断吸收、学习新的内容。她认为,我应该保留在戏曲里学到的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舞,这些是已经‘长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在歌唱声腔上,老师不希望我唱得跟‘假洋鬼子似的,希望我保持戲曲独有的韵味、润腔,至少在演唱这种类型作品时能够保持这样一种风格特点。”在保持自己声音本质特点的情况下,邹老师非常重视充分打开学生作为一个“乐器”的整体功能,“她强调你的气息,所有的动作应从丹田出发。所以邹老师的学生,在保持自己声音特点的同时,演唱的张力和能力都非常强。应该说本科五年,邹老师为我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

再说回雷佳主演的第一部原创歌剧《林徽因》,那时邹老师具体给过学生什么提示、建议?“林徽因这个角色,她本人出身一个书香门第,又是‘中国第一位女性建筑学家‘中国现代文化史上的杰出女性。我从邹老师身上能够看到很多这种大家闺秀知性新女性的影子。”雷佳记得邹老师知道自己学生要演这个戏,她跟自己说,要塑造林徽因这样一个人物,肯定要首先把所有关于她的书,她写的书、她写的诗、她的传记,都应该看一下。雷佳确实也很听话,“林徽因的相关书籍我全看了。塑造这个角色,还是有想法、有底气的。徐志摩- 薛皓垠、梁思成- 张海庆,我们都是在校学生,带着非常美好的憧憬,陈蔚老师这个剧还真成就了很多人,我们后来都走上了歌剧舞台。”《再别康桥》2001年在北京人艺小剧场首轮演出21 场,王静A组、雷佳B组;王静演A 组时,雷佳演小徽因。再演出时,雷佳一个人单挑大小徽因角色。这个故事特别生动,是别人身上没有的故事——“我就是从邹老师身上看到林徽因那种大家闺秀女才子的风范和韵致,那种优秀知性与坚韧内秀。”

邹老师教育每个学生都应该有事业心,既然学这个专业,在这个专业上一定要学有所成、一定要有所建树,今后无论当演员也好,还是当老师也好,一定要有真本事才能自己站稳脚跟。无论从品格上、从人性上,还是从业务的钻研程度上,雷佳在邹老师身边耳濡目染跟着学、跟着看,“我学到这么多、看到那么多,我觉得她非常令人敬佩!”按理说以邹老师这样的地位和在学界的影响,她完全可以挑选条件和基础特别好的学生,但,“邹家班”也有考试排在最后一名进来的考生。“我问邹老师,您为什么还要收条件并不那么突出的学生?老师说,第一,这些孩子现在不是那么拔尖,可能在嗓音或演唱方面遇到些困难,需要我给予帮助;另外一方面,在教这些困难学生的同时,我自己也增长了教学的本领,通过特殊的教学过程,更加提升我的教学能力和水平,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更大的帮助,我何乐而不为呢?”

雷佳曾代表中国音乐学院参加CCTV青歌赛取得佳绩。2003年参加金钟奖声乐比赛,邹文琴教授专程飞到广州,帮助雷佳调整声音状态。“因为歌唱就是需要理性和感性同步的一种艺术形式,如果心理状态或者身体状态不好,那都会影响到整体的歌唱状态,上台可能就会跟平时有天壤之别。”因为有邹老师陪伴现场调控,雷佳一直保持最好的声音状态上场迎考,最终取得金奖第一名的成绩,“这和邹老师在各个方面非常细致的关怀分不开。”

还有一件事雷佳印象非常深刻,正在备战2000年青歌赛时,邹老师身体出现状况,“她本来患有脉管炎,小腿经常分布着出血点。如果长时间直立或是坐着不动就会加重病症,很痛苦。但她特别要强,平时都对我们保持一个特别好的状态,从来也不跟大家说这些事。”这是邹老师的本职工作啊,一天到晚站着或坐着给学生上课,怎么受得了?!

“我记得参加比赛之前,她病得挺严重,需要每天打点滴。在那种情况下,她还会坚持几乎天天到琴房给我上课,面对钢琴坐在琴凳上,两条腿搭在另外一个凳子上,右手弹着钢琴,左手打着点滴……这样的画面,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我就是带着老师这样一种非常深厚的爱,上台参赛。”

雷佳说每个老师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取得更好的成绩,但邹老师从来不会找谁走门子拉关系打招呼,“这些事她从来没做过,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她说,‘我能够给予你们的就在我的教学当中、在你平时的训练当中。我把你的曲目、你的演唱、你的台风,各个方面,尽我所能帮助你做到最好精益求精。你到舞台上展现,放开了去就行了。邹文琴的学生不靠别的,咱也靠不住别的。你每一次在舞台上展示,只要自己不遗憾,那你就是成功的。”所以雷佳每次参赛或演出都抱着这样一个心态。大家开玩笑送她一个名号:雷猛,“这个‘猛带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一种在舞台上的‘忘我,我心理上没有那么多负担,希望完全真实地展现自己就好。”雷佳特别感谢邹老师能够给予学生这样一个心态,如果自己在台下做足了功夫,上台那一刻就无怨无悔,你能自然而自如地发挥,那就说明你成功了。“我从来也没说,一定要跟谁比,一定要拿什么奖;自己跟自己比,这就是成功。这是邹老师教给我们的道理,她给予我们在专业上更多的信心,还有内心的坚强。”

因为本科五年在邹老师班里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雷佳在中国歌坛声名鹊起,在声乐艺术上也有了更高的追求目标。继取得解放军艺术学院声乐硕士学位之后,她又回到中国音乐学院,同时师从彭丽媛教授和赵塔里木教授攻读博士学位。两位导师的教学成果不单体现在高质量的论文上,更多是高水平地展现在歌剧舞台上。根据不完全统计,雷佳领衔主演女一号的歌剧、音乐剧类作品约有十数部,从《木兰诗篇》到《运河谣》,再到《白毛女》《黨的女儿》,雷佳一步一步成长成熟为中国民族歌剧新一代领军人物。

2021年7月国家大剧院版《党的女儿》首演,邹文琴非常欣慰地看到,雷佳和吴静分别担纲AB两组的田玉梅。“我希望部队创作的经典剧目、作为宝贵财富有新人继续传承下去。田玉梅这个角色分量非常重,演起来很辛苦。这个角色对女演员来说,她就是一块试金石。”在整个排练、合乐、走台、演出过程中,雷师姐一直不断鼓励吴师妹,基本每天都在排练室给她听一听歌段、说一说表演,她不断给师妹树立信心,“我觉得最后在舞台上,吴静还是以自己的实力,非常成功地演绎了田玉梅这个角色。”

2022 年《党的女儿》新一轮公演,雷佳“千斤重担一肩挑”,四场演出一人饰演田玉梅,两场之间休息一天、再接着演出两天。“现场演歌剧是件很难的事,绝对考验真本事。一部戏两个多小时又唱又演又跳,容易吗?歌剧之所以那么有魅力,因为做歌剧它难啊,还不仅仅是对演员的难,作曲、编剧、指挥和乐队都难!全场所有其他人的配合更难。”2022年国庆前后,雷佳一直忙于排练新戏《边城》。大家满怀期待,歌剧舞台上的翠翠,将怎样演绎她的纯爱故事?一个与田玉梅迥然相异的角色,雷佳将如何让她焕发出别样身材魅力?

今年80岁的邹老师,她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她的学生,她的心思也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学生。雷佳仍会像过去一样打电话给邹老师,“在电视上或者到剧院看完我的歌剧,邹老师总会跟我说说她的感受。这些话真实亲切,总会说到我的心里。因为她对我的深度了解、对我的那份责任,应该不会因为我从师门毕业、走得更高更远而改变。我对这位恩师,永远心怀感激。”

实例4:吴静

(国家一级演员,原总政歌剧团独唱演员、现就职解放军文化艺术中心文艺部)

吴静本科与研究生一直师从邹文琴教授。用她的话说,邹文琴教授的学生毕业之后,基本都和老师保持着密切联系。在声乐专业上甚至个人生活里遇到困难,只要一个电话找到老师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自从2003年本科毕业以后,无论是在大奖赛还是歌坛、舞台,吴静的光彩越来越引人瞩目。邹文琴教授说,如果要谈歌剧,那就不能落下吴静,因为她在原总政歌剧团主演的作品不算少,在表演上她有自己独特的优势。从2009年在《太阳雪》里演女一号B 组白雪梅,到2021 年在《党的女儿》里演女一号B 组田玉梅,其间还领衔担纲了《永不消逝的电波》女主角何兰芬等。在邹先生班上,吴静不仅学到了过硬的专业技术,也忠实继承了老师的优秀品格——低调。

虽然,目前的实际情况让吴静暂时无法接触歌剧舞台。但,歌剧永远是吴静深藏于心孜孜以求的一个美丽的梦……

吴静2003年本科毕业,那年她以北京高校“优秀毕业生”荣誉、北京市文化局主办毕业生业务水平考核总分第一名佳绩进入中央民族乐团,平生第一次参加“中国音乐金钟奖”声乐大赛即获银奖。她的表现给评委留下深刻印象,于是,总政歌剧团时任团长、作曲家王祖皆慧眼识珠,希望吴静加入总政直属代表队。后来,她在两届青歌赛囊括团体第一名、民族唱法个人优秀奖、“哈尔滨之夏”第八届全国声乐比赛文华奖声乐表演银奖,2010年又获第九届文化部全国声乐比赛民族唱法金奖。

早在吴静本科毕业之年即在大型交响清唱剧《江姐》中饰演女主角江姐。2005年8月在以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为主题的大型原创音乐剧《狂雪》中饰演女主角“赵一曼”。正式主演原创歌剧、结缘总政歌剧团是2009年的《太阳雪》。“这是我艺术人生最重要的拐点、节点,《太阳雪》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张千一老师的作品,我演的是B 组白雪梅。他让我突然一下子顿悟,原来唱歌演戏是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原来把我们的歌声运用在一个戏剧里面,远远超过了你唱一首歌的乐趣。”

第一次演大戏,邹老师给过你什么提示与建议?

“我记得邹老师知道我要在总政主演歌剧《太阳雪》,她很为我感到高兴。白雪梅的《远山》——其实远不止这首,我把角色所有的唱段反复唱给邹老师听。”那时邹文琴教授需要为吴静调整细节,技术可能不是最大的重点,最大的重点还是如何用声音塑造白雪梅这个人物。“《太阳雪》让我真正体验到‘痛并快乐,因为我毕竟不太会演戏。但我始终对文学有一颗特别敏感的心,所以当剧情、情绪走到哪里,我的表现能够比较准确,但还没达到舞台艺术应有的适度夸张,需要不断积累经验。这是黄定山导演给我的评价,他觉得我总能准确捕捉到符合人物的动机和行为。我缺的就是一种胆量,缺的是在舞台上更多的释放,自如又自信的释放。”吴静吴静,天生喜欢安静,她性格内向内敛含蓄,又不喜欢不善于交际。“我对舞台有一种什么感觉?如果说能够让我在舞台上得到释放的话,我觉得自己那种潜在的能力一下被激发调动出来了。”

演完《太阳雪》以后,吴静正式调入总政歌剧团。“我到目前为止仍旧感觉《太阳雪》始终是我心里最珍爱的宝贝,可以说我演的这第一部原创歌剧是磨的时间最长、也是我受益最大的一部戏。邹老师看完我演《太阳雪》,她就说,天呐,我没想到吴静还能这样演啊!”《太阳雪》的白雪梅之后是《永不消逝的电波》的何兰芬。“要细说的话呢,我感觉在表演上,何兰芬还是稍微欠缺一些东西的。因为白雪梅有两组演员,A 组冯瑞丽是有经验的演员,基本上是人家打出的模子我跟着学,从她身上我学了很多东西。《永不消逝的电波》时该我担当了,何兰芬身段要求有一点戏曲范儿,我没学过戏曲表演,只能临阵磨枪抓紧补课。”《永》剧写的旧上海,何兰芬不像白雪梅的年代离演员更近,女地下党员不可以像当代小女兵那样轻松地自然表演。

谈谈2021年第一次主演《党的女儿》B 组田玉梅的体会?

“从声音上来讲,我和总政歌剧团三位前辈‘田玉梅,包括雷佳老师都有挺大差别。想要出那种清爽脆甜的亮音儿,有点儿不是那么舒服自然。所以当时接这个戏,我心里真不是那么太自信。”吴静说邹老师班里的学生毕业的或没毕业的,只要在北京,跟邹老师都没断线。“只要是参赛啊、演戏啊,反正你觉得没什么把握,赶紧去老师那儿上课!演这个《党》剧我自己先想了很多辙,唉呦天哪,我都40岁出頭应该‘不惑了,总不能老倚着邹老师,总要自己想想办法吧?”

吴静开始各种自我调整各种试,还是感觉心里没底。有一天晚上就给老师发了一条信息,“老师当时就体会到我的心情,‘赶紧来吧!好像她第二天还推了一下别人的课,要先帮我解决我的问题。”吴静说她带着困惑迷惘、两眼直勾勾地过去找老师,“应该是特别迫切!邹老师是中国那一代知识分子的典范,她会觉得这个事情不光是我的事儿,也不光是我和她的事,而是一个更大的事,‘我培养你们是为国家做事,老师永远在说这句话,‘我是给国家培养人。”吴静认为老师站在这样一个高度,“她身上的气量比我足,劲儿比我大,我排练完跑去上课,整个人的状态就被她调动起来了,真的是挺难以形容。我在受教之余也非常惊叹,这纯属是一种精神力量。老师她会忘了时间帮我调整,嗯,调整好了,她说‘你就这样唱没问题。我就回去了,可是过两天感觉又有点找不着了,再回来找老师。《党》剧我的最大问题是声音,在这方面老师帮我下的功夫最多,大概一共上了五六次课,每次都是两个多小时。我是挺拼的,可老师比我更拼!”

在吴静看来,邹老师对学生的教育教学教导及艺术上的影响,很难形容说一件什么大事,“她就像雨露一样润物细无声。”虽然邹老师离开舞台已经很久了,一直在从教当老师,但那个年代的那种教育、奠定的基础非常扎实,邹老师对音乐的处理、对音乐戏剧包括对田玉梅人物的理解、把控都非常准确,“我感觉邹老师的个性和田玉梅某些方面比较契合,她们都有那种内在的坚强。所以邹老师跟我提出建议,应该演得再泼辣一些、果断一些、刚劲一些。可能她感觉我的玉梅演得有点儿‘软,因为我的个性,演出来就像我,我不太可能真的演出田华老师和彭老师的那种气质。最主要是因为邹老师太了解我的声音了,她觉得我还可以唱得更好。”

现在回过头来想,这个戏吴静也是尽全力了。“我当时感觉田玉梅那些唱腔,肯定不是我最拿手的戏。很多老师都说,你能够争取到演《党》剧的机会,别人想上也上不去啊!我真的很有运气,但还要继续学习。田玉梅这个角色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历练。如果失去这个机会,可能你就感受不到个中的酸甜苦辣。所以一个演员一定要去经历,经历过之后,我还是感觉非常幸福、非常值得的啊。”吴静体会,田玉梅确实应该是那样一个状态,“这个角色附着在谁的身上都会有不同的表现,最重要的是田玉梅的那种正直、单纯、勇敢,那一代人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纯粹、更质朴、更刚毅。我相信一大批‘田玉梅都是这样的人,要不然,中国也不会有今天。”

同一个角色田玉梅,吴静和雷佳演出来肯定有所不同,“因为雷老师跟我的性格不同,两个田玉梅也就不一样,我可能把田玉梅演得更像我了。我从田玉梅身上也汲取到一种精神,所以我也特别珍惜、热爱这个团队。真的是学习了,学到东西了。”吴静说,《党》剧有多难?谁演谁知道。这部戏是原总政歌剧团的镇团之宝,“我很诚实地说,田玉梅角色的负荷,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是命运就是这样微妙,你不是觉得自己演不了吗?好,有个机会来了,你演,还是不演? 我就抓住这个机会,演吧!如果当时我的心态再调整得松弛一点,可能有一些问题就不见得有那么的棘手?可能我的表现也会让老师和观众更满意吧。”

我们来听听邹老师怎么说。“一个有艺术潜质的演员,要有知难而进、迎难而上的精神,应该敢于、善于、乐于去探索不同的人物和角色,真正忘我地去研究人物内心世界。如果先入为主心理暗示自我封闭;‘我只喜欢或只适合某种音乐形式,那就势必会掩盖你本身的闪光点,从而失去自我自信而处处被动。”邹老师语重心长告诫学生:“因为机遇往往来得突然,如果轻易放弃机遇,将失不再来甚至永不再来。所以机遇必须紧紧抓住并要感到无比幸运。在机遇面前,只有珍惜加珍惜!”

相信有一天,吴静或许会再穿上戏装披挂上阵,重新走进田玉梅或更多新角色的心灵世界……

我们经常会说,一个人默默耕耘精心劳作取得成果。在音乐界,作曲家用作品说话、歌唱家用角色说话。教师呢?当然是用学生说话。数十年沧桑风雨,邹文琴教授为我们国家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优秀人才,她的学生活跃于舞台、讲台,她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和爱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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