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惊魂记

2023-01-10 05:48:24王延林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2年12期
关键词:一楼护工病床

王延林

芳菲四月天,春光无限好。

这天早晨,我单位组织人员开展“区域核酸检测演练”。因为早晨六点半要正式开始,所以我早就做了安排,前一天的晚上就住在了单位的宿舍里。

窗外已经有温暖的阳光洒在对面不远处的楼顶上,一定又是一个高温晴好的天气。这几天的气温都在26℃以上,简直都在过夏天了,正在思量着今天要不要穿短袖衫,忽然胸口一阵剧痛,我急忙用双手捂住,并不断地拍打胸口,头上开始有密密的汗珠滚落到脸颊,我只能不断地用力拍打胸口,这样持续了五分钟左右,疼痛感才开始逐渐消失。这十多天以来,每天早上胸口都疼痛,但没有像今天这么剧烈。凭我的直觉,我认为身体哪个部位出了问题。

第二天是周六,我早早地来到了市人民医院,挂了“心内科”专家门诊号。排队到十点多才轮到我,医生姓赵,估摸三十五六岁,戴一副近视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他在听完我的叙述后,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然后给我测量了血压,告诉我说,你极有可能是得了冠心病,必须立即住院治疗!

周日下午,我微信向领导请了假,并把工作安排妥了,决定第二天住院治疗。

4月10日,我正式住进了市人民医院,彩超、心电图、CT等一大堆检查是免不了的,我的主治医师赵医生在看完我的所有检查结果后,确定我在4月12日做“冠状动脉造影”检查,以此确定我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情况后再确定治疗方案。为了打消我的恐惧心理,他反复对我解释什么是冠状动脉造影:冠状动脉造影是检查血管是否堵塞的最好的方法,是非常安全、成熟的检查手段,等等。“当然啦,我们希望你不必放支架的,那对你当然是好事了。”赵医生很诚恳地对我说。

为了消除心理负担,我又仔细询问了同病房的病号郑大哥,他快七十岁了,是南边乡镇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他告诉我说,他是4月1日突发心绞痛而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当时是下午两点钟左右,他正在田里查看油菜、小麦的长势,突然间胸口剧烈疼痛,他便用力拍打着胸口,但无济于事,这时疼痛越来越厉害,他呼吸急促、站立不稳,倒在田埂上不断地翻滚着……正当他绝望的时候,邻村一个挖野菜的妇女看见了他,打电话给他的家人叫来救护车直接送到抢救室进行冠状动脉造影后上了支架,4月5日又上了第二个支架。

“要是再迟来两个小时,我的这条老命便丢了,”老郑心有余悸地说,“二十多年前我村上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壮汉子就是得了和我一模一样的病死的。当时没有这个医疗技术,公路还不通,也没有救护车接送,哪像现在这样的条件啊,我可是赶上了好时代了!”老郑在感慨了一番之后,又宽慰我说,“没有什么好怕的!简单得很,假如你只做冠状动脉造影,不上支架,半个小时就行了,要是血管堵塞得厉害需要上支架的话,个把小时左右解决问题。”

现在老郑状况良好,一天三餐饮食规律,话也特别多,说得最多的就是,我都是黄泥巴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医生还叫我戒烟戒酒,这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他的老伴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早这样说,就不送你来医院了!吓得老郑立马噤若寒蝉。

虽然老郑说得极为轻松,但“一根导管从血管里穿透到心脏”的说法还是令我胆战心惊,夜不能寐。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赵医生来到病床前通知我说,安排你明天做冠状动脉造影检查,调整好心态,不要紧张。

晚上八点左右,护士拿来一套病号服让我明天换上,并且叮嘱我说,不要穿内衣和外套,里里外外就穿我们给你的这一件。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什么原因,望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我不禁联想到了“二战”题材的电影《穿条纹睡衣的男孩》。唉,真是在胡思乱想!我几乎一夜未曾合眼,心里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到了早晨六点多,实在撑不住了,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起来!起来!马上到你了!我一惊,睁开眼坐起来一看,一个穿绿衣服的高大身影像夜叉般伫立在我的床前,手里还拿着一根像孙悟空用的铁棒一样的东西。咋回事?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原来是医院的护工!他是来推我到一楼去做冠状动脉造影检查的。手里拿着的不是什么金箍棒,是打吊针时插在床边用来吊挂装药水的水瓶的。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醒一醒,马上轮到你了,我现在就推你到一楼去。

不用你推,我自己走!我没好气地回答他——他刚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有些怨气在胸口——其实我知道是我自己害怕的缘故。

医院有规定,不允许自己走,必须躺在床上推下去。那护工不紧不慢地说。

是的,必须他们推下去。靠在一边床上看电视的老郑也附和说。

那好吧。

我躺了下来,只见那护工脚下熟练地踩了一下病床下的什么,一只手抓住床上的护栏,身体往后一挪,我睡的病床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立马掉头朝病房门口滑去。

从十四樓到一楼,再从一楼穿过人声鼎沸的门诊大厅到导管室,我感觉一会儿就到了。怎么这么快?前几天到二楼食堂吃个早餐,上下来回跑一趟要半个小时呢。今天自己躺在滑动着的病床上,不知不觉便到了一楼靠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口,洁白的墙壁上硕大的蓝色宋体“导管室”三个字显得格外醒目。

导管室门口的椅子上,看似母女的两个人在说话,一看便知道她们在等待着自己的亲人。

为了缓解我的紧张情绪,我便跟她们打了个招呼,那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美女说,他父亲正在里面复查,去年安装的支架,按照医生的要求,一年要做一次复查。可惜,他是复查,我是检查,不是一回事。

“哐当”一声,厚重的银灰色铁门移开了,一个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的老哥从导管室走出来,旁边的母女俩立即迎上去搀扶着他到床上躺下,我正想跟他打个招呼,问问情况,医生站在门口喊我的名字,我只得从病床上下来,右手举起吊瓶,步履蹒跚地走进导管室。

导管室正中间是一台类似于CT机模样的大设备,五六个身穿绿色防护服,戴着绿色防护帽的医生、护士在穿梭忙碌着。赵医生喊我的名字,指引我平躺在那台大机器下面的床上,一再叮嘱我说,放松点,不用怕,很快就好了!

等我在那张长长的病床上躺定之后,两个护士在我身上盖了好几层绿色的防护单,一只机械手臂转到我面前,手臂下像是一台显示屏,正好挡在我面前,使我看不见医生的操作。

打麻醉药了。一个医生隔着显示屏对我说。我的手腕处轻微地疼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有一双手托住了我的右臂,感觉是两只大拇指顺着我的动脉血管不停地往上捋动,一股热流也随之向上移动。我知道,一定是插入动脉内的导管向心脏方向在移动。

我清楚地听见医生之间的谈话。一个说,再移动一点,这里看看;另外一个说,还好,问题不大。

赵医生还不忘叮嘱我说,你放松点,你紧张了心跳就加快,影响我们检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跳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赵医生说,好了!接着就是机械手臂移开,护士揭去我身上的防护单,赵医生一边搀扶我坐起来,一边对我说,你的情况还好,因为发现得早,还没有到要上支架的程度,恭喜你!

我悬了多天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

我走出了导管室,妻子来扶我的时候,告诉我说,从进去到出来,正好半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我估计是不会安装支架的。咦,你的衣服湿透了呢,赶快换衣服。我摆了摆手,自己平躺在门口的病床上,那个推我下来的护工对我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上支架的,因为你的状态不像是上支架的样子。我笑笑说,你都能看出来这个呀?当护工真是屈才了哦!

这一天是4月12日,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日子。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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