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菲
乡村女性作为长期留守乡村的群体,在数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中承受着身体、心灵、情感的多重压迫,不仅面临着生存的压力和困境,还遭受着男权中心文化的控制和封建思想的桎梏。受教育程度不高、乡村环境闭塞、信息流通不畅等因素影响,乡村女性普遍缺乏为自己发声、争取权益的渠道和机会。伴随着中国乡村社会的发展,网络技术和智能手机的普及与应用,乡村女性的日常生活及媒介使用习惯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媒介技术的发展推动了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体平台的出现。作为网络时代的媒介新形态,短视频依托于移动智能终端进行拍摄与编辑,并通过社会化媒介平台进行传播,是一种新型视频形式。其凭借制作便捷、短小精悍、传播快速等优势,日益成为大众信息传递、娱乐消遣、记录生活的重要载体,以快手、抖音、火山、微视等为代表的短视频App逐渐发展成为头部短视频平台。据《第49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12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为9.34 亿,占网民整体的90.5%。[1]短视频平台的出现,为乡村女性创设了个性化的表达空间和分享生活、抒发情感的渠道。而通过平台创作生产的大量视频便形成了媒介景观,为受众了解乡村女性时代风貌及乡村社会的进步发展提供了窗口。
从媒介平台赋权的视角上看,乡村女性作为边缘性的弱势群体,缺少发声的能力和机会,而短视频等媒介平台赋予了乡村女性自我展现的机遇。赋权是通过弱势群体自身的参与,激发其潜能,令其在更大程度上掌握社会资源和自身的命运,从而实现社会变革。[2]乡村女性借助于智能手机,成为热门短视频平台的自媒体人和乡村内容生产者,通过主动制作、发布、传播视频分享生活,同时获得精神慰藉,在平台收获了大量粉丝的关注。短视频等媒介平台已成为多数乡村女性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短视频的社交属性激发了她们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内在潜能的迸发,通过主动参与创作传播,积极进行自我表达。因此,从本质来看,这种平台赋权并不是简单的从外部输入权力和资源,也不仅是“增权赋能”,而是一种社会交往、参与、表达与行动实践。[3]乡村女性使用短视频等媒体进行自我呈现,是积极进行社会交往、参与公共事务和勇于自我表达的实践行为。因此,短视频的呈现行为是基于媒介技术而实现社会交往需求的表现。
从女性话语权来看,乡村女性运用短视频等媒体平台进行发声,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她们原本弱势的处境,也挑战了以男性为中心的话语霸权。在男权社会,整个媒介话语是男性中心的话语,女性注定要遭到象征符号上的消解,即被责难化、被琐碎化,或者根本不被呈现。[4]在不少影视剧、报刊、文学作品等传统大众媒体中,乡村女性往往以弱者的形象出现,因为缺乏发声渠道而处于被动的地位,无法有效地进行自我表达。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的出现,是新媒体与传统媒体之间的较量,挑战了传统媒体的优势地位,也为弱势、边缘群体提供多样化的表达空间,争取了更多话语权。而乘着短视频的东风,乡村女性赢得了自我表达的机会,拓宽了自我表现的渠道,女性形象也由“他塑”变为“自塑”。[5]通过短视频平台赋权的乡村女性成为乡村建设不可或缺的“她力量”,整体呈现出更加鲜活和积极的面貌。从话语权的层面看来,乡村女性短视频的自我呈现是该群体利用新媒体赢得话语权的体现。
从呈现行为本身来看,乡村女性使用短视频记录日常劳作、展示才艺、分享美食、直播售卖农产品等,是通过短视频平台进行的自我对外展示。这种自我呈现的行为,事实上正是戈夫曼所认为的“拟剧化”表演。戈夫曼把生活当成剧场,人们需要在日常生活情境中向他人展示自己,而如何呈现、呈现什么内容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戈夫曼用戏剧表演的方式研究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表演会呈现理想化的景观,表演出来的自我被看作是通常可信的意象,舞台上的个体和角色中的个体都竭力诱使他人认为他合乎这种意象”。[6]而这种可信的意象即是理想化和社会化的自我,是根据日常交往需要而进行的呈现,因而带有某种表演性质,并非完全客观、真实。乡村女性在短视频中的自我呈现,正是带有一定理想化的表演行为。其展现在表演“前台”上的,是经过设计和包装的部分,从昵称、头像、图像、内容、文字、配乐等方面构造了立体化的“前台”形象,并通过不同符号的运用和表达,促成了表演行为的实现。在短视频平台赋权下,乡村女性根据自己的选择呈现愿意“被看”的内容,在“被看”中完成媒介平台的社会化表演。可以说,乡村女性使用短视频的自我呈现行为是一种“拟剧化”的表演。
在当前的学术研究中,关于乡村女性在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的自我呈现探讨并非鲜见,学者们多聚焦于女性自我建构和呈现、女性形象变迁等问题,着重于突出女性在社会化媒介平台中的价值呈现,以及乡村发展的底层叙事和女性书写,对于乡村女性在短视频自我呈现中存在的问题,未给予足够关注。尽管短视频平台对乡村女性进行了赋权,一定程度上扭转了男性中心的媒介话语,但这种自我呈现行为仍带有表演的性质,并存在数字技术使用和信息获取方面的差异与不平等,阻碍着乡村女性的最佳展现和意愿表达。
数字鸿沟伴随着信息技术和互联网发展而出现,主要指不同社会阶层和群体在信息基础设施和互联网技术使用方面存在的差异。而人们对差异的不同理解,呈现了对数字鸿沟认识的不同指向,即围绕接入可及性差异或接入后的运用差异。[7]可及性主要指的是信息基础设施可涵盖或接触到的范围,可及性方面的差异可称为“接入鸿沟”;接入后的运用主要指向使用者主观或客观因素对互联网技术的运用情况,接入后的运用差异则称为“使用鸿沟”。数字鸿沟的产生受到多重复杂因素的影响,指向的是因接入和使用的差异而产生的不平等现象。而不平等的现象在接入鸿沟阶段体现为“网络信息物理接入模式和社会群体接触意愿方面的不平等”,在使用鸿沟阶段则体现为“受众已接入网络后由个体自身各方面因素引发的信息接收结果产生的差距”。[8]
乡村女性在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自我呈现中产生的差异与不平等,就是一种数字鸿沟。乡村女性完成短视频中的自我呈现,与乡村信息基础设施的接入程度、女性个体的接触意愿、女性对短视频技术和互联网的使用情况等密切相关。这些因素都影响着乡村女性的短视频内容、形式等呈现,也不可避免地产生和形成数字鸿沟。
本文以抖音、快手短视频平台中的女性自媒体账号为研究对象,在两大平台中分别对“农村”或者“乡村”+“女性”为题材的账号进行搜索,随机选取粉丝数量百万以上的50 个账号为样本(截至2022年6月)。通过进行短视频的文本分析,探究乡村女性自我呈现中存在的数字鸿沟问题及弥合之道。
城乡之间、区域之间网络接入的可及性直接影响着用户的参与程度。接入可及性的差异产生了数字接入鸿沟。接入鸿沟作为第一层级的数字鸿沟,包括但不限于硬件方面的差异。而乡村信息基础设施的建设和完善情况,智能手机的广泛普及和运用以及乡村女性群体接触互联网的意愿等,都决定了乡村女性接入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的可及性。通过对接入可及性的考察,发现乡村女性在网络接入方面仍存在问题,这些直接影响她们参与短视频的创作和传播。
近年来,我国大力推进乡村地区信息基础设施的建设,现有行政村已全面实现“村村通宽带”,乡村地区在信息基础设施接入方面已有明显的改善。千元以下智能手机的普及,也使得乡村女性在手机设备的使用方面不再成为接入障碍。尽管乡村地区在信息基础设施的接入条件上已得到极大的改善,但存在部分偏远地区人民不能稳定使用互联网以及手机信号传输异常的现象。部分乡村女性在短视频中也会提及家里网络和手机信号欠佳,影响直播或视频的传输情况。例如,三农自媒体人“孔星星”称,视频从剪辑到开始上传,需要花六七个小时的时间,遇到信号不好的时候,传输中断还得重新再上传。可见,部分乡村和偏远落后地区仍存在数字接入不畅的问题,信息通信状况亟待进一步改善。
从整体来看,数字接入鸿沟的存在会对乡村女性信息设备的接入情况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但这种鸿沟在当下已呈逐步缩小的态势。从当前抖音、快手平台涌现的大量乡村女性短视频来看,无论是青年乡村女性,还是中老年女性,其主动接触互联网、短视频的意愿都较为强烈。尽管有部分中老年女性不习惯上网或对互联网技术存在一定程度的畏惧心理,但她们并不排斥接纳、参与到社会化媒介平台中,也容易受到周围其他乡村女性的带动和影响,并以多人或小群体的“农村大妈”身份进入短视频平台。因此,在接入鸿沟方面,信息基础设施的完善是乡村女性群体接触短视频等媒介平台的重要前提和基础。接入鸿沟在缩小,但仍对乡村女性的广泛参与产生直接影响。
数字技术鸿沟作为技术使用中产生的差异,指存在于有效运用技术设备的个体与无法有效使用者之间的差异,其产生和出现受到主观或客观因素的影响,属于数字鸿沟中的使用鸿沟。技术鸿沟是以显性特点而存在的数字鸿沟,比第一层级的接入鸿沟更为复杂,鸿沟的长期存在也会加剧和扩大不平等现象。乡村女性要在短视频中实现自我呈现的目标,需通过短视频的技术供给,完成视频编辑制作,因而这一过程与短视频平台的技术可供性有密切关联。
短视频操作便捷、易于传播的特点,为乡村女性提供了走进“前台”、自我展示的机会。通过对乡村女性“自导自演”的大量短视频进行考察,发现总体呈现出以下特点:一是头部的大V 女性乡村主播短视频制作水平精良,如所选样本中的“乡愁”“刘妈妈的日常生活”“苗家阿美”等主播账号,无论在题材选择、拍摄形式、拍摄内容、文案、画面等方面都保持着较高的水准,在乡村优质内容打造和短视频技术呈现方面下足功夫,主播具有较高的商业化价值;二是多数乡村女性短视频技术制作仍然停留在基本阶段,拍摄技法较为随意,女性通过自拍或他人拍摄的方法,较多运用同期声以及对口型唱歌等形式,在文案编辑、背景音乐选择等方面受到技术局限,导致短视频内容质量不高,缺乏创新性和审美意识,普遍呈现同质化的现象,草根化的路线并未表现出独特优势,与头部乡村短视频女主播之间存在着明显差距;三是尽管乡村女性主动接触互联网短视频的意愿较为强烈,但不同年龄层次的女性使用媒介的情况各异,年轻乡村女性更擅长运用短视频技术制作、发布和传播内容,中老年乡村女性在技术运用上较为欠缺,头部大V 乡村女性主播多以青年人为主,中老年女性数量较少。以上特点,反映出不同层次、不同年龄的乡村女性所面临的数字技术鸿沟,影响了乡村女性的自我呈现效果。
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在赋权乡村女性的同时,也给她们带来了新的挑战。乡村女性在短视频中所遇到的数字技术鸿沟,是平台技术掌握程度、自我认知能力差异、受教育程度、年龄差距等造成的障碍。数字技术鸿沟的存在,加剧了女性自我呈现内容同质化和女性主观意愿有效表达。
数字性别鸿沟指的是在数字信息技术的获取、使用、参与方面出现的性别差异。尽管在短视频的接入方面性别鸿沟已基本消除,但在使用方面,性别鸿沟仍旧存在。随着乡村社会的进步发展,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以及人民思想观念的变化,乡村女性的弱势群体形象得以改善。乡村女性开始在家庭中占据不可或缺的地位,赢得了更多来自家庭和外界的尊重。而借助于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的自我表达,正是她们乐于展现自我风采、寻求精神愉悦满足的体现。尽管乡村女性不能有效发声的现象已经得到缓解,但女性在短视频呈现中的自主意识仍有待提升。先进性别意识仍旧缺乏,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女性的正确认知和短视频的呈现效果。从社会性别视角考察乡村女性的短视频自我呈现行为,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
第一类是以他拍为主的乡村女性短视频。他拍即是以他者的视角进行的表达,主要展现女性日常劳作、美食制作、田园生活等内容,呈现乡村女性的勤劳、能干、贤惠、质朴等形象。不少拍摄者为女性的配偶,其作为拍摄参与者,也会通过发出现场音进行互动回应、解说、对话和评价,参与到视频录制中。从短视频中不难发现,以男性视角记录乡村女性的日常,仍然是以男性的观点审视女性,并未给予女性绝对的主导权,乡村女性的自我呈现依然受男权中心文化和传统观念所左右。例如,快手2021 百大主播、粉丝数量一千多万的“农村会姐”,其视频是以制作美食、分享生活日常为主要内容。视频的开场白多是其丈夫的解说,比如“媳妇儿,到饭点了,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媳妇儿,老五说饿了,让你赶紧做饭。”画面也多是以“会姐”在厨房备菜、照看孩子、收拾家务为开端,并在“会姐”与丈夫互相调侃的逗趣对话中进行。从整体来看,尽管视频内容营造了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但“会姐”无时无刻不在为家庭事务忙碌,不修边幅的形象和发胖走样的身材仍旧体现了乡村男权中心文化下的传统分工、行为规范和“男尊女卑”的思想桎梏所造成的影响。此外,丈夫作为拍摄者,也是视频内容的决策者,决定了“会姐”呈现于镜头前的所有内容,而“会姐”作为被拍摄者,没有完全根据个人需要和意愿进行自我呈现,由此数字性别鸿沟在这一媒介过程中产生。从这一层面看,乡村女性的短视频呈现是数字性别鸿沟下他者视角的展现。
第二类是以自拍为主的乡村女性短视频。不同于他者拍摄,以自拍为主的短视频主要以女性唱歌跳舞等才艺展示为内容。在这类短视频中,女性在镜头面前释放自我,展现乡村女性的特有风采,同时也陷入了“被看”的处境。在与粉丝的互动过程中,不少乡村女性“扮演”的并非真实的自己,而是经过设计的乡村“网红”。不少粉丝数量庞大的乡村女主播为了维持用户活跃度、满足受众的观看需要,甚至会采用夸张、另类的表演方式博得眼球,更有部分青年乡村女性以搔首弄姿、卖弄性感为方式吸引受众关注,并未展现出女性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和优质的短视频内容。尽管对于乡村女性来说,短视频的自我呈现行为是通过媒介平台赋权获得的自我解放,但由于掺杂着“表演”成分,依旧逃不出“被凝视”的命运。而社会性别意识的缺乏,致使女性在短视频中成为“被看”的一方,她们并非以平等的姿态参与短视频的使用与分享,而是以哗众取宠的方式赢得关注度,在短视频使用方面未能实现理想化的自我传播效果,无形之中产生了隐性的数字性别鸿沟,影响了乡村女性在短视频中的自我表达。
考察乡村女性短视频自我呈现中的数字鸿沟问题,旨在拨开乡村女性短视频呈现的图景表象,探寻社会化媒介平台在赋权女性方面的基础条件和现实应用。短视频中存在的性别数字鸿沟,不仅是女性在信息基础设施和互联网技术所遇到的接入、使用的差距问题,还是女性在媒介持有和参与互动中所出现的新型权力与不平等的社会问题。弥合性别数字鸿沟,与当前数字中国建设、乡村振兴战略等国家大政方针相一致,有助于人民在信息化发展中有更多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9],因而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性别平等是人类追求公平、正义与平等的永恒主题,是社会文明进步的衡量尺度,是人类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目标。[10]我国始终坚持男女平等的基本国策,将男女平等的观念上升为国家意志,重视其对于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意义,保障男女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和家庭生活等方面享有同等权利,在促进性别平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弥合性别方面的数字鸿沟,是数字化时代促进性别平等的有力举措。乡村女性的弱势地位,使其在信息基础设施接入、互联网技术使用、媒介持有等方面与男性相比均存在着差异。这导致女性在短视频等媒介平台的运用中,不可避免地遭遇了不平等的问题。弥合数字鸿沟对于促进数字化时代的性别平等具有积极意义,有利于男女两性共同享有数字红利,提高数字媒介生态中的女性地位,促进数字技术使用的社会公平和可持续发展。
妇女解放的最终目标,是实现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11],这是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基本内涵之一。妇女解放和发展的问题,历来为党和政府所高度重视,从将马克思主义妇女观作为指导妇女解放的理论武器,到一系列促进妇女发展方针政策的贯彻落实,党和政府始终将妇女解放视为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重要组成部分。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关心重视妇女发展问题,提出了要将妇女解放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结合起来,推动妇女事业的新篇章。由此可见,推动妇女解放和发展是时代的主题和要求。而促进妇女的解放,就要实现妇女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改变妇女在传统历史文化中形成的从属地位,实现不同地域、不同阶层女性的平等目标。乡村女性的解放和媒介使用的自由,正是妇女解放和发展事业在新时代的重要体现。弥合数字鸿沟有助于乡村女性短视频的有效使用,帮助她们通过社会化媒介平台进行交往、参与及表达,并在媒介平台赋权下实现自由和解放。因此,数字化时代下,弥合数字鸿沟是女性解放和发展的内在要求。
数字技术在各领域的广泛和深入运用,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的蓬勃发展,赋予了女性自我表达的权力,提供了参与社会公共事务的空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帮助妇女处理好家庭和工作的关系,做对社会有责任、对家庭有贡献的新时代女性”[12],“组织动员妇女走在时代前列建功立业”[13]。这些论述突出了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的价值,既肯定了女性在家庭生活中发挥的作用,也强调了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性。乡村女性要利用社会化媒介平台提供的机遇,积极参与社会事务,从而实现自身价值的最大化,为乡村社会的发展做出贡献。而弥合性别数字鸿沟,有助于女性以平等的姿态参与社会化媒介平台,并积极地自我呈现和表达,这是对外发声、参与社会事务的重要路径和渠道,也能充分突出女性作为独立完整个体的真正价值。
短视频中的乡村女性自我呈现,本质上是乡村社会发展新图景的另类呈现与乡村女性群体新面貌的现实图鉴。短视频中产生的数字鸿沟,与当前乡村基础设施发展、社会生产力状况、乡村女性认知能力、受教育程度等因素有重要关联。在数字中国建设、乡村振兴战略的大背景下,需要逐步缩小、弥合乃至消除数字鸿沟,而弥合数字鸿沟并非一朝一夕,需要从产生的原因和过程入手,并从接入鸿沟、技术鸿沟和性别鸿沟等层面分别着力。
在对抖音、快手乡村女性短视频的考察中可以发现,信息基础设施的接入和产生的信号强弱问题,已经成为影响乡村女性使用短视频进行传播的关键。作为数字鸿沟产生的外在客观因素,信息基础设施的建设尤为重要。加强信息基础设施建设,消除接入鸿沟的可及性差异,是弥合数字鸿沟的首要步骤。而推动和夯实乡村地区信息基础设施的建设,加强5G、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的广泛运用,也是加强数字中国建设与推进乡村振兴新发展的重要举措。
夯实乡村地区信息基础设施建设,需要从乡村电缆、光纤、网络等与通信有关的基础设施建设着手,尤其是偏远、落后乡村地区的信息基础设施建设,维护网络通信基站建设,提高信号及网络接入。通过加强信息基础设施的接入,消除城乡、区域间接入鸿沟的可及性差异,提升乡村女性使用智能手机接入短视频平台的便捷性,保证乡村女性顺利参与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除了信息基础设施外,对短视频的分析还发现,不少用户为了提高手机网络和信号强度,购置了信号放大器等其他辅助设备,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因信号接入问题而影响短视频等媒介平台使用的情况,这对于增强乡村地区通信也有所助益。
数字技术鸿沟是平台使用阶段的差异所引发的问题。从乡村女性短视频自我呈现中反映的问题来看,技术鸿沟的存在与短视频技术可供性、媒介平台监管力度等有密切关联。乡村女性短视频制作的局限性主要受限于媒介技术的可供性,而对于新媒介技术的可供性,则分别包括信息生产的可供性、社交可供性和移动可供性,其中生产可供性包括可编辑、可审阅、可复制、可伸缩、可关联。[14]在短视频平台的可供性方面,乡村女性在创作过程中呈现文案编辑、背景音乐、特效选择的同质化问题,使她们在自我呈现上存在一定缺憾,无法完全根据自我意愿进行形象展现,造成短视频创作缺乏个性化。因此,缩小乡村女性短视频使用中的技术鸿沟,是弥合数字鸿沟的重要环节。
缩小技术鸿沟,一要着力提高媒介技术可供性,尤其是信息生产阶段的可供性,为用户提供更多可编辑、可制作的媒介功能,丰富文案编辑、影音特效等技术手段,改变视频内容同质化所产生的乡村女性刻板印象;二要强化媒介平台监管力度,通过平台的有效监控,确保呈现更多优质的视频内容,鼓励生产更具创新性、积极向上的文艺作品,着力提升平台的内容质量,构建良好的短视频传播生态;三要提高乡村女性的媒介素养,激励乡村女性有效掌握媒介技术,帮助她们消除技术畏惧心理,从而逐步提升拍摄、制作短视频水平。
数字性别鸿沟的形成,指向的是男性与女性之间在短视频运用中所产生的差异,这也与女性群体的受教育水平和认知能力、社会性别意识有密切关联。要消弭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中的性别鸿沟,提高乡村女性的主体意识最为关键。女性的主体意识是女性作为主体对自己在客观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价值的自觉意识,是其能动性、自主性的基础,也是她们创造性的来源,是女性对自身价值的认可和追求的理性起点。[15]乡村女性的主体意识,主要表现为女性在短视频呈现中的自主意识。自主意识指的是明确自己所处的位置,肯定自身需要和价值,树立先进性别观念和意识,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自主自由进行表达和支配活动。
因此,提高乡村女性的主体意识,也是加快弥合数字性别鸿沟的重要举措。一方面,要从根本上打破乡村传统男权中心文化的思想桎梏,在短视频拍摄和制作中让乡村女性成为真正决策者,在内容上要以突出女性自觉意识、创新意识为主,在地位平等的基础上要注重人格平等,充分展现新时代乡村女性独立自主的面貌和形象;另一方面,要构建良性的媒介传播生态,提高乡村女性的先进性别意识,展现当代乡村女性积极正面的价值观念,而非为了“流量”成为短视频中昙花一现的所谓“网红”,以及制造“凝视”背后的社会性别问题。
在国家全面和科学推进数字中国建设和乡村振兴战略中,充分利用信息化对乡村进行驱动和赋能。通过数字技术赋予乡村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等方面以动力,推动农业农村发展的数字化水平,是促进乡村振兴取得新进展的重要手段。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的信息化程度,一定程度上助力了乡村地区数字化的进程,激励了广大人民投身短视频等媒体平台进行生产创作。通过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的赋权,乡村女性获得了自我呈现的舞台,运用短视频积极进行社会交往、参与公共事务。在乡村女性短视频自我呈现的图景中,我们不仅要看到媒介平台赋权的积极作用,还要审视其中存在的显性和隐性数字鸿沟。聚焦于短视频中因数字技术接入和使用所产生的差异,旨在通过消除接入鸿沟、缩小技术鸿沟、消弭性别鸿沟,为乡村女性的数字化生存创造新的机遇。
弥合数字鸿沟,不仅对乡村女性的短视频等社会化媒介平台实践有所助益,还能通过平台的赋权,调动女性在乡村产业发展、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中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发挥乡村振兴中的“她力量”,并通过短视频的助力,促进以农业和商业平台相结合,进一步推动农业经济发展和乡村振兴。弥合数字鸿沟并非只是平台的责任和使命,除了加强短视频等媒介平台的技术保障和监督管理,还需要社会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构建良性的媒介传播生态。而作为主体的使用者,乡村女性的自主意识和媒介素养的提升,也对数字鸿沟的弥合起着关键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