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马克思的劳动观与社会形态范畴的生成——读《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2023-01-08 03:07虞海波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费尔巴哈黑格尔手稿

虞海波,王 静

青年马克思的劳动观与社会形态范畴的生成——读《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虞海波1,王静2

(1华北电力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2206;2中央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2206)

从发生学的意义上理解社会形态范畴的形成,是深化社会形态理论研究的基础。《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作为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的首个重要成果,其中阐述的异化劳动是研究社会形态范畴萌发的重要基点。马克思正是在对劳动的分析过程中开辟了一条通过生产劳动理解历史之谜的道路,并触摸到了社会形态范畴形成的生长点——社会结构与历史分期思想,从而为社会形态范畴的萌发做了理论上和方法论上的准备。因此,深入挖掘马克思异化劳动观的形成及其对社会形态范畴生成的影响,对于理解马克思如何在研究中从一个范畴转向另一个范畴,最终形成思想之网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马克思;异化劳动;社会形态

社会形态作为唯物史观的基本范畴、马克思主义的特有概念,历来是学术界研究的兴奋点。纵观理论界关于社会形态的研究,可以发现大多是从既成形态上研究社会形态理论,而很少从发生学的意义上研究社会形态范畴的生成。任何科学的概念、范畴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长期历史发展的结果,是在研究中不断修正、精细与深化的。社会形态范畴的形成同样也经历了一个由模糊到逐渐清晰的过程。在这过程中,许多重要的概念范畴成为马克思社会形态范畴形成的前提性范畴,从这些范畴的形成中可以窥见马克思主义社会形态理论的生成,劳动范畴就是其中之一。马克思正是“在劳动发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1](p258)。社会形态范畴是由社会结构和社会历史分期两个不可分割的方面组成的,而社会结构与社会历史分期思想的发展离不开对马克思劳动范畴的理解。只有深刻地理解了马克思劳动范畴的形成发展及其对社会形态范畴生成的影响,才能更好地把握社会形态范畴的形成过程。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作为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的首个重要成果,其中阐述的异化劳动不仅体现了马克思的劳动观,而且从社会形态范畴的形成来看,是研究社会形态范畴萌发的重要基点。马克思正是在对劳动的分析过程中开辟了一条通过生产劳动理解历史之谜的道路,并触摸到了社会形态范畴形成的生长点——社会结构与历史分期思想,从而为社会形态范畴的萌发做了理论上和方法论上的准备。深入挖掘马克思异化劳动观的形成及其对社会形态范畴生成的影响,对于理解马克思如何在研究中从一个范畴转向另一个范畴,最终形成思想之网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一、马克思异化劳动观的形成

为了解决在《莱茵报》期间遇到的物质利益的难题,1843年马克思退回书房后开始了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性分析,研究使马克思发现“不是国家决定市民社会,而是市民社会决定国家”,“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2](p32)。然而,如何进入到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市民社会如何决定国家,市民社会的内部结构是什么,这一系列的问题在马克思那里仍是一串的疑问。这必然促使带有强烈科学精神的马克思深入到政治经济学的研究。马克思在巴黎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所获得的第一个成果便是“异化劳动”范畴的提出,集中体现了马克思早期劳动观。“异化劳动”范畴的提出是哲学研究与政治经济学研究自觉统一的结果。这一结合有一个事实上的发展过程。在这过程中,马克思在吸收“异化”范畴精髓的基础上,结合已有关于劳动范畴研究的成果形成了既不同于黑格尔劳动观,也不同于国民经济学劳动观的异化劳动理论。

对市民的解剖既然应该是在政治经济学中寻求答案,政治经济学已有的思想材料就直接是马克思研究的出发点。比起重商主义、重农主义,国民经济学经过亚当·斯密、李嘉图等人的发展,抽象出了劳动的本质,认出“财富的本质不是某种特定的劳动,不是与某种特殊要素结合在一起的、某种特殊的劳动表现,而是一般劳动”[3](p292)。这为马克思探讨劳动的一般本质提供了基础,但是在肯定“英国国民经济学的一个合乎逻辑的大进步是,它把劳动提高为国民经济学的惟一原则”[3](p282)的同时,马克思发现了理论和现实间的矛盾。古典经济学虽然提出了劳动价值论,肯定劳动是一切财富的源泉,但他们只是局限在现象范围内描述现实,没有说明私有财产这个事实,不能解释创造价值的劳动为何会给工人带来贫困。它仅仅是资产阶级利益在理论上的表述。所以,与其说它是对劳动的肯定,不如说是对人的彻底否定。寻求政治经济学答案的马克思不仅没有解决疑惑,反而发现了国民经济学体系的矛盾。

这种矛盾经过德国古典哲学的熏陶,在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启示下获得了进一步发酵,马克思开始酝酿出属于自己的概念范畴——异化劳动。黑格尔哲学作为德国古典哲学的集大成者,其劳动观对马克思产生了重大影响。马克思在《手稿》的笔记本Ⅲ中从《现象学》,即“黑格尔哲学的真正诞生地和秘密开始”,展开了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马克思的批判不是全盘否定的,他一方面看到了思辨的哲学需要改造的必要性,另一方面也积极肯定了黑格尔劳动观的意义。在马克思之前,真正自觉将经济学与哲学结合起来的首推黑格尔。黑格尔认真地对国民经济学的“劳动”进行了思辨的考查,“他把劳动看作人的本质,看作人的自我确证的本质”[3](p320)。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辩证地分析了劳动的运动,将人的产生确立为一个过程,一个不断外化与扬弃外化的过程。马克思肯定了黑格尔这一伟大之处,认为黑格尔“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然而,黑格尔的劳动思想是抽象的,异化观是唯心主义的,他看到的劳动只是自我意识创造客体,从而达到自我认识的中介而已,因此“黑格尔站在现代国民经济学家的立场上”,没有能够说明劳动和私有制之间关系。“他只看到劳动的积极方面,没有看到它的消极方面。劳动是人在外化范围之内的或者作为外化的人的自为的生成。黑格尔惟一知道并承认的劳动是抽象的精神的劳动。”[3](p320)这种抽象的劳动观必须经过唯物主义的改造,才能说明现实。在当时,马克思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黑格尔的异化观经过鲍威尔的自我意识、赫斯的“唯一者”的发展,尤其是经过费尔巴哈的发展,极大地启发了马克思。费尔巴哈确立了感性客体的首要性,认为“人在世界上的最初的出现,只归功于感性的自然界”[4](p214)。费尔巴哈批判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恢复了唯物主义的宝座。马克思对此给予高度的赞扬,但马克思比费尔巴哈更前进了一步。费尔巴哈没有从主体出发去理解自然,且将人的本质归结于人的肉体存在,在他视野中的人是缺乏社会实践内容的。马克思在论述其劳动观时,坚持从主客体统一角度把握人与自然的关系,他指出“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3](p269),将人的劳动视为以自然为前提的对象化活动,从人的活动中来把握人的本质。至此,经过对国民经济学、黑格尔哲学以及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继承与批判,马克思在经济学研究上跨出了重要一步——将劳动作为人的本质来解答社会现实,初步确立了自己的劳动观。

二、《手稿》中劳动观的内容解读

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黑格尔劳动观的扬弃,让马克思将对现实难题的回答聚焦到了劳动,试图通过剖析生产劳动这一人类最基本领域中的异化来寻求无产阶级的解放。这时,马克思对劳动的认识不仅仅是国民经济学意义上的劳动是价值的源泉,更重要的是劳动是关乎人的本质与历史之谜的一个根本问题。

第一,从客体来看,劳动是以自然为对象的感性活动。与黑格尔从精神出发规定劳动不同,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一种现实的感性活动。设定劳动的不是自我意识,而是“现实、肉体的、站在坚实的呈圆形的地球上呼出和吸入一切自然力的人”[3](p324)。人的劳动是以自然界为基础的物质活动。“自然界,就它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身体”,它“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3](p272)自然界是人的劳动得以实现的客观条件,它作为人的无机身体制约着劳动。“说一个东西是感性的即现实的,这是说,它是感觉的对象,是感性的对象,从而在自身之外有感性的对象,有自己的感性的对象。说一个东西是感性的,是说它是受动的。”[3](p325)一方面自然界为劳动提供生活资料,没有劳动加工的对象,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劳动就不能存在;另一方面自然界为人的生存提供生活资料,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确定了人对自然界的依赖性,指出劳动是现实的物质生产活动。

第二,从主体来看,劳动是人有目的的改造外部世界的对象化活动。人与动物一样,都必须依赖于自然界才能生存,但人的活动高于动物的生命活动。“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所以,动物的生产是建立在其直接的肉体需要基础上的,是片面的,只以自己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为限,只能生产自身。而人的活动是有意识的活动,因此,人的生产具有全面性,能按照人的需要改造自然,并且懂得运用其它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在真正的人那里,劳动不仅是满足需要、维持生存的手段,更是目的,是发展并展现自身本质力量的活动。除此以外,劳动作为一种对象化活动,在生产劳动产品的过程中,人不仅展示和发展了自身的本质力量,而且还获得了社会性与普遍性,成为类存在物。因此,马克思将人类的本质确定为劳动,“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就是人的类特性。”[3](p273)

从对劳动的理解出发,马克思批判了国民经济学和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的异化劳动。国民经济学仅仅从手段出发理解劳动,“劳动在国民经济学中仅仅以谋生活动的形式出现”,所以,“国民经济学虽然从劳动是生产的真正灵魂这一点出发,但是它没有给劳动提供任何东西,而是给私有财产提供了一切”[3](p277)。另一方面,劳动的过程本应是人的类本质生成的过程,但异化劳动让对象化变成非对象化,现实化成为非现实化,人在劳动不是感到对象体现为我本质力量,而是对象成为压迫的力量。马克思批判了现实中存在的四种异化:工人与劳动产品的异化,即本应成为确证人的本质的产品却成为奴役人的力量;劳动与工人的异化,自愿、自由、自主的活动成为一种否定人的本质的强制的外在的活动;人和人的类本质的异化,异化劳动从自然界和人本身两个方面剥夺了人的本质;人是通过劳动获得社会性,前面异化带来的后果必然是人与人的关系的异化。从异化劳动的分析中,马克思得到了私有财产的概念。

第三,从作用来看,劳动是历史的诞生地,是历史之谜的锁钥。一直以来人们不能对历史做出科学的阐释主要在于其没理解到历史领域中的唯物主义因素,没有看到物质生产的基础作用,不能将社会历史的发展视为具有内在规律的客观过程。马克思在阐述异化劳动时,指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3](p310),“全部历史是为了使‘人’作为感性意识的对象和使‘人作为人’的需要成为需要而作准备的历史(发展的历史)。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生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3](p308),从而将对历史研究的着眼点从人性转移到了物质生产领域,将劳动视为人类发展和形成人类历史的决定因素,将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活动作为历史的诞生地。马克思分析了人类社会发展到私有制社会是劳动自身发展的必然结果,揭示了人类社会的历史过程就是劳动产生、异化发展、扬弃异化的过程,从而将对历史的分析置在了客观的基础上,为探索历史发展规律、揭示历史发展秘密提供了客观依据。

总之,在《手稿》中,马克思已经认识到劳动作为人的生命活动,是主动与受动的统一,是手段与目的的统一,是劳动对象与劳动主体的统一,是个体性与社会性的统一。要真正理解人的本质,解开历史发展的秘密,只有深入到人的劳动中才能获得答案。

三、《手稿》劳动观与社会形态范畴的形成

运用异化劳动来分析现实社会,是历史唯物主义形成的一个重要环节。研究社会形态范畴的形成不能绕过这一段,必须对《手稿》在马克思思想发展中的地位做客观评估。《手稿》开启的以劳动为切入点的研究思路,是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取得的重要成果。这不仅为剖析清楚市民社会以及社会历史的秘密提供了钥匙,而且从社会形态范畴形成过程来看,为社会形态范畴的生成提供了理论上和方法上的指向。

第一,“异化劳动”范畴的确立为范畴的研究打开了科学之门。恩格斯指出“唯物主义历史观及其在现代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上的特别应用,只有借助于辩证法才有可能。”[5](p691)社会形态范畴的确立,也只有经过辩证法才能确立。马克思深刻地洞悉了黑格尔辩证法的矛盾,在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影响下,提出了异化劳动观。异化劳动观的提出,是辩证法和唯物主义相结合的开辟,为马克思形成“社会形态”范畴提供了方法论的基础。

马克思对于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主要着眼于其概念范畴中隐藏的矛盾。马克思从国民经济学的各个前提(工资、资本利润、地租以及三者的分离、分工、竞争等)出发,指出了国民经济学唯心主义与辩证法的缺乏。“国民经济学不理解运动的联系”,把对私有财产、资本、土地在现实中所经历的物质过程放进抽象的、一般的公式,不阐明这些是如何产生出来的。在国民经济学眼中,“贪欲以及贪欲者之间的战争即竞争,是国民经济学家所推动的仅有的车轮”[3](p266)。黑格尔哲学同样没有克服唯心主义,他以绝对精神造就了一个庞大的世界。面对范畴解释中的唯心主义,马克思指出“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以及整个实证的批判,全靠费尔巴哈的发现给它打下真正的基础。”[3](p220)在吸收和运用费尔巴哈唯物主义原则的基础上马克思开始了对国民经济学和黑格尔唯心主义的批判。概念范畴是对现实客观世界的反映,不是从概念出发理解世界,而是从现实出发抽象出概念。概念范畴的运动是对现实世界客观运动的反映。马克思指出黑格尔哲学的最大功绩就在于从辩证运动出发说明其理论体系。“异化”这一范畴在黑格尔那里代表的是联系、矛盾、运动的辩证机制。马克思牢牢抓住了这一合理内核,重视用矛盾的观点来分析现实。他通过劳动与资本对立的分析,将社会的历史发展看成一个由矛盾不断推动发展的历史过程。这样,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结合,让马克思既超越了黑格尔,也超越了费尔巴哈,解决了困扰古典经济学派的难题,开始确立真正反映现实社会关系的范畴。

第二,劳动范畴让马克思在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过程中精准地把住了人类历史发展的脉所在,为确立科学的历史出发点奠定了基础。从形态来讲,《手稿》是具有内在张力的未完成的、体现了马克思思想发展的著作。在行文表述中,可以看到马克思的矛盾,而正是这种矛盾推动着马克思不断超越前人,最终抵达唯物史观。马克思一方面带着对费尔巴哈的高度评价,从人的本质出发规定劳动,但是另一方面,马克思对劳动的分析又处处具有历史的眼光,将劳动与人的类本质发展、社会历史的发展结合起来,深入到资本主义社会的内部,分析私有财产的来源、本质及历史发展,指明了人类历史发展未来方向——共产主义,“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3](p297),从而确立了从生产劳动出发寻找历史之谜解答的道路。“全部人的活动迄今都是劳动”。可以看到,马克思虽然高度推崇费尔巴哈,但实际上他已经超越了费尔巴哈,因为通过生产劳动,马克思不是站在历史之外来描述历史过程,而是深入到历史过程中揭示历史的运动规律。不过,不可置否的是,马克思这时虽然抓住了把握历史发展脉络的关键——劳动,但由于思想中仍带有费尔巴哈抽象人的痕迹,因而还具有不彻底性。这一思想只有经过深入地批判才能真正打开历史的缺口。完成这一任务的是《德意志意识形态》。在《形态》中,马克思确立了历史的出发点,“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6](p73)到这里,马克思才彻底克服了思想中从人的本质出发的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的影响,将感性的、现实的、从事物质生产的人作为分析的出发点,从而彻底地贯彻了唯物主义。这就为马克思彻底揭开社会形态的真面目奠定了历史观的基础。

第三,在对劳动本质规定的分析中,马克思触摸到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范畴的生长点,这是形成社会形态范畴的前提性范畴。“生产力”范畴不是马克思的首创,但在生产力的基础上阐述生产关系,是马克思建立历史唯物主义最关键的环节。在《手稿》中马克思已经使用了“生产力”和“生产方式”的概念,虽然没有提出“生产关系”的范畴,但他在分析异化劳动时,实际上已经注意到了这两种紧密相连的关系:一是劳动同劳动对象的关系,即工人同自然界的关系、生产中的劳动工具以及工人同劳动产品的关系;另一层关系则是体现在劳动同其产品关系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前者恰恰是对生产力的描述,而后者反映的劳动中人与人的关系则正是形成社会形态范畴关键点的生产关系范畴的基本内核所在。在分析资本主义的经济现实时,马克思尤其注重分析了站在物的背后的人的关系,他看到了私有财产的主体本质是劳动,“资本是对劳动及其产品的支配权”[3](p238),“通过异化的、外化的劳动,工人生产出一个对劳动生疏的、站在劳动之外的人对这个劳动的关系”[3](p277),批判了“国民经济由于不考察工人(劳动)同产品的直接关系而掩盖劳动本质的异化”[3](p269)的错误所在。这些观点的表述处处可见生产关系的萌发。继续沿着这样的思路深入下去,通过劳动所发现的两层关系必然引导马克思触摸到社会发展的根本矛盾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运动,并且把社会发展看成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没有看过《手稿》的列宁认为马克思在《神圣家族》已十分地接近了生产关系思想。《手稿》与《神圣家族》的创作时间相差不到半年,相信如果列宁读过《手稿》,同样会认为在《手稿》中马克思已十分接近生产关系,从而接近自己的整个思想体系。

第四,在对劳动形式的分析中,马克思对社会结构的认识逐渐清晰。《手稿》中马克思对社会的分析尚未深入到其内部,没有形成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概念,也没有提出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范畴,更遑论对社会要素之间的关系以及社会结构内在机制的剖析。但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这里没有相关思想的萌芽。社会形态从纵向来看是表征历史分期的概念,然而这种历史分期是建立在对社会内部结构剖析的基础上。社会形态的历史更替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与上层建筑矛盾运动的结果。因而,对社会结构的认识同样是社会形态范畴形成的关键前提。《手稿》中,马克思已经认识到了生产的不同形式,大致划分了生产的不同领域,指出了物质的、感性的私有财产生产的基础性意义。“这种物质的、直接感性的私有财产,是异化了的人的生命的物质的、感性的表现。私有财产的运动——生产和消费——是迄今为止全部生产的运动的感性展现,就是说,是人的实现或人的现实。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3](p298)这一思想为后面马克思形成“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等范畴奠定了基础。这样,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以及上层建筑等这些形成社会形态的关键范畴在这里有了可能的生长点。

第五,对劳动命运的历史分析初步勾勒了社会历史发展图景,为社会形态划分提供了标准。社会形态是借用地质学上的关于地质构造分层的理论来表征历史发展阶段的唯物史观范畴。在《手稿》中,马克思不仅通过异化劳动的分析,逐渐萌发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因素,而且还初步根据劳动与私有财产划分了历史的分期。马克思借助于黑格尔辩证法的否定之否定的思想,从现实的经济事实出发,在批判国民经济学把私有财产当成既定的前提、永恒的范畴的基础上,着重分析了私有财产的运动规律,并从中引出了历史发展的三大阶段,即未产生异化的自由劳动阶段——异化劳动阶段——积极扬弃了异化的、人的本质的完全的自觉的复归阶段。这一历史分期是马克思首次从经济视角出发对人类社会发展历史形态进行勾勒的尝试。因此,在诸多关于马克思社会历史分期的讨论中,都将《手稿》的这一思想视为马克思关于社会形态历史分期的萌芽。

四、小结

当然,马克思在《手稿》中并未完全形成科学完整的劳动范畴,对于劳动的界定还带有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痕迹,对劳动的分析还未深入到生产劳动的内部,但这一关于劳动的初次思考,就切中人类历史发展的关键点这一点来讲确实成为马克思后来思想的发轫点,而且马克思以后的研究始终未能脱离对劳动范畴的把握,并且正是在对劳动范畴的科学认识中,不断推进唯物史观和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因而,在理解马克思社会形态范畴的形成过程中,必须重视劳动范畴的研究,尤其是重视马克思如何通过确立科学的劳动范畴一步一步走向社会形态范畴。把握《手稿》中的劳动观,不是要拔高其地位,而是要联系马克思整个思想进程的发展厘清思想发展的来龙以弄懂去脉。从过程中理解《手稿》的异化劳动观,不仅有助于看清青年时期的马克思如何在多重矛盾中实现突围,创立社会形态理论,走向科学的共产主义,而且能科学对待《手稿》高峰论、断裂论等各种无限拔高或贬低的论调,确立今天新的时代下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方法论。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四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5.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二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5.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三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2.

[4] 费尔巴哈著作选集(上卷)[M]. 北京:商务印书馆, 1984.

[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三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5.

[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一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5.

2021-08-17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时代增强高校思政课的思想性、理论性和亲和力、针对性研究”(19VSZ061)

虞海波(1987-),男,浙江海宁人,华北电力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发展史;

王静(1986-),女,四川乐山人,中央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与社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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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479(2022)04-0028-07

责任编辑 陈建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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