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觉哉
(上海社会科学院 国外社会主义研究中心,上海 黄浦200020)
1883 年3 月14 日,伟大哲人、科学巨匠和革命导师马克思在工作室的长椅上永远地睡着了。
在伦敦海格特公墓安葬了马克思之后,恩格斯和马克思的小女儿爱琳娜(Eleanor Marx-Aveling,1855—1898)回到了梅特兰公园路那间四周堆满书报和文稿、凌乱得只有主人才能找到自己所要书籍的工作室。他们仔细地翻阅了厚厚的笔记本、散乱的纸张和各类图表,结果发现1848 年以前马克思恩格斯的手稿和来往的书信(除了被老鼠咬坏的以外)几乎全都保存下来了,当 然1849 年 以 来 的 材 料 也 都 是 完 整 的[1]46-47。1841—1862 年间非常重要的信件被完整地放在一个大箱子里;1862 年以后的书信,马克思自己已经清理得相当有条理了;但是要弄清放满箱子、纸包、包裹、书籍的阁楼的全部秘密,还得过些时候[1]31。更重要的是,女佣H.德穆特(Helene Demuth,1823—1890)在一堆乱纸中发现了《资本论》第2、3册的手稿,其中第2册(即第2卷手稿)有4、5 份手稿,并且查明其中只有第1 稿是写完的,而后几稿都只是开了一个头[2]509;第3册(即第3卷手稿)完成于1869—1870年,从那以后马克思再也没有去碰过它[1]31。
马克思生前曾对他的女儿爱琳娜说过,要她和恩格斯共同处理自己的全部文稿,并关心出版那些应该出版的东西,特别是《资本论》第2卷和一些数学手稿[1]42,希望他忠实的战友“根据这些材料‘做出点什么’”来[3]9。
马克思的二女儿劳拉(Laura Marx-Lafargue,1845—1911)在一封信中暗示自己也应该成为“遗著处理人”。理由是:1882年8、9月间她同父亲一起在瑞士的斐维时,马克思曾答应把撰写国际历史所需要的一切文件文稿都交给她。这至少也是带有遗嘱性质的遗言。恩格斯为之专门写信给劳拉作了解释。他说,根据英国的法律,支配死者的财产必须得到法院的证明书,而这必须“由住在英国的近亲来办”,这样,爱琳娜自然成了马克思唯一的法定代表,“因此,根据法律,我也不合适”。同时他说,马克思也知道处理遗稿的工作“应该在这里,在原地完成”,所以他指定在伦敦的爱琳娜和恩格斯俩人是很自然的事。“如果你不是住在巴黎,而是住在这里,那末,毫无疑问,这一定会委托我们三个人共同来做。”[1]43“如果你希望在共同的工作中把你的名字同我们的放在一起,如果你想参加这件工作而又能想出怎么做的方法,那我本人对此只会感到高兴。”[1]44恩格斯希望劳拉与他们共同努力,不要产生任何误会。
在马克思逝世后的第三天,A. 倍倍尔(August Bebel,1840—1913)就迫不及待地写信给恩格斯:“现在,大家面临的首要问题是:马克思尚未完成的巨著《资本论》怎么办?法国报纸已经预告,此地报纸也转载了,说你要来完成马克思的未竟之业。这确实是众望所归,而且唯独你才能胜任。”[4]170俄国社会学家、民粹派思想家П.拉甫罗夫(Петр Лаврович Лавров,1823—1900)也从巴黎发来电报,希望恩格斯“一旦您弄清楚我们的不可遗忘的朋友的手稿的情况,请您让我也知道。也请您把您出版《资本论》第2卷的计划告诉我”。恩格斯回信告诉他:“这使我特别担心,因为现在活着的人中只有我才能辨认这种字迹,这些缩写的字以及整个缩写的句子。”[1]102
恩格斯将整个余生都贡献给了马克思手稿的收集、保存、整理和出版事业,因为在他看来,“以应有的方式使摩尔永世长存,这将由而且应该由发表他的遗著开始”[1]44。首先,他为马克思巨著《资本论》出版了德文第1 卷的第3、第4 版,审订了这本书的英译本,并协助校阅了波兰文本的翻译工作;其次,他整理了马克思生前未刊登过的许多手稿.并予以发表,其中包括著名的《哥达纲领批判》;再次,他对马克思大量著作的再版和翻译,从英文、意大利文到丹麦文,都仔细地加以推敲、校订、更正、写导言和序言。其中重要的是,承担起了基于亡友手稿编辑出版《资本论》第2、3卷的使命。
恩格斯在书桌前翻阅《资本论》的全部原始手稿,他吃惊地发现,根本不存在马克思谈论多年的几近完成的手稿。第2 卷虽有4、5 稿,但其中只有第一稿是写完的,而后几稿都只是开了个头。他给自己提出的任务是,“完全根据作者的精神”去完成这部巨著。他费了很大的劲,艰辛不易地按照手稿弄出一个易读的抄本,而后拟定了重新细分的章节标题,改写了一些段落,删除了重复的论述和离题的发挥,复核了数据和计算,调整了马克思的句子结构和语序,检查了标点符号,核对了引文和脚注,几乎在每一页上都改动了数十处。尽管他要花费不少的劳动,但一想到“像马克思这样的人,他的每一个字都贵似金玉”,就感到非常值得,而且“我喜欢这种劳动,因为我又和我的老朋友在一起了……”[1]28经过两年多紧张的工作,《资本论》第2 卷于1885 年7 月在德国汉堡出版。
从1885 年2 月底开始到11 月,恩格斯用了9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资本论》第3卷手稿的辨认和誊清工作,但是手稿的加工整理却用了整整9 年。因为第3卷只有一个初稿,而且极不完全。每一篇的开端通常都相当细心地撰写过,甚至文字多半也经过推敲。但是越往下,文稿就越是带有草稿性质,越不完全,越是离开本题谈论那些在研究过程中冒出来的、其最终位置尚待以后安排的枝节问题,句子也由于表达的思想是按照形成时的原样写下来的而越冗长,越复杂[5]4-7。面对在病体下未完成的草稿,恩格斯更愿意呈现“马克思的原文”,呈现其中的重复、断裂、跳跃以及不完整的段落和空白。除了校订数据、计算和修订或增加相关的表格,修改表述、校订引文和增添注释外,他还进行了大量创造性的整理和编辑工作。与其说他是对马克思原始手稿的历史考证和整理,还不如说是他力求接近马克思意图的一种改编。当然,凡是按照马克思的精神而得出结论的地方,他都用方括号括起来,并附上自己姓名的缩写。
《资本论》第3 卷的编辑修订工作,直到恩格斯逝世前的1894年才得以结束,并在当年的12月在汉堡问世。这样就使《资本论》的理论部分完备化了,从资本的生产过程到流通过程再到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过程,构成了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质和运动规律进行系统分析的完整理论体系。1885 年4 月23 日,恩格斯在给俄国经济学家、民粹派思想家Н.丹尼尔逊(Николай Францевич Даниельсон,1844—1918)的信中写道:《资本论》第3卷“这是圆满完成全著的结束部分,甚至使第1卷相形见绌。……这个第3卷是我所读过的著作中最惊人的著作,极为遗憾的是作者未能在生前把这项工作做完,亲自出版并看到此书必定会产生的影响。在这样清楚地叙述了以后,就不可能再有任何直接的异议了。最困难的问题这样容易地得到阐明和解决,简直像是做儿童游戏似的,并且整个体系具有一种新的简明的形式”[5]299。6月3 日,他又告诉美国工人运动活动家F.左尔格(Friedrich Adolph Sorge,1828—1906),“第2 卷定会使人大失所望,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纯学术性的,没有多少鼓动性的材料。而第3卷则又如雷鸣电闪,因为它第一次从总的联系中考察了全部资本主义生产,完全驳倒了全部官方的资产阶级经济学。”[2]535是的,这是马克思自己树立起来的、比别人能为他树立的任何纪念碑都更加宏伟,但是奥地利社民党创始人V.阿德勒(Victor Adler,1852—1918)认为,恩格斯在替他的天才朋友建立纪念碑时,“无意中也把自己的名字不可磨灭地铭刻在上面了。”[6]10
1889 年1 月,恩格斯考虑到编辑《资本论》第3 卷工作的艰巨性及自己眼疾和咽喉疾病的状况,建议K.考茨基(Karl Kautsky,1854—1938)和E.伯恩施坦(Eduard Bernstein,1950—1932)参与整理《资本论》第4卷的工作,并做好接替他的准备,以防万一。他在致K.考茨基的信中写道:“我预感到,在最好的情况下,我也还需要长时期地少用眼睛,以便恢复正常。这样,我至少在几年内不能亲自给人口授《资本论》第4册的手稿。另一方面,我要考虑到,不仅使马克思的这一部手稿,而且使其他手稿离了我也能为人们所利用。要做到这一点,我得教会一些人辨认这些潦草的笔迹,以便必要时能代替我,在目前哪怕能够帮助做些出版工作也好。……因为到那时,这些手稿至少对于两个人来说不再是看不懂的天书了。”[2]572-573
1889 年底,E.伯恩施坦和K.考茨基规规矩矩地坐在瑞琴特公园路122号恩格斯寓所,当起学生来了。K.考茨基遵照恩格斯的建议,“把现有的手稿全部整理成‘誊清稿’”[2]682,并接受100 英镑的报酬。半年之后,他带着《资本论》第4卷手稿离开伦敦回到斯图加特,开始了对手稿的辨认和誊清工作。9 月,当恩格斯听说K.考茨基离婚后,再次去信强调:这“丝毫不改变我就第4卷手稿向你提出的建议。这项工作是一定要做的,而你和爱德是我唯一能够委托这项工作的人”[2]574。 但是,许多年过去了,“他为出版《新时代》忙得不可开交,因此我曾要他退还手稿和已完成的誊清稿——可能有全书的1/8 或1/6。”;而E.伯恩施坦完全陷于《社会民主党人报》编辑部的工作,以及与业务有关的种种困难和纠纷之中,“不仅也很忙,而且疲劳过度”[2]682,事实上,E.伯恩施坦后来也退出了这一工作。
1892 年底,恩格斯觉得《资本论》第3 卷的整理工作即将完成,于是准备着手整理第4卷。12月24 日他写信给K.考茨基说:“既然现在完全有把握期望第3卷的漫长的胎儿期终于要结束了,所以对我说来,重要的是掌握第4卷的材料。”[7]555于是,马克思的原稿连同K.考茨基誊清了的部分又回到了恩格斯那里。由于恩格斯的年龄和健康状况,特别是包括《资本论》第3卷最后的出版等繁重的工作,使他直到1894 年底仍然未开始这一工作。劳拉曾写信劝恩格斯“在结束第3卷开始第4卷之前”,“应当稍休息一下”。恩格斯在1894 年12 月17 日回信中慨叹自己“分身乏术”:“真的,如果我能够把自己分成一个40 岁的恩格斯和一个34岁的恩格斯,两人合在一起恰好74岁,那么一切都会很快就绪。但是在现有的条件下我所能做的,就是继续我现在的工作,并尽可能做得多些好些。”[2]682次年3月28日,恩格斯告诉劳拉:“我将着手《资本论》第4卷的工作,K.考茨基抄写的部分我要看一遍并加以校正,然后同杜西商量,让她继续这一工作。”[8]431
遗憾的是,恩格斯刚要进行这一工作时却谢世了。《资本论》第4 卷的手稿连同马克思的其他遗稿和书信便交还给其法定继承人爱琳娜。1898年爱琳娜的早逝,这些手稿和书信又转到了马克思尚存的唯一女儿劳拉手里。爱琳娜生前就曾希望K.考茨基帮助整理出版马克思的遗著,她逝世后劳拉再次向K.考茨基正式提出了这一要求。鉴于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而E.伯恩施坦在恩格斯逝世后又公开提出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修正”,于是K.考茨基建议由他和F.梅林(Franz Mehring,1846—1919)共同来承担,自己专门负责处理经济学方面的遗著,而将遗稿中较多涉及思想史和党史的那一部分交给了F.梅林。劳拉接受了K.考茨基的建议。这样,整理《资本论》第4卷的任务便落到了K.考茨基的肩上。
一直为自己亡友的手稿不停工作了12 年的恩格斯,最终还是留下了许多未完成的计划,离开了人间。
1893 年7 月29 日,恩格斯曾对自己逝世后如何处理手稿的问题,第一次发表了意见[8]483-484。过了一年,从他书桌的抽屉里拿出的《致我遗嘱中提名的遗嘱执行人》的信,对其中一些条文作了修改,日期是1894年11月14日[8]485-487。恩格斯逝世后,由法律顾问S. 穆尔(Samuel Moore,1838—1911)向参加葬礼的人们宣读的,是当年7月26 日恩格斯再次对遗嘱提出的补充。根据遗嘱规定:马克思的手稿和书信(马克思致恩格斯的书信除外)归爱琳娜保管;恩格斯的全部书信(除了巴门和恩格耳斯基尔亨Engelskirchen 的亲戚或别人写给他的私人信件,分别归还写信人外)、手稿、与马克思之间的通信以及他们的全部藏书,归德国社会民主党保管。同时,作为德国社会民主党领导人的A.倍倍尔和P.辛格尔(Paul Singer,1844—1911)还接受了恩格斯馈赠给党作为选举经费的1000英镑。遵照当时英国的法律.只允许私人作为遗产的继承人,恩格斯才特意指定由该党的领导人A.倍倍尔和E.伯恩施坦保管[8]489。当然,他主张遗产通过德国社会民主党,最后要归属作为总继承人的国际社会民主党,也就是说,它是属于全世界无产者的共同财富。
党的领导人A. 倍倍尔、W. 李卜克内西(Wilhelm Liebknecht,1826—1900)和P.辛格尔在收到恩格斯逝世的消息后,迅速赶赴伦敦,并在葬礼结束后商议了遗产处置事宜。德国社会民主党原本商定将自己保存的这笔遗产归入党的档案馆,经过再三考虑,认为手稿是无价之宝,如果运到德国可能会遇上各种麻烦甚至遭到厄运。于是决定,除了把全部藏书立即运回柏林外,其余的手稿都留下来。《社会民主党人报》在苏黎世的“红色邮政局长”J. 莫特勒(Julius Motteler,1838—1907)接受党的委托,奉命来到伦敦照管。他把马恩的藏书分装在27 只箱子里,发回柏林。留下的手稿,那些不归劳拉和爱琳娜所有的马克思文件和载有马恩所写通讯的报刊,恩格斯生前早已将它们分别装进了一只带铁锁的铁箱和另一只由恩格斯标上“西伯尔尼卡”记号的木箱。其余的恩格斯手稿,遗产保管人则把它们分装在两只大木箱里。
与此同时,K.考茨基得知自己在遗嘱中被忽略,很是吃惊和失望,他认为这必须到“私人事件或影响”中去寻求。1888 年,在母亲和妹妹的策划下,K.考茨基“落入了圈套”,提出与夫人路易莎(Louise Kautsky,1860—1950)分手。十分看重路易莎的恩格斯很不赞同这桩离婚案,认为是K.考茨基这个“傻瓜”或“下贱胚”,“在其一生中干出的最大蠢事”[9]100-101。K.考茨基确信,在这件事上恩格斯从未原谅过他。
拥有马克思手稿和书信的爱琳娜,在英国开始出版她父亲用英文撰写的一系列著作。1897年,她以《东方问题》为书名,再版了马克思刊登在《纽约每日论坛报》上113篇关于东方问题和克里木战争的通讯和社论。这是首部马克思英文报纸文章集;次年,她拿出马克思关于《工资、价格和利润》的手稿,第一次以《价值、价格和利润》在伦敦发表,用马克思的话说,这个报告“用非常紧凑但又相当通俗的形式叙述了预先从我的书中取出的新东西”[10]195;又过了一年,由她所编的单行本《18 世纪外交秘史》刊印出版,但她已不幸在书稿付排之前逝世。值得一提的是,爱琳娜曾经把恩格斯关于德国1848 年革命的连载文章《德国的革命与反革命》单独汇集出版,不过当时她误认为此文出自马克思的手笔。
1898 年3 月爱琳娜的早逝,使马克思的二女儿劳拉成了马克思手稿的继承者。她和丈夫P.拉法格一起在《社会主义者》杂志上发表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几封信,而把其余自己保管的德文手稿交给德国社会民主党,他们认为那部分手稿由德国党来发表更为妥当。接着,1902 年K.考茨基在《新时代》杂志上首次公布了德国医生L.库格曼(Ludwig Kugelmann,1828—1902)临死前交给编辑部的马克思大量书信,这为研究马克思在第一国际和巴黎公社时期的活动,提供了重要的资料。此外,劳拉在整理妹妹遗物时,发现了一些没人知道、以为丢失的父亲博士论文以及家庭成员的《自白》,并把这些手稿交给了正在编纂《K.马克思、F.恩格斯、F 拉萨尔遗著选:1841—1850》(1902)和撰写《马克思传》(1918)的F.梅林,以至在“编者前言”中,F.梅林向劳拉表达了感激之情:“L.拉法格夫人从她父亲的遗产中交托给我一系列书信和文献供我使用,这对我的工作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如果我的任务完成得还算不错的话,首先要感谢她的信任。”[11]《遗著选》除了第4 卷收录了F.拉萨尔在1849—1862 年致马克思恩格斯的书信外,前3 卷收录了1841—1850 年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这是首部原文版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系统汇编,恩格斯生前曾对这个版本作过许多宝贵的指示和建议。另外,F.梅林撰写的9 篇“编者导言”,也提供了一部翔实的1840年代马克思恩格斯思想发展史。
1905—1910年期间,K.考茨基在劳拉的催促下,整理出版了《剩余价值理论》(Theorien über den Mehrwert)一书。过去有一段时间,他在恩格斯的指导下辨认过马克思的“潦草笔迹”,因此这份重要的手稿曾经一度在他手里。当批判修正主义出名以后,劳拉就把自己保管的手稿交给他去校订和出版。不料,K.考茨基没有把此书作为《资本论》第4 卷,而作为同《资本论》并行的著作独立地发表了,并表示“依照马克思的计划,这个第4卷应该是讨论学说史。恩格斯却想从《经济学批判》这个草稿,‘除开第2 卷第3 卷所包含的许多点外’,至少编出一本《剩余价值学说史》来。我不知道,恩格斯自己想怎样删除,但这种工作,对于我,总是做不到的。……不过,当我让这一切文句照样留在书里,它就不能算是《资本论》的第4卷,不能算是前3卷的续篇了。”[12]3-4另外,还有一个版权上的原因。马克思生前曾经与O.迈斯纳出版社签订合同,约定整个《资本论》的各卷都应当交给该出版社刊行。可是当时党已创立了J.狄茨出版社,爱琳娜生前曾与该出版社负责人J. 狄茨(Johann Heinrich Wilhelm Dietz,1843—1922)以及K.考茨基共同商定,将手稿交给J.狄茨出版社印行,并寻找一个使O.迈斯纳出版社不能坚持版权的口实。但是O.迈斯纳出版社根据合同,不肯作出让步。为了避免与合同方发生争执和诉诸法律,就决定不把这本著作作为《资本论》的续篇而是作为一部独立的著作单独出版。
当党的执委会在A.倍倍尔的催促下,最终决定出版《马克思恩格斯通信集》时,就试图把这一任务交给E.伯恩施坦。劳拉知道这个情况后,提出了强烈的抗议。虽然她不能撤回对E.伯恩施坦的委托,但是她让A.倍倍尔和F.梅林也参加这一工作,组成三人编辑委员会,以实行对“修正主义”的监督。然而,由于A.倍倍尔工作繁忙,实际上书信真正的编辑工作仍被E.伯恩施坦所垄断,他甚至利用劳拉担心全文照登书信会损害马克思名誉的疑虑,对书信中“涉及特别私密之事”或“对第三者表示反感的评论”,作了必要的删节和文字加工。这样,在马克思逝世30 周年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通信集》4卷本中,一共收进了1844—1883 年间他们所写的1386 封信,而有150多封信却被隐藏了下来。尽管《通信集》在编辑中做了不谨慎的处理,但这些书信却为我们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文献宝库,对于了解和研究马克思恩格斯的生平传略、思想历程以及理论著述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马克思恩格斯手稿一直在J.莫特勒的伦敦地下室里沉睡了6 年之久。1901 年,当国内政治局面基本稳定之后,J.莫特勒决定返回德国定居,于是出现了为这批无价之宝另觅栖身之地的问题。
A.倍倍尔觉得柏林并非安全之地。自从E.伯恩施坦开始对科学社会主义学说进行“批判性检验”后,应当阻止他强占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献,来对经典文本作修正主义的解释。J.莫特勒在致K.考茨基的多封信中清楚地阐明了这一点,他表示自己将行使一切权力阻止异己分子接近这些文献:“在这些箱子的旅行过程中,我将一如既往地照管它们,以便能够亲自把它们交到合法的继承人手中。”[13]A.倍倍尔同样认为有必要采取预防措施,他在致J.莫特勒的信中写道:“我现在非常生自己的气,我居然同意把遗著出版事宜交到他(E.伯恩施坦)的手中,因为在未来的情况下,避免滥用是不可能的。”[13]A.倍倍尔否定将手稿迁入柏林的考虑得到了J.莫特勒的赞成,后者曾建议把遗产运到苏黎世去。
A.倍倍尔可能更倾向于把斯图加特作为文献遗产的临时安置地,因为E.伯恩施坦的对手K.考茨基就住在那里。然而,K.考茨基对此事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因为他随时都能看到马克思最重要的文献资料。另外,在斯图加特创办社会民主党出版社的J.狄茨也不赞成这一选择,而认为放在柏林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据A.倍倍尔的猜测,J.狄茨是怕“爱德攻击他”,因而将斯图加特排除在可供选择的范围之外。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些箱子存入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央党务档案馆。
按照J.莫特勒致K.考茨基信中的说明,当时文献遗产放在4 个箱子里:“带锁的大铁皮箱当初由爱德华交给我,标记为马克思的物品;被称为‘爱尔兰人’(Hibernica) 的箱子里是将军(恩格斯)的物品。此外还有两个木箱。”[13]但是“爱尔兰人”里只有报纸。为了能够在海关那里申报这些待寄物品,J.莫特勒必须核验箱子里的东西,结果发现一个箱子的钥匙丢了。A.倍倍尔得知此事后,即刻向当年在恩格斯身边的L.弗赖贝格尔(Ludwig Freyberger)夫人求援。几天之后,J.莫特勒收到了夫人给他寄去的将军箱子的钥匙。1901 年5 月12 日,J.莫特勒在一封信中透露了运载的实况:“当乡镇当局在这里对箱子里的商务材料、手稿、书籍和印刷品等物品——属于家庭用品——进行了仔细检查之后,它们同我们的家具一起被放入仓库,以便之后经由国际行李车直接过境。”[13]
当一场关于修正主义的辩论过去后,争辩双方重新和好相聚,在A.倍倍尔的同意下,部分手稿和书信被转运到了E.伯恩施坦位于柏林的住所,交由他来看管,“大概从1910 年起持续了多年”,直到1924年才返还给了档案馆,这些手稿中有尚未出版的《德意志意识形态》。随后迁入的,是由A.倍倍尔保存在瑞士屈斯纳赫特的另一部分用于1863 年以后历史编纂学研究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J.莫特勒的妻子在丈夫去世后,一直担任着中央党务档案馆的代表。1914年11月,她提醒K.考茨基,“在瑞士的奥古斯特(即A.倍倍尔)那里还存有珍贵的历史资料”,A.倍倍尔的外孙没有任何权利拥有,它们只属于党务档案馆。她为此呼吁:“我认为我有责任以尤利乌斯(即J.莫特勒)的身份为此事出面,党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丢失。”[13]然而,没有证据表明她的呼吁在当时有任何显著的成效。不过,在A.倍倍尔逝世一段时间后,最后还是归入了文献档案库。根据K.考茨基证实,档案馆也从他那里接收了一系列马克思的手稿,它们应该是爱琳娜的遗产中托付给他的那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来自其他方面的大量手稿和书信被交给档案馆,它们或者与马克思恩格斯有关,或者是他们的著述”[13],从而丰富了中央党务档案馆的馆藏。
十月革命前,Д.梁赞诺夫(Давид Борисович Рязанов,1870—1938)曾作为俄国流亡者在德国生活多年,与德国社会民主党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并与西欧多个档案馆有着广泛的学术接触。他还受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委托和所给予的方便,编辑出版了一部马克思恩格斯为《纽约每日论坛报》撰写的报刊文集,该著作的发表很快使他声名鹊起。1917 年4 月他从欧洲回国时,已经是享誉欧洲的马克思主义文献学家。1919 年,他在社会主义学院图书馆内部组建了“马克思主义史研究室”,次年俄共(布)中央全会决定筹建世界上第一个“马克思恩格斯博物馆”,不久改名“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任命Д.梁赞诺夫为首任院长。
1921 年2 月初,列宁致信Д.梁赞诺夫询问:“你们图书馆里有没有从各种报纸和某些杂志上搜集来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部书信?……有没有马克思和恩格斯全部书信的目录?”[14]1072 月2 日,列宁再次向Д.梁赞诺夫细化了具体的问题,并提出了以下任务:“(1)您是否知道恩格斯书信里画了着重线的那些地方是从哪里摘引来的?(2)这些书信是否全文刊登过?登在什么地方?(3)如果刊登过,能否找到并弄到手?(4)我们能否向谢德曼之流及其同伙(要知道他们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家伙)购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书信?或者是书信的照片?(5)我们有没有希望在莫斯科收集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发表过的全部材料?(6)在这里已经收集到的材料有没有目录?(7)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书信(或复制件)由我们来收集,此议是否可行?”[14]108-109列宁还随信寄给Д.梁赞诺夫两本书,分别是恩格斯的《政治遗嘱:未发表的信件》(1920年柏林版)和《F.恩格斯论文集。为纪念恩格斯诞辰100 周年而由E.德兰出版》(1920年维也纳版)[14]570。可见,列宁已经产生了编纂马克思恩格斯文献的想法及其蓝图。
在收到列宁的便条以后,Д.梁赞诺夫动身去了柏林。苏维埃政府对这项工作给予了很大的财力支持。1921 年6 月14 日,俄共(布)中央组织局决定,下拨5 万金卢布供Д.梁赞诺夫去购买研究院所需书籍,而且同意在必要时请求中央追加经费。
3 个月后,Д.梁赞诺夫致信列宁和布哈林,“我能够买下绿山城图书馆和D.毛特内尔图书馆。前者是社会主义史文献的最丰富的收藏地。除杂志外,还藏有几乎全部石印文献、许多珍本书和极好的全套空想主义作品。关于后一图书馆,……这是世界上唯一的孤本书收藏地。它对研究马克思主义来说是无可替代的。除各种书籍外,还藏有大批版画和肖像、各革命时期的钱币和大量手稿。”列宁阅后,当即批示增拨7.5 万金卢布[15]367-368。最后,Д.梁赞诺夫先后买下了D.毛特内尔、W.帕朋海姆和K.格律恩贝尔格3 位藏书家的私人图书馆。
K.格律恩贝尔格(Karl Grünberg,1861—1940)曾任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第一任所长,他与Д.梁赞诺夫有很深的交往,正是这种关系为双方联手合作提供了良好的基础,他也成了Д.梁赞诺夫搜集、购买马克思恩格斯文献资料的德国向导。另外,在路易莎和党执委会的A.布劳恩(Adolf Braun, 1862—1929) 和R. 希 法 亭(Rudolf Hilferding,1877—1941)的支持和介绍下,Д.梁赞诺夫得以阅遍绝大部分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并从1923 年秋天起对其进行大规模的照相复制。当然,他对《德意志意识形态》手稿的去向尤为关注。
那年,Д.梁赞诺夫在F.梅林编的《遗著选》第2 卷中,发现一篇针对B. 鲍威尔(Bruno Bauer,1809—1882)和M.施蒂纳(Max Stirner,1806—1856)的文章,题为《莱比锡宗教会议》。后来,他得知F.梅林曾多次向E.伯恩施坦提出借阅此手稿,但均被拒绝。后者为了摆脱F.梅林的纠缠,才给了他其中一小部分关于《莱比锡宗教会议》一文。一次偶然的机会,Д.梁赞诺夫又从G.迈耶尔(Gustav Meyer)的《恩格斯传》里,发现了对《德意志意识形态》的一些全新评论,而书中的注释透露出G.迈耶尔使用的手稿正是E.伯恩施坦提供的。这就成了1923年Д.梁赞诺夫到柏林造访E.伯恩施坦的原因之一。在4 周的时间里,Д.梁赞诺夫亲手从E.伯恩施坦住处的书架上,拿到了《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的手稿,他仔细地整理着该文的各个残篇,却唯独不见关于B.鲍威尔的第二节。在他的一再追问下,E.伯恩施坦才解释说,这些手稿在1900 年就给了F.梅林,但是F.梅林一直没有归还。经过与K.格律恩贝尔格的研讨,最终他才明白这部分手稿与《莱比锡宗教会议》正是同一份手稿。至此,Д.梁赞诺夫终于从E.伯恩施坦档案馆里找出一份份真迹,成功地使《德意志意识形态》全部手稿重见天日[16]。
Д.梁赞诺夫不认为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档案馆是取得资料的唯一来源。他们去特利尔中学档案室,订购了复制的马克思学生时代的作品;到耶拿大学哲学系,购买了授予马克思博士学位的证书;从V.阿德勒等人那里,找回了马克思《数学手稿》的10 本笔记和马克思在第一国际时期的书信;到巴黎拜访P.拉法格夫妇时,劳拉提供了一个女儿与父亲题为“Confessions”的对话录;去恩格耳斯基尔亨市,得到了恩格斯青年时代的作品及同亲属的往来信件;在图书馆,翻阅了马克思恩格斯为之撰稿的许多报刊的无数合订本……与此同时,大英博物馆、纽约公共图书馆、科伦历史档案馆、警察局的档案库以及欧洲各国的古董店,都留下了马恩研究院同行们的足迹。他们从国外旧书商、手稿商人和私人收藏家那里收购原始手稿,通过照相复制或拍卖交易来完成列宁交办的艰辛任务,使大量尘封已久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稿重见天日。为此,复印机有3年之久没有停止过工作。
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刚成立的初期,虽然只有从劳拉的财产中得到的8封马克思给德国政论家A.卢格(Arnold Ruge,1802—1880)的亲笔信,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努力,现在档案馆已拥有马克思恩格斯手稿,第一国际和第二国际史资料,日耳曼语系、拉丁语系、斯拉夫语系各国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史文献1.5万份原件和17.5万份照相复制品。其中,仅马克思恩格斯部分就拥有4316份,包括437 份原件和将近5.5 万页照相复制品,每份文件都有详细的说明和目录编号,图书和各种报刊合订本共45 万册[17]100-101。这里有《工资、价格和利润》《德意志意识形态》《自然辩证法》等重要手迹,《共产党宣言》的第一批版本和多种文字的译本,《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第一国际《成立宣言》《临时章程》的收藏珍本,23本写作《资本论》的准备材料,8 本《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最初方案,F.拉萨尔收藏的、上面有大量边注的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还有1 万封书信、马克思恩格斯曾经撰过稿的定期刊物,以及用各种语种发表的著作译本和5000 多册各类书籍中摘录的将近200本笔记,使之成为国际上公认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档案库。
在这长达10 年的历程中,曾经有过一个插曲。1924 年,经历数次磋商谈判后,Д.梁赞诺夫作为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全权代表,E.伯恩施坦作为遗著保管人,A.布劳恩和R.希法亭代表德国社民党执委会,共同签定了一份合作协议。根据这个协议,E.伯恩施坦以4200 帝国马克作为报酬条件,放弃了“对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和书信的全部出版权”,而苏联研究院则有权对手稿和著作拍照影印,以及用俄文出版马克思恩格斯的全部遗著。
12 月1 日,A.布劳恩发函给苏联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出版有限公司,说明已将该公司请求获得马克思恩格斯遗产出版权的申请书以及一张4200马克的支票,转交给了E.伯恩施坦。同时,他请E.伯恩施坦回复公司,并签署公司所期望的“保证书”[13]。12 月19 日,E.伯恩施坦发表了一份声明,称其已将保管的那部分文献档案转交给了中央党务档案馆,并把他“对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和书信的所有著作权和出版权”转让给了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出版有限公司。另外,他也放弃了未来“有关这些著作的进一步出版活动”,只保留自己与恩格斯的书信,因为他早已向本党的J.狄茨出版社承诺会首先在那儿出版。实际上,他在几个月前就已把这些书信以及所保管的恩格斯论文手稿交给了Д.梁赞诺夫,以至1924年初夏这些书信的俄文版已经问世。两天后,A.布劳恩再次致函出版公司:“你们可以放心了,可以在对我们的充分信任中着手马克思文献的出版工作了。”[13]
几年来,Д.梁赞诺夫的同事一直在德国中央党务档案馆畅通无阻地制作手稿原件的复制品。不久,德国社民党开始对协议的执行进行百般刁难,1930 年他们干脆最后宣布废除原来的合作协议。他们的理由是布尔什维克党利用发表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机会,在前言和注释中塞进反社会民主主义的解释;还责怪德方对马克思恩格斯阅读过的书籍不加以保护,“运到柏林后图书数量大大减少,一些手稿可能已经遗失了,马克思阅读的书目存放在图书馆中,与其他图书混在一起。”[19]德国社民党的决议上明确地强调,这是“基于对文献遭到滥用的抗议”,也是防止“档案馆在思想上被完全洗劫一空”的需要[13]。他们甚至以E.伯恩施坦“记忆模糊”为借口,提议把E.伯恩施坦为放弃他的出版权而获得的4200 帝国马克归还。在补偿收据上签字的除了E.伯恩施坦,还有党执委会的代表A.布劳恩。
1929年11月16日,E.伯恩施坦致信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出版有限公司,强调“在这件事上,我们只是被恩格斯视为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可靠之人,他打算把党作为他的这部分和其他部分遗产的真正继承人。因此,在任何具体的情况下,关于使用这笔遗产的任何权威决定都由党委会宣布”[13]。并明确且正式地收回1924年12月19日所发表的那份声明。
Д.梁赞诺夫拜访了德国社民党专职委员W.迪特曼(Wilhelm Friedrich Karl Dittmann,1874—1954),试图通过个人干预,促使对方收回解除合作协议的决定。在谈话中,W.迪特曼指出,虽然俄国人说,“他们只是作为科学家而不是政治家说话,但是莫斯科的当权者却在宣传的视角下把他们的工作完全视为政治性的,对此我们也必须在政治层面表明立场”[13]。他强调,出版权专属于社会民主党委员会,任何出版活动均须征得它的同意。不久,4200 马克被转到了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出版有限公司的支票账户上,这自然不是由E.伯恩施坦而是由社会民主党委员会出面来退还的。
为了编辑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和马克思恩格斯传记,1924 年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曾作出决议,呼吁第三国际所属各党向莫斯科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提供一切支持和协助:“只有通过各兄弟共产党积极的共同工作,才有可能完成如此重要的任务:刊行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章和书信全集,并为联系19 世纪的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历史撰写他们的科学的传记所需用的各种材料做好准备。”[18]339于是,捐赠的历史纪实被一幕幕拉开:
法国共产党送来了5本马克思的笔记、一本记载“剩余价值理论”的摘录、3本马克思青年时代的诗集和《哥达纲领批判》的手稿原件,还有马克思写于1860—1880年间的26份文献,恩格斯写给P.拉法格夫妇的213封书信,以及马克思女儿们珍藏的附有马克思恩格斯和许多亲友《自白》的纪念册。
匈牙利劳动人民党送来了9封马克思给匈牙利政论家B.瑟美列(Bertalan Szemere,1812—1869)的书信原件,以及后来找到的马克思致革命军将领M. 佩尔采尔(Móricz Perczel,1811—1899)的手迹。
德国统一社会党送来了500多册最珍贵的私人藏书,书上有马克思的批注,其中有83 册(67种)是马克思作有大量批注和标记的俄文书。另外,还有马克思批注的“民意党”纲领原本和恩格斯起草的“共产主义者同盟”纲领草案。
奥地利社会民主工党领导人F. 阿德勒(Friedrich Adler,1879—1960)在德国社民党执委会的敦促下,把E.伯恩施坦曾交给他的材料归还给档案库。这些文献在归还后,苏联方面都进行了复制。
奥地利前联邦首相J. 拉布(Julius Raab,1953—1961)访问莫斯科时,带来了一封珍藏在奥地利国家档案馆里的马克思给德国新闻记者H.艾布纳尔(Hermann Ebner,1805—1855)的亲笔信,作为友谊的礼物赠送给了苏联政府。
苏联在列宁格勒普列汉诺夫纪念馆也发现了1889—1895 年恩格斯写给Г.普列汉诺夫(Георгий Валентинович Плеханов,1856—1918)、В.查苏利奇(Вера Ивановна Засулич,1849—1919)、С.克拉夫钦斯基(Сергей Михайлович Кравчинский,1851—1895)的信件,还有一些是给爱琳娜的书信。
莫斯科一号档案库还收到了马克思恩格斯亲属的馈赠:
马克思的曾外孙,即大女儿燕妮和巴黎公社社员S.龙格的孙子M.龙格把家里珍藏了100 年、与马克思恩格斯一生有关的近100 页书信和文件,作为向苏共24 次代表大会的献礼,馈赠给了莫斯科马列主义研究院。纸箱里有一些发了黄的照片,有小燕妮和S.龙格的结婚证书,上面有恩格斯以证婚人身份签的“弗雷德”字迹,以及写有发信人或收信人为K.马克思、F.恩格斯、P.拉法格和L.拉法格、P.蒲鲁东等的书信。后来,马克思的外孙让·龙格还把他外祖父写《资本论》时用的椅子和逝世时坐的木椅,用船运到苏联转送给了研究院。
恩格斯的外孙L.布兰克由于“战争时期,应该估计到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就把一本保存了55年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从伦敦寄到了莫斯科,书上有将军给他的侄女G.布兰克的题词。
此外,英国、比利时等国也为莫斯科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一号档案库增添了新的文献遗产。
1933 年2 月,保存在德国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档案正面临着法西斯铁蹄的严重威胁,纳粹火炬游行队伍在档案馆长J. 欣里希森(Jonny Hinrichsen)的眼前闪过,他心急如焚,顷刻间决意将这批珍藏从这里转移出去。幸好当林登街的党执委会机关大楼被A.希特勒的冲锋队和党卫军查封前,手稿已奉德国社会民主党主席O.威尔斯(Otto Wels,1873—1939)之命,从档案馆转移到了路德街一个油漆和裱糊匠的小铺子里。糟糕的是,手稿就放在一堆壁纸和颜料桶里面,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
在走投无路中,J.欣里希森找到了国会议员和社会民主党党团顾问的儿子G.布赖特沙伊兹(Gerhard Breitscheids),并通过他去求助于青年时期朋友的父亲D.所罗门(David Salomon)。那是位专门识别和买卖德国国王、公主以及诗人和作曲家真迹的柏林著名商人,选择他家作为手稿的安放之地应该不会遭到怀疑。当年5月,两位青年把手稿分散夹在王公贵族和诗人作家的作品中间,带着这些既珍贵又危险包裹的几辆卡车在柏林兜圈子,当确信后面没有人眼踪后,就径直向威斯特伐里亚街36号D.所罗门的住宅驶去。然后,把手稿送进藏匿地的一个大仓库中,并把它放在莫尔特和露易莎公主、威廉皇帝和施泰因夫人的真迹之间。但是,麻烦还是来了。虽然商人从来没有参与过工人运动,可他是一位犹太人,纳粹同样不会宽恕他。
不久,G.布赖特沙伊兹流亡到了北部邻国丹麦。在芬宁岛上的阿费尔脑斯宫殿,商人D.所罗门的儿子将他的朋友责备了一番,因为把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安置于他父亲家中的做法,使其父亲陷入了不必要的危险境地。于是,G.布赖特沙伊兹前往哥本哈根,拜访了战后成为丹麦首相的社会民主党总书记H.汉森(Han Hedtoft Hansen,1903—1955),请他出手提供方便。作为老朋友的H.汉森,欣然表示愿意承担马克思恩格斯遗产的守护工作,但是“如果手稿在弗伦兹堡,我们才可以帮忙,你们必须把东西运到那里去”。在丹麦社会民主党人U.安德尔森(Uwe Andersen)的领导下,抢救马克思和恩格斯手稿的行动终于联合为一个广泛的反法西斯主义的战线。
当时,在丹麦和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之间有一条无人知晓的“边界小径”,人们先将装有手稿的箱子从柏林威斯特伐里亚大街运到了边境小镇弗伦兹堡,夜色朦胧时有个名叫W.施梅尔(Wilhelm Schmehl)的翻砂工人,又背起背包穿过一片沼泽地,把手稿送到丹麦桑德尔堡一个用帐篷搭建的青年野营营地。在一次用小帆船偷运的过程中,竟遭到警察船只的扣留。幸运的是,警察只搜捕非法旅客,包裹没有引起搜捕者的兴趣。丹麦一些社民党人还乘海湾渡轮带出一小部分手稿,其中一人曾被扣留,警察没收了他携带的手稿。经过争辩,丹麦人让警察相信了这是他在柏林一家有名的旧书店里买的“黑格尔手稿”,这样总算过了关。有时,干脆利用两国工人运动员在边境附近举行划船比赛的机会,把手稿送出去。这些运出去的手稿完全没有得到整理,呈散页地被存放进哥本哈根工人地方银行的保险柜里。因此,很难担保党务档案馆开列的文献资料清单与包裹里的东西完全一致。
手稿的国际部分就通过“正常”的途径运往巴黎。当时的法国教育部长A.蒙齐(Anatole de Monzie,1876—1947)是一位开明的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者和反纳粹分子,他十分理解拯救这批文物的价值并准备为此出力。于是,他装作要购买这些档案,打电话委托法国驻柏林的大使A.蓬瑟办理。当听说冲锋队准备占领党的大楼时,A.蓬瑟立即亲自去拜访了柏林的警察总监、退职的海军上将F.勒韦措夫,结果对林登街的冲击推迟了。大使向柏林运输公司订了两辆货车,并在档案上加了封条,从柏林直抵巴黎,被放在由法国国家图书馆馆长Z.朱利安坎恩让人腾出来的两间房屋里,而后又迁移到国际工会联合会“栖身”。
1933 年夏天,发生了一件轰动巴黎的事情。各大报纸用特号标题报道,法国政府和苏联政府的代表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关于交换历史文件的谈判,苏联方面打算用手上的拿破仑一世和亚历山大一世以及其他政治家的通信、拿破仑俄国密探的大约500 份报告,以及拿破仓“大军”1812 年落到库图佐夫手里的全部档案,来换取马克思恩格斯珍贵的遗著。但是,他们忘了这两位伟人珍贵手稿的主要部分是在哥本哈根而不是巴黎,而且全部文献档案一直是德国社民党的财产,它们的支配权归德国社民党的流亡中央“索巴德”所有。
此时,又冒出了另一买家,他们是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IISG)。一位流亡的苏联历史学家Б.尼古拉耶夫斯基(Борис Николаевский,1887—1966)曾经在柏林为Д.梁赞诺夫工作过,因而对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央党务档案馆和马克思恩格斯文稿的情况颇为熟悉。同时,他听说有一位曾创立荷兰经济史档案馆的N.波斯图姆斯(N.W.Posthumus)教授,对社会政治运动的遗产也抱有极大的兴趣,并在阿姆斯特丹创立了国际社会史研究所,旨在为各政治流派的档案资料提供安全的避风港。在B.尼古拉耶夫斯基的撮合下,N.W.波斯图姆斯与德国社民党开始商谈把马克思恩格斯文稿转移到阿姆斯特丹的可能性。其中一个选择方案是出借,即文稿仍归德国社民党所有,但荷兰方面拥有出版权;另一个选择方案是出售,因为当时流亡的社民党急需资金来支持其各项活动。结果双方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消息灵通的莫斯科方面很快联系上了B.尼古拉耶夫斯基,并表达了对这批文献档案的兴趣。当然,德国社民党领导层的多数人都同意把这批珍贵资料出售给莫斯科,主要考虑经济实力雄厚的苏联可能比刚创立的阿姆斯特丹研究所出更高的价格。1936 年3 月,来自莫斯科的一个代表团抵达巴黎,成员包括Д.梁赞诺夫的继任者、苏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研究院院长B.阿多拉茨基(Владимир Викторович Адоратский,1878—1945)、全苏对外文化关系协会主席A.阿罗谢夫(А.Аросев,1890—1938),以及著名的苏共前政治局委员、马克思主义理论专家N.布哈林(Николай Иванович Бухарин,1888—1938)。在正式谈判开始之前,代表团希望看一看这批文献。于是,他们前往哥本哈根进行考察,还访问了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并与N.W.波斯图姆斯教授举行会晤。
苏联代表团返回巴黎后,与德国人的谈判开始变得紧张严肃起来。桌上摆放着一份合同草稿,双方已就大部分条款达成一致,只是价格问题仍然悬而未决。苏联人出价700万法郎,而德国人则要求至少1000万法郎[20]。此时,苏联人突然接到命令,不得不立刻乘坐火车返回莫斯科。几个月后,德国社民党收到了对方的返馈信息,自然他们提出的条件变本加厉。更为震惊的消息还在于,莫斯科开始了对党内前领导人的“大清洗”。与此同时,斯堪的纳维亚各社会民主党也表示了合伙购买手稿的意向,还有加利福尼亚大学一位K.兰道尔教授从伯基莱来信询问手稿的价格。可是,当“索巴德”提出了10 万美元的要价时,他们便一个个缩了回去。社民党的流亡者们急需钱用,不过在需要钱花和反对共产主义两者的选择中,后者终于占了上风——“索巴德”拒绝了苏联的建议!
在这种情况下,德国社民党只能将目光盯上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经过多次交涉,1938 年5 月19 日德方与“N.V.工人保险储蓄中央银行”的经理签署了一项协定,规定社民党以7.2万盾荷币为代价,把无价之宝出售给了上述银行,因这家银行正是国际社会史研究所的资助者之一。随后,研究所的图书管理员A.谢尔台玛(Annie Adama van Scheltema)夫人到哥本哈根核查和接收了放在工人地方银行保险柜里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当她发现一切都整理得井然有序后,便把装有约4万页手稿的箱子用船从哥本哈根运到了阿姆斯特丹。
1940 年7 月,当A.希特勒匪徒入侵荷兰时,手稿早已运往了英国,最初放在哈罗格特浴场,后来又转移到研究所在牛津开设的一个分部保存起来。直到二次大战以后,这笔伟大的遗产才完整无损地越过英吉利海峡,重新回到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供全世界公开借阅。至于巴黎的那批手稿,有人曾经在罗西尼奥尔拍卖行里见到过。据说,一本马克思的摘录本就卖了4.3万法郎,而另外两本则在马尔堡的施塔加尔特被拍卖了。尽管如此的辗转变迁,但这卷帙浩繁的文献档案和取之不尽的科学宝库,由于不少人的努力依然在世界上保存着。
位于莫斯科苏维埃广场市政厅的对面,坐落着一幢红墙加白色圆柱的漂亮建筑,在它的前面耸立着莫斯科的创立者尤里·多尔戈鲁基的骑马雕像。1924 年,在这位公爵的旧王宫中建立了列宁研究院。1931 年根据苏共中央的决定,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合并进来,名为“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研究院”,在经过多次合并和更名之后,该机构现在名为“俄罗斯国家社会和政治史档案馆”(RGASPI)。这里收藏着珍贵的一号档案,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宝库,也是世界公认的国际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
早在1911 年1 月,为了保证马克思恩格斯著作有组织地集中出版,Д.梁赞诺夫曾联合奥地利社会民主党人M.阿德勒(Max Adler,1873—1937)、O.鲍威尔(Otto Bauer,1881—1938)、A.布劳恩、R.希法亭和K.雷纳等人,草拟了一份关于“在版权保护时限到期之后,以符合一切科学要求的、有价值的版本形式出版马克思著作”[21]的“维也纳计划”,强调“绝对完整”“系统编排”“有导言和索引”的实施原则,但它并没有得到德国社民党的重视和实施。如同Д.梁赞诺夫在1911 年1 月20日致K.考茨基的信中所说:“我们所挑选的力图给党委会施加影响的时机不太有利,或许在大选获胜之后,如果党在国会中赢得120 个席位或者400万张选票……我们也许还能使凡库和、费舍尔以及其他人真正地把这一版本看作是关乎党之声名的大事。”[22]尽管这只是一个框架和构想,却是Д.梁赞诺夫致力于MEGA 编辑出版活动的最早方案,首次提出了全面系统地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历史使命。
1917 年,Д.梁赞诺夫曾接续了F.梅林的文献编纂工作,在德国出版了两卷本的《K.马克思和F.恩格斯著作集1852—1862》,它是继《东方问题》《遗著选》《通讯集》之后更为系统的马克思恩格斯报刊文集,具有很高的价值,但它最后没有完成预设的4 卷本框架,而把编辑范围定格在1852—1856年。另外,《著作集》也只是一部译文集,并非对经典文献的原始再现。
随着经典著作文稿的日渐充实和完善,编辑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一事被提上了议事日程。1924 年5 月,俄共(布)第十三次代表大会通过决议,要求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筹备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同年7月,在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通过的决议中,也明确委托Д.梁赞诺夫进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Marx-Engels-Gesamtausgabe,MEGA) 的 编 辑 出 版 工作。由此,他为之奋斗了近20 年的全集编纂活动终于进入了历史性的实施阶段。《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1 版于1928—1946 年间问世。共28 卷(32册),收载1200多篇著作和3200多封信件;第2 版于1954 年开始出版,到1966 年出齐39 卷(42册),以后又增加了11 个补卷,总共有50 卷(54册),收载著作2000余篇,书信4000余封。
1927年,MEGA1第1部分第1卷的第1分册首先用德语,由位于法兰克福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出版有限公司出版,该公司是由研究院与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特意为此目的联合创立的,发起人是研究院创始人Д.梁赞诺夫。这是MEGA 编辑出版事业的首项硕果,展示了这套被视为“国际”版的42 卷全集的总体面貌。此后共出版了12 卷,直到1931 年这项雄心勃勃的计划才戛然而止,因历史考证版与20 年代后期苏联贯彻执行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及斯大林主义发生了冲突,Д.梁赞诺夫及其编辑者也在苏共党内斗争中被清洗。虽说在继任院长B.阿多拉茨基的主持下,当时编辑工作尚未立即停止,但Д.梁赞诺夫的离去使MEGA1的出版事业受到重大损失,而两年后德国法西斯的上台,则使MEGA1几乎完全面临夭折。
1960 年代末,当时苏共中央马列研究院同德国统一社会党中央马列主义研究院重新启动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2 个版本的编辑工作,后因苏东剧变而延宕。目前由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俄罗斯国家社会和政治史档案馆、F.艾伯特基金会同柏林—勃兰登堡科学院联合组成了一个国际编辑团队,继续推动着MEGA2的编纂。这个版本不是MEGA1的继续,而是根据新的原则重新编辑,试图以严格符合原貌的形式收录马克思恩格斯发表的文献、遗留的手稿(草稿)和往来书信,包括当时使用的特定语言文字、内容有差异的不同版本、友人的原始信函、阅览时留下的标记和页边批注,甚至他们在笔记本上的涂鸦也一一再现。MEGA2 原计划出版160余卷,在当时苏、德两国马列研究院主持编纂下,1975年至1993年共出版40卷;后来在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主持下,将160卷的规模缩小为114 卷,总体框架分别为第1 部分“著作卷”,总计32卷,已出版22卷;第2部分“《资本论》卷”,总计15卷,已全部出齐;第3部分“书信卷”,总计35卷,已出版14卷;第4部分“笔记卷”,总计32 卷,已出版15 卷。至今为止,加上1998 年至2020年8月出版的26卷,总计出版了66卷。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是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完整体现,为全世界无产者提供了最完备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材料。在接受这份伟大文献遗产的时候,应该记住那些为收集、保存、辨识、整理、编排、研究和出版马克思恩格斯手稿的人们的光辉业绩。
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浩如烟海的手稿中,有两件值得关注:
第一,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里硕果仅存的一页《共产党宣言》文本真迹。这页手稿的内容涉及《宣言》最终版第二章所考察的私有财产问题,顶端的两行字是夫人燕妮的笔迹。这页存放在马克思收藏中的珍贵手稿,后来被恩格斯所继承。1883 年6 月,恩格斯又把它赠送给了德国社会民主主义运动中关系最密切的友人之一E.伯恩施坦,并被后者补充到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央党务档案馆的收藏中。经鉴定,这页纸的最后一行是E.伯恩施坦的笔迹[20]。
《共产党宣言》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于1847—1848 年间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天鹅咖啡馆”撰写的。马克思把最终稿送到了伦敦利物浦大街主教门46号,那是家由德意志工人教育协会会员J. E.伯格哈特(J. E. Burgharat)主持的小印刷作坊。1848 年2 月,这本用德文首次发表的、灰绿色封面的小册子就诞生于那里。这是马克思恩格斯为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党——共产主义者同盟撰写的宣言书,也是全世界第一个共产党人的纲领性文件,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对推动人类历史进程作出了巨大贡献。虽然《宣言》篇幅仅2 万多字,加上陆续发表的7 篇序言约3 万字,但它在国际上的传播极其广泛,先后用德文、瑞典文、英文、俄文、法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等出版。到19 世纪90 年代,《宣言》已经有20 多种文字的译本,130 多个版本;进入20 世纪后,《宣言》传播范围更广,迄今已经有200 多种文字的译本,2000 多个版本,成为170 多年来传播最广、影响最大的人文社会科学著作,不仅是世界各国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必读的经典,也成为全人类最重要的精神财富。
第二,马克思本人所拥有的《资本论》第1卷样书。这是一部完成于1867 年的划时代的科学巨著,共4 卷,近300 万字。第1 卷以资本的生产过程为脉络,以阐明剩余价值的生产过程为核心,详细研究了关于商品、货币、劳动、工资、分工、利润、地租、竞争和垄断等重要经济范畴,揭露了剩余价值的来源和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它本身所阐述的就是一个完整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生、发展以至灭亡的历史。这部使马克思牺牲了“健康、幸福和家庭”[20]的书,成了工人阶级手中强大的思想武器,也“无疑是向资产者(包括土地所有者在内)脑袋发射的最厉害的炮弹”[23]542-543。
1867 年4 月13 日,马克思收到恩格斯寄来的35 英镑旅费后,从伦敦乘船渡海前往德国汉堡,亲自把全部修改誊清完毕的手稿交到了出版商O.迈斯纳(Otto Karl Meiβner,1819—1902)的手里。经过简短的磋商,手稿便立即送往他的出版社,锁在保险柜里,并答应几天之内即将开印。在5月5日马克思生日那天,他拿到了第一个印张的校样稿,以后的流程并不理想,一直拖延至8月中旬才全部印完,9 月14 日正式出版,初版共发行1000 册。付印之后,按规定手稿留在了出版商的手中。据说,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手稿依然没有被转移到其他的地方。1943 年7 月,汉堡遭受了重创,狂轰乱炸及随之而来的熊熊大火摧毁了整座城市,O.迈斯纳所在的办公室及其出版社的藏书和档案室当然也在其中。这样,人们考察马克思写作和修改他的经典之作的文献,只能是他本人所保留的《资本论》第1版的样书,他在其中为之后将修订的版本添加了注释、评论、修改及其增补。此后,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生前,1872年4 月在彼得堡出版了俄文版,1875 年和1887 年又在巴黎和伦敦出版了法文版和英文版,还有意大利、波兰、丹麦、荷兰和西班牙文版,总共用9种文字出了22 版。其中《资本论》第1 卷出了17版、第2 卷出了4 版、第3 卷出了1 版。就《资本论》第1卷而言,20世纪70年代全世界就有70多个城市,用40 多种文字,共出版了200 多种版本。 这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经典,也是现代最伟大的政治经济学文献。
2012 年,荷兰和德国联合将这两件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政治文献的印迹,提交给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的《世界记忆名录》(The Memory of the World Register),该名录旨在收编世界记忆工程的主要文献遗产名录,并都具有世界意义。次年,《共产党宣言》一页手稿和马克思本人所拥有的《资本论》第1卷样书被正式列入该名录。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表示,这两部作品同属19 世纪最重要出版物的一部分,影响深远,它们几乎被翻译成了世界上所有的语言,并传播到世界各地。这些著作对整个19世纪和20世纪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和其他革命运动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在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许多国家,马克思主义是解放神学运动的主要灵感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