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楠
(黑龙江大学 哲学学院,哈尔滨 150080)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梁漱溟思想重新进入学术界的视野,距今已有30余年,学术界涌现出一批以梁漱溟作为研究重点的学者,创作出较为丰富的成果。但是,对于梁漱溟思想的研究并没有终点,仍然有着许多尚待开发的领域。柴文华教授的《梁漱溟思想研究》(以下简称《研究》),是对其近年来关于梁漱溟思想研究的一个阶段性总结,其中包含一些关于梁漱溟研究的新观点、新解读,如梁漱溟的思想渊源、思想特征、比较研究等方面。在整体上,该书是一部不可错过的梁漱溟研究专著。
梁漱溟思想有一个“一以贯之”的中心,这就是致力于社会和人生问题的解决。梁漱溟幼时身体羸弱,拙于体力而长于脑力,因此从小养成了爱思考的习惯,常常用心于一些深邃的问题。同时,出身于旧式家庭而接受新式教育,又为他认识世界提供了更宽广的视角。而最重要的则是其以改革中国社会为目的的社会实践经历。得益于这几方面的因素,梁漱溟在学术研究中兴趣广泛,在多个学术领域中均有著述,提出了许多带有个人色彩的学术观点。若进行较为细致的划分,梁漱溟在哲学、文化观、乡村建设、政治学、心理学、教育学、法学等多方面均有个人的阐述。宏观地看,或许会让人觉得梁漱溟的研究过于驳杂,广泛而缺少中心。但是只要深入地了解梁漱溟,便会发现这正是梁漱溟不同于主流学者的学术特色。相较于一些专心于理论研究的学者来说,梁漱溟秉持着一种“学以致用”的态度,不关心精巧的理论架构,而是力图通过对理论的研究去解决一些现实的问题,这也正是其学术研究的出发点。理解了其研究的出发点,我们也就能够找到其思想的中心点,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梁漱溟学术研究“一以贯之”的原则就是解决“社会问题和人生问题”。正是由于这一中心,梁漱溟发扬了“拿来主义”的精神,无论什么学科、理论,只要有助于解决“社会问题与人生问题”,那么便加以研究、加以采纳,融汇于自身的理论体系中使其发挥作用。也只有了解至此,后来者才能在驳杂中见精纯,于繁复中见得梁漱溟的一片赤子之心。
在现有的关于梁漱溟思想研究的成果中,对其思想某一方面进行专题性研究的著作并不鲜见。但是,对于梁漱溟这样一位非典型学者来说,仅仅是专题性的研究难以准确、全面地呈现其学术思想。实际上,梁漱溟对不同学术领域的研究,均服务于解决“社会问题与人生问题”这一大命题,处于一种动态的联系之中。由于梁漱溟各项研究的交错以及对正规学术方法的疏忽,如果单独撷取其思想的一面,路径虽然不错,但难脱管中窥豹之感。对于一些对梁漱溟有所了解的读者来说,专题性论著能够帮助其深化对梁漱溟思想的认识,但对一些初识梁漱溟的读者来说,仅关注专题性论著可能并不利于其客观地理解梁漱溟的思想。而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说,由专题性研究入手显然是一个很好的路径,但随着研究的深入,也必然会注意到梁漱溟多方面思想的相互联系,只有由点及面,才能更好地在整体上把握梁漱溟思想脉络。因此,从创造者与接受者两个角度来说,关于梁漱溟思想的综合性论述都是不可或缺的,可惜现今学术界此类著作稍显不足,而柴文华教授的这部著作正是对该学术领域的补充。
作为一部综合性的研究著作,必然需要在一个更为广阔的视野下考察研究对象的思想,总结归纳其思想中最为重要且具有个人特色的内容,同时加以合理的编排,方便读者阅读与理解。在内容上,《研究》集合了柴文华教授数年来对梁漱溟思想研究的相关成果,囊括了梁漱溟思想的几个主要方面,综合性地向读者展现了梁漱溟思想的全貌。作者首先通过《研究六十年》这一章节,向读者介绍了梁漱溟思想研究相关的学术概况,使读者对这部著作的写作背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更为关键的是,通过对研究现状的总结,引出了作者在该作中所关注且欲解决的几个问题:一是对梁漱溟思想研究的综合性著作较少;二是对梁漱溟思想专题性研究有待深化;三是对梁漱溟思想总体特征把握不足;四是对梁漱溟相关的比较研究有待开拓。这几项问题的提出,明确了该书内容不是对梁漱溟思想简单直接的敷陈,而是在一种学术视域下对梁漱溟思想研究中的一些薄弱处进行有针对性的补强。通过此作的主体部分,作者对这几项问题作出了自己的阐述与解答,并且引发了读者对这几项问题的思索,为梁漱溟思想研究的进一步开拓提供了思路。此后,作者在第二章介绍了其总结的梁漱溟思想的总体特征。在介绍具体的思想内容之前,先将其思想的整体特征加以阐明,有助于读者在理解具体内容中保持一定的方向性,使得读者更易理解梁漱溟思想中的一些难点。而在对梁漱溟思想的具体介绍中,作者将其思想内容分章别类,概括为“生命宇宙观”“理性人哲学”“三量认识论”“意欲文化观”“乡村建设论”等五个方面。这五个方面应当是作者认为梁漱溟思想中最具代表性的内容,同时这五个方面又相互依托、相互联系,构成了一个从形上到形下、由理论到实践的动态理论体系。作者在介绍这五方面内容的过程中,并不是简单地列举,而是有着内在的思维理路,这些都是该作中系统性的具体体现。
柴文华教授在书中指出:“任何人一生的学术思想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学术思想的变动要变得合情合理,变得让人能够理解,变得更趋近于真善美。”[1]梁漱溟的心路历程亦是如此,其学术研究的重心与观点几经迁移,但始终环绕着解决社会和人生问题这一主题。《究元决疑论》是梁漱溟进入学术界的敲门砖,在该书中,作者依托佛学解释世界与人生,欲以苦乐为枢纽来回答社会问题与人生问题。但书中观点与论述都过于武断,数年后便被作者自己所否定。此后,梁漱溟思想从佛学转向儒家,根据其对社会文化方向性选择这一问题的思索,创作了《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一书,书中主要论述了三种文化的特点及联系,同时涉及了对人的主体性的分析。20世纪30年代,梁漱溟投身于乡村建设实验中,根据自身实践总结创作了《乡村建设理论》与《朝话》,其中《乡村建设理论》讨论基层乡村制度的重建,《朝话》关注人格的育成,是梁漱溟乡村理论与教育思想的主要载体。新中国成立以后,梁漱溟在思想上一定程度地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对此前的理论进行了一定的修正,创作了其最为重视的一部著作《人心与人生》,该书分析人心的组成与作用,确立了人心在世界与人生中的主宰作用,展现了梁漱溟对于社会问题与人生问题的观点。除了上述的重点作品外,梁漱溟思想还散存于一些短章、书札、讲演之中,同样极具价值。概览梁漱溟的学术研究,可以看出其呈现出多样化、碎片化的特点,欲观其全貌,必然需要对梁漱溟的思想具有充分的了解并对其进行细致的分析,这也正是柴文华教授此作系统性介绍梁漱溟思想的价值所在。
《研究》在对梁漱溟思想的介绍上,存在一条内在的理路。作者首先介绍了梁漱溟的“生命宇宙观”。“生命宇宙观”是梁漱溟创造、整合柏格森生命哲学、佛教唯识学、陆王心学三家思想而形成的一种对世界本质的认识,是梁漱溟其他理论研究的哲学基础,同时也是理解其思想的关键。梁漱溟认为,宇宙万物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构成一“大生命”,这一“生命”具有不断前进、发展的自动力,决定了宇宙的生生不息。同时,最能体现“生命”前进力的就是“人心”,“人心”也就是推动宇宙发展的最大动力。梁漱溟对于“生命宇宙观”没有进行非常细致的逻辑推演,而是更多地依靠形象性的描述,形成了一种具有神秘主义倾向的本体论。这种本体论强调主体性,将本体与主体内在统一,由此奠定了其哲学的起点。
梁漱溟的“人哲学”是其理论研究的中心,从其本体论就可以看出,梁漱溟特别强调人的地位,认为人是宇宙与社会的中心,这样就将社会问题与人生问题的关键归纳到一点,即对人的认识上来。根据柴文华教授的分析,梁漱溟所定义的“人心”首要的特质便是创造性。宇宙“大生命”的本质是创造,而“人心”作为“生命本性”的最高代表,便先验地具有创造性这一特质。依靠创造性,“人心”通过向内的“成己”与向外的“成物”发挥作用。创造性是“人心”整体的特质,进一步划分,“人心”则可分为“理智”与“理性”两个方面。“理智”是“人心”的工具意义,而“理性”是“人心”的价值意义,“理性”处于一个主导的地位。由于“创造性”先验地存在于“人心”,则“人心”必然有一种发挥“创造性”的倾向,这种倾向也就是“理性”,梁漱溟有时亦称其为“自觉”。“理性”以是否符合“创造性”来主导“人心”的方向,以此保证“创造性”的实现。“创造性”与“理性”互为表里,相互依托,保证“人心”内外的一致性。“创造”的人、“理性”的人,便是梁漱溟对人作出的根本定义。
宇宙观与人哲学规定了世界与人的本质,“三量认识论”则是梁漱溟对人与世界关系的认识。梁漱溟借用了佛家名词“三量”来阐述了自己的认识论。“现量”指的是感官的知觉能力。“比量”是理智,也就是通过逻辑思维整理感觉材料的能力,这两种能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认识世界,但并不完备。梁漱溟最为重视的是“非量”,即直觉。“现量”与“比量”产生的客观认识并不能把握事物本质,而“非量”产生的是一种附加主体性的认识,能够直接地认识本质。这种直觉的能力,源自本体与主体的统一,也就是“理性”在认识中发挥的作用。通过直觉,“理性”作出价值判断,从而指导人的行为。柴文华教授认为,直觉这一概念是认识论与伦理学的统一,体现着传统儒家真善一体的思想。
文化是人创造活动的产物,是主体性的外在化体现。梁漱溟的“意欲文化观” 认为“意欲”决定了文化的走向,造就了不同的文化类型。梁漱溟认为,“意欲”推动了生活,而文化则是生活的样式,因此“意欲”也就是文化的根源。他将世界文化分为三种类型,西方文化、中国文化及印度文化。西方文化“意欲”向前,因此成就了斐然的物质文明与政治文明。中国文化“意欲”调和,重视维持人与人、人与世界的和谐关系。印度文化“意欲”向后,追求纯粹的精神满足而放弃物质生活。梁漱溟认为三种文化各有优劣,适应于不同的时代环境,世界文化应当是由西方文化转向中国文化,最终归于印度文化的线性发展,三种文化之间互不干涉。但是对于中国现实问题的解决,梁漱溟又提出吸收西方文化的优点加以改造中国文化,调和中西文化而生成一种新文化,他选择的现实文化路径实际上与其理论主张存在着一定龃龉。
乡村建设论是梁漱溟将其社会理论落地的一种尝试,在实验过程中又根据实践的反馈对理论进行了一定的修正,最后形成了其“乡村建设论”。梁漱溟根据自己对中国社会的认识,认为占据广大国土面积的乡村是中国社会的基础,欲革新社会必从乡村入手。在当时的情况下,乡村体系经受内外双重的压迫,经济凋敝,治理结构崩坏,已经难以发挥作用,亟待重新建设。对于乡村建设的关键,梁漱溟认为有两点:一方面是启发农民的自觉,也就是提高人的素质;另一方面是建设乡村组织,也就是制度革新。通过这两方面的相互配合,达到重建中国基层社会,生出新式中国文化的目的。
纵览梁漱溟学术思想,“生命宇宙观”阐述了其对世界的认识,“理性人哲学”确立了人在世界的中心地位,两者形成了其人本主义哲学观,为其他理论提供了哲学基础。“三量认识论”分析了人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的能力,为人类创造性活动提供了工具。“意欲文化观”则是对人类创造成果的总结,并探讨了人类文明的前景。而“乡村建设论”则是将理论落于现实的具体路径。《研究》一书将以上每一方面内容梳理得十分清晰,理清其在梁漱溟思想中的位置,将这些方面内容整合为一个主次分明、连贯有序的思想系统,使读者能够更加清晰地认识梁漱溟的思想面貌,这正是在学术上的一种创新。
作为一位长期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柴文华教授对于学术创新有着极高的敏锐度。因此,在《研究》一书中,作者提出了现今学界对梁漱溟思想研究的几个薄弱之处,并在内容上有针对性地对这几方面进行了填补,形成了自身的一些特色。
一是系统呈现。对于梁漱溟研究著作中综合性著作较少的问题,该书本身就是一部梁漱溟思想综合类研究著作,在内容上删芜就简,突出重点,将梁漱溟思想系统性地呈现给读者。
二是对于梁漱溟思想总体特征的归纳、总结。作者依靠对梁漱溟思想的深入总结,将其思想总体特征概括为四个方面:第一,经权结合。“经”是原则性,“权”则是灵活性,“经权结合”指的是梁漱溟在学术研究中有着一直坚持的核心观点,同时又能不断吸收新的理论与方法对思想进行修正与改造。“孔学”与“心学”是梁漱溟一以贯之的思想中心;在认识论与实践论上,梁漱溟则一直坚持“直觉”的方法,这些都是“经”的体现。而在具体的研究中,梁漱溟早期借用物理学概念,中期引入心理学方法,晚期试图将马克思主义融入自己的心学体系,这些都是其研究中“权”的体现。需要注意的是,梁漱溟的“权”并不是学术上的见异思迁,而是一种真诚的学习、吸收,从而通过这种方法不断打磨自身理论,纠正早前的谬误。柴文华教授对梁漱溟以及同时代的其他思想家的“与时俱进”给予了“同情的理解”,如认为梁漱溟吸收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提升了自身的理论高度,加强了自身的理论深度;冯友兰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原因不单是外在的,“我们也应当考虑到……另一个原因,即内在原因”[2]。第二,道器结合。“道”指形而上,“器”指形而下。“道器结合”就是梁漱溟思想中既有重思辨的哲学理论,又包含重视现实的社会理论。在纯哲学领域,梁漱溟提出了生命本体论,理性人哲学等理论,在文化研究中以“意欲”为中心提出了文化本体论。而在社会学领域,梁漱溟以上述理论为基础,论述了文化的发展路径和中国社会的治理途径,欲为社会建设指明道路。这一特色,源于梁漱溟对社会现实的深沉关怀,是其一片赤诚之心的表现。第三,中西结合。这一点较好理解,是那一时代许多思想家所共有的特色,但梁漱溟在这一点上仍有自己的立场。他虽然承认西方文化在一些方面的优越性,但却始终坚持中国文化本位。他对西方文化的接受是有保留、有限度的,仍然要以中国传统文化为主调,因此,他的“中西结合”保持着一种保守主义立场。第四,知行结合。儒家传统的知行合一,强调道德认知与道德实践相统一,促进完美人格的养成。梁漱溟在继承知行合一的基础上,将其从道德领域扩展到生活的各方面,在实践中贯彻自己的理论,并经过实践的反馈对理论进行修正。梁漱溟通过乡村建设实验与政治活动,一生都在坚持不懈地推行自己的理论主张。
三是对梁漱溟的思想渊源进行了分析。梁漱溟博学笃思,广泛地吸收中西学术精华,对其加以批判继承,形成了自己具有丰富内蕴的思想体系。因此,对梁漱溟思想渊源的分析,也是理解其思想整体必不可少的一步。由于梁漱溟思想渊源的多样性,《研究》并没有将其集中于一章予进行介绍,而是在介绍各方面具体问题时加以引出。通过这种方式,作者具体而微地分析了梁漱溟思想各方面对前代思想的继承,并且指出了梁漱溟在继承上加以改造、发展之处,凸显了梁漱溟的思想特色。在生命宇宙观上,梁漱溟直接的思想来源于柏格森。梁漱溟同柏格森一样,认为不能通过机械、静止的概念去解释变动不居的宇宙,而只有通过直觉去感受变动的实在,才能认识到具有创造性的生命是宇宙的本体。在此基础上,梁漱溟又加入了自己的分析。他认为流动的宇宙源自于“事的相续”,“事”就是人的主体性活动,是人依靠“眼”“耳”“鼻”“舌”“身”“意”这几种具象化的创造性能力作出的“一问一答”,这种“问答”就构成了“事的相续”。而推动这种“问答”的动力则是“意欲”。“意欲”是一种精神性力量,主宰“六识”发挥作用。过去的“意欲”构成“前此的我”,而现在的“意欲”构成“现在的我”。“前此的我”创造了已成的、固化的世界,而“现在的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挣脱已成的束缚去创造新世界,正是这种创造倾向造就了“事的相续”。可以看出,梁漱溟在继承柏格森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地突出了主体性在宇宙生成、发展中发挥的作用,形成了其具有自身特色的本体论。作为梁漱溟思想主体组成部分的儒家思想,梁漱溟也同样对其有所创新与发展。在其“理性人哲学”中,梁漱溟提出了“理性”这一概念来概括儒家传统的“仁”或“良知”,这不仅是简单的名词更替,更是为其注入了新的内涵。通过本体论的构建,他为“理性”确立了形而上的依据,解释了其来源。虽然宋明儒学也曾经有过这种尝试,但其实际上是一种非自觉的,并且欠缺方法的尝试,论理并不充分。而梁漱溟则是自觉于儒家本体论的构建,同时采纳了西方的逻辑方法,是一种具有现代意义的理论创造。同时,他又在认识论上引入了“直觉”的概念,用以解释“理性”如何在人类行动中具体地发挥作用,这也改变了儒家传统对“良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此外,针对儒家传统的一些缺点,梁漱溟也有着清醒的认识。例如,出于道德中心主义而对科学、艺术等活动的轻视,就被梁漱溟所否定。在梁漱溟的语境中,这些活动同样属于创造性活动,是人类价值的体现。这种对被传统所轻视的技艺的肯定,是儒家价值判断上的一种进步。对于这些创造活动所依赖的理智,梁漱溟也给予了应有的重视。在对“人心”功能的论述中,虽然梁漱溟仍然以“理性”为中心,但他同样强调理智在人类创造活动中的作用。尤其在他后期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相关思想后,进一步肯定了理智在“人心”养成中的必要性,认为实践性的经验有助于“理性”的发挥,理智已经具备了一种能够影响“理性”的反作用。虽然“理性”仍是中心,但理智已成为“理性”保持完整的必备条件。当然,在整体上梁漱溟仍然十分强调“理性”的道德意义,并且在理智与“理性”关系的论述上也并不完备、周全,但这种尝试仍旧是一种现代意识的抬头。总结来看,梁漱溟在对多种思想的借鉴上,采用了一种以中化西、以古融今的方法,进而走出了一条开放向前的文化保守主义之路。
此外,针对梁漱溟思想比较类研究较少的问题,《研究》以附录的形式收录了三篇该类文章。这三篇文章的内容分别是梁漱溟与其他现代新儒家学者的“心学”思想对比,其中,梁漱溟、熊十力、贺麟三人直觉学说的对比,以及梁漱溟与贺麟文化哲学的对比,基本都属于同类对比,是新儒家群体内部的横向对比。在这种比较研究中,既能够同中见同,凸显现代新儒家群体共通的思想特征,又能够同中见异,展现各位学者思想渊源、研究方法等方面的个人特色。比较研究是一种较为高级的研究方法,需要研究者对比较双方都具有较深的了解,并且需要一定的学术敏感度以甄别异同,并从本质上分析其原因。柴文华教授认为,梁漱溟思想的比较研究,既可以进行同类比较,还可以进行异类比较。除了同一学派内部的比较,还可以与其他学派学者或者其自身思想渊源进行比较,以深入挖掘梁漱溟思想的内涵。这方面的研究尚嫌不足,有待学术界的进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