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被香气所累的大树

史军

土沉香的花（绘图 / 黄金）

源远流长的“香”

沉香的原产地虽不在中国（而是在临近的东南亚区域），但西汉时期（公元前202 年—公元8年）就有使用沉香的记载。随着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古代丝绸之路畅通，大量沉香开始流入中国。

中国现存最早的关于岭南地区草、木、果类植物的专著《南方草木状》（成书于西晉时期）中记载：“交趾有蜜香树，干似榉柳，其花白而繁，其叶如橘，欲取香，伐之。”这里的“蜜香”就是沉香的称谓之一，而“交趾”就是现今越南北部红河流域。

到了宋朝，人们对沉香有了明确的分类，并逐渐认识了产生沉香的植物——土沉香（又名白木香）。

因此，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总结沉香在中国的使用和发展，即沉香萌发于先秦，初成于秦汉，成长于六朝，完备于隋唐，鼎盛于宋元，广行于明清，发扬于当代。

沉香的种植

实际上，沉香是一类植物，隶属瑞香科，是沉香属和拟沉香属物种的俗称，全世界共有31 种，其中沉香属植物23种，拟沉香属植物8种。主要分布于缅甸、泰国、越南、老挝、柬埔寨、印度东北部及不丹、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加里曼丹等地。在中国分布的，主要有土沉香和云南沉香两种。

早在东汉时期，中国就开始引进能够生产沉香（香料）的一种沉香树——土沉香进行栽培种植了。而真正兴盛起来，已经是到明朝时候的事情了。到今天，我们在广东东莞还能见到很多沿袭自明代种植土沉香的莞香园。

天津沉香艺术博物馆馆藏珍品沉香

沉香因何而香

如果你有机会接触到土沉香，可能会发现，这些树一点都不香——叶子不香，花朵不香，果实也不香，就算点燃细枝条，也没有任何香气。那么沉香（香料）又是如何而来的呢？

实际上，中国古人很早就找到沉香树结香的原因——受到外来侵害时，沉香树会产生香气。对于沉香（香料）的具体形成方式可以分为纯天然结香和人工结香两种。

广东中山，植物学家在观察沉香

其中，纯天然结香是指，沉香树掉落的树枝或者倒木，没有树脂保护的部分完全腐朽，剩下成块富含树脂的木头，这部分木头就是沉香。这样的木头密度比较大，入水即沉，沉香也就因此得名。

人工结香是指人为破坏沉香树，迫使其产生香味物质。其中一种方法叫作“开香门”，即在树干砍开一个直达树心的豁口，真菌让逐渐侵染豁口，经年累月就会产生人们梦寐以求的芳香物质了。这种危及树木生命的做法以及过度砍伐，导致野生沉香树数量急速减少。如今，沉香树已被列为中国国家二级保护濒危树种。

沉香（香料）的产生机制似乎仍有争议。可以确定的是，沉香（香料）是胁迫反应和微生物代谢两者催化的结果，且两者必须兼而有之。多种微生物刺激沉香树，使其产生以a- 檀香醇为代表的倍半萜类成分为主的化学物质。与此同时，侵入的真菌也会产生一些代谢产物，并由此形成了沉香（香料）特殊持久的香气。

胡蜂——沉香的播种机

沉香树的果实就像一个个绿色的小豆荚，一点都不起眼。在成熟之后，它们的奇特表演就开始了。

成熟的沉香果实会炸裂开来，里面的种子会从果皮中脱落。不过这些种子并没有直奔大地，而是被一根细丝悬挂在空中，它们在等待命中注定的朋友——胡蜂的帮助。

胡蜂会咬断悬挂细丝，然后抱起种子，心满意足地飞走。主要以昆虫为食的胡蜂为什么会对沉香的种子感兴趣呢？那是因为沉香种子上有昆虫的气味！仔细观察沉香的种子就会发现，种子上部有个像蜗牛一样的白色块状物，这个被称为油质体的物质就是胡蜂喜欢的食物。

油质体不仅能发出类似昆虫的气味，而且本身也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能够让胡蜂以为这就是它们心心念念的食物。胡蜂享受完美味大餐后，沉香的种子就被当作“骨头”丢弃了。这些被“丢弃”的种子会找到适合的土壤，萌发生长，最终成长为新的参天大树。

沉香为什么会选择如此繁琐的方式来传播种子呢？因为，沉香的种子是典型顽拗性种子（ 需要立即播种），种子的活力和水分会随着暴露在树冠中的时间的延长而急剧下降，很容易干燥致死。由于它在种子时期的生命很短暂，如果不尽快找到适宜播种的场所，将很快失去活力。在漫长的生物演化历程中，聪明的沉香在种子上“装上”了油质体，来吸引胡蜂帮忙完成播种。

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的研究显示，沉香这套招引系统非常高效，“通过观察482 只胡蜂搬运沉香种子的时间和轨迹发现，从沉香果实开裂，到胡蜂发现种子，平均等待时间仅需30分钟，有一半的种子在13分钟内就吸引到了胡蜂，之后，胡蜂最快可以用1分钟的时间将种子取下。而它们把种子搬运到的最远距离超过了400米”。

如此高效的种子传播系统是沉香物种得以延续的重要基础。

所以在保护沉香的时候，必须考虑到与其共生的胡蜂的生存状况，如果没有这些播种者，沉香的种群更新必然会碰到困难。

胡蜂

沉香树的果实

沉香除了可以作为药材和香料适用，其本身也有着极高的生态价值，可以有效维持地力、涵养水源， 从而保证生物多样性。而且沉香树四季常青，是比较高档的绿化树种之一，有净化空气、美化环境的优点。

沉香可以是香料的名称，也可以是药材的名称，但它更是大自然里一个重要生灵的名字。我们在利用它改变自己生活的同时，也要时刻牢记保护它。生态系统是一个环环相扣的整体，深入了解每个物种之间的关系，是人类能更好地保护自然，延续文明的基础。

（责任编辑 / 张丽静 美术编辑 / 周游）

（感谢北京林业大学郭可为对本文作出的贡献）

知识链接 堇菜种子的智慧

其实，在我们身边也不乏一些附加了可食用部位的聪明种子，堇（jǐn）菜就是其中的典型。堇菜的种子上有一个类似沉香种子的油质体，蚂蚁会咬住这个结构连同种子一起搬回巢穴。蚂蚁只吃掉油质体，但是对种子不闻不问，这些堇菜的种子就可以安心发芽了。

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