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深了,你还没有入睡。因为你听到床下,有人在小声地哼歌。那是一首关于黑暗、孤单和思念母亲的歌。
“你是谁呀?”你忍不住问。
“我是床下的小孩。”
奇怪,哪有小孩生活在床下呢?对方似乎猜到了你在想什么,抢先回答:“因为床下很好啊。这里宽敞、温暖,还有好吃的东西,我才不出来。”
你在打扫卫生时观察过床下——那里只有黑暗、灰尘和被遗忘的玩具。
“你骗人,床下什么都没有。”你反驳道。
“才不是呢!不信,你爬进来看看。”床下的小孩引诱你。
你爬出温暖的被窝,匍匐着钻进床下,发现那里和你预料的一样,遍布灰尘,而且又黑又冷!最重要的是,床下没有人!
“骗子!”你气愤地说。
这时,从床上传来兴高采烈的声音:“现在我是床上的小孩,你才是床下的小孩!”
你想爬出来,可不管怎么折腾,所到之处都又黑又冷,所见皆是灰尘和蛛网。你被困在了床下,不知道会被困多久,或许是永远?
也许,只有另一个床上的小孩爬到床下,才能让你从这里逃脱,回到妈妈身边。
此时的你又冷又饿,哼起了一首关于黑暗、孤单和思念母亲的歌……
(二)
当春秀被困在床下时,想起了父亲讲过的睡前故事。
小时候,父亲会哄春秀入睡。虽然他讲的睡前故事很奇怪,听起来像是他根据身边的事物临时捏造出来的。比如,父亲看到床边的衣柜,就会讲一个关于“衣柜、狮子和妖怪”的故事——有一家人穿过衣柜,去往一个冰雪覆盖的世界,开启了陪伴狮子、打败妖怪的冒险历程。
这个“床下小孩”的故事,春秀觉得也是父亲杜撰的。她闭着眼睛回忆过去,不敢睁眼,怕再一次看见身边的尸体。
是的,现在床下没有小孩,却有一具尸体。
几个月前,春秀在一本日记上记录了自己遇到的谜案。没想到,在她的字迹后面凭空出现了另一行字。对方告知春秀,他名叫秋生,来自86年后的世界。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秋生让春秀来到随园宾馆的后街,见证一场纸币雨的落下。谁知,随着纷纷扬扬的纸币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具尸体。
死者是携款潜逃的嫌疑人。
现场还有一位目击者——来金陵访问的外国科学家波尔教授。他和春秀推测出,这具尸体和纸币应该是从高于40米的地方落下。但附近的建筑物,最高也只有30米。波尔和春秀来到嫌疑人居住的5楼寻找线索。为避人耳目,他们偷偷登上防火楼梯,潜入嫌疑人住过的客房。
客房门的底部微微凹陷,上面有明显的撞击痕迹,门锁也松动了,应该是不久前有人强行踢开了这扇门。
这是一个套间,外间是客厅,放置了沙发和茶具;里间是卧室,有双人床和衣柜,还配有洗漱间。
客厅的墙面和天花板都溅有鲜血,从尚未凝固的痕迹来看,事件发生的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卧室里没有血点,临街的窗户就开在床旁边,此刻虚掩着。
流了这么多血,无论这个人是谁,恐怕都已经死了。
“这意味着,还有一具尸体。”波尔皱着眉分析,“成年人的血液量一般在4升至6升之间。刚才坠落的男人,落地后还流淌了大量鲜血,肯定不是他。”
春秀回想起那张渗出鲜血的被单,不寒而栗。
卧室靠窗户的一侧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就连椅子的靠背都被割开,内衬被扯出来。尤其是床,从床垫到被子都被利器划开,但另一侧的物品依然摆放得整整齐齐,洗漱间也很干净。
客厅满是鲜血,卧室毫无血迹;卧室内一半混乱无章,一半干净整齐……这一切组合在一起,犹如黑白各占一半的太极图!
就在他们心生不安时,楼道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快躲起来!”波尔小声说。
春秀慌忙环视,看向大衣柜。波尔摇摇头:“不行,太显眼了。”他示意春秀和他一起钻到床下。
不管来人是谁,一定会从没有任何搜查痕迹的大衣柜开始检查,而被翻乱的床很可能被忽略。这张床很大,床下的空间能容纳两个人——不,甚至可以容纳三个人。因为春秀钻到漆黑的床下时,赫然看到一具尸体。
死者是一位年迈的女性,散乱着白发,致命伤应该是脖颈处那道可怖的口子。她穿着宾馆服务员的制服,很可能是这里的员工。春秀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身体,肌肤仍有弹性,想必死亡时间不到10分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尸体,还是在床下这么诡异的地方,她不由得闭上眼睛,浑身发抖。
门突然被推开,一群人冲了进来。
(三)
他们似乎早有谋算,安排两个人搜查客厅,两个人搜查卧室。随后,一个重重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脚步声里还夹杂着金属和地板的撞击声——来人的鞋子底部似乎钉有防磨的金属片,这是金陵流行的进口皮鞋做法。
“探长好!”问候的声音齐齐响起。
探长随意地应了一声:“墙上和天花板上的血迹呈喷射状,应该是有人的颈动脉被割开了。从血量看,这个人可能已经死亡;从血液的凝固程度看,这个人的死亡时间约在10分钟内。”
脚步声穿过客厅,来到卧室门口,探长的声音也徐徐逼近:“这里一半混乱,一半整洁,应该是有人在搜东西时出于某种原因,中途离开了这个地方。”
随后,探长停在了床边,春秀不由得向床外看去,对方果然穿着一双尖头的进口皮鞋。
“嘎吱”一声,窗户被推开了。
“还有很多人,在等待下一场纸币雨。”探长说。
他站着看了一会,突然坐到床上。
“案情非常简单,嫌疑人携款潜逃,就躲在这个房间。可能他在清点钱财时,被另一个人看见。于是,对方被嫌疑人割断颈动脉灭口,这就是客厅血迹的来源。杀人之后,嫌疑人无法承受压力,精神崩溃,在卧室破坏家具,大肆发泄。终于,在精神错乱之下,他带着钱财跳窗自杀。至于嫌疑人杀死的人……嫌疑人已经死了,这个人也不可能被带出房间。”探长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想,尸体应该还在房间内,也许就藏在床下。”
(四)
“推理完毕!我先走了,今天和从事医疗器械的商人约了一个牌局。你……”探长指挥房间里的某个人,“现在来搜查床底,把尸体拖出来,再去通知法医。”
探长领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间,留下的警探走到床边,半蹲下身子。
春秀和波尔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警探伸出一只胖胖的手在床下胡乱摸索,粗短的手指就落在春秀身旁,险些抓到春秀的头发。春秀屏住呼吸,咬着牙将尸体凌乱的白发推到警探的手边。警探立刻发现了这份“大礼”,将尸体缓缓拖出。
“晦气!”他抱怨着离开房间,显然是按照探长的命令,去通知法医。
春秀长舒一口气,赶紧拉着波尔从床下爬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喂,床下的小孩。”
春秀惊恐地回头,发现一个鹰鼻鹞眼的瘦削男人正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
男人的脚上,就是那双尖头皮鞋。原来,探长早就发现了他们,刚刚只是假装离开。
“我……我可以解释!”波尔结结巴巴地说,“我们……迷路了,想来这里问路……”
“喔,我知道。”探长露出假笑,“来时,局里通知我,说这儿住了一位贵宾,要注意影响。”
探长跳下床,来到窗边,看着迟迟不愿散去的人群:“床下的小孩,我认得你。我正要赶赴你父亲的牌局,所以……”
他偏过头,朝门口的方向抬抬下巴:“你们为什么不赶紧离开,让我们做警探该做的事情?”
春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波尔抓住手臂强行拖走。两人躲过那些如鬣狗般埋伏在外的警探,回到一楼的房间。
“春秀,你不要多想。这个探长很厉害,他能解决所有的谜题。”波尔蹲下来,认真地对春秀说,“你现在就回家,好好休息。”
春秀欲言又止。
波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印有他侧面像的金质奖章,放到春秀的手中:“这是一个镀金的复制品,送给你做纪念。你要好好努力,等你长大成就一番事业,我会再来中国看你。”
春秀犹豫许久,最终点点头离开了。她知道,波尔应该发现了真相,但他选择隐瞒。
这起案件的真相,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下期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