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G、语义通信与新闻传播新样态:数字新闻学的视角

2022-12-31 19:43江,潘
关键词:新闻业语义

常 江,潘 露

(深圳大学 传播学院,广东 深圳 518060)

一、引言:通信技术的代际演进

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为更多复杂精妙的传播方式的出现创造了可能性,也为新闻传播学理论的升级换代提供了现实驱动力。[1]早在21世纪初,就有研究表明,通信技术的革新对于新闻传播新样态的诞生和发展而言,起着基础性的作用,这一作用同时体现在实践和观念层面,是一种联动式的“进化”。[2]在实践层面,数字技术的“基础设施化”将重塑、改写传统新闻业的惯例与规则;在观念层面,媒介技术将以“隐喻”的方式改造数字新闻行动者的情感经验与行为逻辑。伴随着学界和业界对第六代移动通信技术(6G)应用场景的想象,我们得以对未来新闻传播实践可能产生的样态做出推断。

中国移动通信系统经历了从第一代(1G)空白、第二代(2G)跟随、第三代(3G)同步、第四代(4G)突破发展,到经多年积累后拥有第五代(5G)技术领先地位的艰难历程。[3]尽管在全球范围内,5G尚处于规模商用的起步阶段,相关技术特性还需继续完善,但很多国家和机构早已启动下一代移动通信系统概念与技术的相关研究。例如,欧盟于2017年开启了为期3年的6G基础研究项目;国际电信联盟(ITU)于2018年成立网络技术焦点小组,致力于研究面向2030年及以后的应用场景和需求、网络服务和技术、架构与基础设施;美国、芬兰、日本、韩国等各国政府纷纷资助“后5G”以及6G相关技术的研究;我国则于2019年11月召开6G技术研发启动会并成立6G推进组和总体专家组。不过,目前学界对于6G的讨论仍主要停留在“定性”层面,如应当怎样界定6G,以及如何理解6G的关键技术内涵、概念体系和应用路径等,而针对6G给日常生活和传播可能带来的影响,则少有讨论。但有一个共识是:在6G的参与下,未来的连接将会更加泛化,连接不再局限于人和人之间,而是向着人和物以及物和物相连的方向过渡,以至最终达成“万物互联”。

通过对移动通信技术发展历程的梳理,我们不难发现两个规律。第一,通信技术的迭代不是孤立的,新技术标准所塑造的场景和生态,必然建立在上一代通信技术建立的场景和生态的基础之上。简言之,以增强型移动宽带和低时延高可靠通信为应用特点的5G,正在为广域物联网和人工智能的成熟奠定技术基础,而6G将形成在此基础上的生态延续。第二,从1G到5G,速率始终是技术演进的核心标准。据国际电信联盟对全球2020—2030年移动业务预测报告,未来10年最主要的移动宽带场景仍是大数据流量需求场景,传统移动终端如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的数量增长会逐步放缓,而物联网设备的数量则将随时间推移呈明显增长趋势,这意味着6G标准仍将以提升速率为主要诉求。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对基于6G架构的文化生态的界定,以“迭代”和“提速”为关键词。

6G是尚未成为现实的“第六代移动通信系统”,代表着学界和业界对于未来基础通信环境的设想。我们当下正处于4G向5G过渡、5G即将全面展开的时代。一般认为,4G技术通过普遍性提升带宽能力塑造了移动互联网生态,5G技术则会将增强移动宽带业务(eMBB)场景,延拓至海量机器类通信(mMTC)场景和超高可靠低时延通信(uRLLC)场景。[4-6]照此逻辑,6G也将遵循当下信息通信技术标准的迭代规律,在5G基础上进一步演进,以形成新的技术标准,构建新的传播生态。现有研究普遍认为,6G与5G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支持世界的全面数字化,在6G构建的数字化世界中,网络与用户将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用户的智能需求将被进一步挖掘和实现,6G也将以此为基准进行技术规划与演进布局。[7]

技术作为数字新闻生态的基础设施,其具有的实在形态的信息传递网络将是新的新闻实践得以出现的前提。[8]未来的新闻业,无论从实践层面的生产流程机制再造,抑或观念层面对新闻价值理念及人与技术关系的探讨,都将受到6G及伴随其出现的语义通信技术的冲击。本文尝试以6G为技术背景,从数字新闻学视角出发,对新闻传播面临的发展新样态展开讨论与展望。

二、6G架构与语义通信时代的到来

探讨移动通信系统的迭代规律,并结合学界与业界的分析预测,本文认为,6G网络发展的重点方向将集中于覆盖率、速率与智能化三大方面。

首先,万物互联的终极目标决定了6G网络将进一步扩大其覆盖范围。5G及以前的信号网络基本上以地面基站为中心,而在基站未覆盖到的沙漠、海洋、高原等无人区仍存在大量通信盲区,且5G的通信对象集中在陆地地表10 km以内高度的有限空间范围。有学者和业界专家认为,6G将以卫星通信作为主要信息供给源,卫星通信将成为传统地面移动通信系统的重要补充,无法直接覆盖室内环境的卫星通信信号将与传统地面移动通信系统相结合,通过提供低空无人机、飞行器、飞机,以及海面高山和沙漠等地面通信系统难以部署的场景信号,打造“空天海地”一体化覆盖的6G通信网络。

其次,在数据传输的速率方面,从5G到6G将实现几何级增长。三星公司2020年发布的6G白皮书《下一代超连接体验》指出,6G的峰值传输速率将达到100Gbit/s~1Tbit/s,通信时延50~100μs,网络效能相比5G将提升10到100倍,具体见图1。更高的速率意味着更多的可能,人工智能的发展拥有了更为强大的速率支撑,万物互联、万物智联也将拥有数据和通信方面的保障。

再次,所谓智能化,指的是我们可以依据移动通信系统的迭代规律推断出6G对于传播业态和日常生活的改变,在某种程度上必然会延续5G技术标准下人工智能的极大发展。机器智能及其与人类智能的接口将是6G通信的重点,6G将会建立于人工智慧基础之上,拥有全领域覆盖、新的网络拓扑结构,甚至是新波形的通信技术。

基于上述三方面的考量,本文认为:6G在业态上和文化上发展的重点,将会走向语义通信(semantic communication)。语义通信是基于6G架构的一种颠覆性的数据传输承载方式。这一概念由信息论的创始人瓦伦·韦弗(Warren Weaver)和克劳德·艾尔伍德·香农(Claude E. Shannon)于1948年提出。[9]在韦弗看来,语义通信是一种高端的通信技术,它能够传达人类和机器都能够理解的含义,而不仅仅是信息本身,从而令人和机器得以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交互与对话。语义通信最简单的实现模式即人对人(H2H),因为人与人通过语言实现的意义交流有着强大的历史和文化根基,难以实现的是人对机器(H2M)和机器对机器(M2M)的交流。在更加广泛的互联网络中,机器如何真正理解我们,我们又如何真正理解机器?依赖于人工智能技术、传感器感知和算法识别的机器如何克服非人类通信的概率性与模糊性,将是语义通信技术发展最为关键的突破点。

语义通信的内涵相较单纯的交互和机械式反应得到反馈不同,其发展将依赖于机器学习(machine learning)与深度学习(deep learning)技术的完善,以及语义信息检测与处理、知识建模和知识协调能力的支持。而在6G高频谱效率与高可靠传输的信息环境的支持下,语义通信技术将会不断完善,达到预期传播效果。如针对“爱因斯坦在1921年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这一信息,一个成熟的语义接收器在接收到信息传递方发送的信息时,会同时进行大功率快速计算:第一步,检索爱因斯坦的知识图谱,并核对信息;第二步,监测192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发现信息缺失;第三步,监测192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找到补充信息;第四步,接收信息,即爱因斯坦于1922年获得了1921年度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此即语义通信的基本模型。在6G时代,智能算法可以将代表双方背景知识或会话领域的知识图谱(knowledge graph)注入到语义编码器中,以提高语义通信的效率和鲁棒性(Robustness),从而解决人机不兼容、难互通等问题,继而提高通信效率、改进用户体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万物智联”。

在广覆盖率、高速率与智能化的语义通信时代,数字技术的基础设施化特征将更为显著,在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领域将呈现全面介入姿态,新闻业作为受其影响的社会子系统之一,对于技术的考量理应被纳入理论发展考虑之中,前数字时代新闻业之所以对技术抱以警惕与拒斥态度,很大程度上源于主流新闻学理论对技术决定论(technological determinism)长期而深刻的负面评价,但停滞的眼光通常伴随着发展的迟缓,我们不能忽略特定历史条件下某种或某几种推动行业发展的重要动力机制,自二战以来占据社会发展主导力量的数字技术,为新闻业带来的便是全面而深层的结构性影响。从实践主体层面的影响来看,数字新闻实践的主体不再局限于单一的“人”,而逐渐转向人—机—技术互动关系中形成的新型主体;[10]从新闻生产流程再造角度来看,媒介技术的“可供性”(affordance)为新闻行动者提供了平等“可供”的技术环境,诸多新型数字新闻实践成为可能,新闻作为一种信息产品与叙事类型,其边界逐渐模糊、泛化,这也给传统新闻机构的权威性带来冲击;另外,情感(affect)逐渐成为新闻行动者行为的基本驱动力,各方行动者基于情感逻辑对传统新闻生产策略进行再造,传统新闻价值理念产生动摇。6G与语义通信技术的到来,对新闻业主体实践、生产流程、理念重构等方面的影响将更加深入,新闻传播未来可能出现的新样态也亟待讨论。

三、语义通信与新闻传播

基于6G架构的语义通信技术,将显而易见地重塑社会信息传播系统。对于新闻的生产、流通和接收流程来说,三种主要类型的语义通信(H2H、H2M、M2M)将相应地培育出不同的传播样态。

(一)H2H 语义通信:语义纠错与知识传播

数字新闻生态带来了谣言、不实信息、虚假信息等信息失序现象,如何在人工把关因素缺失的信息环境下分辨新闻和一般性信息、纠正信息错误,是数字新闻业在发展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问题。而成熟的语义通信系统的出现,能够弥补新闻中的信息偏差与语境缺失,自动过滤并清除有意捏造或无心失实的信息。当下利用语义通信系统进行自动纠错的愿景尚难达到,但新闻业已尝试使用计算机技术针对虚假新闻检测展开了一系列尝试。

早期的虚假新闻检测主要从新闻文本内容层面入手,通过捕捉虚假新闻和真实新闻在表现层面的差异,构建虚假新闻检测模型,如通过统计信息中出现的标点、表情、超链接与字数等文本内容建立起有关信息真实性的简单评估模型[11],或利用较为复杂的LIWC(Linguistic Inquiry and Word Count)工具设计语言特征,并结合LSTM(Long Short-Term Memory)神经网络建构虚假信息识别模型[12]。但此类依赖人工手动设计的模型难以适应大数据时代的检索需求,随着深度学习方法的发展,研究者将自动抽取技术加入到虚假新闻检测模型中以提高检测效率。[13]除了文字文本外,研究者也不断尝试将图像和视频内容融合到检测模型中,如有学者提出了一种基于深度学习的假新闻检测模型,该模型提取了多模式和社会上下文特征,并通过注意力机制将其融合,将图像特征整合到文本和社会上下文的联合特征中。[14]深度学习模型虽然具有出色的特征提取能力,但多模式特征表示其仍然高度依赖于数据集中的特定事件,且对于虚假新闻的检测,不能仅关注新闻文本与图像表现层面的叙事与表达,而应从内容层面进一步入手,关注新闻语义层面的特点与破绽。

相比于对文本和图像表层进行的虚假新闻检测,语义层面的检测更为困难。一方面,计算机模型对于新闻叙事中的很多知识性内容难以简单通过上下文语境进行分析,需要引入大量外部资源来辅助识别;另一方面,数字新闻通常包含多种符号形式,而现有模型对文本与图像两种不同语言形式的处理位于相异的语义空间中,多模态间的语义交互难题也难以解决。当下已有研究者针对以上问题以及语义层面的虚假新闻检测模型展开研究,如中科院计算技术研究所推出的一项语义增强的多模态虚假新闻检测方法,通过提取文本与图像的不同层次的视觉特征,采用文本引导的注意力机制进行图文之间的语义交互建模,从而更好地弥补文本与图像多模态之间的鸿沟与异质性。[15]随着未来成熟的语义通信系统的出现,在虚假新闻检测与语义纠错层面,无论是技术难题抑或意义难题,都将迎刃而解。在语义解码器的过滤作用下,困扰新闻业的很多信息失序现象将不复存在。除此之外,传统新闻行业的编辑工作和数字生态下用户参与的多元把关机制也都将被纯粹的智能语义把关机器所替代。语义传播模式不仅能进行信息检测与语义纠错,还能够形成网络化的知识传播格局,以知识传播的标准塑造新闻传播实践。

当然,这一过程也始终伴随着隐忧。一是如何验证语义生产新闻的真实性——这一属性长期以来在新闻理论中被界定为一种本质的源于人文价值的判断。自新闻诞生以来,新闻业有关“新闻真实性”的讨论从未停息。在传统新闻业时代,专业新闻机构与专业新闻生产者掌握着定义“新闻真实”的权力,受众与其他新闻行动者被视为被动、消极的新闻接受者,新闻职业主体的专业性观念直接塑造着社会中有关新闻真实性意义的整体图景,新闻从业者的素质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着“新闻真实”的话语结构与文化意义。进入到数字时代,数字技术为普通用户赋权,多元传播主体的兴起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由专业新闻机构建构的“新闻真实”观念,此时“新闻真实”的定义权不再由单一主体控制,而是由参与新闻传播的多元主体共同决定。伴随着数字技术的更新迭代,新闻实践主体也不再局限于“人”,未来的语义通信作为完全基于人工智能的机器系统,其普遍应用将在很大程度上再次重构公共知识关于何为“真”、何为“事实”的理解,换言之,当大众将信任完全交付于人工智能,那么由谁来判断新闻在哲学意义上的真实性?

此外,还有隐私方面的问题。语义通信系统的性能与语义编码、译码器的处理准确率以及语义识别能力密切相关,具体而言,语义通信系统的成熟建立在海量知识图谱和用户行为数据库的基础上。语义分析需要对文本、数据、图像等信息进行物体识别与逻辑推演,这一过程依赖于计算机对海量知识的识别、提取与解释,同时知识库需要持续不断地协调与更新,这不仅是对终端设备算力与存储能力的考验,也是对大范围、大规模信息搜集的强烈需求。那么,语义通信算法的信息收集范围应如何划定?在即时通信中使用语义传播是否会对个人隐私造成进一步侵犯?这也是将语义通信技术运用于新闻传播实践时不应忽视的议题。

(二)H2M 语义通信:数字孪生与精确推荐

随着触觉互联网、人—机交互网络等新兴应用的出现,未来通信网络中将会包含大量复杂的H2M 智联应用和服务。[16]典型的应用包括人与人工智能共生系统、推荐系统、人类感知和护理系统、虚拟现实(VR)或增强现实(AR)系统,等等。而这些应用也有可能相应地培育出新的新闻传播样态。

1.新闻接受:从理解新闻到体验新闻

我们以目前广受关注的XR(Extended Reality)应用为例。XR是一个涵盖范围广泛的术语,包括了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混合现实(MR),以及它们之间的交叉点。无疆的XR技术将与网络、云/边缘计算和人工智能相结合,为人类提供真正的沉浸式体验,适用于工业生产、娱乐、教育和医疗等多个领域。XR设备将通过在真实物体上添加不同感官(如视觉、听觉、触觉、压力和嗅觉)的计算机生成的感知信息来改变人类的体验,并基于信息交换形成感知触觉网络。在画质方面,6G技术将提供高保真的全息通信环境。基于高分辨率渲染、可穿戴显示器和人工智能,一个数字化的孪生体就此诞生。而数字孪生的出现必然会改变主流的新闻接受方式,大致可以概括为:从理解新闻到体验新闻。简言之,随着新闻业全面采纳全息通信技术,高保真、沉浸式的新闻影像模式或将被开发出来,这使用户得以成为新闻场景的一部分,通过与机器进行互动获得客观事实之外的“体验真实”。

并且,在“体验新闻”这一新闻接受方式架构下,新闻生态将进一步向情感化、情景化的方向发展,新闻经验进一步或完全感性化。一方面,随着未来日益基础设施化的沉浸式新闻接受方式的普及,新闻行动者与新闻内容之间的距离将被拉近,这不仅包括物理意义上的时间距离与空间距离,也包括心理意义上的感情与认知距离,当人们对于新闻的体验是由高保真、高清晰、沉浸式的技术手段营造出来,并且可以在物理意义上无限接近、还原新闻事件的细节时,传统新闻传播过程中基于新闻场域所塑造出的必要性的心理距离与空间距离将消弭于无形,此时的新闻不再是外在于人的自我的公共性经验,而将成为与个人价值观、本能情绪与感官冲动高度交融的体会与感知,正如学者菲尔格斯·皮特(Fergus Pitt)所说:“那些模拟出来的情境会在受众的头脑中乃至潜意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这对于新闻业来说是一项很严肃的责任。”[17]

在大数据时代,可视化技术的发展已使新闻行动者与新闻内容的距离逐渐拉近,如专长于数据新闻的英国《卫报》于2010年刊登的《伊拉克战争日志》可视化数据新闻,其利用维基解密数据和谷歌地图软件Google Fusion制作的动态地图,将伊拉克战争中的人员伤亡情况进行标注,用户点击地图上的每一个红点都会看到士兵阵亡时间、阵亡原因等详细信息,这一可视化形式将读者拉入新闻情境中,随之而来的感官与情绪冲击相较传统文字报道更为直观。沉浸式报道技术在21世纪第一个十年已初见端倪,进入到第二个十年,VR技术在新闻业中的应用经历了从无到有的迅速生长过程。2015年初,美国甘尼特报团(Gannett Company)旗下的爱荷华州地方报纸《德梅因纪事报》(TheDesMoinesRegister)推出大型解释性报道《变化的收获》(″Harvest of Change″),其利用VR技术展示了爱荷华州一座家庭农场的历史变迁与生存现状,将文字、图片、音视频、数据图表与交互地图等呈现手段融入到虚拟现实报道过程中,成为VR技术与新闻业融合的开端作品。同年,美国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的诺妮·德·拉·佩尼亚(Nonny de la Pea)团队研发的“叙利亚项目”(Project Syria),借助大量图片与新闻视觉资料,利用虚拟现实技术打造出叙利亚难民所处的真实情境。同在2015年,美国广播公司(ABC)、《纽约时报》和美联社都开始正式将VR技术引入自己的日常生产中。此后,VR技术凭借其高沉浸感、强交互性与超想象性的特征,成为新闻业青睐的技术手段,进入发展高潮期,但囿于制作成本高昂、制作过程复杂以及高价设备的难普及性,VR新闻在当下仍然难以成为新闻生产的主流技术与主流呈现方式。如上述《变化的收获》的报道制作,共动用22人,采访录制超过320小时,使用了近535G的储存空间,总共花费近5万美元,且读者需购置专门的虚拟现实头盔才能体验3D版的虚拟农场作品。Google新闻实验室与《卫报》合作推出的VR新闻作品《6×9:单独监禁的虚拟体验》(″6×9: A Virtual Experience of Solitary Confinement″),不仅需要佩戴VR头部设备体验沉浸感,还需要使用5G网络以及4K超高清设备才能观看“5G+4K”技术报道的新闻图像,而公认性能较好的VR设备Oculus Rift的价格高达350美元,离开了硬件的支持,用户就难以得到相应的体验感。这使得VR技术在新闻业的大规模普及步伐暂缓。而随着未来XR技术的不断进步,语义通信、云计算、人工智能的普及,相关设备的成本在一定程度上的降低与优化,沉浸式新闻的大规模普及或可成为现实。但此时新闻业对于“真实”的理解将面临更大挑战,新闻生产者(记者)的可见性也将被削弱,“真实”与“虚拟”之间的界限也变得更加模糊。

与此同时,未来的用户被复杂技术情境逐渐培养出的对新闻的情感、体验取向,将反向促进新闻价值体系的改变,传统新闻业所推崇的专业主义、客观性、理性与“硬新闻”的价值体系将逐渐失去效力,更偏向于个体的情感化、经验性因素将成为数字新闻生态的内核。事实上,新闻业自始至终无法忽视情感因素在新闻实践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但新闻学界与“情感”这一概念始终保持距离。这一方面源于传统新闻业对客观性原则的推崇,故将情感视作破坏新闻客观性的非理性因素;另一方面,“情感”作为一个复杂概念的难以界定性,阻碍了其在社会科学研究与新闻学研究领域的被探索程度。“情感”作为新闻实践中的重要要素被学界所关注,缘起于互联网与数字媒体技术对新闻业的全面介入。无论是新闻生产层面各生产主体基于自身既有价值倾向与情感逻辑对原有主流生产规则的改造,如追求文学性叙事与情感动员的非虚构写作(non-fiction writing)和强调生产者积极介入的建设性新闻(constructive journalism)写作,还是新闻接受层面用户对新闻事实的强烈参与感与情感需求,如“浏览”“转发”“点赞”和“评论”等对用户情感的显性量化机制等,都体现出“情感”作为数字新闻生态关键要素所发挥的巨大作用。大量研究业已表明,人与数字新闻生态之间的连接首要是情感性的。[18]

事实上,在数字技术成为日常生活与社会发展基础设施的今日,新闻实践的体验化与经验化倾向已然成为新闻生态的特征之一。在未来6G语义通信技术与数字孪生技术面世普及后,“体验转向”或将成为继“情感转向”后数字新闻业的又一发展驱动力。一方面,数据体量的增大与传输速率的提升将加强新闻业的精准定位与个性化服务效能,用户的个性化需求将被无限放大与满足,对符合个人感性经验偏好的“定制化新闻”需求量将增大;另一方面,未来以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和混合现实技术为代表的沉浸式体验将成为新闻的普遍呈现形式,在打造新闻体验场景时将超越数字时代的“平台化”场景,从文化层面的融合媒体场景上升到感官层面的“超现实”场景,“体验感”将推动“情感”往更深层次的方向发展。当然,从理论发展的角度看,学界需要思考这种“体验转向”在多大程度上有益于一个信息公开透明的社会结构的形成。

2.新闻边界:新闻与影视、游戏的融合

XR技术普及后,新闻业与影视业、游戏业之间的边界将继续变得模糊。全球范围内移动通信技术不断革新所产生的影响力将超越信息通信领域,更为全面、覆盖性地介入到社会发展与日常生活中。新的数字技术将为影视业带来前所未有的表现能力,而以图像为重要传播形式的新闻业也将面临表现形式与交互方式的改变。在当下4G向5G过渡的时代,视觉要素与文本一同成为新闻报道中不可或缺的内容,图像化与视频化已然是新闻实践的基本传播逻辑;而未来的6G全息通信环境将促使媒体实现从图像到感官的传播逻辑转向,感官文化也将如视觉文化一般以强有力的方式塑造世界并为其赋予意义,新闻业在6G感官文化的影响下也将改变其话语建构方式与价值判断标准,并实现与影视业的深度融合。

与此同时,新闻业与游戏业的融合也将更为深入。新闻媒体与游戏的结合最早可追溯到一百年多前的填字游戏。伴随基础通信技术的飞速发展,新闻与游戏的合作不再仅限于描述事实,而是利用视频技术、交互技术甚至虚拟现实技术打造出新型新闻叙事模式——新闻游戏(news games),以提高新闻行动者的参与感与体验感。新闻游戏是与新闻报道有密切联系的一种严肃游戏(serious games),以现实中的故事与新闻为背景,为玩家提供新闻故事的虚拟体验。[19]欧美新闻业在新闻与游戏融合的进程上业已初具规模,从乌拉圭游戏设计师冈萨洛·弗拉斯卡(Gonzalo Frasca)最早设立的个人博客“新闻游戏网”(http:∥www.newsgaming.com/),到《赫芬顿邮报》和《连线》杂志与其他数字技术公司合作创建的更加平台化的“游戏新闻网”(https:∥gamethenews.net),再到新闻教育界开始对新闻游戏课程教育的重视,游戏与新闻业正在加速深度融合。将游戏融入到新闻报道中,能够提高用户对社会事件的认识程度与共情程度,还将提高用户构建社区或文化的参与度。一些与时事、社会和战争密切相关的新闻,将解决问题的方法隐藏于游戏过程中,用户通过主观选择决定事件走向,从而体验新闻事实的真实性。如2009年《卫报》创建的调查新闻游戏《调查你的议员开支》(Investigate Your MP′s Expenses),吸引了近两万名读者参与游戏,玩家对工作人员上传的458 832份参议员的开支单据进行审查,并将结果映射到现实中,推动了相关项目的审查进度。游戏的形式为读者提供了参与审查工作的趣味性,并指引读者将意愿付诸到现实行动中,以推动改革进程。其他与战争相关的游戏如英国Auroch Digital Ltd数字公司开发的《终结游戏:叙利亚》(″Endgame: Syria″),以互动的形式将玩家带入到叙利亚战争中,使玩家通过自己的主观操作决定战争走向,以体验战争的残酷与新闻事件的真实程度。伴随着6G到来的虚拟现实技术的普及,沉浸式互动毫无疑问将从感官层面大幅提升新闻游戏的体验度,新闻游戏玩家的积极“介入”,是否会推动新闻业产生从“反映”与“再现”现实,到“参与”与“影响”现实的更具进步性的社会效应?虚幻的情感投入与新闻客观性之间的张力如何平衡?新闻与游戏的边界是否会更加模糊与泛化?另类新闻样态的崛起对数字时代新闻的认识论又会产生怎样的冲击?这是数字新闻业在屡次面临技术变革时应关注的重点。

3.精准推荐:“去平台化”的推荐机制

基于6G架构,语义通信也将不断对现有的推荐算法进行升级,使自动化新闻内容推荐服务进一步精细化。从逻辑上看,语义编码的目的是从用户数据中推断出用户评级,即先给定一个包含大量用户的评级数据库,然后服务器再使用过滤技术为目标用户生成推荐。经过语义处理器编码/解码后的用户信息会以更精确、无偏差的方式被推荐系统接收。对于新闻行业来说,深度智能化的内容推荐能够产生更好的用户触达效应。并且,与现今以平台(platform)作为中介的推荐机制不同,新的内容推荐机制将使得新闻机构不必再受平台规则的牵制,新闻内容与用户之间是点对点的定制化连接,新闻推送的依据则是个人的话语、行为、身体与场景,如依据LBS(Location Based Services)推送地方相关新闻,依据传感器上传的身体健康数据推送的健康新闻等,每个个体基于其自身的具体情况,将拥有属于个人的小型“新闻生态网络”。相较于传统算法推送新闻时可能面临的信息操纵与意识形态偏向掣肘,未来的推荐算法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定制新闻”推送。在网络数据更为庞杂、语义通信不断升级、算法技术更为精进的未来,深度智能化的算法推荐机制,将成为新闻实践的新型主体,机器与算法在新闻实践中的重要性的提升,也将不可避免地影响人对机器以及自身与机器之间关系的认知。[20]从点对点的定制化新闻推荐机制着眼,便能窥见理解未来数字新闻业流程再造机制的关键路径——一种以“网络”为基本结构的平等人机关系。

(三)M2M 语义通信:实时的物联网新闻

6G技术可为大型物联网网络(如智慧城市、物流网络和车辆网络)提供架构。有关物联网概念的由来,最早源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自动识别实验室(Auto-ID Labs)1999年推出的网络无线射频识别(RFID)系统中物与物连接的构想,该系统基于升级物流系统的背景提出,目标是用射频识别替代条码识别,将所有物品通过射频识别与互联网连接起来,实现物流系统的智能识别和智能管理。随着技术与应用的发展,物联网的内涵也发生了改变。2005年,国际电信联盟在世界信息峰会(WSIS)中正式确定了“物联网”的概念,并在随后发布的报告中对物联网的特征与相关技术进行了介绍。报告指出,物联网将使我们在信息与通信技术的世界里获得一个新的沟通维度,将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连接任何人,扩展到连接任何物品,万物的连接就形成了物联网。[21]物联网依靠泛在网络为人与物、物与物的通信提供网络基础,并将以M2M与CPS作为主要表现方式,M2M作为以机器交互为核心的智能应用,既包括机器与机器(M2M)之间的通信,也包括广义上人与机器(H2M)之间的通信,是当前阶段物联网最普遍的应用形式。[22]在未来的6G时代,M2M语义通信技术也将成为大型物联网网络的基础架构。以车载网络为例,通过构建大规模动态信息网络模型并定期对其更新,一个实时的、关于车辆交通的动态新闻模式得以生成,我们可以称其为物联网新闻。

未来的语义通信技术与物联网网络的广范围覆盖,将促进新闻生态系统中原有要素关系的重组,并在流动中达到新的平衡。新闻生态理论(news ecosystem theory)是伴随数字传播技术对新闻业带来巨大影响的背景下提出的有关新闻生产诸要素关系的理论,其将新闻实践的完整过程视为“环境”,来研究行动者的互动关系。[23]新闻生态理论的发展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与媒介环境学派提出的“媒介生态(系统)”(media ecosystem)思路相伴随行,媒介环境学是研究媒介(技术)如何影响人类的感知、理解和价值,如何促进或阻碍人类社会的交流与发展的学派。[24]在其代表人物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看来,媒介之于人类社会就像生物学中培育并帮助生物成长的培养皿,是一种环境式的存在;媒介作为被技术构成的环境,其中培养并生长着人类的文化。[25]伴随着20世纪90年代末新闻博客的兴起,传统新闻界开始关注到博客记者与专业新闻机构之间的互动,这种互动关系完全基于互联网所提供的技术框架。彼时的新闻学界受媒介环境学“媒介生态(系统)”观点启发,也将互联网技术对新闻业的影响视为“生态”层面的隐喻(metaphorical)影响。但此时新闻界对新闻生态的认知以媒介环境学派的媒介生态理论为认识中心,未发觉新闻业作为社会子系统与媒介技术之间等同的行动者地位。在第二个阶段,学界吸收芝加哥学派城市新闻实践研究中将城市视为小生态系统的分析方式,突出了新闻生态系统中新闻业的独特性。第三个阶段即当下的“平台化”阶段,随着日常生活中数字化程度的不断加深,当下全球数字媒体正在经历“平台化”过程,即平台不断扩张,并逐渐将原来由不同主体承担的功能纳入到统一平台中,最终成为数字信息生态的基础设施。[26]如Facebook与微信作为社交平台,不仅承担着基础社交功能,还作为政府部门发布信息、民众参与公共事务的基本渠道,各方主体的涌入使平台中新闻信息与非新闻信息之间的界限更加模糊,传统新闻机构原先持有的界定新闻价值标准的权力被分解,这在一定程度上冲击着原有新闻生态的惯例与规则,“平台化”成为第三阶段数字新闻时代新闻生态理论的基础与核心特征。

进入到语义通信时代,技术基础设施物质特征的改变将再次重塑数字新闻生态及文化,新闻生态理论将迎来进一步更迭或补充也未可知。一方面,6G普及并进入到语义通信时代后,原先被解构的经典新闻认识论将被进一步重构。主流新闻认识论的发展经历了“从本质主义到建构主义”,再到“后主体性”(post-subjectivity)的转变,后主体性即人不再被视为文化的绝对中心。在当下数字时代,人工智能、算法、传感器等非人类主体已然成为新闻生产与分发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行动者,如基于数据挖掘与算法运算的自动化新闻写作与新闻分发,已成为全球范围内大型媒体的重要生产手段。在自动化新闻写作方式的开发上,西方媒体已率先展开尝试。2014年,美联社(AP)与科技公司Automated Insights合作开发了Word-Smith人工智能自动写作平台,尝试利用该平台自动编发企业财报;同年,《卫报》推出一份完全由算法生成的报纸“#Open001”;2016年,路透社与语义技术公司Graphiq合作,采用人工智能生成可视化数据新闻并实时更新。我国自动化新闻实践以2015年腾讯开发的新闻写作机器人Dreamwriter为起点,其后新华社推出“快笔小新”,封面新闻推出“小封机器人”,以及北京大学与今日头条合作研发出机器人张小明。这些智能写作机器人都实现了以算法为基础进行数据收集与智能新闻写作的功能。在新闻分发层面,以YouTube为代表的视频网站使用算法进行首页推荐与搜索结果推送,今日头条基于算法机制进行首页推荐等自动分发方式,都是作为新闻行动主体的技术参与到新闻实践中的体现。而在人类与机器能够实现无障碍交互与对话的语义通信时代,对于技术主体现存的模板化、片面化、平台意识形态偏向、人文关怀缺失等劣势,语义通信都将依托其类人的语义分析功能进行克服,非人类主体将依靠其高效率、高智能、高精度的特点,成为新闻生产与信息传播的主力,甚至有重构传播规则的可能。此时关于“如何界定新闻”问题的讨论,将不再局限于人类行动者,而是关涉到人、技术与机器等多元主体之间互动关系的探讨。

此外,当下作为数字新闻生态基础设施的平台,在未来“人人”与“物物”普遍连接的时代,将失去作为各主体连接中介的地位。在物联网的覆盖下,传感器、各个接入网络的物体,甚至人的身体都将成为信息传递的平台,平台及平台背后的大机构对信息领域不再具备垄断性的支配作用,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 theory)中有关主体平等的讨论将完全投射于现实中。人不再是信息网络的中心主体,也不再是技术的支配者;人、技术、平台以及一切建构物,都将被平等地、没有前置判断地放在同一网络中。行动者网络理论提供了从总体上把握人与技术关系的理论框架,主张将一切非人类因素以及人类都视为不同的行动者(actors),不同的行动者在不断的互动中形成不同形式的“联合”(association),从而建构新闻传播的动态网络。[27]在新闻生产与信息传播层面,未来的技术不再仅是辅助新闻从业者搜集、分析、加工、分发信息的生产工具,更将成为强智能化的生产与传播主体,并将补齐机器人自动写作在事实核查、深度报道等方面的短板,传统新闻从业者与强人工智能将成为新闻生产网络中并列的协作主体。在新闻接受层面,基于语义通信,物联网新闻的受众将分为两类,即人类与机器,人们可以通过物联网新闻提供的实时信息作出个人决策,而机器则能够通过解码语义信息以作出标准化决策。如反映交通情况的物联网新闻在报告了拥堵与复杂路况后,个人可以选择是否在道路上排队,而车辆则可以根据地面道路复杂情况进行路程规划。在传播规则制定层面,基于平台基础作用的进一步消解,数字媒体平台及其背后的机构力量对新闻传播规则的塑造力和影响力将不再如社交媒体时代般强大,技术、人、机构以及一切人为建构物将扮演同等重要的角色,在物联网络中成为具有同等节点效应的行动者。

在该语境下,数字新闻机构在未来有两种发展的可能。第一种可能是积极与高科技公司进行产业战略融合,主动进入物联网新闻生产领域,尽早以新闻的观念参与物联网时代文化生态的塑造。第二种可能则略显悲观:新闻业的生存空间或将进一步缩小;而有关新闻是什么、新闻是否混同于一般的信息、是否拥有清晰意义才能算新闻等现在已经很模糊的问题,也将进一步模糊,甚至失去探讨的意义。

四、总结与讨论

6G技术以语义通信为支点,有可能在可预见的未来重塑新闻传播的样态与生态。在对各种可能性展开推断和讨论的过程中,我们有必要超越“技术想象”本身及其蕴含的“未来学”狂热,不断回归关于技术进化的一些根本性问题。

首先,要明确的一点是,我们在探讨6G时,并不单纯是在理解技术本身,更是期望通过想象技术的发展图景来理解人类文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演进规律。从新闻传播切入,我们可以发现,从技术逻辑的演变到行业生态的重塑,再到人类日常生活的革命,存在一条清晰的发展脉络;而当我们循着这条脉络展开深入的解释,往往可以获得一种对于未来生活更加清晰的理解。换言之,我们需要考量的除了技术本身,还有“技术意味着什么”,这十分重要。

其次,在想象技术塑造的未来生活图景时,我们必须要勇于挑战成熟的认识论。就6G驱动的新闻传播样态而言,我们需要透过各种表象去触及一个概念、一个行业以及一个学科的本质,从而认识对象,避免陷入虚无。什么是新闻?新闻传播需要达成什么目标?新闻与其他类型的信息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而立足于语义通信塑造的“人—机器”网络,更重要的问题或许是:人类为什么需要新闻?新闻必须是人的事业吗?这不仅源于新闻学理论发展的需要,更是人对自己在历史中的角色进行不断反思的需要。

最后,无论技术的发展带来何种愿景,作为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者,我们都必须保持对技术乌托邦主义的反思与批判。具体来说,要时刻审视人文精神、启蒙理性和媒介伦理的发展,是否与我们正在经历的技术革新的步伐相匹配。从人类历史经验出发,可知由技术的狂飙突进导致的存在危机和文明创伤,往往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来修复。因此,本文的最终诉求与其说是在探讨6G塑造的生活愿景,不如说是一种对于人文精神枯竭之后果的警示。

猜你喜欢
新闻业语义
论传统新闻业的危机及其结构化根源
真实场景水下语义分割方法及数据集
独立主格作状语,六种语义大作用——例说独立主格在读后续写中的应用
后新闻业时代新闻报道角度的重构
技术拓展想象空间
“吃+NP”的语义生成机制研究
互联网催生传统新闻业的三个变化
情感形容词‘うっとうしい’、‘わずらわしい’、‘めんどうくさい’的语义分析
新闻业经营管理的网络化思维
汉语依凭介词的语义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