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秩序的颠覆:《可以吃的女人》中恩斯丽形象解读

2022-12-31 20:48
湖北工程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玛丽安恩斯生育

李 璇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英语语言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可以吃的女人》是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故事讲述了女主人公玛丽安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女性,拥有在外人看来令人羡慕的工作和爱情。但是她在内心中始终觉得自己是大男子主义的未婚夫彼得的附属。在婚期临近时,精神上受到无形的压力,渐渐地无法正常进食。最后,她烤了一个女人形状的蛋糕,将这个“可以吃的女人”作为自己的替身送给她的未婚夫,从而与自己的过去一刀两断,去争取独立的人格。小说中的其他人物也栩栩如生,深入人心。玛丽安的室友恩斯丽就是一位个性鲜明的独立女性。她以女性的身体和性别身份为骄傲,真正地视生育为权力,享受做母亲的快乐。她颠覆了男性为主体,女性为客体的性别秩序,争取女性的主体性。恩斯丽这样的反传统角色是对女性主义先驱们颠覆性别秩序成果的响应和敬意,对未来女性的解放和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性别秩序的颠覆

波伏娃关于女性他者地位的论述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第二次女性运动中得到了广泛的响应,女性主义者们对父权制度进行了集体批判。波伏娃提出的“在差异中寻找平等”的主张也为女权运动的第二次浪潮和后续女性研究的主旋律。“波伏娃对于女性无法共享历史传统的分析,激发了后来的女性主义者发展姐妹情谊和母女关系,加强女性之间的血缘和文化纽带,加强对抗父权文化的集体力量”[1]44。

美国女性运动领导者贝蒂·弗里顿(Betty Friedan)在出版于1963年的《女性的奥秘》一书中鼓励女性走出家门,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凯特·米利特(Kate Millett)在1971年出版的《性政治》中指出文学的问题是政治的问题,美国文学是男性的文学。她揭露了文学在父权制影响下的性别偏见,重塑了被贬损的女性角色。朱迪丝·菲特利(Judith Fetterley)在作品《抗拒性读者》(1978)中揭示出美国文学把男性经历视为普适性价值,不容许女性参与对文学意义的解读,女性读者被迫认同压迫女性的偏见。菲特利主张女性读者要确立女性为主体的阅读立场,要做抗拒式而不是认同式读者。

美国女权主义的观点得到了在20世纪80年代日益强大的法国女性主义者的响应和发展。法国女性主义者更加注重语言的力量。埃莱娜·西苏(Helene Cixous)看到了语言中的父权制二元对立思想,她宣称女性作为生命的起源,自己就是权力和力量的源泉,要结束女性作为失语者的地位,需要一种全新的女性语言,即女性书写,去削弱乃至根除压制女性的父权制二元式思维方式。露西·伊利格瑞(Luce Irigaray)指出许多女性的屈从地位体现为心理压抑的形式,这种心理压抑的形成以语言为媒介,受父权制思想影响的女性只有两种选择:(1)保持缄默;(2)仿效父权制对女性的再现,按照父权制的想法看待自己[2]111。与西苏一样,伊利格瑞也将语言看作是解构父权制和男性话语的工具。作为波伏娃“差异”学说的继承者,她提出女人腔,即女性要敢于按照与男性不同的方式说话,女人腔应该比父权制语言更加复杂和微妙[2]112。茱莉亚·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提出语言的符号维度,即音调、节奏以及身体语言,这些符号维度构成了我们的言说方式,不受父权制的操控和压制,是颠覆男性权威的有力工具。

美国学者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在GenderTrouble:FeminismandSubversionofIdentity提出身体不是一种“存有”,而是一个可变的疆界,“是具有操演性质的;而操演意味着戏剧化地、因应历史情境地改变所做的意义建构”[3]。“巴特勒的性别操演理论揭露了男性中心主义意识形态的遮蔽功能,摧毁了性别层级秩序的哲学基础,为女性主义理论重新建构主体性提供了新的哲学话语”[4]。

女性主义前辈们为构造新的女性话语,颠覆男性为主体、女性为客体的性别秩序,帮助女性形成自己的力量,作出了不懈的努力。在《可以吃的女人》序言中,作者指出自己在1965年着手写作时,深受美国和法国女性主义影响,自己也“阅读贝蒂·弗里顿和波伏娃的作品”。20世纪60年代的加拿大女性也依旧处在困境中,她们的人生可选择的道路非常局限:“六十年代初期加拿大妇女,即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也就是结婚嫁人或者选择一个前途渺茫的职业”[5]2。同时,阿特伍德也清楚地看到“女权主义运动的目标并没有实现”[5]2。因此,塑造恩斯丽这样一个颠覆传统的女性角色是作者对前辈的致敬,也是为女性的解放事业所作出的重要贡献。

二、恩斯丽的性别秩序的颠覆

小说开篇,恩斯丽个性鲜明的形象就映入眼帘。她不停地与玛丽安抱怨昨晚的宴会:“老天有眼,大多说男人眼睛望着的总算不光光是你的牙齿,总还有些别的东西吧”。她排斥活在男性的目光中,抵制男性的审视和凝视。在恩斯丽和玛丽安的衣着上,也能体现两者性格的不同:“恩斯丽说我(玛丽安)挑衣服总是给自己选择伪装和保护色似的,而恩斯丽喜欢‘穿霓虹灯那样的粉红色’”[5]4。恩斯丽的发型也随性自然,与众不同:“她把一头红发挽在头顶上,这是她上班梳的发式,平时就让头发披散下来”[5]4-5。因此,玛丽安觉得“恩斯丽总让人琢磨不透”[5]4。恩斯丽的工作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稳定职业。她在一家电动牙刷公司当检验师,她还想当画家和演员,玛丽安觉得恩斯丽的“工作比较有趣,不像我的那样固定呆板”[5]8。恩斯丽并不追求工作是否挣钱,也不在乎是否与自己的大学学历相匹配,而是挖掘自己的一切可能享受生活,也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对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心中有数”[5]8。恩斯丽敢说敢做,随性而行,不符合男权社会对女性传统、保守、矜持、内敛的要求。相比之下,主人公玛丽安是个传统的乖乖女和好女孩。

在外人眼中,玛丽安是个“体面”的女子,而恩斯丽“不怎么讲理”[5]4。甚至玛丽安自己都认为,“自己(玛丽安)在操行上要胜她(恩斯丽)几分”[5]2。恩斯丽的“坏女孩”形象从恩斯丽与房东太太的矛盾和对峙中就可见一斑。凡事房东都喜欢和玛丽安交涉,回避与恩斯丽接触,生怕她带坏了自己的女儿。房东太太总是“把矛头针对恩斯丽一个人,好像是认为她就像恶龙一般”[5]4。但是,良好的出身和宽阔的视野给了恩斯丽面对生活和他人诘难的底气,恩斯丽根本不在乎,也不惧怕外人的眼光,认为别人是多管闲事。“恩斯丽同我(玛丽安)不一样,她不是从小城市来的,不耐烦别人多打探自己的私事……她对这种事也不害怕,她根本不会顾及有什么后果的”[5]5。恩斯丽和房东太太结怨已久,在小说最后,恩斯丽为了给自己的孩子营造良好的生活环境,两人终于发生了正面冲突,所有的积怨瞬间爆发。恩斯丽毫不留情地指责房东太太是“资产阶级的骗子,你根本没什么真正的信念,你一天到晚只是担心邻居会怎么说,这就是你宝贵的名誉。在我看那很不道德”[5]247。恩斯丽撕破了资产阶级为了面子不惜一切代价的虚伪嘴脸,她的洒脱与自信跃然纸上。

恩斯丽的独立思想在生育问题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玛丽安的好友克拉拉在接二连三地生孩子后中断了自己的学业,牺牲了自己的生活,放弃了自我,甚至连自理的能力都退化了。克拉拉的三个孩子都不在她的计划中,“她苦恼得不知所措,干脆躺倒在地,一切听天由命”[5]32。在日常生活中,克拉拉也一向不太行。“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她生孩子也是同样的情况,她的身体似乎完全不受自己的指挥,她根本无法控制”[5]32。玛丽安曾说克拉拉就像一棵植物,“几乎忘掉了她还是个有头脑、能思考的人”[5]139。克拉拉的生活就像她的丈夫乔所说的那样:“她的内核被毁掉了”。内核指的就是人格中心和精神的支柱[5]260。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女性结婚后失去自我和精神世界的状态:“作为女性,责任要求她以一种被动的方式……她让自己的丈夫接管了她的内核。等孩子出生后,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内心已经空荡荡,什么也没留下”[5]261。恩斯丽对这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行为感到愤怒。她不满克拉拉听天由命的消极生活态度,以及无法控制身体和精神的被动状态。她既无法控制生育,又无法自己独立生活,完全成了依赖丈夫乔生活的附属品。恩斯丽极力主张克拉拉振作起来,重拾学业,而不只是当一个听天由命的“好主妇”。

因此,当恩斯丽提出想不结婚,独自生养孩子的想法时,读者或许不会感到太过惊讶。恩斯丽对待生育是积极主动的,她牢牢地将生育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不是为了男人,被动地、毫无准备地、盲目随意地“繁殖”,而是为了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享受做母亲的欢乐”[5]37,主动地、有目的地、有规划地“创造生命”。女性的身体不再是男性的生育工具。“身体只能作为一种工具性机器而存在:要么是生产性工具,要么是生殖性的工具。到了现代消费社会,身体翻身作主人,身体的享受成为生活的目的本身”[6]44。在恩斯丽这里,生育从原本满足男性的被动的工具变成了满足自身的主动的武器。当她见识到克拉拉和乔在育儿问题上的一团糟之后,她更加坚定了不要孩子父亲的想法:“你总不能说克拉拉和乔他们那种家庭给孩子成长提供了十分理想的条件吧……在孩子眼里,母亲和父亲两种形象乱成了一团,他们的心理已经很不正常了,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父亲的原因”[5]36。这个大胆的宣言无疑是给父权社会的一记响亮的耳光。面对恩斯丽如此前卫的想法,传统的玛丽安列举了一系列独自生育要面临的问题,包括孩子是否合法,如何面对他人的偏见,凭一己之力如何抚养一个孩子等。从来不惧怕他人想法的恩斯丽对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表现出了一贯的坚毅和果敢:“要是没有人带头闯一闯,社会怎么发展呢”[5]38。毫无疑问,恩斯丽的想法在当时社会是超前的。作者在本书序言中指出60年代加拿大女性的选择也只限于结婚嫁人或选择前途渺茫的职业。作者清楚地看到尽管社会快速变革,人们的思想却还封闭不前,女性地位并没有实质性地提高。“例如1971年,那时人们相信社会变革的速度将会很快,如今所见并非如此。女权运动的目标并没有实现,那些宣称后女权主义时代已经到来的人不是犯了可悲的错误,就是厌倦于对这一问题做全面的思考”[5]2。因此,结合当时社会背景和女性的状况,恩斯丽的做法打破了女性结婚嫁人的终极命运,激励女性勇敢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可以看到女性为反抗男尊女卑的性别秩序而作的颠覆和反叛,为争取女性主体性、对抗父权所作的努力。

在生养孩子的问题上,恩斯丽秉持负责、优生优育的态度。要理解恩斯丽的思想,就不得不谈及优生学和优生运动。优生学的创建者是英国生物学家弗朗西斯·高尔顿(Francis Galton)。1883年,他在其著作《人类才能及发展的研究》(InquiriesintoHumanFacultyandItsDevelopment)中首次提出了“优生学”(eugenics)的概念。他从希腊语“eugenes”一词获得了灵感,该词指的是“出身良好”或“在遗传上被赋予了高贵品质”[7],由此创造了优生学(eugenics)这一术语和一门新学科。 优生学被定义为“一种通过理智的婚姻,以及其他各种能够促进优良的血统有更好繁衍机会的方法,用以改良人类血统的科学”[8]17。高尔顿指出:“大自然的选择是盲目的、缓慢的和无情的,而人类选择可以是富有预见的、高效的和仁慈的”[9]。他宣称“人应当更多地将自己看作自由人,拥有塑造未来人类发展过程的权利”[8]7。“优生学吸引了女性,女性是生育的直接参与者,因此,女性的地位、健康和生活质量对人口质量和可持续发展有重要影响”[9]。20世纪30年代,优生学在美国达到巅峰。“20世纪以来,优生学引入美国,掀起了一场宣扬优生知识,制定优生措施,改善种族的优生运动。提出利用限制移民、限制婚姻和绝育手段来终止‘不适者’生育遗传,鼓励‘适者’生育”[10]1。优生运动对其他国家也产生了深远影响:“优生运动起于英,兴于美,加拿大、印度、日本等国后来也实行过类似的计划。我国也把计划生育作为一项基本国策长期实行”[10]7。

恩斯丽就是优生优育的坚决贯彻者。恩斯丽认为“从医学的观点分析,过去进行的自然选择如今已不起作用了”[5]40。这与优生学的观点不谋而合。她首先批判为了生育而生育,不顾质量、不负责任的盲目繁殖行为:“要是人们能多关心一下儿女会从双亲身上继承到哪些品质,那么他们就会慎重得多了。大家知道人类的素质可说每况愈下,其原因就是人们不负责任,将一些不好的基因一代代往下传”[5]40。于是,她努力为孩子选择优秀的基因。在这里,恩斯丽颠覆了性别秩序,女人不再是男性挑选、审视、占有和使用的物品,男性反而变成了供女性挑选的猎物。

恩斯丽对优秀基因的选择标准是“遗传上不能有什么毛病,相貌也得在中上水平。要是有个人能理解我的用心,同我好好配合,不会啰嗦同我结婚什么的就好了”[5]39。最终,她将目光投向了伦。伦是玛丽安的大学同学,刚从英国回来,他相貌堂堂,拥有成功的事业,从事电视制片的工作,文艺气息也与恩斯丽的气质相合。他将女性视为猎物,就喜欢天真烂漫的小女人,不喜欢工于心计的女强人。更重要的是,伦也是婚姻的坚决反对者。综上,伦是男权社会符合现代男性气质特征的成功人士,“现代男性气质特指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以来西方主流社会用于描述和表达男性特征的概念,在价值取向和评判方面更注重权力、物质财富、体貌和性能力等外在因素”[11]。这些特征无疑吸引了许多女性追求者,是恩斯丽心中的好基因。恩斯丽便投其所好,假扮纯洁,诱惑伦上钩并成功受孕。然而,恩斯丽也被物质社会蒙蔽了双眼,她忽视了考察男性的内在品德。现代男性气质忽略了男性的美德与内在精神品质,即男性气概所关注的精神胆魄层面。习惯了狩猎者身份的伦怎么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变成了女人口中的猎物。知道真相的伦怒不可遏,他玩世不恭、没有担当、不负责任、诋毁和蔑视女性的恶劣品质和真实面目很快便显露了出来:“我是说我不能同她结婚……当丈夫已经够糟的了,我年纪太轻,不适宜现在成家,要叫我当丈夫做父亲,你能想象的出来吗”[5]169。他坚决反对女性接受教育,认为恩斯丽这种非婚生子的想法就是受教育太多而产生的念头。“这就是让女子受教育的结果了,弄得她们一脑袋的荒唐念头”[5]170……“女人总是一路货”[5]172。伦甚至认为女性生育是“恶心”的,更是“不洁的”[5]173。“在父权社会,女性的月经、非处女、分娩等生理和生育特征,在许多文化中也被视为不洁和罪恶”[12]。究其原因,可以追溯到柏拉图时期,柏拉图将身体视为招致罪恶的源头,正是夏娃把亚当引向了罪孽,基督教也将女性肉体看作世俗诱惑,是万恶之源。在《第二性》中,波伏娃详细解释了男性对于生育厌恶和恐惧的原由:

但凡生命正在形成的地方,萌芽、发酵,都会引起厌恶,因为它是在分崩离析中成形的……因为人厌恶无偿性和死亡,所以厌恶被生出来……面对一个怀孕女人的肚子……孩子和男人感到局促不安……尽管社会对生育投以尊敬,生育职能却使人产生本能的反感。如果小男孩在幼时依恋母亲的肉体,等他长大意识到自己的个体存在时,这个肉体就让他感到恐惧。在他的母亲身上只想看到一个精神上的人,如果他坚持认为她是纯洁的,更多是因为他不承认她有身体……被怀上,被生出来,是压在他命运之上的诅咒,不洁玷污他的存在。这是他的死亡预告。崇拜生育总是与崇拜死人联系在一起。[13]

不过,伦对生育的恐惧也是有原因的。幼时母亲逼她吃了一个内含还没出壳的鸡蛋,他吃出了鸡蛋里面的小鸡嘴和爪子,他将自己的恐惧归罪于母亲。玛丽安在了解到伦的情况后,虽然对其产生了些许同情之心,但是她认为伦既然害怕生育,却还是缺乏自控力,也是对生育不负责任和不尊重生命的表现。伦对女性和生命的不敬引发了恩斯丽的强烈不满,她回应道:“你这是典型的子宫妒忌症状。见鬼,你以为你是哪儿来的啊?……你也同所有人一样,蜷在某个女人的子宫里面待了九个月,然后……”[5]173。恩斯丽尊敬生命,敬仰生育,以女性身体为自豪,充分享受女性的生育权。不仅如此,她用“子宫嫉妒”对抗“阳具崇拜”。

在产前辅导课之后,恩斯丽转变了以前单身育儿的想法,认为孩子的成长和性格的养成离不开一位父亲。她不再寄希望于伦,而是重新开始寻找合适的父亲。机缘巧合,恩斯丽认识了费什,一个英语专业的研究生。与恩斯丽一样,费什也具有先进的思想。他尊重女性,崇敬生育,对现世不满,认为人类需要大变革:

把我们现在所谓的文明忘个精光,然后生育才又称为必不可少的需要,然后我们可以回到部落时期,还有古老的神灵,包括那乌黑的土地神和女神,海洋女神,专司生育、成长和死亡的女神。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维纳斯,一个专司温暖、植物生长和动物繁衍的生气勃勃的维纳斯,一个大肚皮、充满了活力和发展前景的维纳斯,她会分娩出一个五彩缤纷的新世界,一个从大海中诞生的维纳斯……[5]220

费什将女性视为女神,生育是神圣的,需要专门的女神掌管,这与恩斯丽的思想相通。费什和恩斯丽是世俗社会的两个独特的灵魂,清新脱俗:费什不是男权社会的产物,他不符合传统的男子气质的标准;恩斯丽也不符合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要求,没有彼得口中的“女性气质”。两个特立独行的灵魂彼此吸引,成为了灵魂伴侣,惺惺相惜。遇见费什之后,恩斯丽改变了不结婚的想法,在她心中,费什才是真正具有“一副男子汉气概”的,她也坚信费什将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父亲”[5]308。

恩斯丽的一生都在不懈地争取独立和自由,一直目标明确且有能力让自己获得幸福。这一点玛丽安也深信不疑:“她(恩斯丽)终于证明我(玛丽安)一直对她照顾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几乎达到了迷信的地步并没有错”。恩斯丽一直牢牢掌握主体地位,“她也获得了她想要的一切”[5]308。

三、结 语

恩斯丽颠覆了男性为主体、女性为他者的性别秩序,始终是具有独立意识并能自由发挥能动性的主体。她激励女性挖掘自身潜力,创造无限的可能性,对女性的身体和思想的解放具有深远的影响。我们也许无法建立新的维纳斯,但是可以建立一个尊重个体、崇敬生命,将生育视为权力而非义务,维护生育自由、倡导优生优育的社会。“我们需要建立一个这样的世界:女性对食物、性爱以及生育的追求不会威胁她们的自主权和尊严,而是充分体现了她们的独特性和权力”[14]。在争取两性平等道路上,我们在对前赴后继的“颠覆者们”艰辛的探索心怀感激的同时,更应倍加珍惜并努力发展这些来之不易的成果。女性主义并不是赋予女性特权或抵制男性,而是消灭不尊重和压迫女性的思想、行为和制度。女性主义经久不衰的魅力在于,它教会我们秉持开放而谦逊的态度,给予每一个“生命政治人”应有的尊敬和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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