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蛇传说”的国产动画电影改编看白蛇影视产业发展

2022-12-31 18:44黄旦鑫吴大顺
怀化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白蛇动画电影媒介

黄旦鑫, 吴大顺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广西桂林 541000)

近些年来,国产动画呈现井喷式发展,出现了一大批取材于中国文学经典、民间故事、神话传说的动画电影。如《大鱼海棠》 (2016)、《西游记之大圣归来》 (2015)、 《白蛇·缘起》 (2018) 以及斩获五十亿票房的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传统文学经典和神话故事借助新的技术媒介,在营造全新审美体验的同时,通过文化符号潜移默化地将裹挟着时代思想的精神内涵以及情感价值传达给观众。白蛇故事作为妇孺皆知的中国四大古典爱情故事之一,早已成为热门IP(即知识产权Intellectual Property,现可理解为可供影视改编的创作素材)。凭借动画技术发展以及国家动画产业政策扶持,近年两部国产动画电影《白蛇·缘起》 (2018) 和《白蛇2:青蛇劫起》 (2021) 再次将白蛇故事话题引入热潮,票房分别高达4.6 亿元和5.7 亿元。同时作为一种大众文化中指向消费的商品,动画电影所构建的文化产业形式将不可避免地寻求其作品艺术性与商业性的中立,并在新媒介对于传统母题的解构与再建过程之中,受制于消费时代的弊病而产生某种文化困境。本文通过分析“白蛇”动画电影改编,对白蛇影视产业的发展提出构想与展望,为我国传统IP 的产业化发展提供借鉴。

一、白蛇动画电影的创作现状

民间传说故事不同于以宏大复线形式叙事见长的自身经典化的文学作品,其本身带有一种流动性与延展性。白蛇故事作为中国民间故事的代表,经历口耳相传以及通过小说、戏曲、电影、游戏等媒介加工创造,并结合时代精神风貌,形成了极具包容性的庞大故事系列。

(一) 基于白蛇故事的动画电影创新改编

白蛇传的动画电影以1958 年的日本动画电影《白蛇传》为滥觞。直到2019 年,中国才出现第一部关于白蛇传故事的动画电影《白蛇·缘起》,随后2021 年出现第二部《白蛇2·青蛇劫起》 (以下简称《白蛇2》)。白蛇动画电影并非完全照搬传统白蛇故事的内容,而是借助动画电影这一新兴媒介,基于人物基本关系和情感走向,塑造全新的故事时空和陌生化的人物形象,展现富含民族风格的审美取向和颇具时代特色的价值认同。

其一,是全新的故事时空和陌生化的人物形象。白蛇故事创作的动画电影是对传统白蛇故事的拓展,是从白蛇故事原世界中衍生与同构出的子世界。首先,《白蛇·缘起》以唐代柳宗元名篇《捕蛇者说》为契机,将白蛇故事时空追溯到五百年前的唐末永州,讲述小白(白娘子) 与阿宣(许宣) 前世的情缘。以小白与阿宣的爱情为主线,《白蛇·缘起》串联起平民与统治者、蛇族与人类、集体与个人、人性善与恶之间的矛盾纠葛,表达对人存在于世的态度取向以及超越种族和阶级的善恶对立的终极思考。其次,《白蛇2》更是仅仅沿袭白蛇故事的人物关系,讲述了一个由“许白爱情悲剧”引起的但完全陌生的故事世界:小青因营救小白而坠入劫难,最后又被小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而救出的故事。

其二,是民族文化与时代风貌的体现。作为中国传统民间故事代表的白蛇传说在新的视听时代被重新诠释,其民族性与时代性的特质不言而喻。在《白蛇·缘起》中,体现中华民族审美和精神的文化符号随处可见:烟雨山水,唐末、明清时期古典建筑,富含民族特色的传统乐器如古萧、古琴、竹板、笛子等。在精神层面,影片也传达出浓厚的儒释道思想,无论是率性而为、要在天地之间“逍遥游”的阿宣,还是舍生为蛇族的小白,抑或是奉行“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的狐妖,其人物形象均体现出鲜明的民族特质。在《白蛇2》中,故事场景转移到三界之外的修罗城———“世间众生,我执念重,多嗔好斗,堕入修罗道。”小青因心中积怨执念而堕入修罗城,而修罗城就是这么一个积满执念的地方。这里古今杂糅,现代与野蛮并存,人类与妖魔共生,并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小青逃离修罗城的过程中,她逐渐意识到男性是虚伪与懦弱的代名词,由此她坚信只有依靠自己才能逃出修罗城。影片传达出女性主义思想以及对女性身份认同的现代思考。

(二) 基于白蛇故事的动画电影热门缘由

动画电影是指向消费的文化产业,其核心在于对消费群体的把控。白蛇故事经过文字、电影、电视的演绎而妇孺皆知,其广泛认知度保证了白蛇动画电影的基本票房,也保证了以假定性的动画电影来演绎虚拟玄幻的神话故事的水到渠成。

一方面,故事题材有深厚的观众基础。首先,从消费群体来看,不同于四大名著等文学经典需要具有较高文化素养和历史知识的群众基础,白蛇传说已流传数百年,有广泛的熟识度和认可度;其次,从文本内容来看,白蛇故事包含着古人对于现实的思考和期盼,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其中对于爱的追求、对于压迫的反抗甚至对民族精神的展现都感染着每一代人。

另一方面,动画技术与神话题材天然的兼容性创造出巨大的审美感知空间。在技术层面上,动画给人的艺术感官是一种“画”出来的艺术,所以观众无论是在视觉感官上还是在认知心理上,对于动画都有一种虚拟性的认知判断。尼尔波兹曼曾说:“媒介的形式偏好某些特殊的内容。”[1]10可见媒介不仅仅是一种物质技术,它更影响、甚至决定着其所承载的内容,并最终控制某种文化,从而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在内容形式上,神话故事天然带有玄幻色彩,尤其是其中人妖转变的人物形象、变幻莫测的武侠奇观、光怪陆离的超现实场景等。传统影视作品在呈现这些奇观时不仅受到经费的制约,而且视觉效果不尽如人意。当动画媒介与神话故事题材相结合时,观影心理与技术支持则会留给观众宽广的审美感知空间。

二、白蛇动画电影发展的时代弊病

由白蛇文化衍生的文化产品层出不穷,如影视作品、游戏、主题公园、手办等等,这些文化产品在实现其自身商业价值的同时也作为载体传播、丰富着白蛇文化。法兰克福学派曾提出“文化工业”这一概念指向大众文化的消费属性,即大众文化产业同任何产业一样,需要迎合消费者与市场的口味以供娱乐与消遣,并以最大限度获取利润。如今我国动画电影产业厚积薄发,在大力发掘我国民族文化与历史遗产的同时,其作品也呈现出娱乐化与通俗化的倾向。

(一) 空洞的奇观化视觉消遣

在机械复制时代,大众文化不仅抹去了艺术与大众生活的鸿沟,“日常生活审美化”趋向主流,艺术对于观众来说越来越呈现出一种展示价值,成为可供大众玩赏之物。“商业化、市场化、城市化的发展使得大众的感性欲望获得认可。欲望的解放首先从视觉开始,体验文化最重要的就是视觉体验。”[2]14白蛇动画电影存在忽略文本内容与精神内涵,而仅充斥大量奇观化场景的弊病。在《白蛇·缘起》中,当阿宣和小白来到锻造兵器的宝青坊时,坊内的机关、暗器、运转层出不穷,各种玄幻、一闪而过的法力展示给人一种目不暇接的单纯视觉快感,至于其中的意蕴表达则让人难以捉摸。在《白蛇2》中,这种仅仅满足视觉奇观化的场景更是随处可见:如在影片伊始牛头人追杀小青的过程中,视角追随小青逃跑的路径快速转换,目不暇接的场景转化给人造成视觉疲劳。

从口语到文字、印刷、新媒体的媒介进化来看,媒介的发展过程就是对感官刺激强化的过程。为此,作为营造“视觉盛宴”的电影行业为不断满足人们日益膨胀的视觉欲望,迎合人们的感官需求,不惜忽视文本精神、割裂文化底蕴,仅凭技术手段以制造视觉奇观,使观众逐渐屈从于感官欲望。

(二) 物化的女性形象

当代很多影视作品以满足人的感官欲望来攫取市场份额,塑造了很多以“肉”与“物”为代名词的女性人物角色,白蛇系列动画电影中也难逃这种窠臼。可以说在《白蛇·缘起》和《白蛇2》中,女性角色多是以一种男性审美视角下的形象而存在。首先,五官精致的面容与前凸后翘的身材是片中女性角色的标配。例如小青和孙姑娘,她们统一面容姣好、身材火辣、活泼干练。其次,宝青坊坊主狐妖的人物形象可以说是“肉欲”的典型:一览无余的纤细光洁的大腿、魅惑轻佻的言语、性感暴露的穿着打扮。再次,一些画面场景中对女性形象的慢镜头刻写也充满了男性视角的窥探欲:在荒蛮废墟上着装性感裸露的小青,出场时对美女左拥右抱的门主司马,小青沐浴时被司马撞见的尴尬场面等。

以上这类毫无表征意义、纯粹是为了满足感官欲望的形象及场景设定使观众沦为欲望的奴隶,这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动画电影的文本内涵与精神指向。

(三) 迷失的主题

价值表达是一部影片的核心,任何动画的创作都要回到作品本身。如何借动画电影传达出对人类普遍情感的表达是国产电影“走出去”的必经之路。在大众文化时代,人们对商品的消费不再仅仅追求其使用价值,而是在作品和角色中找寻一种情感价值,这是大众对于情感、理想、愿景等需求的投射。反映具有时代性的情感与价值主题,是影视作品获得成功的关键。

《白蛇2》 虽然塑造了别开生面的故事时空,但许多观众对其故事主题却难以理解。在种种矛盾纠葛中小青成为影片的主角:一方面,在她眼中男性是虚伪与懦弱的代名词,“无论男人是强是弱都一样,一到紧要关头,逃了”;另一方面她又依附男性,她曾对罗刹门门主心生好感,以为实力强劲的门主能成为依靠,直至看到门主的自私一面才幡然醒悟。后来在火拼中小青发现自己被蒙面少年欺骗,从而产生男人都靠不住,只有自己实力够强才是真道理的感悟。此处《白蛇2》看似引出了小青的思想觉醒与女性独立的主题,但实际上小青最终离开修罗城还是在蒙面少年的帮助下完成的。这到底是要展现一种女权思想、还是展现一种“死磕”的反抗精神,抑或是表现小青与小白的姐妹情深,《白蛇2》的思想主题令人难以捉摸。内容的含混、表达的堆砌以及主旨的模糊使得观众难以产生情感的共鸣。

在满足大众需求的同时,对传统IP 进行推陈出新是新时代创作者的两难,其中也出现了些许弊病与问题。迈克·费瑟斯通曾指出,在后现代社会中,“记号的过度生产和影像与仿真的再生产,导致了固定意义的丧失,并使实在以审美的方式呈现出来。”[3]21人们在这种符号与影像极度充斥的环境中找不出任何固定的“意义联系”,却对这种无深度的文化表征感到欢欣鼓舞。《白蛇·缘起》与《白蛇2》,固然有对于民族文化与时代精神的展现,但为赢得“流量密码”而屈膝于消费市场的倾向使得影片呈现出一种泛娱乐化审美的消费时代弊病。

三、对白蛇影视产业的思考与展望

近些年,随着动画电影产业的高歌猛进,我国传统文化、历史经典成为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料库”。固然获取经济利益是文化产品生产的出发点,但从长远视角来看,如何保证文化产业能朝可持续方向发展,如何使文化作品永葆活力,是创作者必须思考的难题。

(一) 以媒介技术为驱动力

白蛇故事演进的媒介不仅承载着故事文本,更重塑着它的文本形态和呈现形态。白蛇故事最初是口头流传,话本小说的出现不仅打破了故事的流传在时间与地域上的限制,还将故事文本的基本框架稳定下来。随后弹词、戏曲的出现将适合案头阅读的文本带入舞台演绎,从此白蛇故事开始呈现为一种视听的艺术。而现代的电视、电影等影视剧作,更带给观众一种“沉浸式”的视听感受。麦克卢汉曾说,媒介是人体感官的延伸,“任何一种延伸(或曰任何一种新的技术),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4]17在他看来,任何新的媒介的产生,其本质都是为人的生产生活提供一种新的尺度。在这种新的尺度考量下,人类的协作模式以及社会形态得以演化发展。相较于媒介所承载的内容,媒介本身才是第一位的。考量白蛇影视产业的长远发展,必须牢牢把握作为发展驱动力的媒介技术。

《白蛇·缘起》 不仅改写了白蛇传说的故事时空、塑造了全新的人物形象,同时动画技术的支持也为传统影视的视听体验注入了新的审美元素,为观众提供一种“沉浸式”的观感体验。正如梅罗维茨所说,“当一个新的因素加入某个旧环境时,我们所得到的并不是旧环境和新因素的简单相加,而是一个全新的环境。”[5]16从视觉效果来看,首先,动画是以色彩强调与搭配见长的影视艺术。在《白蛇·缘起》中,色彩的搭配起到了对环境的烘托与渲染的作用,例如在展现宁静祥和的捕蛇村以及许宣、小白打伞遨游山水之间的梦幻场景时,“影片大多采用黄、红等暖色调,如柔和的夕阳、火红的枫叶、金黄的银杏……从而让观众产生一种前世美好回忆的共鸣”[6]。在人物服饰、装扮方面,色彩则起到了对人物形象塑造的修辞表意功能,例如用清明、贤正的白色来烘托小白的善良可爱,用暗紫、幽绿等深色系来衬托蛇母与国师的阴暗狡诈。其次,在场景布置与动作设计上,动画作为一种具有造型性的连贯艺术,加上本身得天独厚的特效加持,不仅使得每一帧画面都成为可供欣赏的“画”,而且对各种场景的把控也显得游刃有余。在《白蛇·缘起》中,颇具国风意蕴的场景比比皆是,如身临其境般的山水描摹,以及晚唐、明清时期的建筑刻画。更值得一提的是,在玄幻莫测的打斗场面、武侠奇观中,凭借虚拟性及包容性的技术支持,曾在传统影视中为人诟病的特效在新的动画电影中显得合情合理、惊险刺激。

总的来说,媒介的演进力图恢复技术前的人体感官平衡。第三代北美媒介环境学派代表保罗·莱文森曾指出媒介是人类需求的产物,媒介的演化体现着人性化的趋势。追求“沉浸式”的视听体验成为影视作品在技术上的终极目标。白蛇系列影视产业要想获得长足发展,必须依靠媒介技术这一根本“驱动力”来引领创新发展,使得影片形式与文本内容达到高度契合,并且在技术层面满足人性需求。随着未来人工智能、全息影像、AI(智械)、VR(虚拟现实) 等新兴媒介的技术加持,白蛇影视产业定能达到新的艺术高度,给观众带来绝伦的视听享受。

(二) 以时代精神为主动力

大众文化的发展是一个动态的过程,王国维曾说“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文化产品也要一时代有一时代之“精神”。动画电影《白蛇·缘起》 和《白蛇2》将传统白蛇故事解构,在故事时空、人物形象、主旨精神等方面重建现代神话,展现现代社会的人文思考图景。

其一,大众化“哲学”的广泛共鸣。在《白蛇·缘起》中,阿宣达观好学,“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均有涉猎,是一名逍遥自在的青年。他要快快乐乐的在这世间“走一遭”,而且他认为纵使人生“苦多乐少”也要多记住快乐的日子。小白常问阿宣“天地间是否有很多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但阿宣安慰她“如果天地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就去这天地的尽头”“四海八荒,总有个容身之地”。《白蛇·缘起》中的对白将深刻的哲思化为平易的话语,讲述了一种“大众化”的哲学,暗指纵使人生苦多乐少,也要有放达洒脱的处世之心。这能够引起如今生活在快节奏、高压力下的社会群体的广泛共鸣。

其二,女性主义与女权思想的表述。《白蛇2》可以说除保留原有人物关系外,完全抛弃了传统的故事框架,而将女性主义视角延伸至主体和表征层面,讲述了颇具当代色彩的白蛇故事。以女性主义思想讲述白蛇故事滥觞于徐克导演的作品《青蛇》(1993),影片表达了女性对于爱情、对于人性的深刻体悟。在《白蛇2》中,影片始终以小青的视角展开,讲述了小青堕落罗刹城—历经劫难—最终逃出罗刹城的故事。首先,在影片中男性角色几乎全部沦为负面形象:阿宣在小青看来是“没用的男人”;法海满嘴仁义道德,实际破戒杀生崇尚法力,面目伪善;牛头帮帮主滥杀无辜、野心勃勃,企图霸占罗刹城;罗刹门门主贪恋美色且自私自利,在关键时刻抛下陷入绝境的小青;执迷科举功名的胖书生忘恩负义,陷害小白。其次,相比而言女性的形象就显得更加有情有义:小青因营救小白不得而心生执念,堕入罗刹城;孙姑娘热心仗义,帮助小青逃脱劫难,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如今的女权运动“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在全人类实现男女平等”[7]2。消除两性气质之间的分界线、努力追求“人”的地位,而不是仅仅彰显“女性”这一独立群体。最后,影片中出现的理想化男性就是转世后的小白,他长相阴柔、性格勇敢而敏锐,气质与罗刹城中的原生男性完全不同,几乎是作为一种打破了二元对立的两性气质的形象而存在。

从白蛇故事的演进来看,宋话本小说《西湖三塔记》将白娘子塑造为凶狠险恶的美女蛇形象,小说颇具教化意义;在冯本《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白娘子逐渐摆脱食人精血的恐怖形象,化身为一个重情重义、奋力追求爱情的正面女性形象;在清代戏曲家方培成的作品《雷峰塔》中,故事不再以说教、降妖除魔为主题,而着力刻画人妖这一旷世奇恋;现代剧作家田汉创作的京剧《白蛇传》为白蛇故事注入反封建意蕴。在现代影视视听时代,电视、电影的创作成为白蛇故事改编的主要载体,《新白娘子传奇》 (1992) 成为白蛇故事的集大成者;香港导演徐克的电影《青蛇》 (1993) 首次将叙述重心放在小青的角色上,通过刻画小青的情欲纠葛来展示女性主义的抬头,实现了白蛇故事的后现代改写。而《白蛇·缘起》和《白蛇2》中对于人性善恶的思辨、对于人存在于世的哲学思考以及自我认同的追寻则体现了对于当代人的生存处境、心灵需求、价值追求的观照,折射出对当代人性存在与归属的思考。

回溯“白蛇”故事的创作历程,时代精神的注入使得“白蛇”故事历久弥新,让各时代观众津津乐道。白蛇系列影视作品的创作需要把握与大众文化相契的时代性,才能满足当下大众的情感需求和精神安慰。以时代精神为主动力,与当代观众产生情感的共鸣和认同是白蛇系列影视产业发展的重要一环。

(三) 以民族文化为源动力

近些年来,因为对民族经典、历史文化的挖掘吸取,国产动画电影才迈上了新的台阶。无独有偶,在日本动画的发轫期,创作者同样是甄选日本历史题材、神话传说,展现日本本土文化,但这一时期受到社会环境和创作理念的束缚,这种民族文化的表征只停留在一些浅显的层面。在崛起、发展期,日本动画开始将民族文化和世界文化接轨交流,创作了许多呈现多元文化融合的作品。在成熟期,日本动画产业响应政策“文化立国”的号召,创作了很多展示民族文化、宣传国家形象的优秀作品,并且不同于早期文化展示的流于表面,此时日本动画已经将民族文化深层蕴涵、民族精神特质体现在动画作品中,如90 后大众所熟悉的《火影忍者》 《浪客剑心》就是关于日本武士道精神的一种体现。

我国近年出现的国产动画电影对文化特质、民族精神也都有或深或浅的展现。例如,取材于庄子《逍遥游》的动画电影《大鱼海棠》,其中以鱼追寻大海展现先民对于自由的渴求、以福建土楼象征“天人合一”的思想;又如在《风语咒》中,展现了中华民族的武侠精神初步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电影塑造的武侠形象从个人情谊上升到家国情怀,体现了传统儒家文化中的仁、义、忠、信等精神内核;另外,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被塑造成为不畏强权、敢于与世俗成见作斗争的具有反叛精神的人物形象,“我命由我不由天”喊出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不信命不认命”的精神气概。而《白蛇·缘起》在文化符号层面上,展现了饱含我国民族特色的文化符号,如水墨风格的山水图景、青砖黛瓦的古典建筑、风格迥异的民族乐器;在精神内涵上层面,豁达洒脱“逍遥游”的阿宣救苍生于水火,舍生保护捕蛇村村民,展现了我国儒释道合流中的传统文化;为保护蛇族不惜牺牲自己的小白更是中国人骨子里集体精神的诠释,契合了当今中国社会主流价值观。

纵观国内外动画的发展历史,我们可以看出民族元素都是作为推动本国动画影视发展的“源动力”。无论是《白蛇·缘起》 《白蛇2》,还是近些年我国其他国产动画电影,都体现出影视产业对我国传统文化符号、传统价值导向以及文化认同的挖掘和弘扬。白蛇系列影视作品的长足发展离不开民族精神与传统优秀文化的灌溉。以民族文化作为源动力,以新兴媒介技术为载体,从我国历史文化中选取经典素材是构建民族认同、坚定文化自信的重要举措,也是实现民族文化乃至国家形象在世界广泛传播的有效手段。

四、结语

由白蛇故事衍生的文化产业不胜枚举,而其中影视产业可以说是作为中流砥柱而存在。如今动画电影方兴未艾,白蛇故事以其为载体不仅能获得全新的诠释,也能化为一种流行文化。在消费社会中,影视作品中追求奇观化图景、感官刺激成为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中国动画电影发展迅猛,但在追求速度的同时也应将作品质量的提升提上日程。如何以深层次的文化挖掘为骨骼,以时代精神为血液,是创作者应该深思的问题。动画电影只是作为白蛇影视产业发展的一环而存在,既不是起点更不是终点,在未来将会有更加先进的影像视听产品。无论载体的形式如何演变,白蛇故事讲述的仍旧是关于人的故事,人的生存与发展离不开文化根源、科学技术和时代环境。结合了这三种要素,白蛇故事的影视产业方能获得长足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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