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从风里传来

楚卿语

一

在快毕业之际，江晓月经历了她大学生活中最后一场考试——研究生入学复试。江晓月对自己在复试中的表现还算满意，但是由于初试成绩考得不太理想，她每天依然如备考时那样生活在焦虑之中。

今天，学校图书馆发来一则关于傍晚18：00点前必须把备考书籍搬走的通知暂时将她长期以来的焦虑中断。下午，江晓月摘下绑住马尾的头绳，将整片秀发浸入水中清洗，她闭着眼睛，心里想着待会儿要去见的男孩。洗漱完毕后，江晓月用吹风机将头发一缕一缕吹得蓬松，吹得一尘不染。吹干后，她的长发如瀑布一般从头顶直倾泻到腰际。此刻，距离18：00还有1个小时。

实际上，她的备考书籍并不多，用一只手就可以全部带走。但是她的内心仍然是慌张的，她要提前去，以确定图书馆里是否还有那个男孩的东西。江晓月顺手戴上平时使用的黑框大眼镜，可是刚要出门时，又停住脚步把它放在了宿舍的桌子上。“还是不戴吧。”她心里这样想着，随即便走在了去图书馆的路上。

二

傍晚，清凉的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她的发丝也随风舞蹈，像是湖边的嫩柳飘摇，散发出荷花般淡淡的香味。江晓月来到图书馆时，时间已经是17：30了，还有30分钟，图书馆里所有考研学生的书籍都将被搬走，包括那个男孩考研所用的书。在没有强制规定的情况下，书是连接着这些学生的唯一纽带，当某个学生的书在这里消失时，或许第二天后就再也无法在图书馆见到他。

江晓月一层一层攀登着图书馆的阶梯，她内心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是否已经将书籍全部带走，自己能否再见他一面。虽然心里着急，但她的脚步却不紧不慢，她的双手轻轻触碰刘海，整理刚才被风吹乱的发丝。“不能再让他看见凌乱的我。”她心里这样想着。

不管江晓月走得多慢，她最后还是到了她曾经用来追逐梦想的桌前，这里也是她和他初次相遇的地方。他们在这里面对面对坐了一年，但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江晓月环视四周，他的书籍已经被搬空，不过幸好，他的书包还安静地坐在他的位置上。江晓月很想坐在这里等他回来，但是这里太过安静，任何言语的表达都会惊动旁边的同学，一直站着又会让人感到奇怪。“还是去走廊看看吧！”她小声地对自己说。

三

这座图书馆的整体结构呈圆柱形，走廊沿着中间镂空的圆柱连接成圆形，走在走廊上，图书馆里的大部分情况都能被看清楚。江晓月开始漫无目的地顺着图书馆的走廊绕圈，起初她想要寻找他的身影，却在一无所获后渐渐地忘记了自己的目的。这时，时间已是17：45，距离18：00还有15分钟。

第一圈，她看着各层的图书，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她在做一道数学难题，在快要计算出答案时，一片阴影慢慢地遮盖住了她的试卷，她本能地抬起头，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看见他轻轻地拉开椅子，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以免影响周围的同学。随后，他坐了下来，从书包里拿出纸笔、教材，一边阅读，一边演算。就算低着头他也坐得很直，她可以看见他认真的眼神，还有挺直的鼻梁。第一圈转完，这时的时间是17：50，距离18：00尚且还有10分钟。

第二圈，她也明白时间所剩无几，10分钟只是高中时期一个短短的课间休息时间。“感谢你的出现。”江晓月在心中默念。那时是她整个备考时期最难受的一个阶段，每天的早出晚归换来的是一张张不会做的试卷和一道道无法理解的题目。那时的她觉得自己的梦想如天边的星辰一样遥远，她慢慢找不到再向前进取的动力，她的心中渐渐萌生出放弃的念头。可是放弃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未来，放弃了曾经吃过的苦头。她的心被焦虑折磨，晚上失眠，白天做着题，眼泪突然就会决堤，打湿笔下的字迹。当她手足无措，满口袋找不到纸巾来擦干眼泪时，他拿出一包没有拆开的纸巾推到她的眼前。她收下了，向他说了一声“谢谢”。他没有回应她。第二圈也转完了，这时已经是17：55，距离18：00还有最后的5分钟。

第三圈，她还是没有在图书馆的人群中找到他。“或许他已经离开了。”她失落地想着。“或许，他身边不止我一个人。”她打着退堂鼓，“又或许，就算我和他相识相知了，在充分了解对方后，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他，就算是我们双方都符合对方的所有期望，我们能够永远不分开吗？最后，难免所有的感情耗尽，再见时，关系可能还不如一对路人。”她想着各种借口，来推理出他们所有的坏结局。第三圈转完了，这时是18：00，时间已经耗尽。

江晓月看着图书馆墙面上挂着的巨大时钟，返回了她最初的位置，他的椅子上没有了他的书包，那张空椅子静静地待在桌下。“结束了。”她哽咽地说，心里的遗憾化成泪水在眼中流动。

她想要看看云，看看远方，这样或许能止住她快要流下的泪。于是，她带着她的书来到图书馆楼顶的天台，望着自由自在的白云，想起自己备考的苦楚和与他的遗憾，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风把她眼中的泪吹飞成空中的花朵。“同学，需要纸巾吗？”他的话语却从那阵风里传来。

（編辑 高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