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楼站在成都之巅一直寻找着高空下的视觉盛宴

文 图 蒋小翼

我们习惯于平视或仰视身边的风光，少有机会站在城市之巅，俯瞰万千景象。成都摄影师蒋小翼，是一位“爬楼”爱好者。在他的视角下，成都的建筑拼凑起奇异图案，大路大桥勾勒出蜿蜒线条，雪山从未与城市如此接近……

“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这是诗仙李白对成都的浪漫赞誉。“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这是歌手赵雷对成都的深情告白。“连续13年获评最具幸福感城市”，这是成都生活获得的美好赞誉。

成都拥有很多标签，悠闲、诗意、充满活力……近年来，随着它的飞速发展，高楼大厦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聚集了一群捕捉城市风光的摄影师。他们热衷于在城市中寻找制高点，爬上高楼，用俯拍的角度记录城市的一切。而我正是一名忠实的爬楼摄影师，想要站在成都之巅，奔赴一场高空下的视觉盛宴。

横看成岭侧成峰不同视角的成都风光

我的爬楼之旅始于2017年，成都天紫界是拍摄首站。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到达楼顶，我才发现很多人已捷足先登，早就架起了相机拍摄。一旁保安大哥抽着烟，热情地告诉我最佳拍摄位置，我惊讶于他的“习以为常”。

夜幕降临，灯火明亮，钢筋水泥做成的城市变得格外温柔绮丽，起伏的建筑与远处天空相互映衬，恰如郭沫若的诗《天上的街市》。那是平日里习惯平视与仰望城市的人，从未见过的视角，内心的震撼使我不停按快门，想要记录这一刻的美好。

而后，我对这种视角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开启天天爬楼的忙碌生活。在出发前，我会提前搜索、阅览很多爬楼作品，然后在地图上标注对应机位，做好一切准备再启程。就像开盲盒一样，每个踩点的高楼都可能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比如，偶然爬上高新区的某栋高楼，竟发现那里有拍摄环球中心的最佳视角，还可以拍到金融城。当然，也不乏失望，我做好计划，前去拍摄远洋太古里、IFS国际金融中心的高楼，却发现楼顶门上了锁，铩羽而归。

左页是摄于天紫界楼顶的《璀璨成都》，老城区的夜景一览无余，在摄影师心里埋下了一颗“爬楼”的种子。右页上图，从成都科技馆正拍天府广场，是成都爬楼摄影的最好机位；中图，环球中心是全世界最大的单体建筑；下图，河流与大桥的灯火勾勒出一柄金色弓箭。

横看成岭侧成峰，我深感成都的每一处风景都是独一无二的，从不同视觉去拍摄，才能领略到它们的美丽与震撼。

将历史古建与现代大厦结合，隐于闹市中的成都大慈寺，与周围的建筑浑然一体，宁静与喧嚣相互交融，无比和谐。

将城市与河流风光结合，安顺廊桥至三官堂段的锦江，像一张巨大的弓，而九眼桥恰似弦上箭，弓箭之势，甚是壮观。

还有，在成都遥望雪山的日子，真比过年还要热闹。只有眼见海拔6250米的幺妹峰与成都同框，人们才惊觉，“窗含西岭千秋雪”不是诗圣杜甫的浮夸描绘，而是成都千年前就独有的盛世美颜。

所以，我并不满足于某些机位，而是抱着“拍遍成都”的心态，不停地攀上更高的地方，寻找新视角。

左页摄于成都中心地带远洋太古里。成都，有雪山之城的美誉，在中国千万级人口大城市中，它是唯一一座能够遥望雪山的城市，右页，海拔6250米的幺妹峰与成都同框。

“冰塞川”或“雪满山”依旧阻挡不了一颗爬楼的心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这大抵是很多爬楼摄影家的真实写照。随着我爬楼越多，遇到的问题也越多。有些高楼并非人人都能上去，要想顺利爬楼，有时跟安保人员沟通即可，但有些需要通过金钱、人脉申请通行，于是大家根据难易程度，把机位戏称为平民机位、土豪机位以及最高级机位。

怎么才能上最高级机位？怎么才能正规地爬楼？怎么通过后期更好地还原真实景象？所幸，我遇到7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在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地点上班，可以相互分享资源。闲暇时，再一起爬楼，分享创作，探讨后期，很多问题便迎刃而解。

为了聚集更多喜欢爬楼的同好，我们8个人在2018年秋天联合成立了CHAPA（成都高空摄影联盟）。此后，越来越多的爬楼摄影家进入联盟微信群，在群里分享他们的拍摄日常。我也不再是单枪匹马地爬楼了，不亚于一个走散的兵，终于找到自己的队伍。

印象深刻的一次，是我和联盟的蒋人可、陈成两位老师，决定挑战一天拍摄成都30个机位。我们从日出拍至夜幕，辗转步行、单车、出租车、公交车，三环路拍了一圈，二环路拍了半圈，走得汗流浃背，衣服湿透，最终挑战成功。我们都兴奋不已，不约而同地定下更高目标：“下次挑战拍摄50个机位吧。”还有一次，我和蒋人可、赖云鹏两位老师，拿到相关通行文件，终于有机会爬上正对安顺廊桥的高楼。安顺廊桥的夜色本就令人惊叹，俯瞰之下，更是恢弘。我利用长焦镜头拍摄，横卧于锦江之上的廊桥，灯火辉煌，倒影清晰，美不胜收。

左页，成都九眼桥、安顺廊桥、兴安桥，三桥同框，与奔流不息的锦江、周围的建筑群一齐，讲诉着成都的历史变迁。右页是安顺廊桥如今最美的视角，马可·波罗曾赞誉道：“桥的两头有桥栏和桥楼，中间还设市，还有守岁的人，整个安顺桥气势磅礴，是锦江上一个了不起的建筑。”

实际上，当时几乎没有其他爬楼的摄影家拍过这个视角，我们激动不已，特意去吃了顿“串串”以示庆祝。

当然，并不是每一次爬楼都那么幸运，我们也在拍摄时被保安驱赶过，也曾被业主误当作小偷举报过，或是因为雾霾天气没拍到满意的作品……记得有一次，我们进入楼层后，发现电梯还未安装，毫不犹豫地选择“肉爬”上顶楼。50层楼，30多斤设备，我们负重爬到楼顶时，已经快要虚脱，但看着眼前的风景，却又相视相慰，道声“值了”。还有更倒霉的经历：我曾被锁在楼顶。当时别无他法，我索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几种数字组合，却意外破解了楼道门的电子锁，下了楼。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时至今日，成都绝大部分的楼已经被我们征服，无论烟火浓郁的老城区，还是高楼林立的城南，我们拍过平民机位，也争取到最高级机位，在彩霞漫天时拍，在雾霾笼罩时也拍，有时以灯光秀、烟花秀作为背景，有时仅仅拍城市俯瞰图，有时又将高楼与雪山一并入镜……不同的视角、天气、背景，都被记录在镜头里。于是，小伙伴们给我取了个有意思的名号“楼王”。但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都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有时甚至反复拍摄同一个机位，只为拍到更吸睛的画面，这座城市的闳宇崇楼、日升月沉，始终有我们在见证。

寻常巷陌烟火里捕捉成都的温度与惬意

人与城市是和谐共生的，抽离任何一方都将失去意义。所以，除了爬楼，我也会扫街拍摄。特别是过了成都的爬楼季（一般是5月-9月），晴天的次数变少，天气通透度也差了，扫街不失为更好的选择。成都本身是一座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烟火气息浓郁的城市，宽窄巷子、人民公园、锦里古街，甚至寻常巷陌、亭前桥头，都是扫街的好去处。带着足够的耐心等待与发现，极易拍到满意的作品。

最难忘的一张照片，是我在文殊院红墙拍摄的《爷孙乐》，那是一个阳光炽烈的下午，我在文殊院红墙扫街，等了整整2个小时，都没有拍到满意的画面。正准备原路返回，忽看到一对爷孙路过，爷爷抱着孙子，孙子看到了路边的石雕猴子，于是伸出手，就在他快要拥住石雕的瞬间，我按下了快门。笑容灿烂的爷孙俩、寓意“辈辈封侯”的石雕猴子、树影婆娑的红墙，还有墙上圈起的金色“人”字，一切都显得非常应景。这张照片被多家杂志刊登过，我想，成都生活的安逸和幸福，就在那些街景里，那些笑颜中。

除了成都本地人，我也会拍一些游客。宽窄巷子里，有一种成都“老艺术”，真人在古典服饰、道具上涂抹古铜色油彩，装扮成街边的塑像，是为“铜人”。《悠闲》是我最快完成的扫街作品，当时我漫步宽窄巷子，路过铜人的营业地盘，刚好看到他们跟游客合影，于是立刻挤到正面视角按下了快门。朋友建议我应该等游客把脚放下来再拍，而我反倒觉得如此甚好。游客脸上的笑容愉悦又不乏几分嚣张，坐姿非常放松，跷着二郎腿，反倒更加悠闲惬意，与铜人配合完美，他人一看也要大赞一句：成都，不愧是名副其实的“休闲之都”！

同一张作品，肯定会有不同的解读。但是扫街的乐趣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会拍到什么，所以总是充满着期待与惊喜。就像我在人民公园拍的《采耳》，侧面看过去，坐着的人好像演员倪大红；在锦里拍摄的《花脸》，原本计划拍摄伶人的展示牌与街上的人流，形成动静结合的对比画面，这时，突然走来一个画着花脸的人，翩翩打着扇子，我来不及收下按快门的手指，但回看照片时却觉得毫不违和。

成都的诗意古韵、烟火气息就藏在那些小街巷里。左页摄于琴台路，这条小巷得名于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右页上图摄于宽窄巷子，下图左上，打着红扇、画着花脸的男人，穿行巷中；左下摄于文殊院的《爷孙乐》，右是成都火锅店里“小龙翻大江”。

从空中航拍成都，会发现其中建筑充满了科幻感。左页摄于天府软件园，弯折的建筑拼凑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字母“W”。右页摄于成都麓湖，市集、住宅、绿植、水系景观和谐交融，被视为都市中的另一座生态城。

故而，爬楼也好，扫街也罢，并不是每一次出发都能够满载而归，但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收获。

守得云开见月明城市中那些动人的时刻

成都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仅仅20年的时间，就从一座“内城”发展成常住人口达2000多万的超级城市。这许多年，我都在坚持爬楼，与城市共生，见证着成都的崛起，心想即便不能亲身参与到城市的规划建设中，也可以用手上的“长枪短炮”，去记录它的发展与变迁，让更多人看到成都生长的华丽篇章。

随着无人机的普及，我开始在爬楼的同时，用航拍的方式记录这座城市，这带给我的不仅是视觉上的强烈冲击，还拓宽了自己的眼界，让我看到了更多不一样的成都——俯瞰视角下，天府广场原来是太极八卦的构造；天府软件园就像一个异形字母“W”；天府三街一带，堪称成都最具代表性的“钢铁密林”；天府美术馆，如同绽放的芙蓉花；世界最长的城市中轴线蔚为壮观；环城绿道串联的公园城市清新又治愈……

我喜欢航拍的记录方式，但听到有人说“无人机可以替代相机”，我是不赞同的，无人机和相机是相得益彰的关系，谁也替代不了谁，相互配合才能呈现出更多极致风景。

不过，很可惜的是，现在有很多高楼机位被封掉了，被封的原因绝大多数是有人在楼顶做危险动作，甚至破坏楼顶公共设施，他们在好奇心驱使下，爬上高楼，为博取流量，把生命当儿戏。不仅是成都，很多城市都有类似的情况存在，所以，我常呼吁大家能够安全爬楼，文明爬楼，正规爬楼。

空暇之余，我也去其他城市爬楼，每座城市的上空，都有不同的风景和乐趣。我记得渝中半岛如烈焰般的日出，也记得在莲花山上那个热泪盈眶的夜晚，大家齐唱《我爱你，中国》，庆祝深圳改革开放40周年；记得上海狂风大作的穿云天，也记得在广州温柔的日暮下，庆祝结婚纪念日；记得北京CCTV央视大楼亮灯的瞬间，也记得拍摄大连一方城堡时，寒风刺骨，心里却格外痛快……

摄影师的爬楼之旅仍在继续，从成都开始，去往重庆、广东、北京、辽宁等全国各地。左页摄于大连星海湾一带，欧式酒店依海依山而建，一可览海边城堡风光，二可眺望十里黄金海岸。右页左图摄于成都天府美术馆，其设计有“蜀地花开”之意；右图摄于珠海大剧院。

我对同样热爱爬楼的外地朋友们心怀感激，当我身处异地，是他们伸出援手，热情招待，甚至为我的拍摄行程亲自带路。

大概这就是爬楼的魅力与意义，让我认识了很多朋友，记录了很多重要的时刻，看到了很多高空下城市独有的惊艳风景。当我有一天老了，回顾这些照片的时候，肯定会觉得年轻时热爱爬楼的自己太酷了！当然，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在探索爬楼的道路上，我遇到了我的夫人，对于爬楼，我们有共同的热情，有说不完的话。

拍到好作品极其不易，除了天气、机位、时间等因素，还需要一颗坚持不懈的心。我会一直爬楼拍摄，也始终坚信“守得云开见月明”，爬楼摄影会迎来更好更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