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帽”追爱

2022年9月底，我做好计划，国庆假期和妻子叶娜带着5岁的儿子回乡下老家，接受“乡土教育”。叶娜听到我的安排，边笑着边打趣我：“乡土教育，土不土啊？”

听到这个“土”字，记忆瞬间拉回到2013年那个夏天。那年，我刚从某军事院校结束学业，到江苏南京继续学习一年。到南京报到后，学校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假期，那也是我从军以来最难忘的夏天——我遇见了生命中的挚爱。

出师不利

我回到位于苏北小县城的家乡。三叔知道我回来，早早地安排好家庭聚会，哪知他还“别有用意”。

聚会当天，当三叔从门外请进另一家人时，我有些疑惑。三叔热情地介绍：“这是叶伯父，你小时候见过。这是他女儿叶娜，比你小3岁。”

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姑娘，她穿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直溜溜，如瀑布般散落在肩膀上。饭桌上，长辈们相谈甚欢，而我的全部注意力却都在叶娜身上。她的言谈举止、一颦一笑都吸引着我，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饭后我和叶娜互加了微信，相约第二天喝咖啡。在咖啡馆里，她谈起自己的兴趣爱好，我聊到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时间过得特别快。叶娜告诉我她很快要返回苏州大学学习，于是我们约定，我返南京前先去苏州找她。

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回家后，我满脑子都是叶娜，她的声音软糯婉转，她的微笑如同绽放的玫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着迷。

叶娜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我绞尽脑汁给她发微信，偶尔她会回我各种各样的表情，这样的互动都让我满心欢喜。在一天天的期盼中，终于等到了约定的日子。我来到苏州大学，那天中午，等叶娜下课后，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唱歌。叶娜的歌声美妙，清甜动听，看着暖黄灯光映衬下她的侧脸，我陶醉其中不能自拔，掏出手机录下她的样子。叶娜发现了！正当我心虚的时候，她轻声询问后并没多说什么。我内心欢腾雀跃——有戏。

苏州的夏天很热，知了声让人不自觉地烦躁起来。下午送叶娜回学校时，她停下脚步严肃地对我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喜欢你这样‘土’的人，之所以保持联系，是想知道军人是什么样的……对不起。”

还沉浸在欢喜中的我，一下子感到天旋地转，半晌不解地问她：“土？”

叶娜实话实说：“你的衣服很土，头发很土，说话也土，总之是个‘土老帽’。”

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摸了摸头发，瞬间失去了辩驳的能力和勇气，呆呆地向她挥手告别。那天晚上，我坐上了去往南京的火车。列车渐行渐远，我伏在小桌上，泪水不自觉滑下：我不想放弃，她只是还不了解我……

再战失败

南京的学习、训练安排紧凑，我常累得倒头就睡，但我也没有放弃对叶娜的追求。我会发一条条问候的语音，也会和她分享我生活中的趣事，叶娜只是礼貌性地回复我，不冷不热。

2013年12月，得知叶娜和同学要来南京游玩，我请战友们喝饮料，大家把周末外出的名额让给我，终于换来我和叶娜的再次见面。

那一天，为了让叶娜吃上刚出锅的热乎小笼包，我挤在夫子庙的人山人海中排着长队；为了给叶娜讲解秦淮河两岸的古楼、名人轶事，我提前翻阅相关书籍；我还陪她爬上紫金山山顶的头陀岭，看南京全景……

那一天，我们都很开心，但谁也没提感情的事。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日夜思念的脸，我暗自鼓舞自己，一定要打赢这场爱情攻坚战。

2014年上半年，由于学业、训练繁忙，加上各种毕业考核，我能和叶娜联系的时间少之又少，但是我依然坚持关心她的生活。6月，我毕业分配到北方某炮兵团。去部队报到前，我们被允许回家几天。到家后，我飞一般地跑到她家，陪她聊天，直到天黑。

我拿各种话题，在她家“磨蹭”着不愿回家，叶娜看我这架势，不得不再次向我表明，她是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因为我还是很土，让我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她身上。

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气馁。

我诚恳地向她解释：“叶娜，部队军容风纪要求整齐端庄，军人要训练，讲效率，所以发型要统一。至于衣服嘛，我们在部队一般都穿军装，很少有机会穿便服……除了外表之外，你再多了解了解我嘛。”叶娜沉默着。我努力地想要表达自己的优点：“我们当兵的踏实、单纯，对家庭有担当，我们……”

“你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你的表现我也看在眼里。说你‘土’只是一个借口，更重要的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没想过也不敢想，和一个军人恋爱，结婚成为军嫂……我在电视里见过军嫂的日子，那么苦、那么累，与其最后坚持不下去，还不如从不开始。”

叶娜的话让我无从回答，是啊，军嫂的生活比常人多一份难，我那么爱她，又怎么舍得她来受这样的难呢。

天已经黑透，我浑浑噩噩地走出她家。还没到家，一声轰雷，雨点砸了下来，落在脸上，泪水混着雨水往下淌……我一步一步挪向家的方向。

三叔正好路过，见我浑身湿透狼狈的样子，摇了摇头。在三叔担忧的眼神下，我恢复平静后向他诉说了我挫败的“求爱”过程，三叔听完只是笑了笑。

终战告捷

几天后，我回了部队，带兵、训练、野外驻训、演习，我在忙碌中度过了2014年，也无暇去回忆那段伤心事。

次年3月的一个晚上，我突然收到叶娜发来的微信：“我妈告诉我，你那天回去哭了，是我伤害到了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立刻回复：“没关系，我不怪你。”

就这样，我和她的联系又重新建立起来了。原来，那个大雨夜，三叔把我送回家后，又去叶娜家找她妈妈聊了很久。叶娜对我说，她妈妈特别喜欢我，觉得我忠厚老实，又是军人，将来能给她女儿幸福的生活。

我们通电话，发微信，甚至写信，能聊的越来越多，也越发频繁。她时常把学习上的问题，生活中的难题告诉我，而我除了在电话里安慰她、帮她出点子外，有时候还多方协调，实现远程帮忙。

2015年11月底的一天晚上，叶娜的电脑突然无法启动，开不了机。叶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第二天就是毕业论文提交学院查重的最后期限，万一论文数据丢失，后果不堪设想……我在电话里甚至都听到了她的哭腔，怎么办呢？

维修店已关门；在苏州的表弟懂点计算机，可半夜怎么进女生宿舍……我在脑海中快速思索解决的办法，又逐一否定，突然，想到了一个战友，他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入伍，上次单位进行年终汇报时，会议室电脑突然死机，就是他给解决的。我迅速找到他，请他帮忙视频远程指导叶娜尝试修复电脑。就这样，我们通过手机视频，三个人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成功地启动了电脑。当看到毕业论文完好无损时，叶娜在视频那头又哭又笑，而我只是宠溺地看着她，陪着她笑。

这期间，我没再和她提感情的事，她也不再说我土。但是我还是不自觉地注意改变起自己。我时而换换发型，注意着装，学会了拍照和修图，还读些散文……我的内心隐隐还有期待，对叶娜的爱如星火燎原般变化着。

临近元旦，单位有个家属联谊活动，我特地向首长申请，邀请叶娜来队参加，我想借此机会和她见面，也让她多了解军营和军人。邀请的话一出口，我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劝说叶娜前来时，没想到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一天的活动下来，她亲身体验到军营的整齐严肃，也看到了军人的日常生活；从军嫂的分享中，她感受到她们的默默付出和无私奉献，也听到了她们炽gyfVODtxofUSL0Ft+bE4gg==热、真挚的恋爱故事……叶娜几度落泪。

第二天，我把叶娜送上火车，临别时她对我说：“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你们真的不容易，军嫂真的很伟大。军嫂真好！”

回到单位后，我反复琢磨着叶娜说的“军嫂真好”这几个字。我心生欢喜，寻思着：“叶娜这是不害怕当军嫂了？”然而转瞬又劝自己：“她只是说那些联谊嫂子们好，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想找她求证却又忐忑，害怕打破现有的和谐相处。

日子在我的反复掂量中，来到了2016年元旦。我回家探亲，决定厚着脸皮去求证。

元旦当天，我约她出来，又一次向她表白：“叶娜，做我女朋友吧。”

她笑着说：“好啊，我们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吗？”“很久了……”叶娜的话把我惊在原地，“你不是说我‘土’吗？”

“对啊，我承认刚开始嫌你土，也害怕当一名军嫂。可是相处久了，我发现你土得踏实，土得勇敢。所以为了你，我还是愿意挑战一下军嫂这个身份的。”

她的话像一把火把我燃烧起来，我热切地将她抱了起来，转了起来。转着转着，我的泪又滑落下来。这次，是喜极而泣的泪。

2016年6月，我和叶娜领了结婚证，她正式挑战“军嫂”的身份，我们也开启异地分居的日子。次年8月，儿子出生，给家里添上更多欢乐。2021年底，我转业回到家乡，过上了和叶娜朝夕相伴的日子。偶尔叶娜生气的时候，我还能从她嘴里听到“你这个土老帽”的“骂”声，但我的内心却甜滋滋的。

想起我的追爱路，几多坎坷，几度弹泪，但是庆幸自己锲而不舍，终获幸福。

用叶娜的话说“土得勇敢”——那么，加油吧，“土老帽”！继续为家、为爱，一路勇敢下去吧！

（口述者、整理者均为退役军人。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