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人生就是解决一个个的问题

2022-12-29 13:10紫云
青年文摘(彩版) 2022年6期
关键词:发廊梁晓声人世间

紫云

2022年开年,由作家梁晓声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人世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在中央电视台黄金时间热播。不少网友沉浸在这部年代剧中,“好想去郑娟家蹭饭”“我竟然磕到了雷佳音和殷桃的C P”等话题频频登上微博热搜。虽然是年代剧,但《人世间》仍然吸引了很多年轻观众,他们数着年代发弹幕:“这年我爸妈结婚”“还有20年我就出生了”……

一列绿皮火车穿过皑皑白雪呼啸而过,电视剧《人世间》的故事就此拉开帷幕,扑面而来的有北国的寒气,也有温暖的人间烟火。有人联想到《平凡的世界》,看到大时代下的个人选择和普通人的光辉;有人联想到《请回答1988》,把人情世故讲透,底色明亮,给人温暖抚慰和前行的力量。

以东北周姓一家普通人的故事为切口,梁晓声描写了过去50年来平民百姓的生活变化与时代变迁。周父是大三线的工人,身上有梁晓声自己父亲的影子。大哥周秉义下乡到建设兵团,后来考上北大当了干部。二姐周蓉为爱情奔赴贵州,后来也考上北大。小弟周秉昆则始终留在父母身边,几乎扛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是家人与朋友最信赖的依靠。

与共和国同龄的梁晓声,祖籍山东,出生于哈尔滨的一个工人家庭。梁晓声是家里的老二,往下数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新出版的散文集《人间清醒》里,梁晓声写到了童年经历。他们一家人住在阴暗的、地窖一样的小屋。母亲天不亮就上班,哥哥早起上学,于是梁晓声要给更小的孩子做饭吃,收拾完屋子,挑完水,才能上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梁晓声经历的童年,正是那个年代的缩影。在时代的浪潮中,他所走过的日子,是一部个人视角的现代史。

高中毕业后,梁晓声来到北大荒成为一名“兵团战士”,在这里度过了7年知青岁月。由于他擅长写作,还创作了小说《向导》,发表在当时的《兵团战士报》上,机缘巧合下,他被推荐到复旦大学中文系读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当文学编辑,正式开始从事文学创作。作为知青文学的代表作家,他曾推出《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雪城》《年轮》等成名作。“平民意识”强烈的他,甚至“不务正业”地写出了社会学著作《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

说起写作《人世间》的初衷,梁晓声说就是希望当代青年更多地去了解中国,“我想将从前的事讲给年轻人听,我觉得青年们应该真正了解我們自己的国家。不仅仅是遥远的曾经和当下的繁荣强大,还有到今天的中国,我们一路走来经历了什么,这很重要。”

梁晓声问答录

您每天是怎样的写作状态?

梁晓声:写作对我来说就跟上班一样,不至于像上班一样打卡, 但有一个进度在那儿。心里始终有活儿, 有时间就赶快来写。一行字就是一行字,你要不动,它也不动,字数也不会增长。我通常一天要伏案工作10小时以上。你坐在这里,还要想,要开动脑筋,整个人要在一个创作的过程中。这种劳动还需要安静,需要少干扰,不像别的工作,一边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还可以很熟练地完成。写作很枯燥,作家这种职业,必须甘于寂寞。

《人世间》中有哪个人物是您自己的影子吗?

梁晓声:周家三个孩子身上的特质我都有一些。比如,周秉昆和他哥们儿之间的友谊,就和我做知青时对朋友们的感情一样,面对朋友的祸福命运,我能做到挺身而出。周秉义身上的理性,是我后来逐渐习得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自己也慢慢成熟一些,还有周蓉身上的特立独行也是我所喜欢的。我的写作,还是一场与自己的对话,只有我自己相信了,我的故事才会自然而然地写出来。没有作家能够仅凭经验和技巧,就能把自己并不相信的价值观写出来。能写出来的,一定都是发自内心的表达。

关于童年的苦难,可以讲讲吗?

梁晓声:我所经历的那些贫穷,并不意味着我经历了什么残忍(的事)。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数是这样成长的。那些经历过战争年代的,才叫真的非凡经历。

您有什么建议可以给年轻人?

梁晓声:我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冒充青年人生指导者的角色。别说我不认识的青年们了,我的侄女,我的外甥女,我的儿子,我也很难影响他们,我最多是跟他们聊过。现在的父母们如果有能力的话,最好对儿女们“无为而治”。无为而治不是完全无为,比如缺钱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其他的事情,你觉得怎样愉快就怎样来。当然,过于自我的青年,我不喜欢——父母辛苦地打工,作为儿女却只知道跟爸妈要钱,(钱)打过来,打慢了不行,打少了还不行,于是对父母有怨言,甚至恶语相加、拳脚相向。我不是那样的儿女,我是天生不能看、不忍看父母为我太过操劳的人。只要能减轻他们的负担,我愿意越艰险越向前。

您怎样看待年轻人从一线城市回到家乡这件事?

梁晓声: 在大城市读完本科、研究生, 年轻人回到省城去,即使开一个发廊也是创业。我们这一代人总是劝青年们,把发廊做好,然后有第二个发廊,有第三个发廊, 这也是一番事业。不开发廊,开一个糕点铺子也可以。但实际上,这些工作真的不需要读到大学。国外也有这个问题,整个人类都在反思,随着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越来越多,高等教育究竟意味着什么?教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刚刚您讲到了高等教育,您曾经当过中文系教授,教学和写作有共性吗?

梁晓声:写作和教学是一样的,绝不是审丑。如果一位大学中文系教师站在三尺讲台上对学子们说“自己的全部学问就是通过文学作品归纳总结”“人性到底有多么恶” , 我要是一个学生,我立刻转专业。学生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坐在大学课堂上,就听老师扯这些, 真是浪费青春。我们要学的是,文学能帮助人成为令自己更满意的人,更靠近理想中的自我。我认为整个文学、文化、文明的全部的终极价值就在这儿了。

您希望当下的青年和书本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梁晓声:书籍对青年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与人类有古老的密切关系,对人类进化起到巨大作用的,是广泛意义上的书籍,不是专指小说。虽然我是写小说的,但我坚决反对一谈到读书就专指要读文学作品。一个人可以不读小说,但是要读书籍,人物传记的、历史的、科普的、科学研究的,还有很多植物学、动物学的书,这些都非常有趣。就算像我这样天天写小说的人,也不能只读小说。我希望年轻人读的书越多越好。

现在青年人所处的时代环境不同了,但也有独属于年轻一代的困苦、迷茫和挣扎,您在书里写出一种生活虽然复杂,但生命依然热烈昂扬的况味,这是对当下人们的一种关怀吗?

梁晓声:不管时代怎么变,只要做到为人简单,你所看到的生活就会变得简单。不管时代和环境如何改变,善良与勇敢永远是最简单、最重要的品质。在我的作品里,那些人物就是这样做的,正因为我坚信善良和勇敢很重要,所以我才会执拗地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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