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文嚼字：穿梭在语言丛林中

王冰欣

汉字古老而神奇。作为记录汉语的书写符号，汉字本身在构形和使用过程中，充满了文化元素，与汉文化的产生、发展息息相关，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主要载体。在新课程标准中明确了语文的核心素养是文化自信、语言运用、思维能力、审美创造。核心素养的四个方面是一个整体，语言运用是基础，在语言运用中培养学生的思维能力、审美创造和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对中国人的身份认同和文化认同，对五千年的中华文化的生命力的坚信，对汉字的热爱，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热爱等。文化自信要在教学的过程中不断渗透，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

在经典文言教学中，我通过语言文字的“寻根探源、条分缕析”，引导学生领略汉字的魅力，理解经典文本的意蕴和作者用字、构文的精妙之处；通过揣摩作者的句式和修辞手法等，更深入地体味古典文学中的文化内涵，增进学生的文化自信。

一、寻根溯源，探索规律，理解景物个性特征

抓住景物特征描绘景物是写景散文的第一要务。《三峡》是一篇手法独特的写景散文，开篇就把三峡的远景镜头推送到读者眼前。一个“略无阙处”点出三峡两岸群山连绵，为下面突出三峡的“山之高峻”设置情境。其实，我们结合解“题”，就可以将“峡”的本意解释清楚。“峡”是会意兼形声字。小篆从阜，从夾（两人从旁扶持一人），夾兼表声。隶变后楷书写作“陜”；俗改作“峽”，从山从夾会意，夾兼表声。汉字简化后作“峡”。“峡”的本义为两山夹水处。如王维《桃源行》：“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峡从山，说明有山才有峡。故两山之间狭窄幽深的谷地，叫峡谷。峡谷一般都很窄，故“峡”又指狭窄。如《水经注·河水》：“空谷幽深，涧道之峡，车不方轨，号曰天险。”

正因为两岸高山中间夹水，才为“峡”，因此全文第一段的内容，自然写山。不仅突出了“三峡”两岸之山的多、绵长，而且突出了山之高峻。从“重岩叠嶂”一词中的“岩”和“嶂”的偏旁可以看出山之多，从“重岩”与“叠嶂”可以看出山之高峻。这正好照应了下文第三段中的“绝巘多生怪柏”的“巘”字和“清荣峻茂”的“峻”字。“峡”“岩”“嶂”“巘”“峻”这些字都带有“山”字旁，这也正好引起第一段中几句话的集中描绘：“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清荣峻茂”四字，充分体现了水清、树荣、山峻、草茂的特点。从“清荣峻茂”四字的偏旁“水”（三点水旁）、“木”字旁、“山”字旁、“草”字头的义旁上获知其本意。作者郦道元的精细观察和精彩描绘，都是抓住了三峡的景物特征（水之清澈、树之繁荣、山之高峻、草之茂盛），通过精准的文字加以表现的。

在教学经典文言文时，通过咬文嚼字、斟酌品味汉字之本意，可以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景物特征，领悟文章的精妙。

二、辨析异同，明察秋毫，欣赏行文构思之妙

准确解释引用的诗句中字词的含义，帮助学生理解作者引用的精妙之处。例如《三峡》中第四段引用了“猿鸣三声泪沾裳”的诗句。“裳”是形声字，《说文·巾部》：“裳，下裙也。从巾，尚声。裳，常或从衣。”（汉许慎：《说文解字》，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58页。）按照《说文解字》的说法，“常”才是正字，是下裙，“裳”倒是异体字。下裙叫“常”，又写作“裳”。《诗经·绿衣》毛传中的“上曰衣，下曰裳”，正是这个意思。因此，本文中引用诗句“猿鸣三声泪沾裳”，是指听到三峡的猿猴鸣叫声后，内心的忧伤情愫被激发，泪腺被触动，眼泪簌簌落下，不仅打湿了上衣，连下衣也被打湿了。

这里诗词引用，恰到好处，回应了上文中“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的悲凉声音的描绘，验证了高处猿猴的叫声持续不断，显得非常凄惨悲凉的特点，与在空荡的山谷里传来猿叫的回声悲哀婉转，很久才停止的环境氛围一致，扣住了三峡秋天景物的特征“凄凉”。通过辨析“裳”这一词形词义的发展变化，帮助学生更为精准地掌握汉字本意及规律，更好地理解作者引用诗句的妙处，也更为深刻地领悟到三峡秋天的那种肃杀、悲凉之感。

三、整散结合，手法多样，呈现韵律之美

《三峡》在行文过程中，不仅关注了字词的精准运用，同时注意到句式丰富多样。行文中句式的“整散结合”呈现了该文的句式变化之美，更好地表现了“三峡”的地形、景物特征。郦道元注意骈文的整饬之美与散文的韵律之美的精彩结合，形成了“整散结合”的融通之美，有利于表现三峡的山之连绵起伏、蜿蜒曲折之形态，与春夏秋冬三峡之水的疾缓深浅之变化。在《三峡》一文中有多处这样精美集合。

如首段“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中只有两句“自三峡七百里中”“自非亭午夜分”不是四字句，其他句子都是四字句；而且“自三峡七百里中”的句间停顿“自三峡/七百里中”形成“3+4”字的格式；“自非亭午夜分”的停顿是“自非/亭午夜分”，形成“2+4”字的格式。这样的骈散结合，以整饬的骈句为主，间或加入一些散句，朗读时的整饬之美与韵律之美融为一体，更显和谐悦耳。第二段、第三段中句式也是如此。

第四段“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中大多是四字短句。“每至/晴初霜旦”“常有/高猿长啸”的停顿都形成了“2+4”的句式。

这样的经典美文，句式整散结合，富有特殊韵味，适宜朗读教学。我们在引导学生朗读的过程中，体现本文的韵律之美，通过声韵理解作者的情感变化，实现自己对文章的理解。

四、对比互文，巧妙组合，领悟作者深意

为了突出表现景物的特征，运用对比手法是有效策略之一。《三峡》一文中“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雖乘奔御风，不以疾也”这一句通过比较，突出夏水水流之湍急。为了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三峡夏天水流的特点，我着重抓住“奔”“御”“疾”等字，条分缕析其本意。

（1）“奔”。①〈动〉跑；急跑。《促织》：“虫暴怒，直奔，遂相腾击。”②〈形〉急速；迅疾。李白《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③〈名〉指飞奔的马。《与朱元思书》：“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在《三峡》中，“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的“奔”解释为飞奔的马。

（2）“御”。①〈动〉驾车。《殽之战》：“梁弘御戎，莱驹为右。”②〈名〉驾车的人。《诗经·车攻》：“徒御不惊。”③〈动〉驾着；乘着。《三峡》：“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④〈动〉统治。《过秦论》：“振长策而御宇内。”⑤〈动〉抵御；抵挡。《殽之战》：“晋人御师必于殽。”“御”在《三峡》中的准确理解就是“驾着，乘着”，郦道元通过写“驾着”长风之快表现三峡夏水之湍急。

（3）“疾”。①〈名〉病；疾病。《扁鹊见蔡桓公》：“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②〈动〉生病；患病。《荀子·天论》：“寒暑不能使之疾。”③〈形〉大；强；猛烈。《荀子·劝学》：“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④〈形〉快；迅速。《触龙说赵太后》：“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通过比较，同学们获知在《三峡》中“不以疾也”的“疾”是形容词快的意思。郦道元通过夏水流动的速度与“乘奔御风”相比较，突出夏水的湍急，显示出三峡两岸山之高峻、峡之狭窄。

通过字词本意的梳理、挖掘、比较、剖析，学生深刻理解了作者写作这一句的用词之妙和对比之巧。

此外，作者为了表达水清的特点，使用了“素湍绿潭，回清倒影”这一互文修辞手法。如果我们按照古文中的词语顺序翻译，就会感到有点不顺畅，正确的翻译：白色的急流中回旋着清波，碧绿的潭水倒映着各种景物的影子。从中可以看出山上各种植物、景物倒映在绿色的水潭中，可见水之清澈。

“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翻译成“如果不是正午或午夜，就看不见太阳或月亮”就不合适，应该体现互文的修辞，翻译为“如果不是正午，就看不见太阳；如果不是午夜，就看不见月亮”。作者通过侧面烘托，让人进一步感到三峡的狭窄，寥寥数笔就形象地勾勒出三峡雄伟峭拔的整体风貌，使读者很快就被三峽的雄险气势所吸引。

核心素养是学生通过课程学习逐步形成的正确价值观、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初中语文核心素养重在培养学生的文化自信这一正确的价值观；通过学习文言经典，激发学生喜欢语文、热爱祖国文字以及文字中蕴含的文化；重在培养学生学会运用祖国语言文字的能力和审美鉴赏的能力，正确地传递思想，抒发情感。咬文嚼字，寻根溯源；辨析异同，明察秋毫；体悟整散手法，呈现韵律之美；揣摩对比互文，领悟作者的匠心是增强文化自信的有效策略。

作者简介：江苏省新沂市第四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