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国
自古以来,衡量人有没有本事,大都用两个标准。一是权,看你当多大的官;二是财,看你有多少钱。
既没权又没钱,说你有本事,鬼都不信。
在吊鸭沥,还有一条标准,就是为人——是否仗义,是否有人愿意跟随你。若有,就是有本事。比如村头吴贵、道公朱七,在村民心中都是有本事的人。
可有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衡量有没有本事的标准。
他叫麻雀。是的,你如果喊他赵欣,一般他都不会答应,但喊“麻雀”,他会很高兴地朝你一笑。
麻雀是从外面回村居住的年轻人。他二十多岁,瘦,像木棍,长发齐肩,向后梳拢,扎个小辫。他爱穿花里胡哨的衣服,幸亏留着小胡子,否则很难分清他是男是女。
麻雀背着双肩包回来,首先找到吴贵,鞠一躬说:“谢谢老板。”
吴贵愣住了:“你是——?”
“我是赵欣,本村人,自小就在外面瞎混。感谢你修通了连接外面的公路,感谢你给家乡通了网络,让我今后可以不再流浪。从这方面讲,你就是我的老板。”
“别……别,赵欣,今后别这样……”
吴贵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赵欣截住:“老板,今后最好叫我麻雀。”
“麻雀?”
“对,网名。”
麻雀走了,欢呼雀跃的样子。
吴贵在脑海里翻腾半天,才想起是赵大林的儿子。赵大林夫妇做些小生意,在惠州城买了一套房,原本是想给儿子娶媳妇住的,但赵欣不领这个情,大学没读完,就跟一个女老板跑出去混世界。赵大林两口子一生气,搬进新房子自己住,再也不管儿子的事。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跑回老家来了,还取了这么个古怪网名。
麻雀回来后,村民们都觉得他怪。
怪之一:一连半个月,厨房里没冒过烟。虽说现在村民们都不烧土灶了,但用液化气也要冒油烟气啊。
官斗忍不住好奇,率先去看。麻雀屋里打扫得很干净,旧是旧点儿,但清爽整洁,没有一丝灰尘。堂屋放有茶台、木凳、冰箱等物件。左侧是工作室,摆有两台电脑,中间一画布,上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麻雀。右侧是卧室,一床一柜一书橱。被子折叠整齐,书籍排列有序。
官斗问:“侄儿啊,你吃啥?”
麻雀说:“想吃啥就吃啥啊!”
官斗不服气:“那你整碗米饭试试。”
麻雀拉开冰箱,拿出真空包装的香米,然后指指小型电饭煲:“叔,米饭是不是有啦?”
“可菜呢?”
“想吃啥菜?”
“牛肉。”
“那你要早点儿说。我现在到你家要吃驴肉,你有吗?”
“确实没有。那你上街买牛肉?”
“不用啊,”麻雀摇摇手机,“用它就行了。”
官斗还是没彻底整明白,但再问下去,又显得自己很无知,便嘟囔了一句:“我去,这是什么生活?”
麻雀回了一句:“后浪生活啊!”
怪之二:这小子不上班,哪儿来的钱?
麻雀抽煙,抽中华的,见到人都发,一天至少得一包。一包六七十,一个月仅烟钱就得两千多元,钱哪儿来的?
连吴贵也感觉好奇。他不便打听,便让妇女主任盼娣有空多接触接触麻雀。盼娣在心里有些抵触情绪,她觉得麻雀阴阳怪气的,不大正经。吴贵说:“世界变化快,东江后浪推前浪,千万不要小看了现在的年轻人,说不定搞新农村建设就得靠他们。”
这话很快传到麻雀耳朵里,他主动来到村委会找吴贵。那天,官斗、朱七、盼娣、藩茂才和我,都在。
麻雀给每人散了一根烟,然后对吴贵说:“老板,我给你报告下,我是网红,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带一次货。每带一次货,我都有提成,有收入。目前啊,一个月万把块钱的收入不成问题。”
“啊?”大伙儿都很吃惊。网红是干什么的?带货?带什么货?像贩毒似的。
麻雀也看出大家的疑惑,解释说:“这些年吧,我在外打拼,成了网络红人,手下有十多万人的粉丝团。比如说有一种产品,我认为质量好、价格公道,就推介给他们。他们买了,我就有回扣。这就是网红,这就是带货。”
还是吴贵脑子反应快:“那你能不能把我们吊鸭沥推介出去?”
“当然可以,我回来,就有这个想法。只要乡亲们把环境整治好,我很有信心把家乡打造成一个网红村,让每个村民都坐家生财,每天赚他个几张‘老人头’不成问题。”
大家觉得麻雀信口开河,小小年纪就会吹水。大家心里正嘀咕着,麻雀的手机响了。他按了免提,于是大伙儿听到了一段感觉非常不靠谱的对话。
“麻雀麻雀,我是雄鹰,请告知方位。”
“吊鸭沥,回眸村。吊鸭沥,回眸村。”
“明白,明白,我们的直升机马上要到了。”
麻雀说:“请按指示,降落在东江边的沙滩地。”麻雀边说边同我们挥手,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直升机?”屋子里刹那间静下来,我们傻傻地互相望着,“这……这是真的吗?”
好半天,朱七说了一句:“不管真假,这都是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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